过了三四天,婉娘还不去买了春草回来。沫儿不时催促,婉娘却总说不到时候。
这天傍晚正在吃饭,婉娘突然丢了筷子,抬起了右手,只见中指沁出一滴血来。
婉娘叫了声:“咦,焚心香?”接着便低头沉思。
沫儿奇道:“到底这个焚心香有什么作用?这人这么坏,肯定是要害人。”
婉娘板起脸道:“我都说了,这个对女人是没害的。”
沫儿道:“那她难道想害哪个男人?可是这种香是女人用的呀!”
婉娘训斥道:“家里有个话痨可真麻烦。别问了!吃个饭还聒噪个不停!”
沫儿不服气地闭了嘴。
刚吃了几口饭,婉娘停下筷子,侧着头似乎在听什么,然后突然说道:“文清沫儿,换了衣服出门。”
三人换上了胡服,婉娘扮成男子,带着文清沫儿出了门,径直往西走。拐过一个路口,前面走着一个穿胡服的女子,身量苗条,手里提了一个精致的竹篮。婉娘低声道:“跟着她。”
此时天已经黑了,路边的酒楼食肆都挂起了高高的大红灯笼。但大街上行人还很多,胡服女子沿着洛水一路西行,走得飞快。
沫儿跟得腿脚酸软,不禁抱怨道:“早知道应该赶个车来。”
再往西走,居民越来越少,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那女子仍没有停下的意思,最后竟然出了西华门,拐到了旁边的一条小路上。
婉娘三人只能趁着微弱的月光,蹑手蹑脚,鬼鬼祟祟跟在后面,不能太近,又不敢离得太远。
走了一刻工夫,胡服女子来到一片荒草地上停下了。婉娘三人藏到不远处的一颗大石头后面,借着月光,发现这里并排有五个小土丘,看起来像是无主荒坟。
此时一片寂静,除了风儿吹过草丛的沙沙声,就只剩下远处洛水的蛙鸣声了。胡服女子站到最边上那座坟前,低低地叫了声:“姐姐,我来看你了。”
蹲下身从竹篮里取出几样东西,摆在地上,想来是什么贡品。接着在地上撮了土,点了三炷香,然后跪下嘤嘤哭泣。
文清道:“她做什么?”
婉娘道:“别说话。”回头去拉沫儿,却见沫儿已经呆了。
风刮过土丘发出一阵呜咽声。昏黄的月光下,三炷香袅袅飘起的青烟渐渐凝成一个个人形。五个,分别站在五个坟头上,周围一片阴冷。沫儿紧紧抓住文清的手,强忍着不让上下牙齿碰撞发出声音。
婉娘伸出双手,将文清和沫儿的手一起握住。沫儿觉得暖了一些。
月色更加昏黄,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五个人形绕着香头飞快地旋转,月光中传导过来强烈的痛苦信息,让沫儿浑身颤抖。凄厉的叫声也越来越尖利,不断刺入沫儿的耳朵,而所有的声音竟然全都是“救命”和“报仇”!
胡服女子哭了一阵儿,哽咽着说道:“姐姐放心。你等着我。”
说罢,磕了几个头,又坟前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开,剩下三炷香在昏暗的月色下发出幽幽的蓝光。
等胡服女子走远了,婉娘三人才从大石后出来。
文清道:“她怎么晚上来上坟?”
婉娘道:“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见沫儿默不作声,婉娘道:“沫儿,你好些了吗?怎么了?”
沫儿看了看五座坟丘,低声道:“她们很可怜。”
婉娘和文清各拉了沫儿的手,走着回去。沫儿很快就累了,噘嘴赌气道:“走到家天都要亮了!已经宵禁了,城门都关了!”
文清奇道:“对呀,刚才那女子朝城门方向走去了,已经宵禁了她怎么进城呢?”
婉娘笑道:“人家自然有人家的办法。”
又走了一会儿,沫儿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耍赖,声称腰酸腿痛,再也走不动了。婉娘看着没办法,这才说道:“好吧,我们骑马回去。”
文清道:“去哪里找马呢?”
沫儿却叫道:“能骑马你还不早点说?”
婉娘朝空中打了个呼哨,声音未落,就听见“嘚嘚”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两匹马一匹白色,一匹黑色,飞奔而来。婉娘抚着两匹马的马背道:“辛苦你们了。”说着将沫儿文清扶上了黑马马背,嘱咐道:“坐好了,抱紧马脖子,闭上眼睛。”自己骑了白马。
沫儿和文清喜滋滋地伏在马背上,闭着眼睛,只听耳边呼呼生风。沫儿本想偷偷睁眼偷看一下,但想了想,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便还是乖乖地闭眼了。
似乎就是一阵风过去,婉娘道:“到家了!下来吧。”
文清沫儿睁眼一看,马儿已经站到闻香榭的院子里了。黄三将文清和沫儿抱下马背,婉娘对马儿道:“多谢啦。”两匹马哼哧了几声,并没有从大门出去,而是转身跑去了后园。
沫儿伸长了脖子追着看,叫道:“婉娘,这是我们闻香榭的马吗?”
婉娘不答,沫儿却追着问:“是不是?”
婉娘笑道:“这可怎么办呢,有这么个不停追问问题的小家伙,可真是让人头疼死了!别问了!”
文清却在旁边傻头傻脑地道:“这不是我们平时拉车的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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