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咖啡和煎培根的香味从厨房咯咯响的咖啡壶和盘子里飘到了杜纳的卧室,他被这股香味唤醒了,翻了个身,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床旁边桌子上的钟。已经快八点半了,他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安妮姑妈没像往常那样,八点钟过来喊他起床呢?
突然想到安妮姑妈不在厨房,他一下子清醒了,一边像个玩偶盒似的一骨碌坐得笔直,一边低声叹了口气。他掀开身上的毯子和夏凉被,两只脚胡乱伸进拖鞋,就忙不迭地冲进了厨房,心里猜测着安妮姑妈没准儿已经回来了呢。
可是,厨房里并没有她的身影。站在煎锅前用煤气炉煎培根的是矮壮的本船长。
杜纳脚不离地,滑到厨房里之后,便停了下来,本船长假装没有看到他一脸的苦恼,兴致高昂地说:“早上好,孩子,早上好。我还以为你要睡一天一夜呢。”
“早……早上好,先生。”杜纳情绪低落。他想问安妮姑妈的情况,可是思考了片刻,又觉得害怕,因为本船长虽然尽力表现得很高兴,可实际上满脸的阴郁根本没办法遮掩。所以,他最后只问了句:“汤米起床了吗?”
“是的,当然!”本船长一边说一边用力搅着烤箱上面那碗用来做煎饼的面糊,“我六点钟起床去码头,他听到了,就起来跟我一起去了。”
“他们……他们找……找到安……”杜纳终于忍不住了。
“还没有,杜纳!”本船长大声打断了杜纳的问题,想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大晚上的,他们也不能做什么。不过,今天他们就会找到安妮女士的,安妮女士也绝对会毫发无损的。州立警察局已经派出了飞机,准备在小山一带低空飞行,帮助他们搜寻。孩子,他们会找到她的,你别担心。我记得以前也有一位女士,因为突然失去记忆,在小树林里走丢了,他们就是派飞机搜寻的,很快就找到了,真的是毫发无损。”本船长一边小心翼翼地往煎锅上铺熏肉皮,一边说,“你出去跟汤米说,煎饼马上就好啦。这个季节吃荞麦蛋糕好像有些腻,不过,我觉得放些糖浆你们就吃得下去了,嗯?”
“哎呀!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得下去。”杜纳一边说,一边跑向前面走廊喊汤米,一时间小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喜悦的神情。
杜纳穿好衣服,洗好脸,又应付差事似的弄了弄头发,这个时候,本船长也已经做好了一大摞让人流口水的咖啡色荞麦蛋糕,他把蛋糕摞在加热盘上,然后放进了保温箱。汤米也已经把小划艇清理好了,正一蹦一跳地往房子里走呢。
他们默默享受着本船长做的美味煎饼,谁都不提安妮姑妈的事情。等汤米和杜纳坐回椅子正中间,一口也吃不下去的时候,本船长咯咯笑了,说:“很好,就这么多面糊,都被你们吃光了。有这些东西护着你们的肚子,早晨是饿不着了。”
清洗盘子的时候,杜纳说:“您要组织一个搜寻小分队,帮警察局局长找人吗,本船长?”
“是的,阁下!”本船长说,“送完货就动手。我得先把大家要的东西送去,剩下的几个小时可以组织小分队。你们两个小鬼准备干什么?”
杜纳稍微想了想,说:“我觉得我和汤米首先应该划船去找克拉贝尔·史密斯和她的妈妈。您知道的,史密斯夫人是品德勒夫人的姐姐。品德勒夫妇在伊登伯勒也有一家商店,而且还是安妮姑妈最好的朋友。他们就像我们的亲人,安妮姑妈也经常想着克拉贝尔和她的妈妈。我觉得,我们应该跟史密斯夫人说一下,看看她有什么好的建议,比如说,是否应该让品德勒先生知道这个事情。”
“哎呀,你想得真是周到,杜纳,”本船长说,“这个你们确实应该去做。说不定品德勒夫妇知道什么消息呢,比如,安妮女士以前是否失忆过,或者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内情。你们俩先出发,我马上吃完,锁好门,然后把钥匙放在你们常放的地方,如果安妮女士转悠一圈回来了,她也可以很容易就找到钥匙。”
“好的!”杜纳和汤米异口同声地说,然后急匆匆向前门跑去。突然,杜纳停下来,转身大声喊道:“您最好把强普留在前面阳台那儿,本船长,这样它就不会乱跑了。我已经喂过它了。”
“我会的,孩子,”本船长大声回答说,“别担心它了。它不会有事的。”
“好的。”杜纳说着一路小跑,赶紧去追草坪上的汤米了。
两个男孩在船里一言不发,各自忙着想心事,同时小心翼翼地划着桨,以便保持小船笔直向前。划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路程,这时,汤米说:“等一下。”然后一手搭在桨上,一手往远处指了指。
“那边有两艘船,是州立警员,还有别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汤米一边指着不远处的两艘小划艇一边激动地说。两艘船上各有一名州立警员和一名穿着便服的人,而且紧挨着划着船,船尾都拖着一条绳子。
“我的天哪,不清楚,”杜纳说,“看上去他们好像是在拖钓,不过——”
杜纳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一只船里的一个人朝另一个人大声说着什么,然后,坐在两只船船尾的人就开始把已经落到船外的绳子往里面拉。
稍后,两只船里的人都把绳子拉进了船,原来,绳子的一头连着一个有几根倒钩的大鱼钩。
看到这些,汤米和杜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似乎下一秒钟就要晕倒一样。
“我的天哪!”汤米小声感叹,“那就是——你说那东西是什么来着?他们也在找安妮姑妈!”
“抓……抓钩!”杜纳声音也很小。他把视线从那两只沿着银湖东南岸行驶的划艇上挪开,原本苍白的小脸立刻涨得通红。
“天哪!”杜纳怒不可遏,“我觉得那也太糟糕了,他们疯了吧!安妮姑妈不会掉到湖里的。如果真是这样,她会游泳啊。我记得有一次,那时候我还很小呢,我们一起去海滩,她就在大海里游泳的,对她来说,游泳轻而易举。”
“可是,说不定她晕倒了,或者头昏,或者别的什么。”看到杜纳的表情,汤米立刻后悔自己说了这番话。
“我觉得安妮姑妈永远都不会晕倒的,”杜纳说,“快,我们快划船。如果警察不给力,我们就得自己寻找了。毫无疑问,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烧了本船长的船呢!”
杜纳一边说一边用力划着手中的桨,调整方向,船头对准史密斯家门口的码头之后,他们继续平稳地往前划,不再关注那两只划艇的动静。
等杜纳再次回头看,确认方向是否对准史密斯家的码头时,发现克拉贝尔正在码头的帆布凳子上坐着呢,旁边是画画用的调色板,正前方是一个画架。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连体裤,把本来就已经晒得黝黑的皮肤衬得又黑又红,此刻,她正一脸认真地在画架的帆布上忙活呢。
“他们找到安妮女士了吗?”克拉贝尔大声喊,杜纳和汤米离她还有足足一百英尺呢。
两个男孩转过头,然后摇了摇,什么都没说。他们划到码头边,把船停好。
“哦,我的老天!”克拉贝尔看着他们爬上码头,又说,“难道你们都不会说话了吗?”
“你妈妈在吗?”杜纳直接忽略了克拉贝尔的问题。
“当然在啊,”克拉贝尔语气尖锐,“她也想知道安妮女士怎么样了呢。”
“走,去你家,我们把已经知道的情况全部告诉你们俩。”杜纳说。
“你觉得,”克拉贝尔往后退了退,然后将白色的发带歪向一边,认真盯着画架,“我的画怎么样?”
“这是什么——一匹马?”汤米咧嘴笑了,在克拉贝尔眼里这笑容真够可恶的。
“你明明知道我画的是什么,汤米·威廉姆斯!”克拉贝尔朝他皱了皱鼻子,狠狠地跺了跺脚。
“是湖北岸的那个老冰库。”杜纳仔细看了看油画,认真思考之后才回答,然后,他指着看似冰库圆顶塔的两道白色笔迹,点评道,“如果这是云的话,应该再往后一些。这么画,看上去就像是从圆顶塔里飘出来的一样。”
“不是云,少自作聪明啦!”克拉贝尔说,“是烟。”
“烟!”汤米大声感叹,一副嘲讽的口气,“那儿不可能有烟冒出来的。昨天杜纳和本船长就在冰库,晚上他就把那儿的情况都跟我说了。想上去都不可能。”
“不,并不是没有可能,”杜纳盯着那幅画说,“建筑的墙内外都有梯子,只是,沿着梯子到圆顶塔似乎不太可能而已。你确定这是烟,克拉贝尔?”
“哦,”克拉贝尔有些犹豫,“我当然不那么确定了,不过,我从这儿看过去就是像烟啊,跟我画的一样,有两道,而且也是从圆顶塔里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杜纳问。
“哦,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克拉贝尔说,“我昨天画的冰库。今天早晨看到有烟从圆顶塔冒了出来,我就画下来了,想让这幅画看上去更生动、更逼真。”
“‘生动’?你指的是什么?”汤米一边问一边暗暗发笑,“我觉得你根本没看清楚。而且——”
“哦,你胡说!”克拉贝尔一边说一边用手中的画笔使劲蘸了蘸颜料盘上的亮红色颜料,朝汤米跑去。
“哦,哦,是烟!”汤米一边嘲弄克拉贝尔,一边躲着画笔,从码头上跑开了。克拉贝尔则一路追赶,两条晒得发黑的腿在草坪上不停摆动,因为跑得快,根本看不清腿的形状。
杜纳一动不动,看着那幅画,仔细思考着,然后,他也转身离开了码头,朝史密斯家走去。
杜纳进门的时候,史密斯夫人正听着什么,神情专注,和气的脸上满是焦虑。杜纳听到了汤米的声音:“没有,夫人。他们还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你好,杜纳。”史密斯夫人看到杜纳,忙招呼了一声,尽量保持着一贯温和迷人的微笑,可是,这种微笑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忧虑的眼神,“杜纳,他们都做了哪些努力?”
杜纳坐下来,一五一十地跟史密斯夫人叙述事情的原委,告诉夫人头一天他和汤米回家吃午饭,却看到了安妮姑妈留给他们的便条,让他们自己弄些吃的。
他说完后,史密斯夫人又问了些问题,杜纳便说:“您觉得我们是否要跟品德勒先生说一下安妮姑妈失踪的事?本船长说品德勒夫妇或许知道安妮姑妈以前有没有失忆的经历。”
“那可是——”史密斯夫人说,“我听过的最蠢的事情了。从我认识安妮女士开始,我就没听说过安妮女士有失忆的经历。她那么聪明利落,要不是满头白发,看上去都不到五十岁呢。”
“您觉得我们要通知品德勒先生吗?”杜纳问。
“不用!”史密斯夫人说,“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除了担心还是担心。警察会找到安妮女士的,到时候我们再告诉品德勒。”她往椅子中心坐了坐,一只手紧紧握拳,抵在嘴唇上,眉头紧皱,一脸忧愁地盯着地板上的垫子发呆。突然,她眼睛一亮,手指握得啪啪响,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汤米惊讶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那个在伪造钱币案件中和你一起的特工人员,还有那名记者叫什么名字?”史密斯夫人问,眼睛炯炯有神。
“麦克哈切特,桑迪·麦克哈切特,”杜纳说,“那位记者名叫胖坨弗隆。”
“派人把他们请来!”史密斯夫人说着坐回到椅子中,松了一口气,“他们会有办法的。”
“太好啦,太好啦!”汤米激动极了,“他们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具体该做些什么。”
“哎呀,这可不好说,”杜纳虽然嘴上有些犹豫,但只要认识他的人,就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也觉得这个建议非常棒,“他们不一定能来。麦克哈切特先生在财政部工作,弗隆先生说不定出去执行任务了。”
“哦,上帝保佑!”史密斯夫人说,“他们最好都能来,毕竟你之前也帮了他们不少忙呢。要是没有你提供的那两条独家新闻,胖坨弗隆也就不会成为专题作家,现在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记者罢了。”
史密斯夫人站起身,一边朝房子里走,一边转过头说:“我去给你们拿钱,你们给弗隆先生发电报。”
她刚刚进门,本船长就驾驶着“乔利·波利号”,轰隆隆地来到码头,送早晨的货了。汤米和杜纳看到后,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匆匆地冲向码头去帮忙了。
“有……有什么消息吗?”杜纳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帮忙抬着冰块和一小箱杂货,一边着急地问。
“恐怕——没什么新消息,杜纳,”本船长声音有些疲倦,“不过,他们正在忙着搜寻呢,他们——”
“对了,本船长,”汤米激动地打断了本船长的话,“史密斯夫人建议杜纳给胖坨弗隆发电报,就是那个记者,还有麦克哈切特先生,就是那位特工人员,弗隆认识他,史密斯夫人说可以让他们来帮忙。”
“哎呀!”本船长说,“这可是我听到的最最明智的建议了。现在我们就行动!我——”
史密斯夫人推开纱门走了出来,本船长没再说下去。“把杂货和冰块放在阳台就行了,本船长,我自己会收拾好的。你还要再去别的地方送货吗?”史密斯夫人问。
“不去了,夫人。”
“那好,那你现在能带着杜纳和汤米去发电报吗?”
“当然,百分之百,当然能了!”本船长说,“走吧,孩子们。”
“给你,杜纳,这是两美元,”史密斯夫人边说边递给杜纳两张纸币,“直接发电报,把一切都告诉他。然后跟他们说坐下一班火车到拉斯威利来。”
“好的,夫人,”杜纳说,“不过我有钱。”
“哎呀,我的天哪!”史密斯夫人有些不耐烦了,“我就不能也帮点儿小忙吗?”
“那好吧。”杜纳接过两美元,赶忙追上汤米和本船长。“一有消息我就跟您说。”他边跑边转过身大声喊。
“听着,杜纳,”本船长说,“咱们先把你的船拖到码头,这样你就不用一路走回来取船了。”
本船长想了想,然后用绳子把“乔利·波利号”的船尾和小划艇的船头连在了一起,接着开足了马力,汤米和杜纳都觉得本船长的海舫像是在湖面赛跑似的。
快到拉斯威利码头的时候,本船长看了看杜纳,发现他往前倾着身体,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哎,杜纳,”他有些担心地说,“我跟你说了,希望你不要担心啊。我——”
“哦,我没有担心,本船长,”杜纳为了证明自己所说属实,还勉强笑了笑,“我只是在想……在想甲板上那一卷线到底有多长啊。”
“哦,大概六十多英尺吧,”本船长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船头上的线卷,“这卷线非常好。”说完,他满脸惊讶地问,“怎么啦?”
“哦,我只是在想,”杜纳说,“如果我要用的话,可不可以找您借呢?”
“当然了,这个还用问?”本船长说,“你不会想着要用这个把自己吊起来吧?好啦,我们到啦,不要想那些线啦,你们俩赶紧去航空站,把电报发了。我来照看这些东西。”
“好的,”杜纳和汤米像两只受到惊吓的小猴子一样,迅速沿着梯子爬了上去。
他们到达拉斯威利车站后,看到一个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口,问他们需要什么。这个人失去了一条小腿,膝盖以下空空的,一双睛倒是很有神。
“拜托您,我想发一封电报,”杜纳说,“不知道电报员是否在这儿。”
“我就是电报员,”男人声音略显疲惫,他一边说一边把一沓发电报用的空白纸和一支铅笔递给了杜纳,站在那儿等着。
“我觉得还是坐下来,想一想自己要发的内容比较好。”杜纳焦虑地思索了一会儿,对电报员说。
“不着急,孩子。”电报员说着,杜纳和汤米就在长凳上坐了下来,开始琢磨电报的内容。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两个男孩才把电报内容拟好,再次回到窗口边。电报是发给胖坨弗隆先生的,注明由《晨报》转交,内容如下:
我和安妮姑妈、汤米·威廉姆斯在银湖边拉斯威利的村舍度夏。安妮姑妈于昨天下午失踪。警察已在搜寻,可至今未果。你能否带麦克哈切特先生一起前来帮我们寻找?我很担心。请回电。杜纳。
杜纳付完钱之后,他对电报员说自己就在车站附近,或者前去斯佳特利的店里,等待回复。
“好的,没问题,”电报员说,“如果我找不到你,我会把电报交给本船长,他会带给你的。”他盯着杜纳看了看,然后又说,“那位老妇人居然会失踪,还真是古怪。在这之前本船长就跟我说了。”
“是的,先生。”杜纳说着慢慢走到了门口,因为他怕再谈论和安妮姑妈相关的事情,他的喉咙会哽咽。
不过,和汤米一起从车站出去后,杜纳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月台上货运卡车装着的东西吸引了,一时间他竟把安妮姑妈失踪的事抛到了脑后。
看到车上有一个很大的货箱之后,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不放了,因为他记得,之前见过这只箱子,或者是和这只很像的。他想起来了!是在银湖北岸老冰库里,就是前一天他和本船长一起去冰库时看到的!
杜纳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箱子是琼斯和鲍尔温发的货,目的地是某个城市的一个公司,这个城市杜纳知道,就在穿过拉斯威利的铁路支线的终点。
“你怎么了?”汤米不耐烦地问,“我们走吧,去看看是否能帮本船长——”
“我想先和车站的管理人员说几句话。”杜纳一边说一边回到了车站里面。
“请问,我可以见一下货运代理吗?”看到刚才那位高高瘦瘦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来,杜纳赶忙上前问道。
“我就是货运代理,也是售票代理人,”他抱怨道,声音依然疲惫,“你有什么需要?”
“我就是想知道外面货运卡车上的箱子里是否装有锯屑,”杜纳说,“碰巧之前我看到了琼斯和鲍尔温送货,他们都在冰库工作,我不知道在这之前他们是否发过货。”
“是的,箱子里就是锯屑,”那个男人说,“这是他们发出去的第六个箱子了,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再有了。”
“您是否介意跟我说说原因呢?”杜纳问。
“不啊,我不介意啊,”那个男人说,“他们今天早晨乘坐九点十八分的车子走了。”
“就是环湖之后往北直通拉里坦的?”杜纳问,“他们买票了吗?”
“对,没错。车子在湖北岸的侧轨等候呢,要把九点半准时到这儿的那班车子让过去。哦,他们当然买票了。”男人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他们说再也不回来了吗?”杜纳继续追问。
“他们是这么说的,”货运代理回答说,“莱姆·布雷恩开着那辆破车送他们来的,我听到莱姆跟他们说晚上他会到那个城市和他们见面。我猜莱姆又回去了,这真是太好了。行啦,你还有其他问题吗?还要管别人的闲事吗?”
“是……是的,拜托您啦,”杜纳迫不及待地说,“如果……如果我付钱,您是否可以给拉里坦的货运代理发个电报,也就是外面货运卡车上箱子要送抵的地方,问问琼斯和鲍尔温发送的其他箱子是否已经被接走?”
“发电报问箱子是否已经被接走?”货运代理惊讶极了,“我干吗问这个呀?这关你什么事?”
“我觉得确实和我不相关,”杜纳有些难过,“可是——”他顿了顿,然后深吸一口气,绝望地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是这样,我问那些箱子是否被接走了,就是觉得说不定对我找安妮姑妈有帮助。”
“哎呀,难道我被耍了?”货运代理立刻爆发了,声音也高昂起来,“快说!要是这个对找到那位老妇人有帮助,我马上就给你发电报,看看箱子是否被接走了。快坐下,孩子,我现在就发!”
说完他就从窗口消失了,发电报的按键噼里啪啦响了起来,这个时候,车站的门开了,汤米把头探进来,说:“哎呀!快过来,可以吗?寻找安妮姑妈的飞机刚刚在湖上着陆了!你到底在等什么呀?”
“我还要在这里等一会儿,”杜纳说,尽管满心想要出去看看寻找安妮姑妈的水陆两用飞机,可还是忍住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去码头那边。”
“好的。”汤米说着就跑走了。
杜纳仔细看着车站里面墙上和公告栏上贴着的通知和标语,此刻,每一分钟都像一个小时那么漫长。虽然他在逐字逐句地看每一条标语,可是,根本看不进去,脑子里所有的念头都是和安妮姑妈相关的,那些念头就像关在笼子里的松鼠,到处乱窜,搅得他不得安宁。
车站里面再没什么好看的了,于是,杜纳又回到了月台,仔细看着装满锯屑的箱子上写着的地址。刚刚把地址抄到本子上,车站的门就开了,货运代理兼电报员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表情很奇怪,还自言自语嘟囔着什么,走到杜纳前面时,停了下来。
“孩子,你得跟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真的被耍了。”他说,“不过,你刚才说的很对。之前那些运到拉里坦的箱子,根本没有人接走。我们的代理试着从电话簿上找号码,准备给他们写的那个公司打电话,结果发现,电话簿里根本没有那个公司。”
“谢谢,”杜纳说,“太谢谢您了。我——”
“没什么,”货运代理打断杜纳的话,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孩,把杜纳看得浑身别扭,不自觉地扭了扭身体。
“我想知道,”他继续说,“确定那些装锯屑的箱子在拉里坦没有人取走,你就可以找到那位老妇人吗?你准备怎么做呢?”
“我也不是十分确定,”杜纳一边说,一边盼着对方别再问一些他也答不上来的问题了,“我只是觉得箱子有可能没被取走,如果我猜对了,那就说明箱子有问题,可能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关系密切。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有关的,但是,一定有关,明白吧?”
“不,我不明白,”那个男人更加糊涂了,“可是——”他顿了顿,歪着头,听到了车站里电报的声响。
“他们叫我了,”货运代理一边说,一边朝门口走去,“你最好也过来,可能是你的电报。”
杜纳跟着进去了,站在窗边,看着货运代理把电码转成文字,然后将电报用纸塞进打字机,坐了下来,将信息一点一点打了出来。没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杜纳,点了点头,杜纳知道,一定是胖坨弗隆回信了。
确认完信息之后,货运代理把电报用纸从打印机里拿出来,又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口,将信息递给杜纳,内容如下:
我和桑迪·麦克哈切特立刻乘坐最早的一班车去拉斯威利。等我们。胖坨弗隆。
“他们来了!”杜纳大喊道,要是此刻是单独和汤米在一起,他一定会高兴得又蹦又跳。
“他们是谁?”货运代理想弄明白。
“我的两个朋友,”杜纳说,“他们过来帮我找安妮姑妈。”然后,他赶紧转移话题,说,“对了,发往拉里坦的电报,我要付你多少钱?”
“你不用付给我钱。”货运代理说。
“你觉得弗隆先生什么时候能够到这儿?”杜纳问道,没等那个男人再开口问什么,杜纳就慢慢朝门口挪去。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到,”货运代理回答说,“不过,下一班从南边过来的火车是28号班车,大概今晚八点半到站,再下一班就得等到明天凌晨一点了。对了,我还想知道——”
“哦,谢谢,非常感谢。”杜纳一边说一边打开门,“我得去找本船长了,再见。”
杜纳听到货运代理大声喊着,还在问什么,接着,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他没有回头,赶紧跑了。在斯佳特利家门口的码头上,杜纳看到汤米正站在一堆东西上,沮丧地向下望着本船长的船。
“胖坨弗隆和桑迪·麦克哈切特会坐最早的火车过来!”杜纳对汤米说,“不过,最早的车也要等到晚上八点半才能到站,如果错过了这一班,他们就得等到明天凌晨一点了。对了,本船长呢?”
“他和警察局局长还有两名警员一起走了。”汤米说,“我……我问局长你从车站回来后咱们可以做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哎呀,我不知道。”杜纳说,不过,从汤米的表情不难看出,局长的话让他很抓狂。
“他说:‘你们可以回家,别碍事就行!’”汤米有些难过,“然后,本船长也说,我们最好回去。他说他已经从温内女士店里帮我们订了一些杂货和肉之类的东西,让我们自己带回家。他还说,今天晚上我们得自己弄吃的了,因为他可能很晚才回去,也可能不回去。我跟他说没问题,就是这样。”
“我的天哪,”杜纳说,“我们当然可以。那架飞机是怎么回事?”
“哦,只在湖上待了几分钟,然后就飞走了,”汤米说,“是一架水陆……两……”
“水陆两用飞机,”杜纳说,“在水面和陆地都可以着陆。”
“是的,没错。”汤米说,“我们去拿杂货吧。”
他们一起去了斯佳特利的店,温内女士跟他们说了本船长帮他们订的东西,午饭吃什么,晚饭怎么做等等。
等她说完之后,杜纳问:“您能不能跟本船长说让他接一下从南边开来的两班火车,一班是八点半的,一班是凌晨一点的?跟他说,弗隆先生和麦克哈切特先生会在其中一列车上。”
“哦,当然,我很乐意帮忙,看到他我就跟他说。”温内女士说。然后她紧张地盯着杜纳看了看,又问:“你确定你们俩能搞定一切吗?”
“可以。”杜纳十分肯定,希望她能放心。
汤米和杜纳把杂货箱放到他们的小划艇上之后,杜纳又跑到本船长的船上,拿走了放在船头的那卷六十英尺长的线,放到了他们的小船上。
“我的天哪!”汤米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拿这个干吗,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我……我现在还不确定,”杜纳说,嘴角藏着一丝古怪的笑容,“不过,说不定寻找安妮姑妈我们能帮上的比那位警察局局长想象的要多呢。”
“太好啦,太好啦!”汤米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我刚才跟你说了,现在还不确定。”杜纳神神秘秘地说,“等我弄清楚情况就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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