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书生自命是学过一些拳脚,有些许的武功底子,所以沿海滨而行的搜索队,就由他带队了。
这一队是“老弱残兵”,柳垂杨、廖富贵、舒小小和宋玉灵。
柳垂杨的体力本来就是欠佳的,这也难怪,半生“爬格子”,除了吃老酒之外,就是熬夜写稿,终年难得有一天能见到阳光;多写一篇小说时就等于多订了一份“卖身契”。
而且,柳垂杨还有着各项经营不善的毛病,他写的文稿不少,收入颇丰,但经营写稿以外的买卖都亏赔不迭,弄得负债累累,整个人也骨瘦如柴,跑上百来公尺的平地,就会气喘如牛。
宋玉灵和舒小小这两位小姐就更不用说了,穿着了高跟鞋在沙地上真是寸步难行。
舒小小唯有光着脚,挽着鞋子才勉强可以追上队伍。
宋玉灵比较凄惨,她的打扮和穿着都是盛宴的晚装,光着脚挽着鞋子已经是很不成体统了。加上午后的阳光晒热了沙滩,有点炙脚,真是狼狈不堪。
断指书生是急性子人,他驱赶宋玉灵返回山庄里去,宋玉灵又是不肯。她宁可挨命跟着队伍,不愿待在山庄里等候挨宰。
断指书生无可如何,只有关照廖富贵殿后,照顾这位女大作家。
这搜索的行动,最重要的是了解这海岛的地形,再就是要找寻那艘千千号游船停泊所在的地方。
魏建仇可能还匿藏在海岛上的某一地方,务必要把他找寻出来,否则无法了解这一次杀人布局的原由。
在“主人”给断指书生的录音上有提过,“主人”藐视他不懂武功,请他接受挑战。
因之,断指书生在长桥的栏杆外面找到一支杯粗的木棒,棒乃“兵器之祖”。古时候的兵器教头最先教导的就是用棒。
断指书生真练过“齐眉棒”。所谓的“齐眉”,就是棒的高度与眉齐。
断指书生拾起了木棒之后就在沙滩上表演了两招,打得“有板有眼”,棒到处虎虎生风,连柳垂杨、舒小小都为他鼓掌。
断指书生便对自己的武功信心大增,随时都准备好应战。
顺着海滨的平地绕出去,首先见到的是一座蓄水池,池边有着一口水井,也有着风车。是用风力汲水的,然而风车已损毁,只剩下一座残架了,失去了汲水的功能。
探首井下,它几近干涸,只见井底下面略有些许的潮湿迹象。
那蓄水池除了贮存井水之外,它还面对着山沟,如在雨季,溪水自可将蓄水池灌满了。
由蓄水池过去,是一长列的花棚花架和花房。花棚和花架上的花盆琳琅满目,有磁器的,也有红土制造的。
想当年,种植的多半是奇花异草,至如今已是全部凋谢枯萎,部分枯枝仍在,却被一些野生的杂草所掩没了。
连花架和花盆也是七零八落的。
那座花房也已崩塌,天窗供以采光的玻璃窗悉数砸到室内的盆栽上。
以园艺的技术名称来说,它是一间温室,培植兰花和热带植物至为适宜。名贵的品种,还需得人工好好的照料。
如今落得如此的凋零,岂不令人感慨!
柳垂杨,是写历史小说的,他对磁器类的骨董至感兴趣。
“嗨,温室内的好几只花盆,有的是乾隆年代的产品,也有光绪年代的产品,这些古物,如摆置在骨董店里,会相当值钱的!”柳垂杨笑吃吃地,他找了一只方便于携带的,挟在腋下同行。
断指书生很不满意,说:“神仙岛的‘主人’正要结果我们的性命,你还要顺手牵羊偷窃他的财物吗?”
柳垂杨否认说:“好的东西,拿回去大家研究!”
再向前走,是一所大仓库。这栋建筑物盖得稍为牢固,损坏得并不严重。
仓库的一侧,有着供爬藤植物用的棚架,那几株栽在盆中的爬藤仍活着,至少也有好几代的新陈代谢了。棚架下覆盖着一艘木造的划艇。
划艇长年累月没经过保养,海风和枯晒使得许多木板折裂弯翘起来。船身下面枯朽甚多,几乎用手指头就可以将它戳穿。
不用说,将这艘推到海面上,不消几分钟它就会下沉。顶多也只能浮在水面。
划桨有多根,多半残缺不全或是折断的。
断指书生要注意的是那所仓库。假如说,可供藏人的话,这座仓库最值得可疑。
“里面有没有人?有人就给我滚出来!”断指书生手持木棒扒开大门,伸头进内高声叫喊。
舒小小战战兢兢,说:“你认为有人躲在里面吗?”
“不管怎样,小心为上!”
柳垂杨和廖富贵听见断指书生的叫嚷声都加快脚步赶过来了。
断指书生加以指挥,说:“柳垂杨你且先把花盆放下来,你们各拾一支船桨做武器,我们进去搜查!”
柳垂杨不善动武,他有点迟疑不决。
廖富贵却是唯命是听,他拿起一支可供动武用的半截船桨,和断指书生并肩进内。
仓库里面相当宽大,只是采光的窗户都已被蛛丝尘垢所封,黝黑的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断指书生和廖富贵在门旁两侧找寻电灯掣。
电灯掣是寻着了,可是启不亮,等于没有。
贮储各类物品的货架分作好几行列,大致上规划得很有秩序,食品、日用品、厨具、工具、棉织品……
廖富贵一眼就看见墙隅处有着两口大棺材。
“我的妈,怎么仓库内会停放着棺材?”廖富贵喃喃说。
在此情此景之下,看到了棺材是至有恐怖感的。
断指书生瞪大了眼,在毛发悚然下头皮最痒,他搔着头皮。呐呐说:“里面是否装着有死人呢?……”
柳垂杨、舒小小、宋玉灵也相继摸索进入了仓库。
五个人都面对着那两口大棺材发呆。
舒小小忽说:“那棺材上面贴有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的是什么?”她跨过栏隔看在地面上的一块木板。
断指书生说:“千万小心,不要胡乱去碰它,任何地方都可能会有诡计……”
舒小小伸长了脖子,她可能有点近视,可是又没肯戴眼镜。她勉强念出棺材上贴着的字条!
“供无名尸体所用,以慰无主孤魂……归子虚启”
舒小小越行越近,不料,那前面接近棺材的地方却是一幅陷阱,舒小小“啊哟”一声,踩了进去。
原来,那地方挖了一个土坑,足够埋葬一具尸体,上面用帆布铺着,虚架木板,铺上了和地面相同的泥土。
谁踏进去,等于踏空了,必然会栽进坑里去。
断指书生和廖富贵等人都大惊失色,赶忙越过隔板过去抢救。
幸好土坑并不很深,只有三尺来高,下面是泥地,又有帆布垫着。
舒小小跌了进去,弄得灰土灰脸,假如坑下面没什么利器布置的话,她不会有什么严重的伤害的。
“舒小小,你怎么了?”断指书生得表现出他的“英雄本色”,蹲下身去,打算把她拉出来。
“我不知道跌伤了没有?”她呜咽着呛咳不已。
“来,接着我的手,我拉你上来!”断指书生再说。
廖富贵帮忙伸出了手。
“呀……蛇……”舒小小又一次大叫。“毒蛇……”
真的,尘土散开之后,可以看到许多的蛇。
宋玉灵听见了“蛇”字,整个人就软了,她就要晕倒。
廖富贵手忙脚乱。他急忙用半截的木桨将那许多的蛇一一扒开。
“唉!没关系,这些蛇都是纸制的!”他说。
断指书生已经构到了舒小小的手,很容易就可以把她扯上了那三尺来高的土坑。
“奇怪,为什么要用这种恶劣的方法去吓唬人?挖了土坑,下面放置了假蛇?”断指书生顿想起了“七侠五义”中的白玉堂,掉下了铜网阵,刹那间被弩弓手射得像只大刺猬似的。
布置这种陷阱,在下面架设两把刀剑时,任何人掉下去,非死则伤。
舒小小爬出了土坑后,惊魂甫定,她再一次向土坑下望时,高声呼喊。说:
“有真的蛇,在蠕动着……”
廖富贵赶忙地用木桨去捣。那些纸蛇和真蛇混集在一起,真假难分。
纸蛇是用皱纹纸摺叠的,有伸缩弹性,活蛇却是到处乱窜的,它们混杂在一起。
廖富贵持着木桨也不知道砸那一条是好。
断指书生也帮忙用木棒去乱击一通。每一击,尘土飞扬,更蒙蔽了视线。
活的蛇究竟有没有杀死,不得而知。尤其下面有着一块帆布覆盖着。逃命的蛇,会钻到帆布下面去。
“不要管它了,我们快离开这里!”舒小小爬了起身,弹去身上的尘垢,检查并未遭受严重的伤害。
她催促着要离开这地方。
断指书生仍坚持着要搜查整个的仓库,他让宋玉灵和舒小小退出户外去。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三个人合在一起,顺着所有排列放置物品的木架而行。
自然,这座仓库所有的物品是整座的神仙岛的维生补给品。
假如在水路交通不方便的季节,至少在粮食和日用品之上,要能维持两三个月,甚至于更长的时间。
在粮食仓方面,以罐头食品居多,真是琳琅满目。沙丁鱼、肉类、青豆、番茄酱……甚至于连豆腐乳都有,可说是齐全极了。
只可惜那些货架上面蛛丝尘垢至少有寸厚,所有的罐头食品都超过了安全食用时期。有食米的磁缸,揭开来看,都已长了壳虫。面粉缸也相同,发霉多年了。
臭气四溢,可见得这神仙岛已经败落有许许多多的年代了。
“哈,这里有许多不同牌子的洋酒!假如顾隆在这里,他就会高兴了!”
食物架的背后是饮料库,撕去白色的一层蜘蛛网,柳垂杨高兴起来。
他说是顾隆高兴,其实他自己也高兴,柳垂杨何尝不是一个大酒客。只是他的体能较差,没有顾隆的豪量而已。
柳垂杨饮酒倒是没什么选择的,他随便选了一瓶,说:“我们带一瓶回山庄里去喝!”
“有没有XO?”廖富贵过来,帮着选酒,边说:“顾隆最爱饮XO,他总共带来两瓶,恐怕已经饮得差不多了……”
断指书生不乐,说:“你老拍顾隆的马屁干嘛?”
廖富贵连忙否认,说:“不!这只是‘顺水人情’,反正是现成的,带回去,大家都可以饮了!”
断指书生说:“你们要小心,那些罐头食品,都超过了食用安全时期!”
柳垂杨说:“不要紧的,老酒是越陈越香!”
“你说得对!”廖富贵七找八找,终算是给他找到了一瓶XO,他顺手又提了两瓶白兰地。
断指书生再说:“你曾经被人食物下毒,难道说,还不怕死?”
廖富贵被提醒,怔了半晌。
柳垂杨说:“这些洋酒都是原封的,怎能下毒,难道说,将它启开来,下了毒,再将它封上吗?”
廖富贵霎时又高兴了,说:“你说得对!其实我在开始上路时就已经饿了,现在有现成的罐头食品,何不带一些回去用餐?”
断指书生说:“那些都是陈年罐头,吃了或许会中毒!”
廖富贵说:“超过了年限,也许还没有坏,比如说,豆腐乳,越陈越香,青豆、玉米,那都不会坏,肉类不妨启开来看看,假如坏了就把它扔掉!”
廖富贵贫寒出身,他就爱贪一些小便宜,断指书生也只好由他。
这座仓库的贮备品也真齐全,床单、枕头套、毛巾、牙刷牙膏……连男女的游泳衣都有。
廖富贵在厨具部门找到了一个网篮,只要是可以拿的,他就塞到篮子里。
这一搜索仓库的行动,霎时之间变成了“满载而归”。
很侥幸的,整座仓库里面,除了两口棺材和一个土坑陷阱之外,没有其他什么样的阴谋出现。
他们正打算离开仓库时,舒小小和宋玉灵发现一只柜橱,揭门已告脱落,同样的积满了蛛丝尘垢。
不过由缝隙处仍可看得出,那里放置着的全是药品,一般家庭所用的药物应有尽有。比如说,万应油、驱风油、樟脑丸、蚊虫水、老鼠药……等等的。
两位女性,惊惶了竟夜,体力早已不支,宋玉灵更是经常有神经痛一类的毛病。
她俩对薄荷脑如获至宝。这种药物,没有年分的限制,不论陈年多久都可拭用。
她俩各取了一把装进衣袋里。
舒小小说:“老鼠药是剧毒剂,不知道是否制造毒药点心的,就是利用这种药剂?”
宋玉灵说:“看,这里还有三蛇丸虎骨酒一类的东西,相信它是不会有毒的!超过了任何时间都可以食用!”
断指书生发现两位在这里议论,趋了过来,说:“虎骨酒是好东西,廖富贵,你过来,也替我带一瓶!”
廖富贵的网篮里已经是超载了,再塞一瓶虎骨酒进去,廖富贵根本已经没有办法用手去提,他唯有背着。同时,那陈年的网篮,还随时都会有崩裂的可能性。
柳垂杨过来,说:“虎骨酒,我也要一瓶!”
这可好了,柳垂杨取了一只网篮,他的情况和廖富贵差不多。因为他多了一只乾隆年代的花盆。
为了赶时间,他们一行离开仓库,按照原定的路线沿海滨出去。
根据地图的指标,前路就是风景区“龙王洞”。
所谓的“龙王洞”,只是礁石堆,其中有一座,活像一只巨型的爬虫,奇怪的是它的腹部有好几个可以通水流的水洞。波涛涌伏其间,就好像一条巨龙在泅水。
断指书生看了又看,他蹲低垫高左盼右顾。
柳垂杨和廖富贵也正好卸下重载,歇脚片刻。
柳垂杨很觉得断指书生的举动古怪,说:“你是在干什么?”
断指书生用手搭了个凉蓬,遮挡西垂刺眼的阳光。边说:“我们沿海边走过来,没看到可以躲藏一条游船的地方,这‘龙王洞’,距离海岸约有二百公尺,它有礁石挡着,怪石参嵯,部分地方还有沙滩,说不定,礁石的背后就停泊着那艘千千号游船!”
柳垂杨测量了一番,说:“不可能,龙王洞阻挡不了全条船的视线!”
断指书生说:“别太武断了,也说不定它在向海的前端筑有船坞,那么,我们会连什么也看不见!”
“不可能的事,假如要建船坞,为什么不建在本岛?干么要建在离岛的石礁堆上去?”柳垂杨说。
“这神仙岛,应称为恶魔岛才对,‘主人’就是一名恶魔,你且看,他有什么事物设计不出来的?”
廖富贵分解他们的争执,说:“这事情还不简单吗?划条船,过去看看,所有的问题都能分晓!”
断指书生说:“哪来的船?”
“仓库前的花架下,不就放着有一条舢板吗?”
“唉!那条船,已经残破不堪,放下水去,不消几分钟就会沉没!”
舒小小过来,说:“假如能游泳的话,游泳过去可以一窥究竟!”
断指书生一跺脚,说:“我生长在北方,家乡里,连河沟都没有,所以被称为‘旱鸭子’,就是不会游泳……”
“谁会游泳?”舒小小问。
柳垂杨首先摇头,说:“别看我,我家乡称游泳为‘洗澡’,最容易伤元气的,不洗为妙!”
廖富贵说:“我下水顶多十来公尺,患有容易抽筋的毛病……”
宋玉灵也说:“从来我到海水浴场也只是泡泡水,别说是两百公尺了,水深过腰我就会头晕目眩心惊胆跳!”
舒小小努着嘴,这一组人,竟然连一个会游泳的人都没有。
“你呢?”断指书生反问。
“两三百公尺游泳过去,我大致上不会有问题,问题是白浪滔滔,‘龙王洞’的那一方面又是阴森得可怕,我一个人不敢过去!”她说。
“千万不要一个人过去,随时都会发生危险!”宋玉灵说。
“看情形,我们只有求助于里蒙的那一组人了!”断指书生说:“据我知道,里蒙平日嗜爱骑马、打猎、潜水,他应该可以办得到!”
“贺兰芝是现代化女性,‘入水能游,出水能跳’,她应该没有问题!”柳垂杨说。
他们决议已定,便赶在约定时间沿海滨向“望乡亭”的地方过去。
“望乡亭”的位置十分古怪,它等于是“神仙岛”的一座离岛。
说它是一座海岛,不如说它是一座礁石来得恰当。
那座礁石曾经过人工的琢磨,平直光滑,在上面盖了一座巨亭,亭内却是一座圆塚。那所谓的“望乡亭”等于一座墓亭。
死者建墓于此,面向海洋,又取名“望乡亭”,很可能有缅怀故乡的情怀。
那座礁石,包括了四周环绕的零星礁石在内,面积不到千尺。
它就只有一座亭子,圆墓,一些石椅石桌,水泥砌的植物栽盆,四周用水泥桩柱架设了钢管作为栏杆。
所有栽植的植物,只剩下了残缺的枯枝。四周的栏杆也有腐锈脱落的。
那座亭子原是灰白颜色盖着绿瓦,衬对着四周鲜红色的栏杆,屹立在蔚蓝色的海水中央,至为耀目。
然而,所有的色彩均已褪了色,亭子有一角缺落,绿瓦也残缺不全,因此,使人有“破落户”之感。
由神仙岛向“望乡亭”过去,架设着一条钢缆吊桥。
桥架用钢筋水泥柱高高的竖起来。上下均扯有四、五条钢缆,两旁还用许多的钢绳将它拉扯平均。
桥板却是用红木一块块接连起来的,看似尚还坚固。其中只有一两处少掉了一两块木板。
桥长约有三四十来公尺,除了接堤处,当中至少有十余尺是海水的流域,那还得看潮涨潮退来衡量。
假如说这“望乡亭”是归子虚的坟墓的话,那么这位神秘富豪的性情也未免古怪得可以,他的儿孙来扫墓时岂不增多了许多的困扰?
里蒙他们一行四人也刚好来到桥边,他们双方算是很准时在此“会师”。
这条桥,称为“奈何桥”,名称至为古怪,这些都是“地狱”的名称。
根据古老的迷信,人死了,魂魄临进入地狱门,“奈何桥”就是人间与地狱分隔的一条桥,有奈何不得之意。
“望乡台”是供鬼魂最后一次盼看故乡,盼看亲人,是个悲伤之地。
这两个凄惨的名称,都被神仙岛的“主人”用上了。
里蒙他们早到了有好几分钟。
因为行到桥面上去,钢缆与桥板是有着浮荡性的,行在上面,如踏浮云,有着飘飘然的感觉。
顾隆有着“惧高症”,更害怕行走有弹力的浮桥,他宁死也不肯走过桥去。
贺兰芝向他劝告,不论走到任何地方去,最好是不要落单。
顾隆还说出了他适当的理由,他说:“敌人既然设下了许多的陷阱计算你,最能防卫自己的,就是所有的陷阱你都不走进去!对方也只好徒叹奈何了!”
刚好断指书生率领着他的一组人赶到,两组人“会师”,当然要互相交换搜索的经过情形。
断指书生说:“我们搜索了大仓库,那是整个神仙岛的生活补给重地,里面还贮备了有两口大棺材,舒小小误踏中陷阱几乎被毒蛇所咬……”
“两口大棺材?”里蒙顿时目瞪口呆,呐呐说:“我们在‘藏仙亭’处,发现了有十三口,分别贴有我们的名字……那么说,那两口棺木是供史船长和‘女巫’所用的了,‘主人’早已为他俩安排妥当,我们的十三口破木棺,谁也不必让给谁了!……”
断指书生的一组人,这才知道“女巫”的尸体已被发现。她是食物中毒而亡的,和史船长的情形大致相同。
这两组人,分作两路,越过山,绕过海滨,除了发现“女巫”的尸体之外,到现在为止,还未有发现另一名活口——魏建仇的踪影,也没有看见那艘“千千号游船”。
“我想,魏建仇一定不会在海岛上了,他将游船驶离海岛,等于是断绝了我们逃生的工具和‘路线’!”里蒙说:“史船长和‘女巫’之死,更说明了‘主事者’的决心,要把我们十三个人置之死地而后已,连他的手下也予以灭口!”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断指书生至为激愤,说:“凭我们大家的智慧和力量,要进行反击!”
“怎样反击,向谁反击?没有对象,没有人,只有一座坟墓!”柳垂杨指着桥对岸的“望乡亭”说。
“我不相信,那怕是死人,我也要凿开他的坟墓看看!”断指书生说。
里蒙听说舒小小中了陷阱,给予慰问,贺兰芝也为她验伤。
舒小小很侥幸,除了腿部被泥土和虚架的竹枝擦伤之外,她没有被毒蛇所咬。
舒小小说:“有过这次的教训之后,我绝不率先做任何的事情,正如顾隆先生所说的,敌人设下陷阱,我们不踏进去,最能‘明哲保身’,不被害,就等于自救!”
顾隆高兴了,说:“你说得对,可惜我没有带着‘酒箱’来,否则我敬你一杯!”
廖富贵傻笑着说:“我在大仓库里找着了一瓶XO,替你带来了!”他解开了网篮,取出那瓶顾隆最对胃口的美酒。
“现在还喝什么酒?我们要过桥去看看‘望乡亭’的那一方面究竟有着什么玩意?”断指书生阻止了他们“苦中作乐”。
“嗨,那条吊桥,危危欲坠,说不定又是‘陷阱’,我们还是不过去的好!”柳垂杨说:“我既渴又饿,古人有说,宁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我宁可先饱餐一顿再说!”
文人的意见是最多的,主张也是分歧不已的。要过桥去察看“望乡亭”或者留在桥边饮酒进食的,立刻分为两派。
最大的问题是大家的身分地位都差不了多少,谁也不是真正的“老大”,谁也无法指挥说。
着实的,步行半个海岛,由晨间至此,每个人滴水粒食未进,谁不饥,谁不饿?
顾隆倒好办,他只要有美酒就好。
廖富贵出身贫寒,经常是饥肠辘辘,是一位“大食仙”,几个小时不进食,就会浑身乏力。
柳垂杨是一个“浑沌人”,他的文章写得好,做人倒是没什么主见,饿了就吃,馋了就饮,见了美女瞄两眼,与世无争与人无尤,十足的大好人。
他想饮“虎骨酒”补充体力,可是有酒无肴,很难下咽。
廖富贵携来了大批的罐头,可是除了豆腐乳之外,可没有工具可以将罐头启开。这也等于白费。
郎枫携有一支“野营百用刀”,什么样的瓶罐都可以开。
但是他同意断指书生的主张,先过桥去观察,然后再谈吃喝。他的“百用刀”在未过桥回来之前恁是不借。
顾隆已启开了XO酒瓶,没有杯子,只好以口对瓶嘴饮之。
贺兰芝说:“‘主人’早已盘算好,你顾隆腰缠万贯,非XO不喝,那么,‘主人’留下只此一瓶,或许,也就是布置下的毒饵,企图杀害你的,你岂不就中计了?”
顾隆一怔,两目圆睁,这瓶好酒,他已咽下了好几大口。
廖富贵有了恐惧,呐呐说:“我已经检查过,酒瓶的封口是原装的……”
顾隆呆想了片刻,格格笑了起来,说:“贺兰芝,你别唬我,任何名贵好酒我喝多了,不论其中有任何的一滴杂质,到我口中立刻分析出来,这是一瓶百分之一百的XO,就算渗了毒,我喝死算了!”他又以瓶嘴喝了一大口,格格而笑。
里蒙、郎枫、断指书生三个人是绝对主张先到“望乡亭”去观察一番的。
问题是那条吊桥太危险,万一其中有“诡计”,就会坠入海中,水流湍急,容易发生危险。
“谁先试行过桥去?”郎枫问:“总该有一个人,‘身先士卒’!”
贺兰芝说:“我不怕,我先行!”她表现了她的大胆作风。
“那不公平!我们三个‘男生’先行表决!”断指书生喜欢赌,说:“我们三个人,各摸出身上的任何钞票一张,以钞号最末尾的一个数字作为赌注,最末的号码最小,谁就‘以身试验’!”
里蒙立刻赞成。
郎枫也不反对,但提出了疑问,说:“这种‘赌命’方法很新鲜,但是我先要问明白,钞票最末的一个号码,当然是九号最大,但是零号算是最大或是最小?”
“零号当然是最小的!”断指书生说。
有这一句话,这三条“好汉”就各自伸手到衣袋里,不管是哪一个国家、哪一地区的钞票,上面都会有“阿拉伯”的数字号码,以最末的一个字为赌注。
要盲目摸出一张来作数。
断指书生摸出一张美金五元币,末字是5号,他凉了半截。郎枫摸出的一张五十元马币,哈,他已稳操胜券,末字是8号,赢定了。
最后要看里蒙的了。他摸了许久,因为东南亚国家走了许多,衣袋里许许多多的钞票混在一起,它的大小又不一致,唏哩哗啦就出来有不同地区的三四张。
断指书生赶忙一脚踏上去。说:“算哪一张?”
里蒙考虑片刻,说:“我喜欢台币,那张绿颜色的百元钞票就作算!”
断指书生即捡起来看,噗嗤笑了,说:“阿拉伯数字号码的最末一字是1号!”
郎枫说:“1字就输了,请你‘以身试险’!”
里蒙说:“1就是No1,带头的意思,并不一定输,我本来就是要先行过去的!”
“可千万要小心,也许‘主人’布置下有陷阱阴谋了!”郎枫说。
里蒙说:“这钢缆吊桥,看似十分牢固,它不至于会坍下,我早观察过桥板的下面,是否有锉断的地方,这就足够了!”
断指书生说:“凭常识和智力的观察,这吊桥可以同时行走十多个人过去,但我们要小心为上,逐一过去吧,有劳老哥先行!”
他们两组人总共是九个人。除了贺兰芝之外,其他的五个人已开始吃喝上了。
里蒙开始在桥上漫步,他得步步小心,提防中计。
吊桥的本身原就是有着浮动的弹力的,有重力行走在上面,必然的摇晃不迭。
只要行走的木板不折裂的话,不会有多大的危险。
里蒙每走一步,都先抓牢身畔紧扯的钢缆。
“里蒙!我会跟着过来的!”舒小小接受了顾隆的敬酒之后高声招呼。
“我也会过去看看!”廖富贵说。
宋玉灵说:“我曾写过归子虚的一个短篇,以后想把故事写完整,照说,也应该过去看看才是!”
顾隆说:“真实的传记没有虚构的故事值钱,你不必去花这种脑筋!”
“别老是用金钱来衡量文章,那样太俗气了!”宋玉灵说。
“写文意当然以赚钱为目的,否则自命清高,留给后人看乎?”顾隆说。
里蒙已经战战兢兢到了对岸,证明这条桥是安全的,没有危险性。
他站在对岸的桥头上招手,说:“只有靠最当中的一段,有两块桥板是松弛的,小心一点就行了!”
贺兰芝已等不及要过桥去一窥“望乡亭”的究竟。
断指书生也是急性子,他跟着就要踏上吊桥。
里蒙急说:“不!还是挨个过来最好,可以降低危险性呢!”
断指书生要表示他对贺兰芝的关切,说:“贺小姐你不需要搀扶吗?”
贺兰芝说:“我会照顾我自己,谢谢!”
她同样小心翼翼地抓牢两端扶手的钢条,挨步踱过桥去。
郎枫是刚好经过柳垂杨的要求,借出他的百用罐头刀,让他们启开罐头食物。
其实在这时间,每一个人都是又饥又渴的,郎枫也趁势讨了一杯酒喝解馋。
第三个行过桥去的是柳垂杨,可是他将酒瓶仍握在手中,另只手还抓了一把罐头腰果。
这种陈年的罐头食品还未有坏就很不容易了。
“望乡亭”那座礁石小岛和目睹的大小相同,岛上的那座亭台的确是一座坟墓。
坟牌向海而立,这也许就是它之所以称为“望乡亭”的原因。
“望乡亭”三个字是用一块破木板所写,看得出是新挂上去的。两侧亭柱用白纸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此何地?葬何鬼?新鬼惶恐旧鬼愁!”下联是:“未知死?焉知生?他生未卜此生休!”
看罢使人毛发悚然,当然它也是新贴上去的,谁是新鬼谁是旧鬼?他生未卜此生休,又是什么意义?所指何事呢?
碑志上刻着“亡父归子虚之墓”,立墓者处整块的石头被凿掉了,却用红漆写上了“孝女归婷恭立”六个字。
奇怪了,归子虚的名声大,财富大,少说也应该儿孙满堂,为什么立墓的碑文被人凿去?只留下一名孝女的名字?
真是不可思议呢。
柳垂杨是写古人小说著名的,最爱研究故人的学问。
他喃喃念了数遍,很难解得懂个中的寓意,他说:“新鬼惶恐和此生休都是指我们的……”
里蒙说:“旧鬼愁,又指什么呢?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愁的?”
“愁等于是代表思想,也许他有打算和我们斗智!”柳垂杨说。
“和死人斗智吗?”
“唉!这些都是新写上去的东西,说明了着实是有人和我们开玩笑,不过这种玩笑开得过火!”贺兰芝说。
里蒙摇头,说:“不再是开玩笑了,我们分两路人搜查了整个的海岛,除了‘女巫’的一具尸体之外,不再见有第二个活口,说明了魏建仇早就将游船驾走,已离开神仙鸟了,真有人想把我们逐一宰杀而后已!”
“会是什么人这样辣手?”她问。
“叫我如何答覆?我如坠‘五里雾中’!”
柳垂杨以瓶口对嘴又饮了一大口“虎骨酒”,说:“不过我们途经龙王洞时,断指书生曾怀疑那外面的地方,能容藏一艘游船!”
“龙王洞吗?”
“是的,没有船可划时,游泳出去至少是两三百公尺……”
“距离本岛两三百公尺,很可能就非常的危险,我们一行都是文人,没有自卫的能力!”
柳垂杨忽想起了大仓库外面的那艘破船,说:“有一艘破船,仓库内有许多的维生物资,也许我们可以将那艘船修复运用!”
跟着,断指书生、郎枫、宋玉灵、廖富贵等人也到“望乡亭”的方面过来了。
他们七嘴八舌,一同研究这座坟墓。
郎枫说:“假如是悬疑武侠小说来说,这座坟墓里是空的,根本没有归子虚这个人!”
断指书生不以为然,说:“难道说,你想启开坟墓看看?”
“要不然,我们怎知道要谋害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人?”郎枫说。
“损毁他人的坟墓是不可以的,这是华人固有的道德!”贺兰芝说。
“这就应了新鬼惶恐旧鬼愁的这句话了!”郎枫说。
“隆哥哥,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这时,在桥的对岸就只剩下顾隆和舒小小两个人了。
顾隆坚决不过桥去,他认为是避免踏进对方的圈套。
顾隆还有一个毛病,他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去,绝不落单以避免人有机可乘。
因之,他将舒小小拉着,留在桥畔。有了酒提神壮胆,他的意见也多了许多。
舒小小提出问题,她说:“我曾看过你的一部原着改编的电影!”
“噢,那太多了,我的原着改编电影至少也有百部以上!”他夸张说。
“我的印象最深的一部,开始时,一位侠士划着一口棺材,行驶湖上去为父报仇‘不成功就成仁’,假如失败,那口棺材就是准备载他回来用的!”舒小小说。
“嗯,对了,这是我十七岁时写的一部作品,叫做(断肠人与断肠剑)!”
“棺材真能当做划船用吗?”
顾隆一怔,说:“你为什么提出如此古怪的问题?”
舒小小说:“在大仓库的方面停有两口大棺材,我在想,我们被困在这海岛之上,没有逃生的工具时,假如棺材可以当做划船用时,我们岂不就可以逃生了?”
“唉!那是拍电影……”
“两口棺材将它合在一起,或者可以牢固一些,另外还有一条破舢板,可以将它并拢来平衡浮力!”
“你将用棺材拼凑成一条船,驶回S埠去吗?未免太天真了,海面白浪滔天,我想它离开海岸就会倾覆!”
“我想,我们不设法自救的话,就生还无望了!”她说。
“嗯,你所有的一匣录音带没有公开给大家听,是有着什么特别的内容吗?”
舒小小两眼眨眨,回顾左右无人,说:“很抱歉,因为主人说是可以给我逃生的机会,……他说,体谅我年轻无知,给我一线生机,要活着离开神仙岛,等于就是逃生了!”
“当然,谁都要活着离开神仙岛!”顾隆再说:“除此以外,可还有其他的秘密可以吐露给我听?”
“我不方便说……”
“你年轻社会经验不够,很容易受骗呢,不妨向我吐露!”
“其中有关系,教导我要规劝你和断指书生两人!”
“怎样规劝?”
“‘主人’教导我要设法劝导断指书生去接受挑战比武!”舒小小露出尴尬的形色,说:“同时,又要劝导你,在逃生绝望时,进行自杀!”
“自杀?”顾隆几乎要暴跳起来,咬牙切齿说:“叫断指书生去接受比武就等于被杀,我不踏进他的圈套时就叫我自杀,太可恶了!”
“所以,我要吐露给你听的就是要设法逃离神仙岛!”
这时,到“望乡亭”去观察的人纷纷回来了。为了那副亭联的解释,大家的意见不一。
里蒙发觉舒小小和顾隆的脸色不对,便说:“为什么不到对过去看看?”
顾隆说:“奈何桥和望乡亭都是不祥名称,我不要过去!”
舒小小说:“我们正在研究如何逃离神仙岛!”
这时,艳阳已告西坠,这冗长的一天,已将近黄昏,面对太平洋欣赏日落原是大自然的美景。
可是谁还会有这种雅兴?
里蒙说:“我想,我们是被困在一个无人的荒岛之上了,如何逃生是大伙儿的事情,一个人逃生不如大伙儿安全离去,因此,我主张回到宁静山庄去,大家来商讨一番,如何突破这古怪的逆局!”
“我支持你的做法!”顾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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