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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合上日记本,朱宇点燃一根烟抽起来。

        “这女的文笔不错,很适合写小说。”他装作不经意地随口说道,为的是缓和日记带来的紧张气氛,其实他心里所想的根本不是这个。

        邓芳芳也显然不关心这种无聊问题,迟疑片刻,她语气紧张地说:“为什么会有人弹钢琴,真的是幻听吗?”

        朱宇缓缓抽一口烟,吐出来,说:“应该是。”

        “可是……看这日记写得这么规整,这女的当时精神应该很正常呀,不是只有精神有问题的人才会出现幻觉吗?”

        “这也不一定的,每个人在特殊情况下都有出现幻听的可能,这没什么奇怪的。”说这话时,朱宇脑子里想的是自己清早在食品仓库那番奇异体验,按照自己刚才的说法,这件事又该如何解释?是第六感还是幻觉?

        再次翻开日记,朱宇按着日期往下看。接下来几天,写日记的女孩并未再遇到类似“钢琴曲”这般不可思议的怪事,日记内容无非记载了一些琐事,以及面对孤独时的感慨和牢骚。值得注意的一个情况是:这个叫“洁”的女孩与她男朋友也曾试图用点燃篝火的方式来求助过往飞机,然而毫无结果,起码从日记上的日期来看,直到11月中旬,他们还被困在这栋别墅里,等待搭救。

        这一点让朱宇内心感到很沮丧,别人没有做成的事,到他们这里难道就可以成功?

        日记还剩下一大半没看,朱宇打算暂时不看了,主要是不想当着邓芳芳的面看,他将日记本揣进自己衣兜,笑着对邓芳芳说:“剩下的明天再看吧,好不容易找到个能消磨时间的东西,得省着点看。”

        也许是出于害怕,邓芳芳倒是没有反对。从她眼神中,朱宇看出了如乌云般浓重的忧郁,心下暗想:也许自己想到的她都想到了,只好又是一番安慰。

        黄昏来到,即将落山的夕阳照在万里一色的雪原上,从四十五度角斜看过去,竟然发出一种接近玫瑰色的奇妙光彩,绚丽夺目,美得刺人眼睛。然而这美好的景色未能坚持多久,天色便黑了下来。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厨房里还有一些亮光——炉子里的火光和锅台上的烛光。

        大伙围坐在炉子两侧,喝着米粥。米已所剩不多,大家却不知道还要在这里住多久,唯一的办法就是省吃俭用,晚饭是每人一碗粥,外加一根香肠。

        这还不是最坏的,对朱宇和吴小四两个烟民来说,饭可以少吃点,烟是绝对不能少抽的,然而眼看着他们就要“断粮”了。吃饭前朱宇数了一下,自己还剩下八根烟,以平时抽烟的数量推算,最多只能撑到明天。朱宇满怀无奈和沮丧地想,自己这回不想戒烟看来也不行了。

        饭后,大伙围着炉子一边烤火一边闲聊,以打发时间。为了不破坏聊天的气氛,大家心有灵犀地都避免谈及眼下的处境问题,而特意拣一些轻松话题聊,最后什么话题都没有的时候,朱宇这个音乐系才子就唱歌给大家听。像大多数本土搞音乐创作的青年一样,朱宇最崇拜的歌手就是崔健,他一口气唱了好几首崔健的歌:《一无所有》、《红旗下的蛋》、《假行僧》等。有时为了迎合大家的口味,也会唱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粤语歌,如许冠杰、罗文、陈百强等人的经典歌曲。在这些歌之中,他最喜欢的是《小李飞刀》,这也是他最拿手的歌,以往他都是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这首歌,十分有感觉。唱歌让他暂时忘记了一切困难和危险,唯一的遗憾是手里没有吉他,他心想:不然就算要在这儿住上一个月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将近9点钟,不管是听歌的还是唱歌的人,都有点兴味索然了,于是都离开厨房,上楼各自回卧房去。朱宇由于刚唱完一首许冠杰的《半斤八两》,激情难以克制,想乘兴跟邓芳芳做点什么,却被她无情拒绝。

        “我身上难受,不想你碰我。”邓芳芳抱着膀子,一副郁闷烦躁的表情。

        “怎么了?”朱宇不解地问道。

        “快一周没洗澡了,感觉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邓芳芳撅着嘴说,忽然两眼一转,上前环抱住朱宇的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宇啊,你给我弄些水洗澡怎么样?我随便洗洗就好。”

        “这……”朱宇大感不妙,“我上哪给你弄洗澡水?”

        “弄些雪水在锅里烧开不就有了,厨房右边第三个房间……好像是第四个房间,那屋里有几个大木盆,你给我拿一个上来,我坐在那里面洗……”

        “这天太冷了,洗澡会冻坏的。”朱宇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天气的确很冷,已经进被窝的他实在不想因为这点事情下床,更关键是还要去门口装雪回来烧水,一想到室外的严寒,他就直打寒战。

        “没事,我就随便洗洗,一桶热水就够了。”说到这,邓芳芳语气忽变,一边摇着他的胳膊,一边嗲声嗲气地说,“等我洗干净了,我们可以……你难道不想吗?”

        “好好,我给你烧水就是了。”朱宇逃也似的下了床,离开房间。

        没有男人可以无视情人的撒娇,除非他心里不在乎她。他只是奇怪,中午之前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的她,怎么这会儿又撒起娇来了?怪不得有人说,女人是最善变的动物,尤其是在想要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

        楼梯里静悄悄的,唯一的声音是来自窗外那一浪高过一浪的风声,想象力丰富的人完全可以将它想象成人类的呜咽声或哭声,但朱宇知道它只是风声,起码听上去如此。

        朱宇打开他的自发电手电筒(这真是个好东西,只要上面的发电设备和灯泡不坏就能一直使用),一路飞奔下楼,向厨房走去,刚转过那个没有门的门洞,他便像个木桩子似的一下子站住了——就在刚刚他第一眼望过去的时候,走廊最深处好像出现了一团黑糊糊的人影,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一晃而过,消失在墙壁后头。

        如果不是他眼花的话,那就一定是手电筒在墙壁上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光影作用。朱宇的理智在引导他接受这两种“合理”解释,但他的大脑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今天早晨的经历,也是在这条走道上,他感受到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的存在,并朝着自己靠近。这件事与刚才看到的人影,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另有缘故?

        朱宇怔怔地站在当地,注意力集中在对面空无一人的走道尽头处,全然没注意到一个黑影正从身后厅堂的方向走来,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直到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他的肩膀上——

        “喂,谁呀!”

        朱宇以近乎夸张的动作一步跳出老远,手电筒往对方脸上照去,待看到对方的模样后,总算长出了一口气,上半身往墙上一靠,拍着胸口说:“姓蒋的,你吓死我了。你过来的时候不会提前说句话吗?”

        “我又不知道是你,我还害怕呢,怎么敢贸然跟你说话!”蒋小亭白了他一眼,“我倒是奇怪,你下楼干什么来了?”

        “我……帮芳芳烧水洗澡。”朱宇选择实话实说。

        “哦?”蒋小亭眨起了眼睛,“怎么个洗法?”

        “她说厨房这边有浴盆,让我拿一个送到房间,然后生炉子烧水,给她送到楼上……”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朱宇虽是个脸皮足够厚的人,但对伺候女人洗澡这种事还是感到很不好意思。

        “看不出来,你倒是很体贴呢。”蒋小亭莞尔。

        朱宇干笑两声,然后岔开话题,“对了,你干什么来了?”

        “我吗,房里没水了,出来弄点雪,烧热水洗脸洗脚。”顺着她的目光,朱宇这才注意到她脚下放着一个木桶,装满白雪,顶端像面粉一样堆成了一个小山。他心想:如果真是面粉就好了,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面了,连米也所剩不多。

        说起来,她胆子倒是挺大的,朱宇暗暗佩服,一个女孩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敢深更半夜一个人下楼。如果这种事发生在邓芳芳身上,他肯定会觉得她精神不正常了。

        两人一同来到厨房,朱宇打着手电筒给蒋小亭照亮,生起炉子,帮忙把水烧上,然后去隔壁房间寻找邓芳芳所说的大木盆,结果还真在从厨房往左边数的第四间房里找到了三个木盆。蒋小亭愉快地说:“既然有多余的,我也洗洗澡吧,几天没洗澡身上确实怪难受的。”

        “我怎么不觉得?冬天出汗少,一周不洗澡也没什么的。”

        “所以说你们是臭男人,你记住,女人都是爱干净的。”

        这话从蒋小亭嘴里说出来,令朱宇着实感到吃惊,一时只顾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愣着干什么,拿盆回去啊!”

        在蒋小亭的提醒下,两人各拿了一个浴盆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再次下楼,在厨房找到几个装水用的大号木桶,各提着两个出了别墅大门。回去拿铁锨时,朱宇算了一下,女人洗澡最浪费水了,即便她们都真的只是随便洗洗,没有四桶开水估计是打发不过去的。幸好厨房炉灶上的锅大,是传说中的“八丈大锅”,最多只要烧上两锅水就够用了,可以省去不少麻烦。朱宇只是心疼木柴,自己累了一早晨砍的那些柴火,可能也只够烧开这两锅水。

        出了别墅,朱宇发现风并没有在屋里听着时感觉的那么大。雪已经停了,气温尽管还是很低,但由于衣服穿得厚,身上也没感觉有多冷,只是脸皮被寒风吹得有点发紧。

        他们没有离开别墅太远,就近用铁锨在地上挖起了雪。

        莹白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再反射上来,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白色的亮光。蒋小亭是背对着门站的,这白光正好照在她小小的瓜子脸上,使她的脸不仅显得比平时更加白,更增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优美气质,简直有点像画上的人。

        真是太漂亮了!朱宇从心底发出一声感叹。

        为了避寒,蒋小亭轮换跺着脚,戴着厚毡毛手套的两只手捂在嘴上,不住哈气。这模样让朱宇瞬间产生了一种上前抱紧她给她温暖的冲动,当然他绝不会这么做的。他相信不管相爱多深的情侣,任何一方都有精神出轨的时候——如果这种事可以看做精神出轨的话,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衡量一个人对爱情是否专一的标准就是看他(她)的态度,是任由这种不道德的情绪发展还是加以克制,朱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停下往桶里装雪的动作,看着蒋小亭说:“很冷是吗?”

        “嗯……还好。”

        朱宇将铁锨递过去,说:“你来铲一会儿吧,这样暖和点。”

        蒋小亭接过铁锨,开始铲雪,挥动铁锨的动作很不专业,朱宇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忽然间想起什么,忙说:“对了,你待会儿洗澡用不用肥皂?”

        “干吗?”蒋小亭用狐疑的目光瞅了他一下。

        “我是想说,如果用肥皂,那洗完后要换水再洗一次,才能把身体冲干净,是不是?”不知为何,朱宇觉得这几句话说得有点色情的味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月光下,蒋小亭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芳芳那边我可以照顾,我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是吧,你那边怎么办呢?你洗到一半谁帮你换水?自己换的话得冻死。这个得提前安排好。”

        “你这么关心我干吗,”蒋小亭看着他窃笑,“那不如你帮我换吧。”

        “我?”朱宇惊叫,“我是男的!”

        “那又怎么样,你来换水时,我把蜡烛吹了,你什么都看不见。”

        “那也不行,不行不行,”朱宇连连摆手,心里却在扑通乱跳,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特殊的暗示。应该不会,蒋小亭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当然了,他自己也不是。“我怎么说也是个男的,是吧,这种事我干不了……”

        蒋小亭扑哧一笑,“知道了,跟你开玩笑呢,这种事怎么敢劳你大驾。你忘了我现在跟周雪住一起,待会儿找她帮忙就好了。”

        “哦,吓我一跳。”朱宇讪讪地笑起来,“原来你也会开玩笑,真没想到。”

        “偶尔吧,我只跟熟人开玩笑。”

        “我也是你的熟人?那回学校后,咱们可要多多来往。”

        “哦?”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这人很适合做朋友。”

        蒋小亭一笑,“如果咱们真能回去,一切都好说。”

        这句话不仅勾起了朱宇郁闷的情绪,更严重的是,他觉得这话很不吉利。

        厨房里点了一根蜡烛,加上炉火的光亮,室内亮度差不多等于一盏四十瓦的白炽灯发出的。在等待第一锅水开的漫长过程中,两人面对面坐在炉门两边的小板凳上,蒋小亭一边取暖,一边就着炉火读着朱宇给她的那本日记。原本朱宇是打算明天再给她看的,但现下实在无事可做,况且蒋小亭又不是那种胆子很小的女生。假如换成是邓芳芳,即便她拿出央求他下楼烧水时的手段,他也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

        蒋小亭只看了少数几篇,便合上日记本,抬起头静静地凝视他,她那深黑色的瞳人在炉火映照下闪烁着奇怪的光彩。

        “我想问,你相信日记里写的事吗?”

        “什么事?那些奇怪的经历?”见蒋小亭点头,他接着道出自己的看法,“我想那女孩应该不至于在日记里撒谎吧,至于钢琴曲什么的……可能真的只是她的心理作用,不然怎么这么巧,她是学钢琴的,听见的正好就是钢琴曲,而不是笛声、箫声,而且曲子还是她最喜欢的。话说这曲子真不错,我也很喜欢。”

        “别扯远了。”蒋小亭白了他一眼,“我跟你想的一样,我也不信鬼神。”

        “说是这么说,不过……”为了反证,朱宇道出了邓芳芳提出的问题,“光是看日记内容的话,这女孩不仅文笔好,叙述事情条理性也很充足,并没有表现出她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这种人怎么会突然产生幻听呢?而且她自己也说,这种事不止发生一次两次。”

        蒋小亭微微摇着头说:“你知不知道,不少精神疾病都是间歇性或偶然发作的,比如妄想症、恐惧症、强迫症等。有的是定期间歇性发作,有的只在特殊环境的刺激下才会发作。就像心脏病、高血压这样的疾病容易在患者受惊吓时发作一样,在不发作的时候,患者基本表现得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别说是写作了,有的就是面对面说话你也看不出他有任何问题。”

        “是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朱宇听她张口就是一大套专业术语,感到很吃惊。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从初中就开始自学心理学和精神分析学的课程。”

        朱宇大吃一惊,连说“了不起”,停了一会儿又回到正题,“那么依你看,写日记的女孩精神哪方面有问题?或者是心理问题?”

        “嗯,虽然日记没有直接提到,但可以感觉出,这女孩的心理素质不太好,但想象力丰富,也就是思维能力很发达。”

        朱宇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种人的心理最容易受外界干扰,如果是长期被禁闭在一个地方的话,可能就会产生幽闭恐惧症。顾名思义,你应该能够想象到这种病是怎么回事吧?”

        “是不是……因为长期封闭而产生心理障碍?”朱宇不确定地回答。

        “对,不过不光是心理障碍,患者精神方面也会产生问题。”

        朱宇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追问道:“是不是得了这种病,人就会胡思乱想,产生幻觉什么的?”

        “那是并发症,就像感冒容易引起发烧,幽闭恐惧症也容易引发妄想症和忧郁症,你刚才说的症状,属于妄想症的表现,也是正常的。不过……”她往炉灶上面瞅了一眼,锅冒热气了,但离水开还得一会儿。她接着将目光转回朱宇脸上,用认真的口吻说道:“这件事可能没这么简单。”

        “这怎么说?”

        “你……算了,这问题现在问有点不合适,还是明天再说吧。”

        “没事没事,你只管说!”如同任何急性子的人一样,朱宇最受不了的就是听话听到一半却没有了下文。

        蒋小亭斜靠在门上,一只手抓着发梢,另一只手五指弯曲,插进垂在肩膀前边的长发中,缓缓梳理着。假如朱宇也懂行为心理学的话,他就可以通过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判断出蒋小亭心情十分紧张和矛盾。

        终于,她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道出了那个问题,“你相信除了我们,这栋别墅里还有别的人吗?”

        一阵寒意爬上了朱宇的脊背,虽然之前做了心理准备,但这问题仍然令他感到恐惧。问题本身就令人恐惧,更重要的是他们谈话的环境,以及萦绕在周围的静默到令人窒息的气氛,这一切都加剧了恐惧的效果。尽管,朱宇已经不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了。

        从沈川遇害,蒋小亭说凶手可能是他们六个人之外的第七个人开始,这个问题就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当吴小四说听见奇怪的声音时,当他本人感受到不寻常的“入侵者”时……这个问题被一次次提上心头,开始他还持模糊的不可知态度,如今,他的思维越来越倾向那个可怕的答案了……

        他避开蒋小亭的目光,将脑袋转到一边,淡淡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们检查过所有房间,没发现有什么人——”

        “那么,你为什么还是怀疑这个人是存在的呢?”

        他(她)当然存在,因为我们看不见他(她)。这个念头一经浮现就被朱宇摒弃,他勉强笑了笑,说:“谁说我怀疑了,我为什么要怀疑?”

        “当我问那个问题时,你下意识的行为和表情已经回答我了。”蒋小亭淡淡地说,“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本事,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掩饰了,朱宇索性将问题丢还给她,“那你为什么这么问,你也在怀疑?”

        “不仅是怀疑。”蒋小亭突然站起来,走到门后,缓缓将门关严。“有风,冷。”她说。可朱宇觉得这是借口,她一定也感到害怕了,她害怕什么?

        蒋小亭上半身靠在门上,抱着双臂,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炉火映照下闪着幽光,她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才喃喃地说道:“朱宇,你敢不敢陪我做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直觉告诉他,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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