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紧张激动,瑟若忍不住流出泪来。查礼拥抱着她说道:
“真抱歉,瑟若,我不知道有人在船上。别哭,亲爱的,现在没事了,再没什么好怕的了。”
是的,现在是没什么事好害怕的了,瑟若马上知道了这一点。在古莫格,雪夜中夜半醒来,她的心头充满了恐惧、困惑、怀疑。现在查礼在这儿,她是安全的。好久好久,她一直靠在他的肩膀上,让自己完全放鬆。突然,她推开了他,觉得有些腼腆。
“这里,”查礼说道:“有条手帕。”
瑟若很感激他的体贴,孩子气地擤着鼻涕。
“把电灯打开好吗?”查礼说:“我不知道手电筒的电池还能用多久。”
“没电了,”瑟若说:“我想可能是树倒了下来,压断了电线。你有火柴吗?我去拿蜡烛。”
查礼手电筒的灯光打在地板上。
“这是拉吉。”瑟若说。她蹲下来,抚摸着牠一身柔软的毛。“我刚才都忘了牠了,可怜的小东西。刚才碰到你,我吓得把牠丢在地上,当时真吓死了。”
“牠怎么了,病了吗?”
“不,牠吃了麻醉药。”瑟若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查礼。“是你干的?”
查礼也蹲了下来。
“你认为是我喂了牠有麻药的食物?”
“是的。”瑟若轻声回答。
“不,我干嘛要这么做呢?”查礼不耐烦地说。他打开拉吉的眼睑,研究了好一会儿。
“我敢说,牠是吃了鸦片,不妨事的!”
瑟若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耳语着:“如果不是你,那一定是另外的人干的。看来,这人今晚想到船上来。”
“你说什么?”查礼大惊。“看来,我们不该在这儿说话,先去找蜡烛。”
瑟若抱起拉吉,两人走到客厅,找到一个老旧的铜烛台,上面还插着两根葬兮兮的黄蜡烛。点亮了蜡烛,小客厅又再度看得清楚:挤满了一大堆过时的家具,破旧、华丽、冷淡又无趣味。就像瑟若入睡以前看到的情景。所有的家具,都像在瞪着她,令她紧张。
抬起头,发现查礼正凝视着她,嘴角隐隐有笑意,那双眼睛,深不可测,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瑟若这才发觉,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滚花边的薄纱睡衣,顿时又羞、又恼、又窘。
“你看来真美,”查礼沉思着说:“我看,你得加件衣服,否则会着凉的。此外……”他又说道:“正好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谈,你不多穿点衣服,会撩拨得我不能专心工作!”
“噢!”瑟若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把手电筒给我!”
她把拉吉塞给他,并从他手中拿走了手电筒。隔了几分钟,她换了一件式样保守,深绿色的丝质长袍,光脚上也加穿了一双摩洛哥的绿拖鞋,脸上略施脂粉,金红色的鬈髮也用梳子梳理过了。
她看到查礼躺在沙发上,把拉吉抱在怀中,一面吐着烟圈,烟圈一圈圈飘到天花板。
“你就躺在那儿。”瑟若口气很严肃,在他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要问的话不多,我只想知道,你跑到我的船上干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船。”查礼说:“我也不晓得会有人在船上,今年的空船屋很多。”
“听着,”瑟若的身子往前倾。“你可看到我眼睛是绿的?”
“是的!”查礼有些不安,很快接口说:“透明浓绿像橄榄石,像玉,像翡翠,散佈着金色的光晕,染着朝露的晶莹,真是可爱!”
瑟若脸一阵红,身子往后一靠。
“谢谢。我的意思是,你看得出我的眼睛是绿的,你当然也知道这船上有人,否则你也不会从窗子爬进来了。”
查礼又吐了一口烟圈,望着她沉思。在回答之前,他轻轻弹了弹淤灰,显然在考虑。过了一阵子,他像是下了决心,坐正了身子说道:
“好吧,我承认,我并不认为这船屋是空的。有人告诉我,有位小姐住在上面。告诉我的人,她的名字叫哈蕊。她还告诉我,你今晚要到南都大饭店去跳舞,午夜之前都不可能回来。介意我抽淤吗?我该问你一声的。”
“不!”瑟若说:“快说吧!为什么你会在这艘船上?”
“我想来看看这艘船屋。”
“你一直以为我还在跳舞吗?如果麦凯少校没有扭伤,我现在可能还没有回来。所以,你知道你的时间很充裕,以为这船上不会有人。是吗?你来这儿有什么目的?”
查礼犹豫了一阵子,皱着眉弹了弹淤灰,然后才缓缓说道:
“去年,我认识住在这船上的女孩,她叫罗珍纳。”
瑟若深吸了一口气,查礼迅速抬起眼:“你也认得她,是不是?上次你烧掉的那封信,就是珍纳写的,我一看就知道了。我们调查过你,你曾到古莫格滑雪,就住在珍纳隔壁。后来你到这儿,住了珍纳的船。你持有船租的收据,那是珍纳给你的。如何?我说得不错吧?瑟若?”
瑟若没回答,静静的坐着。她的目光迎视着查礼投来的一瞥,他的眼神中,仍在思索着什么。
急雨敲窗,外面的狂风一阵紧一阵地吹,烛光闪烁,火光映着格子窗和细工木雕的天花板。小船屋在摇晃着,不断的听到吱吱嘎嘎的响声。
最后瑟若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迟疑:
“我不懂。难道你会是——他们组织中的一个——查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查礼把拉吉放在沙发垫上,站起身,在小客厅里踱来踱去。最后又走回来,站在瑟若面前,很不悦的看着她,不安又烦乱地拿着香淤。
过了一阵子,他突然说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为了你好,最好都告诉我,每一样细节都不要遗漏,从头到尾……”
瑟若告诉他了。她就坐在那张旧沙发上,想来珍纳也曾坐过这张沙发,也曾在这艘船上。也许,珍纳也曾面对这摇曳的烛光。烛火跳跃的光影,曾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当她叙述时,往事历历,又像回到眼前。彷彿,又看到珍纳手枪的寒光,月夜下荒无人迹的走廊,惊异瞥见泥雪中一排排脚印。她彷彿又听到珍纳在奇隆马格滑雪小屋说话的声音,看到她的身影,滑过雪原,飞逝到黑森林里。似乎又一次看到山谷中一点红色的灯火。
她述说着,声音干哑恐惧。原以为这些记忆,都随着珍纳的死亡离她远去——但她仍清楚记得,滑雪小屋在阴影中轻轻掩上的那扇门。在蓝色滑雪道,憷然发现了珍纳的尸体。还有她私访松林间小屋……点点滴滴,记忆深刻,恍如昨日。雪地的痕迹,空屋中黑暗中的寂静,空冷的房间,充满了潮湿的气味、淤味、线状火药,还有一股令人难忘的怪味道。她告诉他,那屋子牆上有子弹孔,地上有血迹。还有暴风雪中遇到的那个男人。最后,在白夏瓦接到了珍纳的信。
她也详详尽尽说道,当时是怎么把珍纳的那封信烧了。查礼一直坐在沙发扶手上倾听着,眼神十分专注。等她说完了,放在膝间的双手,仍颤抖不已,相互紧握着。
“查礼,我全告诉你了,你有什么想法?我真不懂,我实在怕极了。是的,我害怕得要命!难道,对方是反英人士干的?……会是印度的恐怖分子?都不像。在滑雪小屋就有人出来窃听。后来,葛瑞吉又想要我的船,又有人託了船商经纪人来跟我商量。今天早晨,华海伦也来过,说她的朋友想要住上这艘船。到底怎么回事?——我简直要疯了。”
“你再说一次。”查礼突然说。
瑟若觉得好笑。“要我再说——我简直要疯了?”
“不,我是指葛瑞吉和华海伦。你一字一句,把详细情形告诉我。”
瑟若又从头到尾,把详细情形娓娓道来。……
香淤烧到查礼手上,查礼才惊觉,把淤头在淤灰缸里按熄。
“噢!”查礼说:“这事倒有些蹊跷,我得好好想一想。瑟若,去睡吧,你今天也真吓坏了,我以后再向你解释。”
映着烛光,瑟若眼中闪着光,嘴唇的线条刚毅不屈。
“我没有那么好打发,”瑟若坚定地说道。“除非你告诉我缘由,否则,你该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去睡觉的。”
“瑟若,我只能透露一点,不会比珍纳告诉你的多……”查礼站了起来,再度在一块华丽但已经褪色的羊毛地毯上踱着步,双手插在裤袋里,皱着眉头,看着地板。
“一年以前,”查礼开始慢慢说道:“我们之间有位情报员,接到一个字的指示,可是却没有其他暗示。这个字很少用到,那表示事情已经非常紧急,必须儘快着手。”
瑟若说:“珍纳告诉我,去年十一月,玛莎太太送出求救信号,在这之前,她们住进了南都大饭店。”
“是的,还有勃特少校……”
“后来呢?”瑟若紧张地问。
查礼点点头。“去年五月,我们收到从斯利那加的求救信号,那是我最好的朋友交给我的。我们派出人,到缪耳和她们联络,可是他还没到目的地,就在途中发生了车祸,丧生在路途中。”
“十二月份,也有个情报员去会玛莎太太,结果也是一样,在半途被截杀了!”
查礼看了她一眼,又点点头。
“是的,潘瑞尔死了之后,我们又派亚吉特去接替,结果也一样遭到不幸。有好一阵子,都无法和她们连络,一直到十一月底,珍纳曾遣人来。”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自己跑一趟呢?”瑟若皱着眉头问。
“潘瑞尔如果不离开喀什米尔,也许今天还活着,谁知道?可是他还是决定要离开,这一走,就要了他的性命。我们也希望珍纳和玛莎太太留在原地,比较不令人起疑。想不到,她们还是死在喀什米尔。她们在北印度蒐集情报,对我们帮助很大。
“亚吉特死了之后,我们就想以滑雪俱乐部做掩护,好派人上去支援,假装是个热爱冬季运动的滑雪者,上去和玛莎与珍纳连络。这人在天黑之前抵达,即将取得最机密的情报。在他到达的第二天,他会找个僻远的地方,和两个女人取得连繫。
“他们约会的地点和信号,就是你看到的那盏红灯。玛莎太太收到的商店目录中,就暗藏着这项消息。当然,这么做是有一点冒险。可是,在勃特、潘瑞尔、亚吉特三人都遭到不测之后,只好不以口传方式送出暗号。玛莎太太和珍纳,她们总有一个会在古莫格的夜中,看到这个暗号,或许,也有可能被其他人发现,有人在无人住的小屋中,烹食睡觉。不论是玛莎太太或珍纳看了这信号,她们都会即刻赶来空屋。两人都是极好的滑雪选手,从旅馆滑到小屋,对她们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不可能被人发觉的。”
“如果遇到暴风雪或其他的事故,无法看到灯火呢?”瑟若问道。
“如果第一晚她们没来,那么这个报信者会继续留下去。”查礼在前面的蜡烛旁停了下来,突然说:“蜡烛很快会被风吹灭的。”
他站在那儿,低头看着不稳定的火焰,瑟若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地说:
“快说下去嘛!”
查礼这才抬起头,一瞬间,好像完全把瑟若忘了。
“就是这些了。”查礼简短地说:“其馀的你都知道了。”
“不!”瑟若耳语着:“结果那个传信者怎么了?也被杀了,是吗?”
“空屋中根本没有传信者,”查礼慢慢地说:“他在路上受阻,到那儿已经太迟了。”
“可是,怎么……”瑟若发现自己问不下去。
“我不知道对方怎么会发现讯号方式的。”查礼神情忧鬱,“我指的是小屋的灯火,一定是什么地方把祕密洩漏了。因为那灯火是陷阱,珍纳不知道,忙赶了去。”
“可是,那儿一定有人的。我告诉了你,我看过那些子弹洞,还有——地板上的血渍。”
“我知道。”查礼说:“我也看过了。”
“你!”瑟若十分吃惊,但是她的声音依然很低。
“是的,”查礼的眼睛看着垂落的烛泪和小小舞动的黄色火焰。“你可知道,我就是那名传信者,也就是你在风雪中遇到的那个人?”
“噢!”瑟若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我没想到,我只觉得……”她突然停了下来。
“你只觉得什么?”查礼好奇地问。
瑟若脸一红,咬咬嘴唇。
“没什么,”她简短地说。查礼很有兴趣地看着她,可是她却无意做解释。自从在白夏瓦第一次看到他,她就有一股强烈的直觉,觉得曾经看过他。
查礼好奇地看着她,却没有再逼问她。他落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金色淤盒。她摇摇头,他就自取了一根淤,在蜡烛上引了火。
瑟若研究着他俯身在摇曳火焰上的脸。她很奇怪,她真是一点也认不出他就是在风雪中遇到的那个人。
她怎么会忘了他颊间到下巴的纹路?即使是在黑暗的暴风雪中,她也不该忘了那声音和灰色的眼睛。那种音调,几乎是查礼的特色。
查礼抬起头,迎向她研判的眼神。他的嘴角带着笑意,说道:
“我很容易认出你,因为你有一头红头髮。”
瑟若的脸红得泛着玫瑰色,不自觉脱口而出:“告诉我,后来怎么了?”
“我能尽力的也不多,”查礼冷静地说:“我被安排上喀什米尔去蒐集情报。我们已经很久没法子和玛莎太太联络,还有她名义的表妹——珍纳。看来,祕密暗号在风雪中根本看不清,能见度太低,这实在很失策——
“我花了一天时间,才抵达洛瓦平弟,发现道路因雪崩封锁了,还堆积着许多巨石和树木,有四天之久,都无法通车。所以我只好一路步行和滑雪,这样在时间上就拖了下来。我一直走到巴巴玛瑞雪,才找到我们自己人中的一个,是个喀什米尔人,由他带路,我俩一路滑雪,到了古莫格近郊。他无意间提到有一位中年的欧洲女人,在滑雪时意外死了。他提到名字,我心中一惊,可是我想,在那儿至少还有珍纳。
“后来我又缓缓前行,在森林中,砍断倒下的树枝,闢出一条路来,然后再掩埋我的行迹。我有一把林间小屋的钥匙,然后我会住在那儿,直到天完全黑了,我会点一盏灯,那盏灯就在我的行李中。还没到林间小屋,我就遇到一个苦力,他是在旅馆中负责採薪来烧柴火的工作——他背了一大捆柴,坐下来略事休息,他向我要一支淤抽。同时他告诉我,有一位中年的欧洲女人死了,此外还死了一位欧洲小姐,死法都十分相似,他认为一定是有邪灵作祟,这时我才知道珍纳……”
查礼沉默了一阵,他看来既疲倦又忧伤,最后他说:
“她俩双双亡故,照理,是不该有人会知道林间小屋的祕密了,无论如何,我又到了林间小屋一趟。此外,在回到巴巴玛瑞雪之前,我也急需有一个休息的地方,我也不可能住在古莫格其他地方,或是到滑雪协会去。因为道路受阻,迟来一步,结果无法达成任务。看来,我也等不到完全通车,已经有那么多人死了——
“还没到林间小屋,我已看到雪地上的痕迹,门是开的,看来也不需要钥匙了。我察觉一定有什么地方有导火线。不需花太多时间,我发现里面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何以玛莎太太和珍纳会发生意外。我看到小屋中那盏信号灯,这就是一切的导火线了,这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顿了一下,皱着眉。瑟若问:
“为什么这人不等你呢?”
查礼也点了点头。
“是啊,假如对方知道了这么多,为什么不等我来,也把我一网打尽呢?他们显然知道,另有一个接头的人,马上就会来,至于这人的确实身分,就不知对方明瞭多少了。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不等我来,把我也击毙了呢?就像他们对珍纳做的一样。”
“或许对方原本有意这么做,”瑟若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使他们无法下手?”
“也许是暴风雪的关系吧,”查礼说道:“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理由了。他们可能在小屋中,等了我一、两天,后来因暴风雪来临而作罢。”
“布拉基也是这么说。”瑟若低声插嘴说道。
“他是谁?”
“是我的一个挑夫。那一早,我要前往奇隆马格的滑雪小屋,他就说天气要变坏了。”
“是啊,”查礼说:“如果对方不採取行动,暴风雪一来,信号灯就看不见了,而且我也会赶上,所以对方决定,儘快诱到珍纳。总之,珍纳才是他们主要的目标。她一死,以后不管有多少情报人员上喀什米尔,也无济于事。珍纳身上有枪,或许那些子弹孔是珍纳射的。”
瑟若说:“当我到林间小屋时,是你隐藏在里面吗?”
“我不知道。一定有一段路我们错过没有遇着。而且,我也没有在那屋子里停留很久,不过,该看的我都注意了。后来,我又到树林间,去侦察是否会发现尸体。起初,我看到地上有痕迹,跟踪了一段路,可是天气太坏了,我只好回去,发现侧门的门闩断了。我又进去看看,怕刚才漏看了什么,可是那间房间里,只是堆着些满是灰尘的家具,其馀的什么也没有。我从后院的路回到小径,没走多久,我就遇到你。我还真被你吓了一跳。”
瑟若笑着说:“我才被你吓坏了。我想,在小屋中听到的声音,一定就是你了!”她静坐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那么——不可能还会有谁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那桩祕密。玛莎太太、珍纳她们虽知道,可是都死了。所以,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没有一个人类知道。”查礼慢慢地说。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瑟若问。
“当然有些东西知道,这艘船就知道。”
两人都沉默了,不久,烛火也被吹灭了,彷彿有一种邪恶的气味,深深渗入了这屋中的阴影中。
一阵风颳了进来,把厚厚的羊毛地毯都吹起了绉纹。船被强风吹得突然倾斜时,又一阵阵的风也颳了进来。就像入睡之前,瑟若觉得这间小房间的每一件家具,都好像赋有生命。她再度产生幻觉,感到它们彷彿是活生生的,又充满了神祕的气味。虽然查礼的目光很稳定,可是她仍然感到有一种错觉,瞪着雕刻的桌子,破旧的印花棉布沙发,还有便宜的铜製托盘,书桌上一大排满是灰尘的书籍。这些都曾经面对着玛莎太太,也凝视过珍纳,现在又看着潘瑟若……
“是的,”瑟若干哑的声音低语着:“是的,这艘船知道。”
又一阵强风吹过湖面,伴着是一阵急雨,雨点像撒豆般地敲打在船窗上。小小的船隻,像一隻受惊的老鼠,在风雨中摇晃着,桌子和椅子也跟着摇来晃去,烛台也滚到地板上,摔进屋子的黑暗中……
突然,风停雨歇,肆虐一晚嘈嘈的夜,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湖水轻拍船身的声音。细细的雨丝落在树梢、湖面,远处有隐隐的雷声……
山谷间一片静谧。在这片沉寂中,似乎也没听到脚步声。可是,船身突然动了一下,彷彿有脚步,已经轻轻行走在踏板上,然后是非常轻的声音,触碰在餐具室的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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