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熙沉默了一会:“不行,怡宁,盛遥在医院,我们人手不够,爆炸那事,能不能和莫局商量商量,转给其他人?”
安怡宁叹气:“你说呢?”
对于广大人民群众来说,灭门惨案什么的,那就是天边的浮云,最多让人茶余饭后感慨一下人心不古,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可是公共汽车爆炸不一样。
以眼下的这个爆炸频率,不说人人自危,也至少让原来拥挤不堪的六路和九十七路公交车每天跑空车了,事态再严重下去,非得人心惶惶不可。
沈夜熙单手按了按太阳穴:“行吧,这样怡宁,你让君子辛苦点,先去灭门案现场看一眼,你和杨姐留下继续研究爆炸的这个案子,我先把小姜送回去,回头立刻去支援君子……”
“我自己可以回去。”姜湖马上说,“大家都这么忙,盛遥也不在,我回去休息半天,退烧了立刻回来。”
沈夜熙:“你行吗?”
安怡宁冷眼旁观,感觉他们沈队不当专业保姆奶爸都可惜:“你行了,真把小姜当弱智儿童啊,血淋淋的案发现场还等着你呢,快别废话了。”
沈夜熙白了她一眼,末了还是不放心,他不知怎么的,从早晨开始,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跳得他心烦意乱的,沈夜熙想了想,到底还是嘱咐了姜湖一句:“看着点路,实在不行打车回去,到家说一声。”
姜湖缩在厚实的大衣里,在警局门口等出租,可是人说“这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平时出租车满大街跑,唯独等到他想打车的时候,一辆也看不见。十分钟以后,姜湖开始觉得手脚僵硬了起来,萧萧瑟瑟的冷风真的开始塞牙了。
又过了十分钟,姜湖开始觉得寒风已经把外衣给吹透了,每一寸皮肤麻木了起来。
姜湖立刻决定不等了,坐公交车回去——二路公交车人不少,姜湖上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横排的最后一个座位。被冷风吹了一会,他感觉头更疼了,有些踉跄地坐下,报站的声音几乎是恍惚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好一会才缓过来。
这时,他注意到一个老人领着个孩子上来了,小孩也就是三四岁,正闹人,老人拉着这么一个上窜下跳的皮猴子,站在晃晃悠悠的公交车上,就有点不大稳当。
四周都是倦怠的上班族,补眠的补眠,装没看见的装没看见,姜湖立刻站起来,为了怕感冒传染,他没开口说话,只是对老人家笑了笑,指指自己的座位。
又一站到了,旁边有人挤来挤去,姜湖开始有点晕车,不自觉地往窗口靠了靠,他忽然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医院护士的话,当时那辆车爆炸的时候,就是这么一情况,孩子坐着,一个大人站着,然后……
就在这时,姜湖觉得自己脚底下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极细微的响动,“嘀——”的一声,姜湖顿时清醒了,头皮几乎是一炸,猛地往旁边跨了一步,随后,一声爆炸的巨响就在他原来站的地方响起来,车上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后尖叫迭起,所有人都慌了起来,姜湖脸色一变,他离得最近,最清楚,方才那一瞬间,只有爆炸的声音,并没有爆炸。
到底是怎么回事?
乘客混乱,司机紧急刹车,车厢巨震,老人被旁边的人撞了下,一个没拉住,孩子就从她手里跑了出去,再被人一挤,眼看着就往地上摔下去,孩子吓得叫都叫不出来。
姜湖一把接住他,谁知就在这时,又一次爆炸声响起,这回姜湖感觉到了那股灼热的气流和就在咫尺的爆炸,声音震得他耳朵生疼,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一刻,姜
那股爆破的力量在把他往前推,背后处传来撕裂一样的疼痛,怀里的孩子爆发出第一声嚎啕大哭,大量的血飞快地从他的身体里流逝,姜湖很快就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向前倒下去。
然而在他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刻,姜湖还记得被压在自己怀里的孩子,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借着把孩子推向他祖母的力气,让自己向相反的方向倒下去,不要压到孩子……
真正的绅士是什么样的呢?
翩翩风度,谈吐优雅,相处起来让人舒服,周到体贴或者……
也有人说,所谓的绅士风度,不过是那些为了标榜身价的假面,和追逐女人的伎俩,虚伪得让人恶心。可它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种出于自身和内心的本能,做为一个成年人,保护老人和孩子,做为一个男人,保护自己的爱人。在遇到危难的时候,挡在他们面前;在平常的时候,体察到他们最细密的心思,用心呵护。
一滴眼泪,不知道从谁那里流出来,飞过充斥着硝烟味道的空气,滴落到姜湖沾满尘埃的、苍白的手指上。
此时沈夜熙和苏君子正分头在两起案发现场转了一圈,现场混乱得简直没地方下脚,呈现非常明显的过度杀伤,法医说尸体上有被麻醉枪击中的痕迹,初步推断,是一种用在大型动物身上的麻醉剂。
也就是说,受害者很有可能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被杀的。
而相比大人,孩子的死状却相对安详很多,凶手好像不怎么愿意迁怒孩子,尸体身上的伤口都不多,死亡之后,尸体都被精心摆放过,眼睛被人合上,表情几乎显得有些安详了。
什么样的私人恩怨,能让人做出这种愤怒的事情?沈夜熙在犯罪现场外,一边沉默地听着法医的报告,一边给自己点了根烟。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沈夜熙漫不经心地接起来:“怡宁,什么情况?”
“头儿,刚刚接到报案,说另一辆公交车发生了爆炸。”
沈夜熙皱皱眉,看看鲜血淋漓的犯罪现场,觉得爆炸那破案子有点烦人,拖长了声音问:“哦,是么,有人受伤么?几路车?”
安怡宁沉默了。
“怡宁?”
“是二路……”
沈夜熙觉得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全都冲向头顶,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再说一遍,几路?”
“二路!”安怡宁急了,“头儿,小姜是不是回家要坐这趟车,他到底是怎么回去的?是公交还是打车……”
沈夜熙没听完就直接切断了电话,飞快地拨出姜湖的号码,可对方却提示“已关机”。
“操!”
法医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还一脸深思状的沈警官,在接到了一个电话又打了数个电话之后,面目狰狞地骂了一句话,风驰电掣地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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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湖只来得及把小孩死死地扣在怀里,背过身去,弓起后背,以自己的身体为盾护住怀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