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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燃烧的岛群第九节

第九节

        夜晚终于来了。

        一个热带海洋上的静谧、烦闷、单调然而星空灿烂的夜晚。贝蒂欧的夜晚带着一种迷朦、一种恐怖、一种鬼域萧萧的凄凉、一种死亡的压抑。不断有照明弹和照明火箭窜上天空,留下一片黄色的如旧照片一样的大地。激烈的枪声突然响起,又猝然消失。一阵杀声,几声惨叫,大地又复归黑暗和沉寂。留下一轮圆月映着满日疮夷的珊瑚岛,亚洲军队历来重视夜战。日军对夜袭更有其独到之处,因而,夜晚是属于日本人的。法国大革命时代一位著名战术家拉萨尔·欧什说过:“如果剑短,就多冲一步。”这个命题的逆命题是:“如果剑长,就后退一步。”长于火力、协调、技术装备和集团作战的欧美军队,无论是循规蹈矩的步兵,骠悍的陆战队,还是自负的海军,对黑暗始终有莫名其妙的恐怖。黑夜是敌军的盟友,惠特尼中校打点人马,调整部署,准备过夜。红二滩的人员是一堆大杂烩:士兵、工兵、两栖车驾驶员、失去坦克的坦克手、医生、牧师、丧葬队员(可真够他们忙的)、文书、后勤兵,除了“浪头”(陆战队妇女辅助队),什么人都有。他把这批人分成四批。除了休伊上尉之外,又任命了三个新的指挥官,让他们指挥这些人员挖掘好简易工事,驻守在四个互相支撑的火力点群中。每个火力点群由几个日军旧地堡、弹坑和狐洞组成。由于工兵两用铲不够,工事挖得挺草率,幸而沙子很疏松,总算能把人隐蔽起来。老兵守外围,没上过阵的人在里头,枪架好,弹备足,一有动静就开火。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一律照打不误。如果防区被渗透,必须就地死守,不准逃跑。在卡纳尔每夜都是如此,日军的夜袭部队也无机可趁。

        全部命令下达以后,惠特尼又组织了一些体格强壮的士兵,到栈桥码头去卸载。黄昏时分,一些登陆艇就已经趁潮水靠上码头,由于炮火连天,一时卸不了货,还一直停在码头上。

        入夜,惠特尼仔细检查了红二滩头的部署,勉强“及格”。他又关照红三滩头,特别是红一滩头的那块小阵地。他对鸟嘴处的残余人马非常担心,一再通报霍兰德将军和特纳将军。他们告诉他,一定要采取有力行动来援助红一滩头。

        美军的各项工作,紧张而有秩序地进行,在码头方向上,夜幕变得对美国人有利。大量物资被撤到贝蒂欧滩头,只要今天夜里能守住,明天美军就站稳了脚跟,能够更有力地压迫日本人。

        晚十点钟前后,零星的日军士兵冲入美军阵地。日军对夜战训练有素。他们装神弄鬼,有时学猫叫,有时丢空罐头盒。他们还用区分不清L和R的日本式英语大叫大喊:“毒气弹来啦!”

        “约翰、凯利和乔,今天晚上一定叫你回老家去!”(叫这些姓名的士兵可够紧张的。)

        “克拉克,我的支队从左边冲过去啦!”

        “杀光‘海魔’!”(他们已经知道同谁打仗了。)

        “砸烂短鼻鳄!”

        “海魔”的官兵,在瓜达尔·卡纳尔岛上早就见识过这一套了。他们是对付夜袭的老手。除了给小鬼子们飨以枪弹之外,他们对刺激性的挑衅处之泰然。有几个日本兵跳入美军据守的狐洞,手握匕首的陆战队士兵早严阵以待,从暗处扑出,立刻将他们结果了。也许日军还不明白是怎么死的。个别没经验的美军神经过敏,胡乱开枪,暴露了目标,被日军用手榴弹消灭了。除了小规模的骚乱外,日军大部队居然没有发动组织良好的夜袭。回顾瓜岛亨德森机场的恐怖之夜,“海魔”上上下下,简直觉得不象在贝蒂欧。

        日军指挥官错过良机,竟未能组织有力的夜袭,真是怪事。

        神经极度紧张的惠特尼中校,摇摇头,颇感困惑。既然敌人不来,他把部下分成三批,二小时一换班,轮流值勤,谨防敌人偷袭。不值哨的士兵们,苦斗了一整天,头往胸墙上一靠,就酣然入梦。

        惠特尼睡不着。白天的战斗,其残酷远超出他的预料。他合上眼,礁盘和海滩上的屠杀情景历历在目。在贝蒂欧,美日两军的角色同瓜达尔·卡纳尔相比,恰好颠倒;美军攻机场,日军守机场。结果两军的损失也恰好颠倒:美军损失惨重,日军较轻。这样打下去,好端端的“海魔”也许会像日军“仙台”师团一样,被打得粉身碎骨,他能不能活着离开塔拉瓦,殊难预料。

        他想到范尼尼小姐,突然,活下去的愿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也许,因为他离死亡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近过。“把我带走吧,查尔斯。你们习惯的那一套,我全都知道,我全都懂,我全都会。新西兰是个小地方,你不会永远呆在这儿的。”

        范尼尼小姐睁大她的黑眼睛,天真地看着海军陆战队中校的蓝眼睛,令惠特尼心荡神摇。

        清心寡欲、古代修女式的宗教崇拜、高雅而贤淑,只是范尼尼小姐的面纱。如果没有陆战队中校,面纱会变成一张尸布,把范尼尼永远裹起来。现在,英俊的军官揭掉了面纱,他发现她血脉中湍流着激扬的拉丁民族血液。新西兰太偏远,惠灵顿找不到一个才华横溢的罗米欧。范尼尼只好把自己的情火变成宗教热情。现在,一切都变了。

        老拉菲出门去做生意。他总是关心钱,而不去注意女儿已经长大,婷婷玉立。地板擦得油亮,墙上挂着风景画,桌上摆着酒、本地的几维果——外来人猛一下还不敢吃,也不知道如何吃,惠特尼已经习惯了——蛋糕和奶酪,可他们俩依在沙发上,谁也不往绣花台布上看。范尼尼又热情又纯真,老是让惠特尼讲外面世界的各种各样的故事。她老问:“花儿是什么颜色?树儿是什么形态,人呢?除了英国人和毛利人,还有些什么别的人?他们信什么教?那里的女人们穿什么裙子?戴什么帽子?手袋是挂在左手还是右手?”她只是从《大英百科全书》上知道海洋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而惠特尼才是那个世界的化身。

        于是,他们整夜都用在讲纽约,讲好莱坞,讲巴黎妇女和时装,讲美国妇女如何使用烤箱、搅蛋机、鸡尾酒搅拌器这些东西来武装厨房。每逢惠特尼讲一件事或一个人,范尼尼就像小姑娘似的轻声地说:“啊哟。”于是,惠特尼就吻一下她的额角,而范尼尼总是回吻一下他的眼睛。因此,故事老被打断。他们才不在乎呢!反正两人在一起就够了。如果没有战争,如果他不是军官,如果“海魔”不进行严酷的训练和演习,他们俩真不知要怎么过才好。

        他们俩谁也没忘了战争。倒是总统忘了“海魔”。他的精力全集中在大西洋彼岸的军事行动上,把“海魔”丢在新西兰,给了一对情人以大好时光。连惠特尼也惊奇:当了那么些年爸爸,怎么谈情说爱竟比年轻人还缠缠绵绵哩!

        一天,当惠特尼讲起他和贝莎到大特顿滑雪的故事,范尼尼突然插了一句:“我们新西兰也有自己的大特顿。”

        惠特尼中校回想到范尼尼最初让他把她带走的问题上,就问:“你去过那儿吗?”

        范尼尼吃惊地说:“我怎么能去南岛的赫米塔奇呢。”她一副忧伤的样子。“爸爸从不让我到惠灵顿之外四十英里远的地方去。妈妈死得早,他很爱我,却又不晓得怎么关心我。”“我带你去爬库克山。”中校不知打哪儿来了股骑士风度。“哟,那敢情好。我要去库克山罗。我在照片上看过它一千遍,连做梦也不敢想去爬它。查尔斯,你真好!”

        赫米塔奇既是新西兰的大特顿公园,更是新西兰的黄石公园。它划在库克山国家公园的保护区中,景色险峻而俏丽。新西兰北岛火山密布,地震频繁,温泉沸腾,到处是熔岩、浮石、灰色的硬沙岩,地形丑陋而险恶。难怪萧伯纳说:“为了不要看见它,我情愿拿出十英磅来。”但南岛却另有一番新天地。

        惠特尼中校同范尼尼小姐算好了日子,等老拉菲出远门到澳大利亚的悉尼去采购一批建筑材料,他俩就溜出来。当他们搭上一架“海魔”军需处到南岛采购的C-47军用机的时候,真有一股“私奔”的刺激性味道。

        C-47越过库克海峡,白云被强烈的高空风吹激,露出苍翠的群山。在群山和海洋交界的海岸线上,有许多曲折幽深的峡湾。惠特尼曾经去过冰岛,对峡湾印象极深。一九四O年,奥勃莱恩作为美军观察人员曾随英军在挪威纳尔维克登陆,给惠特尼详细讲过挪威的各种各样的峡湾:阴森的峡湾,明朗的峡湾,千折百回的峡湾,深不可测的峡湾。在地球的南方,出现了同样的景色,自然界到处都有冰川侵切沿海峡谷创造出的奇迹。

        飞机下面出现秀丽的湖泊。湖泊因水源不同,呈现千姿百态。冰川融水的湖泊呈深赭石色,雨水溪流汇入的湖泊清澈翠绿,仿佛一块块玛瑙和绿宝石。范尼尼头一次坐飞机,头一次看到瑰丽的冰川、幽蓝的峡湾和碧绿的高山湖泊,她那长长的眼睫毛连抖也不抖,简直看呆了。“我想不到我的国家如此美丽。”她下飞机的时候对惠特尼说。

        赫米塔奇有一个小机场,机场不远是一家官办的旅馆。一长排木石建筑的平房后面,耸立着巍峨的库克山。库克山黑魃魃的重峦叠嶂之间,点缀着皑皑雪斑。它是新西兰的骄傲,高达一万二千三百九十四英尺(3764米)。攀登过珠穆朗玛峰的埃德蒙·希拉里爵士,在征服世界之巅前,就曾在库克山小试身手。

        头一次出远门的范尼尼也是头一次住旅馆。惠特尼不禁暗暗抱怨老拉菲自己长年旅行为什么不带女儿。有一种人的心理非常奇怪,总以为儿女永远不需要长大,而且也长不大。

        赫米塔奇旅馆的服务非常周到,只是在填旅客登记和分配住房的时候热情得过了头。领班把他们带到一间铺着红地毯的非常豪华的套间,指着套了丝床罩的双人床说:“太太和先生,祝你们晚上好。”

        范尼尼小姐轻声叫了一声。她是个规矩的女孩子,不到披嫁衣的时候,可不想和男人睡觉。

        问题总算解决了。范尼尼睡床上,中校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晚饭以后,他们又喝了赫米塔奇旅馆特有的酒。据说旅馆专靠它揽生意。它的配方很独特:两份烧酒加一份樱桃酒。还有石榴汁、柠檬汁、桔子汁。酒中泡着一颗红樱桃,最讨范尼尼小姐的喜欢。不过酒很烈,她喝了上头,中校把她扶上床,刚解开外衣就睡着了。

        惠特尼给她盖上被子。七月是南半球的冬天,尽管壁炉里的松木柴烧得挺旺,库克山麓还是相当冷。中校的关心出自一种复杂的感情:情人的爱和长辈的爱。范尼尼真象是一只小白兔。

        攀登库克山,说说而已。恋人们不同于登山家,他们只想寻觅或是美丽或者险峻的大自然作为他们感情的陪衬,而不是征服大自然本身。他们不是当征服者(征服者中已有数十人丧生)而是想当画中人。

        天刚亮,中校和女教师走出户外,寒冷清新的空气刺激着他们的肺,他们引吭高歌,唱了一出意大利独幕轻歌剧《乡间骑士》中的曲子。范尼尼小姐唱得非常动听,陆战队军官深深受了感动。贝蒂是一种粗犷的美,范尼尼则是一种生动细腻的美。她的脸在晨风中冻得通红,仿佛粉艳的杜鹃花。

        他们顺着公路慢慢往山上走。公路变成了险峻的山路,一会儿在左边、一阵子在右边出现了悬崖峭壁,往下一看,头晕目眩。冻结的溪流挂在岩壁上,咆哮的溪流蜿蜒在峡谷间。雪线下是高大的松树、杉树和蔗类植物,雪线上是褐白相间的荒凉景色。“我们的绘画也象风景一样,有强烈和明净的色彩,显示了丘陵、岩石和丛林的骨骼。也许它们的缺陷是没有柔和的色调,可能是缺少肉。”范尼尼说。

        “新西兰并不缺少柔和。”惠特尼问答说。“你就是和。”

        他们越爬越高,视野越来越开阔。范尼尼有意无意地走不动了,在湿漉漉的公路边找个石块休息一会儿,好让惠特尼陪着她,给她讲美洲的山、欧洲的山和亚洲的山的故事。

        中午,他们进行了野餐。范尼尼打开草篮子,取出面包、饮料、浆果和红肠。他们高兴地大嚼一通。下午,他们爬到了一个山坡口。通过两个积雪山峰间的裂谷,他们看到了碧波粼粼的太平洋,他们身后就是很大的塔斯曼海,景象蔚为壮观。你想想,站在高山之巅,俯瞰两洋之水,大海接到天边,人站立在天地之间。天、水、人、山融合成一个有机体,全都有了生命,这种景象会激起人们怎样的诗情?范尼尼小姐拉住军官的手:“查尔斯,我还不知道世界有这么美呢!”

        陆战队军官说:“生活也有这么美。”

        生活真有这么美吗?

        塔拉瓦登陆像一场梦幻,新西兰之恋更像一场梦幻。到底哪种梦境是真实的,哪种梦境是虚幻的,连惠特尼中校也模糊起来。一边是情与爱,另一边是血和火。他一只手拉着生,另一只手扯住死,天平刚好放平。

        他希望活下去。

        军人不畏惧死亡。然而他追求的是胜利,并不追求死亡。

        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五两栖军军长霍兰德。史密斯和“海魔”师师长朱利安·史密斯少将根本不打算睡觉。贝蒂欧登陆遇挫,现在不是反省和检讨的时候,必须全力以赴支援惠特尼部队顶住。

        战争是人类冒险事业中风险最大的事业,常胜将军是没有的。为了争取胜利,应变是关键,好在两个史密斯将军全是随机应变的老手。

        霍兰德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亲自进入塔拉瓦环礁会干扰朱利安·史密斯少将的指挥自由,尽管手痒难忍,还是留在“马里兰”号上。同样,朱利安·史密斯将军也不打算登上贝蒂欧岛,那样,惠特尼中校也会感到不自在。他仅仅进入了礁湖,从后勤上和精神上支持惠特尼。中校打了一整天,朱利安将军信任惠特尼的能力。

        朱利安·史密斯将军从“马里兰”号的侧舷登上一艘交通艇,然后又转上一艘满载的坦克登陆舰。坦克登陆舰沿着扫雷艇标出的航道进入礁湖。月光皎洁,夜海粼粼,连折腾了一整天的日本炮兵也安静了。朱利安将军转登上礁湖中的一艘运兵船,从一个后勤中校手中接过了指挥权,他要提高登陆艇的运输效率。那个脾气随和的老中校十分恭敬,并且心甘情愿,他实在累得顶不住了。

        朱利安少将了解情形以后,发觉局势严重。两栖车营营长在礁盘上被打死了。登陆艇大队长负了重伤。车艇皆无人组织,全靠士兵自觉执行任务,结果混乱不堪。该运到岛上的迫击炮弹没运去,却运去了大量香烟和蚊帐。朱利安将军立即任命了几个士官负起责任,所幸的是:美国军队从印第安战争开始,就有士兵直接指挥战斗的传统。

        运去几台完好的电台以后,朱利安将军同滩头部队建立了密切联系。车艇恢复了组织,效率大增。朱利安将军与霍兰德军长商议后,决定让“海魔”师预备队八团十二营登陆。并将军预备队六团调到塔拉瓦海面,在贝蒂欧鸟头附近建立一个新的滩头阵地——绿滩。

        一切都布置好之后,朱利安少将点了一支烟。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有点儿纰漏。“究竟在哪儿还有问题?”他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起来。

        增援部队乘上了一艘艘步兵登陆艇、机械化登陆艇、坦克登陆艇,突突地开到贝蒂欧的礁盘外缘。夜潮已退,他们只好等待着,由不多的两栖车慢慢转运,无可奈何。有些指挥官等得不耐烦了,命令部队弃舟涉水。陆战队士兵纷纷从登陆艇上跳下来,乘黑夜涉过礁盘。

        日军发现了礁湖中的动静,机关枪开始扫射。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有人则一倒不起。随着曳光弹的亮光,可以分辨出咸水湖里川流不息的艇群和礁盘上黑压压的士兵。没有呐喊,没有对射火力,士兵们一步步逼近贝蒂欧的沙滩,他们沉静地迎着死亡。

        有几艘机械化登陆艇在礁盘上搁浅了。里面的炮兵们忙起来,把艇中的75毫米野炮拆成儿大件,背着扛着抬着跳入水中。他们踏着锋利的礁石前进,有人中弹倒在海中。炮长低沉地喊,“再坚持一下,无论如何也要把炮弄到滩头上!”

        火炮登上滩头,困难可想而知。这种75毫米炮还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有名的法军75毫米炮的改进型,结构笨重,根本不适于人力运输,更何况在敌人火力下涉水。炮兵们付出的代价非常之高。

        炮兵重新装好火炮,开始放列。明天,步兵们对付火力点就省劲儿多了。“没有炮的军队不算军队。”拿破仑的话是正确的。

        弹药、K级和C级口粮、淡水、医药、血浆、通讯器材和其他一时用不上的东西,都卸到红滩的沙岸上。货物乱七八糟,堆得到处都是。栈桥可发挥了大作用。但不久也被拥塞了。日军不时向栈桥射击,打得还挺准(距离早测好了),不断有人倒下,引起混乱,影响了卸载的节奏。但是,美军拼命地干,谁都明白,如果说D日“海魔”站住了脚跟,那明天的战斗就将决定胜负。

        预料中的日军夜间反击还没有发生。朱利安·史密斯将军看了看表:一点零五分。已经是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了。柴崎还没有动作,热带的夜短,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朱利安将军吐了一口烟圈,陷入沉思:日本人今天晚上究竟抱什么打算呢?

        他猛然想到一点,急忙抓起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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