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弗里接到格洛斯特郡警察的电话,行者因为在本地一家制药厂周围游荡被抓了起来。警察在老集镇泰特伯里审讯了他,对其进行警告教育之后予以释放。值班巡警在他离开之前,把他带到一边,用最礼貌的方式建议他,最好不要再被人发现出现在工厂周围。但是依照卡弗里对行者的了解——他已经渐渐摸清行者的性格特征和缺陷——如果行者对什么事情感兴趣,那就绝不会因为遭到逮捕这样的小事情而被挡住去路。
卡弗里的想法是对的。10点半他到了那里,停下汽车,把莫特尔留在后座上睡觉。他几乎是刚一下车就发现了行者。行者已经在距离缠满了铁丝网的围墙50码远的一片树丛里搭起了帐篷。在那里行者可以看到工厂,但是值班站岗的人却看不到他。
“你今天没走太远。”卡弗里找到那张空闲的泡沫床垫,铺展开来。通常行者都会给他铺好;通常这里还会有一餐饭食等着他。今晚空气中食物的香气还未散尽,但是锅碗已经洗刷干净,整整齐齐地垒放在火堆旁。“今天你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
行者从喉咙里低哼了一声。他打开酒壶,往一个有缺口的大杯子里倒了些酒,放在睡袋旁边。
“我今天到这里不是来招你烦的。”卡弗里说,“你已经在警察局呆了大半天。”
“浪费了五个小时。大好时光!整整五个小时!”
“我不是为了案子来的。”
“不是为了那个亵童犯?那个写信的人?”
“不是。”卡弗里用双手搓着脸,这是他现在最不想提的一件事情,“不是。我是来你这里休假的。”
行者又倒了一杯酒,递给卡弗里,“这么说,你想谈谈她,那个女人。”
卡弗里接过杯子。
“别这样看着我,杰克·卡弗里。我告诉过你我不会解读别人的思想。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再提起她,那个女人,那个你一直惦记着的女人。春天你来找我的时候,说的全是她。你简直在为她燃烧。”他往火堆上添了根柴,“那时候我真嫉妒你。我是再也不可能对哪个女人产生那种感觉啦。”
卡弗里咬掉拇指上的一根倒刺,眼神空洞地盯着火堆。目前他对弗丽·马里的感觉与冲动已经消失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剪不断理还乱,所以,他认为现在用“燃烧”这个词已经不那么准确了。“好吧,”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来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你应该在报纸上见到过这个名字,米琪·凯特森,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六个月之前失踪了。”
“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那个女人——我们说的那个——知道凯特森出了什么事。就是她杀死了凯特森。”
行者扬起了眉毛,双眼通红。“谋杀?”他轻声说,“真是可怕!她肯定是个很没有道德的人。”
“不是的,是场交通事故,她当时开得太快了。那个姑娘,凯特森,突然从野地里冲到了路上……”他的声音小了下来,“你已经知道了,你这个混蛋!我可以从你脸上看出来。”
“我会注意到一些事情。我好几次看到你重新走那个姑娘离开戒毒中心之后的路线,一次又一次。有天晚上你还一直走到太阳升起?”
“那是在7月。”
“我就在那里。当你找到事故发生地点时——路面上的刹车痕迹?我就在那里,看着你。”
卡弗里良久没有说话。不管行者怎么说,不管他如何否认,他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他是个能洞悉一切的人;看到凡人犯了错误会宽容一笑而不加干涉。发现刹车印的那晚很好;就在那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头绪,他心中存在的疑问也从“弗丽为何要杀死凯特森”——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卡弗里所知道的只不过是她处理了尸体——变为“如果这只是一场事故,她为何不能直接说出来”。直接走进最近的警察局,说出事情真相,她甚至都有可能不会被监禁。这个问题一直到现在还困扰着他,阻碍他向前的每一步——她为什么不坦白。“真是奇怪,”他自言自语,“我从来不觉得她是个胆小鬼。”
行者照料完火堆,在铺盖上躺下来,双手抱着杯子,脑袋靠着一根原木,大胡子在火光里泛着红光,“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整个故事。”
“什么整个故事?”
“真相,你不知道真相。”
“我想我知道。”
“我非常怀疑这一点。你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有一个可能性你根本没有去考虑。实际上,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的存在。”他说话的时候两只手做着小动作,好像是在打一种很复杂的结,“你只顾着保护她,却看不到这是个多么完美的圆圈。”
“完美的圆圈?”
“你没听错。”
“我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现在还没明白。”行者闭上眼睛,满意地笑了,“有些事情你得靠自己去想。”
“什么事情?什么圆圈?”
但是行者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火光在他脏兮兮的脸上跳跃着。卡弗里意识到行者是不会再提起这个话题了,除非他有证据证明自己确实在努力寻找真相。行者是不会白白为你提供信息的。这激怒了卡弗里——这种自鸣得意——他真想抓住行者狠狠摇晃一番,真想说一些很伤人的话。
“嘿,”他往前趴了趴,瞪着行者那张微笑的面孔,“嘿,我能不能问问你药厂的事?我能不能问问你是否打算非法闯入?”
行者仍旧闭着眼睛,但是脸上的微笑却渐渐消退了,“不能。如果你问那个问题,我会装作没听见。”
“那好,我先问了再说。是你让我猜测你的意图——探你的底细。这正是我现在要做的事情。这家制药厂建成已经有10年了。”他向着树丛中透过来的弧光灯点了点头。他只能隐约看到墙顶上的铁丝网,像个集中营似的,“你女儿遇害时这家工厂还没有建起来,所以你认为她被葬在这里。”
现在行者睁开了双眼。他抬起头,怒视着卡弗里。现在他的好战性不再是玩笑式的了,“人家训练你怎么样问问题。有没有人让你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闭上嘴?”
“你告诉过我你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将来做准备。你说你想跟随她的脚步。你为何一直到处流浪,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但是我想现在我明白了。你说你不是先知,但是我们踏在同一片土地上,你却能对其进行上百种我所不能的解读。”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警察先生,但是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会听。”
“那我就说了。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你做的所有事情。我知道这流浪是为了什么。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搞懂。那些番红花——它们都是在同一条线上的,这一定有什么含意,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然后那辆货车,埃文斯处理过她的尸体之后把它扔在了霍尔库姆采石场,在谢普顿马利特的时候被人从你那里偷走;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离事发地点这么远。但是其他的一切我都知道。你还在找她,找她被埋葬的地点。”
行者死死盯着他,双眼亮亮的,闪着愤怒的光。
“你的沉默,”卡弗里说道,“说明了一切。你难道不知道吗?有时候一个人的沉默能比他的话语更好地说明问题。”
“一个人的沉默能比他的话语更好地说明问题。这难道是你们警察的格言吗?女王陛下的执法者那舒适的办公室里出产的廉价说教?”
卡弗里似笑非笑,“每次当我触及到真相的时候你就会故意激怒我。”
“不——我激怒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既虚弱又没用。你愤怒,你以为是因为这世上存在的邪恶;但是真正让你愤怒的是你对那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正一筹莫展,无计可施。这是你无法忍受的。”
“你愤怒是因为你知道我说得对。你愤怒是因为,尽管你有超强的洞察力和第六感,你却陷入这样一个境地,”他朝着制药厂挥了挥手,“你根本就进不去,你只能在这里望洋兴叹。”
“离开火堆!别在我的地盘上呆着!”
卡弗里放下杯子,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卷起自己的泡沫垫子,把它和盘子等其他物品放在一起,“谢谢你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没有回答。”
“不,你回答了,相信我,你已经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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