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太阳余晖照在会让人错看成小型大楼群般逐渐堆高的DVD之塔,重叠得太高而崩塌的漫画书废墟,手办和杂志以及网络通贩的空箱,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关联商品上。
文化部活动楼一楼的最深处,被里染占为己有的百人一首研究会活动室还是一如既往的惨状。虽然本人表示“只是东西多而已”,不过每次来这里都会想,既然擅自住在学校至少房间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整顿。
学习会解散之后,柚乃和早苗便前来这个房间,为疲劳的脑袋补充糖分。矮桌上放着倒入麦茶的玻璃杯,以及装着果冻的木质器皿。说到房间主人则是坐在固定位置的床上,翻阅着本周的周刊少年JUMP。
“所以,已经搞清楚的是城峰有纱不仅与遗失的伪造藏书有关,她还在事件当夜十一点左右在图书馆附近的自贩机前遇见了被认为是桑岛法男的男人。”
他面向跟柚乃他们一起围着矮桌的另外两个客人——哥哥和仙堂,流畅地进行报告。
“她本人也说过会对警察如实相告,稍后就去她家进行确认吧。”
说完之后,里染观察两位县警搭档的反应。意想不到的新事实让柚乃相当惊讶,不过警部他们倒是有种意志消沉的感觉。
“为何警察花费一整天全力搜查才调查出的事,会和你在期末考的空当调查的事结论完全相同啊。”
“请不要自卑刑警先生。能够明白虚假藏书的事都是托您们搜查的福啊。”
“我说的是桑岛的事啊。”
仙堂以疲惫不堪的表情,“把这边的报告也交上来。”催促部下。哥哥打开笔记本,详细地把警方的成果说了出来。
城峰恭助的朋友·明石康平的证言。对前图书管理员·桑岛法男的搜查。母亲美世子的证言,以及在恭助周边地方找到的东西。
“正如在电话上说过的那样,除了电脑和手机上的邮件之外,没发现其他可疑的东西……不过问题是在这之后,关于桑岛法男这个人。因为到下午本人也没回家,我们就让几名搜查员闯进了房间里。然后——”
“难、难道里面有尸体吗!”
“你电视剧看太多了。”
随意地把香织的预测排除掉之后,哥哥把几张照片放到矮桌上。
三坪大小的榻榻米房间。铺在地上的被褥,挂在室内的清洗衣物,杯面的空容器。不过比其他物品更显眼的,是覆盖墙壁和地板的大量书籍。
“真是脏乱的房间啊。”
看着照片的里染说道。他到底哪来的资格说这种话。
“这些书,全部是桑岛的收藏吗。前图书管理员真不是盖的耶。”
香织说。明明她昨天没去过现场却相当清楚事情的样子。学习会上没聊过这个话题,大概她是从里染那里听来的吧。
“图书管理员的兴趣也要有个限度啊。”哥哥说。“他之所以在几星期前搬走,书本快要压坏地板也是原因也说不定。不管怎样,就是没任何人在房间。”
“那么,桑岛本人还是……”
“没在我们面前出现。简直就像个幽灵般的男人。”
听了柚乃的话后,仙堂很不快地哼了一声。哥哥再次翻动笔记本,“相对地,在室内发现了各种证物。首先,在垃圾桶里找到了染血的纱布和手帕。血液与留在柜台内的B型血相同。还有,鞋柜的旁边丢着手电筒。握柄是赤色的。”
这和刚才听过的城峰有纱的证言所说的手电筒颜色相同。这也就是说,“总之这样就搞清楚一件事了。在柜台内留下血迹的人物X,就是桑岛法男。”
“这个刚才我已经说过就是了。”
听到这番无情的指摘,县警搭档都垂下了肩膀。
“请您们用其他报告挽回名誉。比如说,有发现谁躲藏在闭馆后的图书馆里的痕迹吗?”
“……没有。已经按照你所说的从电梯乃至书库都调查过了,不过什么都没发现。”
“指纹呢?”
“检验出城峰恭助指纹的地方有三处。便门的数字键盘盖子,连接事务室和走廊的房门把手。以及,连接走廊和柜台的走廊那侧的门把手。因为能清楚地检验出来,所以最后触摸这些地方的应该都是城峰恭助。”
柚乃在脑内描绘出昨日经过的事务室周边平面图。数字键盘的盖子,事务室和柜台的房门。记得这些都是本应关上却被打开了的地方。既然最后触摸盖子和门把手的是城峰恭助,那么他就是把这些全都打开的人吧。
“在出借柜台周围,还有便门内侧的门把手上检验出的指纹,与在桑岛房间内采集到的指纹相同。也就是说桑岛曾经触碰过那些地方。根据这点,就足以证明他在事件发生当夜身在图书馆的事实。”
“尸体的挂包里的物品,还有塞在裤袋里的美工刀又是怎样呢?”
“就只沾附着城峰本人的指纹,除此之外没有可疑之处。”
“那么,二楼的洗手间呢?”
“找到的碎片果然是美工刀刃的一部分。而且从碎片上还检验出些许的洗手间地板的材料。不过,虽然把门扉和墙壁都详细调查过,可是没找到其他可疑的东西……也没发现城峰恭助和桑岛法男的指纹。”
“你是认为那个洗手间和犯罪存在关系吗。”
仙堂向里染问道。
“既然在那里找到被害者所持物的一部分,当然会是这样吧。”
“就算你这么说,不过那可是粘在透明胶带内侧的吧?为何会在那种地方?”
“很简单啊。因为就是被粘在透明胶带内侧嘛。”
里染天马边翻阅着杂志边说道。警部像是被泼了冷水似地皱起眉头。
“大哥,关于血液的情况是怎样呢?”
“除凶器之外都是很普通的检验结果。在一楼发现的血全都是桑岛法男的。在二楼发现的血全都是城峰恭助的。啊,还有,飞溅在二楼地板上的血不是有点奇妙的摩擦痕迹吗?看来果然是有谁擦拭过地板的样子。就只有那个地方的地毯上检验出的微细物质比其他地方要少。”
“……你说认为是被擦拭过,那能把正确的范围告诉我吗。”
“从尸体脚边到通道的一平方米面积。”
香织推了推红色眼镜,“既然擦拭过地板的话,那就是有什么东西滴落在那里对吧?会是什么呢?”
“例如是犯人的血什么的。”
柚乃也发表了意见,不过却被哥哥“不是的。”否定道。
“正如刚才所说,二楼的血液全都是属于被害者的。而且以现场的地板为主调查过整个图书馆,完全没发现能显示血液被擦拭过的鲁米诺反应。”
“唔,那么就是犯人的汗,或是泪眼之类的。”
“真是个像甲子园球场似的杀人现场啊……”
“不过着眼点不错。”仙堂说。“我们认为是犯人的体液溅落在地板上。”
“真是无法理解啊。”
顾问以钦佩的语气说道。
“如果是个人房间的话就算了,现场可是在图书馆自由阅览区的正中央啊。每天都有几十个人在那里来回往返。即使犯人的汗水或唾液溅在那里的地板上,混在其他微细物质里就无法成为证据了吧。按道理不会特意去擦拭才对。”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毫无道理的电视剧吗。”
“我比较喜欢有道理的电视剧啊。”
里染天马边用手指折起杂志书页的边角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不过很快就“就作为明天上交的作业好了。”搁置了这个谜团。然后他转换了问题。
“不在场证明方面呢?”
“虽然调查过车站和商店街的摄像头,不过并不清晰……五名图书管理员的不在场证明很不明确。桑岛法男的不在场证明也无法确认。不过,图书管理员以外的所有职员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果然犯人还是知道密码的图书管理员之中的某个人。还有,关于城峰恭助还取得了另一番证言。图书馆南侧有间荞麦面店,那里的店主曾目击到城峰恭助。他说在晚上七点过后,从店内出来收招牌的时候,看到城峰站在店铺前方的道路上。据说当时城峰边望着图书馆的方向边来回往返了一,两次,不久后就沿着来路回去了。”
说到七点的话,就是城峰恭助第一次出门的时间。果然他在那时外出并不是去买杂志,而且想要前往图书馆。不过这个时间段图书管理员们还留在馆内。大概是因为无法潜入,所以暂且先回家了吧。
没去理会正发挥着想象力的柚乃,里染像是理解地点了点头,“验尸结果呢?”
“正如最初的判断那样。致命伤是左侧太阳穴的伤口。右眼的伤口在先,太阳穴是第二击。从伤口的深度来看,血沫是受到第二击时飞溅出来的。因为血液只是溅落在地板上,被害者受到第一击时身体弯了起来,头部的位置降低之后才受到第二击。大概第二击是紧接着第一击而来,之后被害者就倒了下来,不到一分钟就死去了。
里染天马把杂志翻了一页,“那么。”继续说道。
“接下来这件事非常的重要,被害者倒在地板上之后,身体有挣扎过的迹象吗?”
“……根据验尸的结果,除右手以外没其他地方有过大动作的迹象。”
“移动头部的痕迹也是?”
“没有。你昨天也确认过吧,尸体是左侧太阳穴出血的,左边脸颊几乎没有沾上血液吧。因为尸体的头部一直都和地板接触。”
哥哥把手掌比作地板,边把手掌贴在侧脸上边解说。确实如果一直和地板接触的话,侧脸就不会染上血液了吧。
“还有一个新发现。”
就在里染的质问攻势停歇的时候,仙堂开口说道。
“出借柜台上有台电脑,键盘和鼠标上被检验出大量桑岛的指纹。在电脑上调查过事件当夜的使用履历之后,发现从九点三十分到九点五十分,曾经有人检索过某个图书馆客人的个人情报。你觉得那是谁呢?”
里染天马沉默地耸了耸肩之后,警部说出了答案。
“就是城峰恭助。”
听到这番话,香织猛然愣住,柚乃也差点把正在吃的果冻弄掉下来。
“正确来说,”哥哥补充道,“是检索区域内有着城峰这个姓氏的客人,然后依次逐一调查起来。最后到九点五十分时显示的是城峰恭助的个人情报。”
“说是个人情报其实就是图书馆客人的信息,能调查到的不过是姓名和住所以及年龄罢了。总之说到九点五十分的话,那就是死亡推定时刻的十分钟前。”
“恐怕在那之后不久,桑岛就被某人殴打了头部,几分钟后对方又在二楼杀害了恭助。”
两名刑警交互地说道。柚乃和香织也彼此对望。因为这是比虚假藏书更加预想不到的事实,所以要整理思考需要花点时间。
“呃……那么桑岛先生是想要调查被杀的城峰恭助先生对吧?潜入图书馆就是为了阅览个人信息吗?”
“没错。”仙堂说。“要调查个人信息的话,需要在职员用的电脑上输入密码。和便门的情况同样,既然是前图书管理员,那肯定也知道那个密码。潜入进去的话就能随意调查了。”
“城峰先生和桑岛先生,他们是怎样的关系呢?”
“不清楚。不过从事件当日他们谈过话这番证言来推测,说不定是这样的吧。”
仙堂像是要把冰融化一样摇晃着麦茶的玻璃杯,以鉴定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看法。
“被开除之后还是常来图书馆的桑岛法男,发现了城峰恭助把伪造的书籍藏在馆内的事情。于是,他便以此来威胁恭助,要他协助自己进行犯罪。比如说在晚上盗窃图书馆的藏书,转卖给旧书店的计划之类的。当晚桑岛和恭助见面,九点半左右入侵图书馆。趁着恭助在二楼搬运书籍还是做着什么的机会,桑岛就启动了柜台上的电脑。以恐吓来说,握住对方的弱点越多越好。只要调查客人的数据信息,就能获得恭助的个人情报。然而,恭助发觉了这件事。他为了保护自己,用书本殴打了桑岛。桑岛一度倒在柜台下,不过起来后就夺走了凶器,追着逃跑的恭助上到二楼,在那里把他反杀了……怎么样,里染?”
“‘暗杀教室’快要动画化了啊。”
“你给我把头离开JUMP!”
刚才在警部冗长地解说期间,废柴人类又把目光转回杂志上。他一副厌烦的样子把杂志合上。
“刑警先生的这种说法,就好像将桑岛认定为犯人一样啊。”
“……他从现场逃跑至今行踪不明。怀疑他是理所当然的吧。搜查本部现在正采用以桑岛法男为重点的方针进行搜查。”
“‘久我山’这个死前留言又该如何呢?”
“正如你昨天所说的,那只是伪装吧。实际上城峰写的只有‘く’字而已。之后桑岛才把偶然看到的书本角色圈起来,将指示桑岛的‘く’伪装成表示久我山的‘く’。”
“我已经这么说过了吧。‘第三者X和犯人是同一人物的可能性很低。’城峰恭助被杀害是在晚上十点。桑岛法男从图书馆逃走是在一小时之后。若是桑岛是犯人的话,为何他要在现场逗留一个小时?”
“我在最近终于知道你的弱点了。”警部以细长的双眼紧盯着少年。
“你对人类太过无知了。”里染天马没有反驳,他把杂志搁在身边,然后等待警部说下去。
“人类啊,生起气来就会把各种各样的事情都遗忘。比如理性,痛楚什么的。被殴打头部的桑岛法男,拼命地从恭助手上夺走凶器。他追着逃跑的恭助,在书架前面把恭助杀掉。在兴奋的情绪冷却下来的同时痛楚就涌现了出来。于是他就倒在了尸体的旁边,晕迷过去。恢复意识是在一小时之后。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桑岛慌张地逃出图书馆——然后就被城峰有纱目击到了。”
“……确实,要是这样。”
“时间顺序上就符合逻辑呢。”
柚乃和哥哥都同时点了点头。香织“可是——”说着举起手。
“按这种情况,二楼没有留下桑岛先生的血不是很奇怪吗?二楼就只有恭助先生的血对吧?”
“大概是本来出血量就不多,在追着恭助的时候血液也凝固到某种程度。根据倒下的方式如何,即使血液没有留在地板也并不奇怪。至于擦拭地板,是因为晕迷时滴落了唾液吧。”
“唔,原来如此。”
“怎样?”
说服了其他人的仙堂最后把身体转向搜查顾问。
可是,里染还在坐在床上沉默地苦思冥想。
“谁知道呢。我还是以为除了城峰恭助和桑岛法男以外,还有另一个人身在图书馆内。”
“为何?”
“理由有好几个,比如说指纹。犯人有把数字键盘和门把手的指纹擦拭干净。如果桑岛法男是犯人的话,会把柜台等地方的指纹留下来不是很奇怪吗?”
“是太过慌张而忘记了吧。这是常有的事。”
“那么还有一个。城峰有纱说过目击到桑岛法男之时‘除了赤色手电筒之外好像没带着其他东西的样子’这样的证言。既然如此‘键之国星’,以及城峰恭助带着的银色手电筒,应该是被其他人带走的吧。”
正准备喝麦茶的仙堂猛然停下了手。看来他还没考虑过这点。他把玻璃杯放回矮桌上“啊——”地含混其词。
“是从占地内出去之前,在图书馆旁边处理掉了吧。挖个洞埋起来之类的。”
“将特意从图书馆带出去的东西,在图书馆旁边处理掉是吗。”
“……那你认为桑岛法男不是犯人吗。”
“虽然还没有确实证据,不过这是我现在的方针。”
以讽刺的语气说完之后,里染把身体躺在了床上。仙堂像是闹别扭似地沉默下来,吃了口果冻。到底是相性不合的两个人。
好一阵子,房间内都飘散着尴尬的气氛。
“……如果犯人另有其人,那为何要把书带走呢。”回顾笔记本内容的哥哥自言自语地说道。
“终于有个有建设性的意见了啊。”躺在床上仰视天花板的顾问,脸上带着浅笑。
“恐怕这就是这个事件的中心了。”
“总觉得,不太能达到休息的目的呢。”
锁上百人一首研究会房门的香织这么说道。柚乃也“还真是。”垂下了头。原本是来补充糖分的,却被卷入报告会中反而动了更多的脑筋。
西斜的夕阳把寂静的校舍染成绯红色。如同受到凉快的微风推动,两人朝正门的方向走去。
“香织学姐知道事件了吗,你好像很清楚的样子。”
“因为天马昨天从考试中早退了嘛。傍晚时我埋伏在活动室里打听出来的。不过这次倒是没有深入事件的意思。毕竟要复习嘛。”
“我、我也想这样做。”
柚乃的头垂得更低了。得赶快回去解决汉字和英语单词才行。
“那么,你从最初就知道城峰同学和里染同学的关系对吧。”
“他们应该是在谈事件的话题吧。哎呀,就算不知道我也很清楚天马是不可能会有恋人的啦。”
“早苗她还推测了里染同学的其他对象喔。八桥学姐和针宫学姐什么的。”
“唔,想象力太丰富了……”
“说的也是呢。”
两人都苦笑起来。
刚才离开房间的时候,废柴人类已经在床上打起盹儿了。“难道又熬夜看什么东西吗?”这么问他之后,得到的是个莫名奇妙的像是动画片名称的回答。果然过着如沉落地底般的生活的他,和那种轻佻的事情一点都不合适。毕竟连和他来往甚长的香织都这么说——
那么说来,柚乃想起了点无谓的事情。
在身旁笑着的她,向坂香织是怎样想的呢。
十多年的同学兼朋友。从最初就知道房间秘密的唯一人物。初次见面的时候,曾经问过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但被她“是老相识。”随意地应付过去,在那之后就对此感到在意。再怎么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会每天都造访那间活动室吧。
难道她们两个是更加亲密的关系?以如同日常风景般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的柚乃而言,要对此展开想象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至少比起其他人要容易。
“也有可能……是香织学姐,早苗也这么说过。”
直接问会让人不好意思,柚乃撒了点谎。
香织“我?”指着自己,“不不,虽然偶尔也会被别人这么说不过我可不是喔。”
她用轻松的态度否定了。柚乃又“说的也是呢。”回应道。
接下来对话暂时中断,两人沉默地走在夹在校舍间的道路上。虽然平时现在是能听到赛跑的吆喝声,吹奏乐部的演奏声,篮球与地板的摩擦声的时间带,不过考试期间的风丘高校相当安静。
即将来到前庭的时候,香织停住脚步。
“他也许再也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了吧。”
她把视线投向背后的文化部活动楼。
柚乃在后面两、三步的地方站住,看着香织的侧脸。虽然口吻很轻松,但开朗的表情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再次吹来微风,摇晃起种在前庭的树木叶子。
她像是要隐藏声音般,悄声地,“因为——”
“唉?”
被柚乃反问,她像是回过神来似地把头转了过来,“不,没什么。”说着朝楼梯口望去。
“啊,对了,我把相机忘在活动室里了。我回去拿一下。再见啰。”
她轻轻地挥了挥手,然后就跑走了。在转身的刹那,红色的眼镜架反射了夕阳,闪耀出橘色的光辉。柚乃如同要追逐她的身影,好一阵子呆站在原地。
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不对,自己刚才究竟是不是听错了呢。毕竟她说的很小声,而且周围还有风和树叶的杂音。完全没有听清楚的自信,但从嘴唇的动作能依稀想象得到,总之就是相当暧昧。
不过,柚乃边继续行走边思考着。
说那句话时香织的表情上,带有些寂寞的面影。柚乃曾经见过那张表情。在根岸站的月台上,在夏祭的神社中。每当说到里染的事情时,她开朗的表情上偶尔会蒙上阴影。而且她把里染称作‘他’。那样子就像是在谈论并不熟悉,关系并不好,远在他方的别人的事情一样。
嗡。
走到坂道上的时候,书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好像是收到邮件了。柚乃边驱散受香织的话影响而弥乱的心绪,取出手机确认邮件。然后看了两次发件人的名字。是里染镜华发来的。
把头发吹干之后,有纱回到二楼的自己房间。
前来问话的两名刑警在三十分钟前就回去了。他们事前似乎从里染那里听说了情况(原来他真的和警察合作!),案情询问比想象中更流畅地进行了下去,不过本来自己就不擅长和人说话而且对方还是刑警,所以心脏还是猛跳个不停。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好好面对,把能传达的话都传达出去了。
自称是仙堂和袴田的两位刑警,都真挚地倾听有纱说的话。虽然关于把伪造的藏书放在图书馆的事没受到太大的责备,不过相对地写在笔记本上的‘键之国星’原稿就被他们带走了。没想到会有以这种形式被别人阅读到的日子到来。这几天净是发生些连想都没想过的事。
有纱在椅子上转过背,抬头仰视着天花板。即使把秘密告诉了警察,用热水冲洗了身体,也不可能将不安都抹去。从一楼传来母亲用电话交谈的声音。因为光靠叔母美世子难以举办葬礼,所以有纱的父母也提供了帮助。母亲的声音比平时更焦急,能感受到声音里混有些打击和丧失感。有纱的心情也是同样,不过看到夹着书签的那本文库本放在桌子上,她便稍微安心了点。
她想起里染说的话。不要紧。有他在。警察也在行动。所以自己也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就行。总之现在就先复习。明天考世界史。虽然大致上都复习过,不过为求慎重还是作最后的确认。
她打开教科书和笔记本,开始复习起来。风从窗户吹了进来,翻动了一张书页。
她无意间望向窗外。
下个瞬间,有纱惊吓地把脸转回桌子。然后她又胆战心惊地把视线转回窗户上。家门前的道路上就只有街灯的光亮,没有任何人。已经冲洗过的肌肤上喷出了汗水。心脏的鼓动比起面对刑警时更要剧烈。
是心理作用吗。
不对,刚才确实——确实看到了。目光对上了。
与站在街灯下面,紧盯着这个房间的男人。
与戴着帽子,眼睛是三白眼,脸颊有火伤的男人,与那个男人,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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