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梦总是被万恶的下课铃声所惊扰,我翻了下身,看着窗外天还大亮,估摸此时应该是刚下第一节课。
果然,不一会儿,下课归来的舍友们鱼贯而入返回宿舍,他们无视对睡者的尊重,一边吵嚷着交流刚才那节课的学习心得,一边换了课本准备去赴下一堂课。
末了快离开时,舍长火眼金睛,发现了躺在床上的我,他看了我一眼,明知故问:“还睡呢?”
我闭着眼“嗯”了一声,然后翻了翻身,把脸朝墙屁股朝他。
对着我的屁股,舍长说:“你别睡了。”
我睡眼蒙眬地问:“怎么了?”
舍长身兼数职代表最先进的生产关系对我进行斥责:“我是你舍长,也是咱班的学习委员,更是学生会副会长,我觉得我有责任管教你,木云,你说所有人都在上课,你却在宿舍里睡大觉,你上大学就是来睡觉的吗?”
显然他只看到我白天旷课睡觉,却没发现我晚上通宵上网,否则不会问出这么片面的问题。
我回答得言简意赅:“不是。”
舍长吹毛求疵:“转过身来说话。”
我非但翻过身,还瞅了他一眼,问:“还有事儿吗?”
舍长见我肯睁开眼睛和他面对面交谈很是惊讶,当是我改邪归正的前兆,义正辞严道:“你知不知道,刚才课上陈老师点你名了!”
我“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这倒不是说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主要是因为我平时上课少,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一个是陈老师。
舍长心中恼怒,代表完最先进生产关系开始代表最先进的生产力,化身成陈老师现场说教:“陈老师对你下了最后通牒,说如果你今后再旷课,考务处会取消你的考试资格,期末考试也不用参加了。”
这与其说是警告反倒更像是恐吓。何况身为老师,取消考试资格已是其权利范围内的最后一道杀手锏。舍长代为转达,言辞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神态表情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乍一看,我顿时想起陈老师是谁来了。
要是一般学生,此时肯定赶紧爬起床来,穿戴整齐抱着课本前去上课。可我不一般,大学四年挂科三十四门,区区一门缺考又算得了什么?
我哼笑一声,倒头继续睡。
所谓债多不压身,死猪不怕开水烫,面对如此威逼恐吓,我却能坦然睡去,想来世上那些临危不惧威武不屈的烈士英豪,他们浩气凛然的英姿大抵也不过如此。
我能坦然去睡,但在我上铺假寐的大宁却睡不下去了,他惴惴不安地探出脑袋问:“点名时陈老师有没有提我?”
舍长吓了一跳,未料到上铺还躺着一条漏网之鱼。他心中憋气,恐吓我不成改去恐吓大宁,继续狐假虎威道:“你?”
大宁听到这个“你”字音重且拖得老长,只道后面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赶紧毕恭毕敬地坐起身来,准备聆听舍长教诲。
结果,舍长口中的“你”字硬生生拖成了吊死鬼,最后反倒没了下文。当然,这并非舍长心慈口软,而是陈老师确实没有提及大宁。这厮抱着枪打出头鸟的教育方针,只盯上了我,至于大宁有没有旷课,他全然不在意。
舍长虽没了下文,却“嘿嘿”冷笑了两声,力图烘托出无声胜有声之境界。
大宁求骂不成,心中已是忐忑,此刻又闻舍长阵阵怪笑更是惴惴不安,心惊胆战地说:“舍长,是不是有什么难听的话不方便说,没关系,您尽管说,不要有所顾忌。”
舍长被他的诚恳打动,索性了他心愿,假传圣旨道:“如果你再跟他混在一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说完,还瞥了我一眼。
舍长这话虽说得不愠不火,但挑拨离间之意再明显不过。大宁想不了那么多,只顾自己安危,追问道:“陈老师真这么说?”
舍长不置可否,打马虎眼道:“你以为呢?”说罢,哈哈大笑,扬长而去,留下大宁在上铺失魂落魄。
这我就看不下去了,也坐起身来,道:“将来要被取消考试资格的是我,又不是你,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什么?”
大宁未雨绸缪,抱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念头说:“没听陈老师说吗,再这样下去,我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下场?什么样的下场?难道毕不了业?”
大学四年挂科三十四门,位列校史之首,我早就做好肄业的心理准备了。既然如此,学校为什么不把我劝退,还留我在学校里继续吊儿郎当?
原因很简单:我所在的这所奇葩大学,像我这种学生有很多,贸然开除只会给学校造成不良影响,还不如放任不管,起码每学期还能收取不菲的重修费,尽管那些重修课我一节都没去听过。
大宁挂科虽没我多,但二十多门的傲人战绩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至今还残留着能正常毕业的幻想。
我觉得一个人若是不能清醒地认识自己,不能正确地认清形势,是最可悲的事情。成天旷课睡觉、挂科缺考,还妄想顺利毕业拿到学位证书,你说你让那些大学四年寒窗苦读的学子们情何以堪,你说你把中国严谨公正的教学制度摆在什么位置?
我不敢往下去想,我觉得我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唤醒大宁,让他别再痴人说梦了。
可未等我开口,大宁却抢先道:“木云,我觉的我不能再这样痴人说梦,幻想自己能顺利毕业拿到学位证书,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他越说越激动,接着大喝起来:“与其在这儿自己骗自己,还不如做些更实际的事儿,你说呢?”
他这一喝看似是在喝醒我,其实更是在喝醒他自己。我为大宁能有这般觉悟而感到欣慰,二话不说当即翻身起床穿衣穿裤准备去网吧再战。
大宁也不甘示弱,早早穿戴完毕,却赖在床上迟迟不肯下来,想是在找上网卡。
我在床下不好催促,只得安慰说:“不急不急。”
大宁一边翻弄被褥一边自我反省:“大学玩了四年,挂了那么多门功课,还成天幻想自己能顺利毕业,现实吗?一点都不现实!这样想来想去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不去想。”
我拍手赞道:“真理!”
大宁得我赞赏,更是洋洋自得,最后总结道:“我觉得人生在世,不能总纠结于以往的过失,《舍得》不是有一句话吗,叫有今生无来世,把握当下放眼未来!”
我见大宁开始咬文嚼字,当即借来李太白的诗词卖弄风骚:“可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如今什么对咱俩最金贵?自然是这当下的好时光啊!怎么还没找到吗?不是我批评你,上网卡这种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放啊!”
“等等,谁说我在找上网卡?”
“不找上网卡,那你找什么?”
“找学生证啊!”
我更加不解:“找那破玩意儿做甚?”
大宁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挂的门数太多,自己也记不清哪些科挂了哪些没挂,用学生证上的学号正好可以在教务网上查查成绩。”
“哦,原来如此,你看像我这样逢科必挂挂得这么彻底的就不会有这种烦恼。等等,你查成绩做什么?难道是要复习功课重新补考?你刚才不是说如今幻想毕业已经不现实了吗,你还说要活在当下不要纠结以前的过失,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大宁看了看我,沉重地说:“我说的没错,以前总是幻想自己能顺利毕业,可这毕竟不现实,真要毕业,光想是不够的,还要把握住当下的好时光,戒网戒玩认真补习,才有一线生机啊!”
我悲叹大宁的迂腐,质问道:“落下四年的功课,岂能一朝一夕补习完?”
大宁显然抱着破釜沉舟之心,誓死拼命一搏:“确实,要想在短短两三个月把四年落下的功课补习完毕是不可能的,可总要试试吧。试了,总算有点儿希望,不试,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说到这儿,他看了我一眼,最后语重心长地说:“木云,你想想,如果到头来咱们大学毕不了业,那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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