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萨瓦斯睁开双眼,头疼欲裂。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因为昨晚酒喝得太多。凯里郡的生活方式就是如此,他也就入乡随俗了。
这里湖泊众多,昨天他专门找了个湖去钓鱼,想借此忘掉最近发生的事情,可是没有奏效。所以昨晚他只好约几个朋友到村里的酒吧喝酒——这些老家伙们从未离开过村子半步。有时他很嫉妒他们的逍遥自在,而有时他们会对他的行踪不定起疑心。
清晨熹微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到卧室深处的墙上。墙上挂着他过世父母的照片,这是小茅屋里仅有的几件私人物品。他曾是英国军队的拆弹专家,两年前退役后就一直蜗居在这里。
他现年四十九岁,曾经的军旅生涯恍若隔世。最初他在北爱尔兰的街道上执勤,然后作为下士被派遣到阿富汗的赫尔曼德省桑金地区执行任务,其间军功显赫。他所在的皇家后勤军团隶属于第11爆炸军械处理部队。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在战友惨死后退了役。他试图劝说双胞胎弟弟阿历克斯也跟着退役,但没有成功。阿历克斯的心中仍昂扬着军人的激情与斗志,但是,尼克松早已心灰意冷。
自从那次谈话后尼克松就再也没有见过阿历克斯,只有在这样的清晨他才会想起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也许,像他这么喜欢当兵的人,可能还在世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服役吧。
尼克松最后对阿历克斯说的话是“如果需要我,你知道该到哪里找我”。退役后,他一直隐居在爱尔兰乡间。
他掀起被子起床,伸展了一下身子,到厨房泡了杯咖啡拿回卧室。喝了几口,然后开始剃须、冲凉、穿好牛仔裤和运动衫。
结束意大利的历险回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开始越来越想念过去那种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刺激生活,想念那种刺激以及林赛·米歇尔。林赛比他小17岁,但是年龄并不重要。
他们最后一次短信联系是三周以前。林赛目前正在贝尔法斯特做一个新闻报道,下个月要去参加《伦敦时报》的面试。她终于要实现她的终极目标了:在一家世界闻名的大报社工作。
林赛一直都在为此努力。她最初是《韦斯特米斯郡日报》的一名菜鸟记者,继而成为《爱尔兰时报》法庭记者,后来因为表现出色,被提拔做了现在的调查记者。
她的第一个重大突破出现在瑞安航空公司从都柏林起飞的航班上,当时一个爱尔兰疯女人试图炸毁飞机。第二个重大突破则出现在她报道威尼斯总督府遭恐怖袭击时。也就是在那时,她在威尼斯市中心邂逅了尼克松。
尼克松的父亲是希腊裔,母亲是土生土长的剑桥人。所以虽然尼克松的姓氏萨瓦斯不像英国人的姓氏,但是尼克松这个名字却是不折不扣的英国名字。之前为了对付爱尔兰共和军恐怖分子谢默斯·奥卡拉汉,他受召重出江湖。如今谢默斯·奥卡拉汉已经死了。
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赞成林赛到伦敦工作。也许这样想很自私,因为伦敦离都柏林太远了,而且他真的不想最后还是回到伦敦去——没准儿他心中是想回去的呢?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也很吃惊。喝着咖啡,他开始考虑哈里·威廉森少将在牛津郡沃克斯豪尔兵营说的话是真是假——他说有任务给尼克松。
政府目前极为担心爱尔兰共和军反叛分子日益增长的威胁,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上次在威尼斯发生的事件就是为了替反叛分子筹措资金,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现在,反叛分子们开始不断在爱尔兰以外的地区寻求资金支持,为反对英国统治北爱尔兰而开展的新一轮暴力活动煽风点火。
政府怀疑反叛分子们早就开始在世界各地筹措资金了,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些活动扼杀在摇篮里。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北爱尔兰的和平。一旦恐怖主义再次在北爱尔兰生根,将会给英国带来一场灾难:由于英国兵力已被部署到世界上其他热点地区,所以本土兵力严重不足。
在威尼斯事件中,尼克松本来是不愿意充当什么英雄的。他的确救了林赛和其他几个人的命,但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想一直当英雄。看过了太多类似《007》和的电影,他深知现实远不是那么一回事,鲜少有人能得偿所愿。
但是,威尼斯那一次确实够精彩刺激。他又喝了一口咖啡,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办。
也许我该北上给林赛一个惊喜。不,还是算了吧,她不会开心的。
他把咖啡杯放在床头柜上,又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继续思考。这时手机响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哈里·威廉森打来的。
“那个任务,你还打算参加吗?”
“这里可是战场,我的英国朋友。你同意支持和平进程,这很好。那么我想你对安排感到满意吧?”
哥伦比亚官员显得局促不安,但是他仍然接着按要求解释。杰克·克罗瑟斯记得自己当时稍微松了口气。一切都是合法的,光明正大的——那时的确如此——现在可今非昔比了。
“毒枭们正在竭力颠覆政府,意图破坏我们的司法系统和社会构架。”
他停下来,一个女人送来饮料放在桌上。
“我给你说清楚点吧,”等那个女人走了以后,他继续说道,“在过去的7年里,总共有157位法官被谋杀。还有3500名英勇的警察和缉毒人员殉职。”
杰克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政府部长们再也不能在自己的国家里自由活动了。敬爱的总统受到严密保护,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们不会被吓倒!我们一定会战胜那些试图破坏民主,企图奴役人民的邪恶势力。”
杰克靠在椅子背上。
“那我到底要做什么?”
官员和蔼地笑了。
“正如比尔所说,我们需要你发挥自身特长。我们不想再看到我们优秀的法官和官员被炸飞或死于非命。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希望看到总统在任期内被这些歹徒暗杀。他们的一切都必须保护起来——他们的家、办公室,甚至是车子都必须严格保护起来。”他停下来好让杰克能消化他的话,“简而言之,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外国老兵,来保护我们这样的政府官员。”
杰克站了起来。
“说得好,先生。”他说。
官员一脸疑惑。
“他是说任务艰巨——但是他很荣幸接受任务,”比尔连忙解释,“是不是,杰克?”
官员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杰克皱着眉头坐回座位上。
“我悄悄跟你说吧,杰克,”比尔小声地告诉杰克,不让官员听见。
“这些人压根儿就不信任他们的军队了,就这么简单。那些毒枭们自称是引渡犯,已经在各种地方买通了很多人。他们根本不相信任何人。这些官员雇佣了不少外国人,你可不是唯一一个。官面儿上讲,你叫安全顾问。”
比尔没有告诉他的是,今后他要24小时随时随地保持高度警惕状态。
他们转身看了哥伦比亚官员一眼。
“我要保护的人到底是谁?”杰克问。
“不要问,杰克。你只要知道他能在最高层面上代表总统就行了。”
杰克起身看向窗外,官员的话还在脑子里回响。这就是他的新工作环境,他终于可以摆脱过去的痛苦了。
过去的痛苦记忆让她精疲力竭,又昏昏睡去。但是过去仍如梦魇般地折磨着她,她起身去厨房喝水,胃疼一直没有停止,让她不得安宁。
她看着窗外,聆听着中午街道上车辆的声音。年轻时她习惯了乡村的宁静,但是那些当兵的甚至把这份宁静也夺走了。如今乡村的宁静却让她感到恐惧。
她记得自己在葬礼结束后走路回家,满脑子都是她的哥哥们。她曾经告诫过他们不要卷入那些事情,可是他们就是不听,结果就这样没了命。
她根本没有听到英军军车从后面开过来的声音,也没有听到车子停了下来,还有那些士兵跑动的声音。她只感到自己被人一把抓住拖到巷子里,然后被推进了一个堆干草的棚子。
即使是现在,她都记得自己恐惧的哭声,记得自己大声求饶。她使劲儿挣扎,可他们那么强壮,她又那么柔弱。等衣服被扒光了,她只能听天由命。两个人把她紧紧压住,第三个人残暴地一次又一次地强奸了她。在她昏厥之前,她看到了强奸犯脖子上那个丑陋无比的胎记。
她浑身颤抖,双手紧地抓住厨房的水池。完事之后他们一溜烟跑回军车扬长而去。那邪恶的笑声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回荡,想起来就让人浑身战栗。
她在干草棚里躺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农夫发现。父母发现她没回家,一直在四处找她。警察的态度已经非常和蔼了,但她发觉自己根本没法面对那些问题,于是离开了那个地方,在心里默默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报仇雪恨。如今她终于就快得偿所愿了,心中一阵欣慰。
路牌提示他即将离开M25高速路进入辅道,终于快到伦敦了。他暗想:伦敦人的日子过得太好了!
他不记得上一次爱尔兰共和军把伦敦闹得翻天覆地是什么时候,他们常会改头换面出来闹事,所以当他打开收音机听到新闻时不禁讶异,甚至可以说是大吃一惊。
怎么没人告诉他?他妈的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些问题像砖块一样砸在他头上。很快他就明白了:现在他是孤家寡人了。这也正是他的人生。他不相信任何人,而且似乎也无人信他。
好吧,我们走着瞧,蠢货们!
辅道入口处拥挤不堪,前方发生了一起车祸,而且连交通信号灯也坏了。他关上收音机,踩着刹车,闭目养神。
他忆起了高中入学的第一天,那简直是个噩梦。那些身材高大的大男孩们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来欺负他:在操场上、走廊上,哪怕是上课时老师一扭头的工夫。但是那时他已经学聪明了,明白必须不惜一切地克制自己,别惹麻烦。
每次挨打后他都默默起身离开。别人都叫他懦夫,但他不在乎。他需要集中精力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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