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看,哈特。这究竟是什么?”
他把放大镜交给我,让我认真注意看他手指指的那张从沙巴特房间里拿出来的,有蓝色水滴图案的手帕上的东西。
“那是头发”,我如此说道。
“而且,像是红发。”
——克雷顿·劳森
新寺仁表示和‘00’唯一一名取得联系的成员是担任鼓手的“汤姆”,也就是同道堂一。
借用中介的电话,新寺给他兼职的摩托车店打电话联系,他以“在十二点前可以翘班十分钟”作为回应。
“那好到时候见”新寺与他约定好十五分钟以后见面之后,就放下了话筒。
因为中介的电话上面装有扩音器,所以他们通电话同时,龙藏也同步把握了事情的脉络。
“又是同道堂么?新寺桑。”
在和中介告别以后,两人走到户外,龙藏对汤姆出人意料的姓名甚是讶异。
“是同道堂一。同一条道路的道,堂堂正正的堂,ayashi。”
他的回答方式就像解释自己的本名一样。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少见,当然这个不需要向龙藏作过多的说明。
“和同道堂裕子桑,恐怕有什么关系吧。”
“没有,恐怕没什么关系。同道堂这个姓氏虽然是这个城市独有的,但根据地域来说,有三栋相邻的房子都姓同道堂。而且即便和同道堂家有关系,也不是和裕子桑有关,而是和十三郎桑有关。总之,一旦进了同道堂集团这个多个关联企业集合而成的家族企业,儿子和继子都是持续增加的。”
“或许,这次案件的凶手是对‘同道堂组’整个系统抱有仇恨——对了,那个‘00’的玛丽的真名难道就没跟别人说起过么?或许还要加上消失的小纯。”
“难道是姓‘同道堂’?哈哈哈,怎么可能,你说的这也太社会派了。”
新寺笑着转到车的驾驶一侧,打开了车门。龙藏稍等一下也坐在副驾位置上。
当然不用说,一个乐队所有人的姓氏都一样这个显然揣测过度。把这个看成是对同道堂家族的复仇计划实在太好高骛远了,毕竟最开始是两起伤害案件应该跟同道堂无关。
但是如果不这么考虑,龙藏实在不能理解这无差别的残虐案件的动机。瞄准的目标是红头发,这个预想实在太不可理喻了。
她们果真是因为红发遇袭的么?
她们果真没有其他共同点么?
共同的过去,共同的经历,共同认识的人……应该是有没有发现的盲点的。新寺大概还没有发现吧。
——不,或者是……
或许新寺已经刺探出了某些情报。恐怕就是之前说的“如果可以说的时候,我一定会说的”的那种秘密。留衣应该知道什么内情,恐怕是以前从小纯那里知道的……
如果这样的话,龙藏对于这个非常残酷的案件,已经做好了在未来能够平息这种残酷的期待了。即使还完全不能理解凶手的动机。
随着开动汽车的轻微摇晃,龙藏不禁确信这一点。
汤姆工作的店铺就在东区到中央区的那条道上。
那是一家外面装有透明玻璃的摩托车店。在隔着两栋房子地方,有家小巧古朴的咖啡店,这是他们约定好的碰面的地方。
在爬满常春藤的石墙上,有一扇一米五高,不像是给大人开的窗子。一低下头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就同时响起了悦耳的牛铃的声音。
“啊,这边。”
尽管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但汤姆早就在里面吧台后面等着呢。店内只有吧台是没有餐桌的。
汤姆——同道堂一个子不高,但身上既有结实的肌肉,也有多余的肥肉。因此,他力量虽大,但动作比较迟钝。因为正在工作繁忙的时候,想必一定穿着带衬衫的工作服。符合他身材的宽下摆的软夹克很妥帖地穿在身上。
“是新寺仁桑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通过电话,汤姆的语气就显得特别自来熟。而且恐怕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感觉他在词尾语法没有那么严谨,无论说什么都以单母音结束,听起来完全就是瞧不起人的语气。龙藏的耳朵对他这样糟糕的态度生理上感到十分不舒服。
“这位仁兄是?”
“这是协助我调查的雷津龙藏君。”
“rai?”
“雷津、龙藏、君。”
“这名字好奇特啊。”
真不会说话,有同道堂这么奇特名字的家伙怎么有资格对别人的名字说三道四的。
“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么?很快,不会占用很多时间。”
“是三天前晚上的那件事?”
“是的。”
新寺点头肯定,随即走在吧台上。
“三天前晚上的事。”
“这样说的话,昨晚的事情你们不调查么?”
新寺和龙藏等着点好还没端上来的咖啡,汤姆用试探的眼神看着他们说道。大概他觉得这种连尸体都没有的暧昧不清的案子,像新寺仁这样的名侦探是不会真的很积极地出面调查的。
“不、不,请不要瞎猜。我们只是对三十号晚上的事情有兴趣。”
“但是,正常情况首先都应当会认为昨晚的案子应该是有关联的。”
“哈哈……为什么这样认为啊?”
“啊,也没什么,主要是玛丽的案子才过去两天,队长又出事了,绝对不正常吧。这也太凑巧了,案件不应当这样发展。而且……从三天前玛丽消失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预感。是单纯觉得玛丽被杀不太寻常还是觉得玛丽的死或许和乐队的某个成员有关。”
“怎么可能?”
汤姆慌忙大声疾呼。
“我这么会这么想?杀死玛丽的是和我们迎面错过的变异人。我们的成员没有这样的人。”
不过,汤姆说完也觉得他的话欠缺说服力,声调一下低了很多“那个……喝了点酒,如有冒犯请不要介意……在正常的状态下,我的伙伴应该都做不到。”
“原来如此。”
新寺并没有对此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杀死玛丽的是变异人这一点……还是像请请教一下案发当时尸体的状况,尸体那间房间灯打开的时候,你真的看到尸体了么?”
“嗯,看到了。”
“队长首先跑进室内,打开了电灯的开关,这个时候五个人同时看到了玛丽的尸体,这些都是真的么?”
“都是真的。”
“在这之前,有人进过那个空房间么?”
“没有。绝对没有。”
“但是至少,最先跑进去的队长应当会比其他人早那么几秒发现尸体吧?”
“不,队长直到开灯前还在说‘没有人在啊。’当他发出‘呜嗷’的喊声的时候,我们才一起发现了尸体。”
“是么……”
新寺听完,隔了十秒,抬头看着带着灰尘的天花板,不慌不忙地问道“跟优佳取得联络了么?”
“啊,刚才她父母那里知道了她的电话号码,应该算是取得联络了吧……已经可以了?就问这些?”
本以为还要谈很多内容,汤姆有点失望。
“是的。已经非常值得参考了。”
“还打算问优佳什么么?应该一定和我说的一样。”
“不,因为听警察说。”
新寺的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开,回答道“目击到凶手进入空房间的,只有优佳。”
“这是真的么?凶手躲进空房间的时候,BB一直坐在窗框上?”
紧接着汤姆打来电话的,名叫新寺的侦探,对她下意识的回答,显示出极其反常的反应。
“是的。我现在没有危险,可以跟你说了。”
“那么你并没有直接看到凶手进房间是吧?”
“是的,不过……”
“因为门一下关上了。所以你觉得一定有人躲在里面。”
“……嗯。”优佳不禁有些不安。
自己貌似说了一些对伙伴不利的话。
“这是个名侦探。一定能替我们查清玛丽的住所的。”汤姆说的这些话让优佳有些放送警惕,把案件的细节都说了出来。而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意BB的事情。BB和玛丽的关系,发现尸体时BB的态度,空房间的门关上时BB所处的位置……
侦探是基于怎样的思考问这些问题呢?优佳搞不清楚。
“那么……难道说……”优佳诚惶诚恐地确认着自己的想法。
“新寺桑是说凶手根本没进那间空房间?”
“那我就实话实话了。我想你只是在向我打听案件的情况吧。”
“……不过……不过……那么……”
“是的。把门关上的,应该就是BB。”
新寺直截了当地把她担心的回答说了出来。
“他事先从自己坐的窗台拉了一条绳索一样的东西到隔壁空房间窗子上。把绳索的一段绑在空房间内侧的门把上。因为门的自动上锁的装置坏了。如果处于虚掩的状态,只要从排练房拉一根绳索过去,就可以一下把门关上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用说,当然是为了证明除自己以外有另一个闯入者,为了让你们相信除自己以外还有一个杀死玛丽并逃逸的人物存在。”
“那……杀死玛丽的是……”
“就是BB。而且不瞒你说,高塔市到目前为止发生了四起相同的案件。凶手有共通的对红发的憎恨,这些很有可能就是BB干的。喂……喂……”
优佳只是已经听不下去对方说的话了。
——BB么?难以置信。不只是中西,杀死玛丽的也是他么?
可惜是真的。就如同对方说的一样,除他以外没有人能关上空房间的房门。虽然不能理所应当地认为他走出排练房就会关上房门,但如果按新寺所言,他坐在窗框上。毫无疑问这是为了在优佳出门的一瞬间,能抓住合适时机关上房门。他那种冷淡的态度,碰到他的吉他盒就怒火中烧,都是为了把优佳赶出房门所做的策略。
但是,那种感觉呢?在和BB进排练房的时候,那种隐约察觉到旁人的感觉?
啊,恐怕是这样。
她的那种不经意组合线索的特质。把报纸上零碎的词句合成别的完整的句子,明明成员们还没回来,却觉得他们一直都站在走廊上。
所以——假如那个时候BB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又时不时瞅着房门,那么优佳一定会从这样的“信息”中,感觉到走廊有人存在。
这种错觉是BB一开始就谋划好的,还是单纯只是为了让人注意走廊的诡计,这个无法判断。只是,她被“视线错觉”欺骗,以及BB关上空房间的门,并骗她看到了凶手的身影,无论如何是因为她独特的感觉才一直认定有凶手存在。
空房间的房门关上以后,假如优佳闯进去的话,那他要怎么办呢?——马上拉一下绳索,伪装成有人按住门把的状态,一定如此。说不定这样的发展还是BB更加期望的……
无论怎样,她都被他利用了。一边用侦探说的红发憎恶这样怪异的理由杀死玛丽,一边利用优佳来给自己脱罪。
——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优佳同情起了玛丽,也同情起了中西。
——队长太可怜了。
心里对BB的留恋,现在已经一定不剩了。
——会被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杀死的,一定,一定……
明明你最爱的是我。
优佳注视着已经放回到电话机上的听筒,看得都恍惚出神了。——随后,她下定了决心,走出了位于二层的自己的房间。
皮包里面应该还留有几首还没有把词填好的中西写的曲子。
“不行啊,又挂断了。”新寺嘟囔着放回了话筒。尽管在南区南端,但毕竟是在市内通话,对方挂断以后,投入的硬币会全数奉还。
“果然是被吓到了。”龙藏说道。
“被本以为是自己朋友的队长侵犯,而队长又被来保护自己的BB杀死。”
“先别说了。”新寺一边拿出硬币,一边用少有强硬的口吻打断到。
“同道堂桑也还在场啊。”
一瞬间龙藏觉得为什么新寺突然提到同道堂裕子的名字,转念一想,才想起来汤姆也姓同道堂。
——对啊,在汤姆面前不好说他伙伴的坏话的。
“对不起。”龙藏转过头来,对他道起歉来。
汤姆两手撑在吧台上,一边出神地注视着两手之间,一边听着新寺打电话的声音说道:“啊,啊,没事,不必在意。”他的谈吐跟他身材完全不相符的纤细。新寺说BB是杀死玛丽的凶手对他也是个很大的冲击。
“从开始听得时候,就感觉她无法释怀。”
从电话前面离开,新寺回到了汤姆和龙藏之间的座位上。
“因为那晚上队长的行动吧。”
“说起来,刚才新寺桑说过队长有说谎。”
龙藏代替仍低着头沉思的汤姆,跟侦探互动起来。
“是的。你也看过那间空房间吧?三个方向有五扇大窗户,而且全部都没有挂上窗帘。那天也不是深夜。即使没有照明,室内应该也是很亮的。”
新寺转向这一边,就像是把龙藏当做了说话对象。
“房间内微薄的亮光恐怕已经足够让凶手认出玛丽的红毛了。如果这样的话,闯进去的队长不能马上发现尸体实在很可疑。搜索可疑人物本来就应该睁大眼睛注意观察的,尸体就在门的正前方,即使站在走廊上的成员看不到,身在里面的队长也不应该视而不见。”
“但是,他直到开灯的时候才发出叫喊。”
“说得没错。这么长的时间,队长在做什么?在发现玛丽尸体之后,他在现场做了什么手脚呢?”
对已经听过和优佳电话通话的龙藏来说,这不算是“不能判断”的问题。
“是窗子。BB为了关上房门必须通过绳索……”
“嗯。无论是多細的绳子,都必须有哪怕极为微小的间隙。当然在绳子回收以后,窗子上肯定是会留下间隙的。发现尸体的队长,一瞬间就看穿了BB的诡计。所以为了BB,他关上了窗户。消灭了证据。”
“可是这两个人不是互相反目了么?”
“即便反目,也可以包庇他。他憎恨的不是BB,而是爱慕优佳的情敌。虽然让他当一个罪犯很有吸引力,但手握他的把柄,未来更为有利。所以他不想把案件闹大,因为不想让别人发现凶手是通过窗子逃跑的。”
“为什么队长会断定凶手是BB呢?如果窗子有间隙,外人用绳索逃生也是有可能的啊?”
“这个我也感觉不可思议。只能认为他掌握某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那种即使BB杀死玛丽都不感到奇怪的事情)……总之,他的行为在结果上对我们是有襄助的。因为队长的谎言,我们可以据此推测他包庇了BB。所以,即便我们观察优佳的反应,BB是罪犯这一事实也不会改变。”
“……可能确实如此吧。”汤姆终于信服了新寺的分析,把脸朝向了两人。
“BB的确是个危险的家伙。平常显得冷漠,但也有那种不为人知的兴奋点在。——除了玛丽还做了四个案子,这是真的么?”
新寺点头称是。
“嗯,应该是同一个凶手的勾当。”
“怎么会这样……那家伙对玛丽一直都感觉态度很暧昧,而且从优佳时常都有戒心的举动来看,他是很怜爱玛丽的。最近因为过于疼爱,貌似还被嫌弃了。”
“老是由着性子从旁调戏是吧?”
“是的,是的。因此,现在只要BB靠近,玛丽就会像是被人戏弄一样害怕是吧。”
“这个很常见。”
“上月二十号,本来很温顺的玛丽还差点咬了BB。”
“原来如此。因此BB因爱而……队长直觉认为BB是凶手也是源于此吧。”
“等、等、等一下。”
龙藏慌忙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汤姆随意的交谈当中,有一些话他完全无法理解。不,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而是听起来感觉不是那么简单,显得很怪异。
现在……现在……现在究竟什么情况?只是在打比方么?只是单纯地在给“差点吵起来了”打比方么?但是,那么说的话,那么说的话。
“玛丽差点把他咬了?”
“是的。”汤姆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是他被咬了?”
“又没什么奇怪的。那家伙把这当野地了,非常温顺。”
“野、野、野、野。”
龙藏感受到了头脑炸裂的冲击感。明白了,终于明白了。新寺、留衣一直瞒着他的这个案件的大前提。没有姓氏的“小纯”的真面目。
是的,玛丽如此,小纯毫无疑问也如此。那么,那么,因此同道堂家的“裕二”也是!这到底是什么鬼。那么三天前黑衣男子来回屠杀的目标,这三者到底都是什么鬼!
“这么说,这么说,玛丽是只狗?”
“难道不是?”
汤姆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对方莫名其妙的语气。
“——怎么,你还不知道?可爱混合种的公汪,应该混了点牧羊犬的品种,身上一身浓密的红色皮毛。”
“狗,狗……”
龙藏惊讶地完全合不上自己的嘴。随即,他睁大眼睛瞪着旁边的新寺。
“怎么会是狗啊?”
“哎呀,哎呀。让你受惊了。”
新寺的嘴角又露出了平常戏弄别人的奸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三个案件是‘杀人案’的。”
——是为了三只狗奔忙。
在新寺去往侦探事务所的车上,呆若木鸡地思考着。
——案件解明原来是为了三只狗。
现在挂念的?
——啊,是三只狗啊。
现在他的脑海里全被三个(?)被害者竟然是狗这一事实所占据着。
说起来,确实是十分可疑。
新寺这样有礼貌的男子对不认识的玛丽它们竟然一开始就直呼其名;在同道堂裕子闯进警署报告“裕二被杀”的时候,警察一直强调“连尸体都没有……”;成衣店的女老板连小纯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一个在夜里游荡的野狗,怎么也不应当在后面加个“桑”。
养的狗丢了,警察当然不会怎么理会。
一个在店前徘徊然后受到喂食的大街上的狗,当然连住所都问不了。
“……到了茶点的时候了。”
“你在说什么呢。”
驾驶座上的新寺对呆呆自言自语的龙藏发着牢骚。
“在这个案件之前,两个人被杀是事实。而且,即便面对的是狗,它们的生命也不是随便就能夺去的。”
“但,但是啊。”
“你也没有养狗的经验吧。如果亲近的话,狗的死会给周围给予比那些烂人的死亡更大的悲伤。实际上,玛丽残忍的死状把一个女孩子吓倒了。裕二被杀让同道堂家的寡妇陷入了半癫狂。小纯的下落,留衣也是打心眼里担心。我也是从这次的连续杀狗案开始第一次把它和连续杀人案摆在同样的位置上。”
“哈……”
“当然,我不能保证BB未来不会进行真的杀人案件……总之,我拜托额田警部补,希望能和BB见上一面。玛丽和裕二的尸体藏在哪里?随后对小纯到底做了什么?这些必须当面询问。”
“也对……吧。”
听新寺解释的时候,龙藏也稍微振作了一点。他从坐得疲累的座位上站起身来,“只要小纯没事就万幸了。”用平时说话的语气对新寺说道。只是新寺最真实的想法现在浮现在脸上。
新寺结束了应该是针对龙藏的恶作剧以后,现在是到了给案件划上句号的时候了。
但是。
实际上,现在在他的面前还留着几点还没被挖掘出来的秘密。
也就是,藏匿玛丽和裕二尸体的地方。第三只消失狗“小纯”的消息。
其实……还有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发生这次连续杀狗案的真正动机。
因为,即便高塔市号称犯罪都市,也没有只因为美丽的红毛就连续杀死三只狗的人。
“这样啊,那随后都露馅了么?”
在侦探事务所,担负值班任务的留衣,靠在椅背上等待对方回话。
“我可一直都在这喔。”
“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喂,让开。”
新寺推开了椅子上优雅的所长代理,拿起了电话旁边的记事本。
“——似乎有电话啊。明明……才十一点半。”
“嗯,因为今天出的周刊志,大家似乎都认识我们这家事务所了。要接受周刊志的采访么?”
只能被迫让路的留衣问道。
“说起来,这第一天也有两三个电话……你这也太多事了!”
“这可不是多事。过去对待名人也是这样诚心诚意的。”
“不是。说的不是周刊记者,而是那些打来电话要我接受无聊委托的人。差点看漏了。”
新寺单手拿着一张记事便笺,其余放在桌上。随后他用手抓起了桌上的电话。就在同时电话响起,他不停上下摁着听筒上的按钮,挂断了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那张便笺上写着什么古怪?”
新寺一下把便笺摆在了一脸懵圈的留衣面前。
“‘裕子桑联系到了我,我要去见他。’啊,这个,没看懂啊,这是谁的私信?”
“裕子是同道堂家寡妇的名字啊!”
新寺飞快地解释了一遍,摊开了地址簿,快速地在电话仪表盘上摁着。
“什么?裕二被杀那个案子的?”
“是啊。”
新寺做出不要说话的手势,侧耳倾听着电话里的呼叫声。
可是好像对方没有回应。
“不行啊。”
“喂,什么意思?”
“我有说过早上你可不要漏过同道堂十三郎桑打来的电话吧?”
“嗯。”
“我现在要打电话联系这个人。——不过联系失败了。”
这下留衣有点惊慌失措。
“什么?这个名字我都没听过啊”
龙藏也加入到了两人之间,拿起了新寺的便笺,读着写在便笺上的留言下面的名字。——龙藏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谁?”
“歪大叔叔……明白了吧,高塔第二小学的勤务工。这是他的名字啊。”
“这怎么能知道啊?”
“声音之类的说法方式猜不出来?”
“可是一早上接了那么多电话的……!”
“两,两位。”
站在两个正在争吵人之间,搞不清楚状况的龙藏怯生生地问道:“同道堂十三郎桑要联系你什么啊?”
“裕子桑的行踪啊。”新寺的注意力又回到地址薄上,一边翻着一边回答。
“裕子桑发生什么了?”
“似乎从晚上开始就没回过家——实际上今天早上如果打电话给去探听黑衣人情况的裕子桑,我就会留下来的。因此如果如果打电话给十三郎桑,他就会告诉我裕子桑一个晚上都没回来。现在正在亲友那边调查,查到了就通知我们。”
“和勤务工见面有什么不合适的?”
“她还不知道梯子的事啊。毫无疑问她以为歪大叔叔是凶手。歪大叔叔怎么辩解估计她也听不进去。现在她因为裕二的事情已经走火入魔了,对歪大叔叔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会对歪大叔叔怎么样?”
“不知道。我说了如果裕子桑联系他的话就让我知道……可是联系失败了。要是能解释得更详细就好了。不,应该把他的事情跟留衣说清楚。”
新寺抓了抓头。事情的过程龙藏大致是搞清楚了。不过新寺他们的危机感并没有传递给他。
“不过,就因为养的宠物狗被杀就大肆报复……”
“对她来说裕二不是宠物狗,是她的儿子啊。”
第二个电话铃声传入耳中,新寺又重复着同样的话。
“是她的儿子啊。”
在电话亭联系上了歪大叔叔之后,裕子就返回了“アジト”。
电话亭在铺装人行道旁边,离山脚的“アジト”也不远。不过,裕子在制裁那个男人之前,还想再看一下裕二的尸体。
在这片即将以“北高塔新城”为名售卖的庞大的住宅区下,她漫步在河岸边的河堤上,她右手边一片空旷。说是住宅区,但因为还在建设的原因,红土色的地表一望无际。这三年里——自从神明把裕二赐给他后——每半年就会带裕二来这里远足一次。每次来这周围都变化很大。先是绿意消失了,其次山峦看不见了,之后黑土也没了。本来在用地中央流淌,灌溉周围农田的大河也被迫截流改道,完全向一端流淌。这样的改变初看还挺有兴致,但变化太大,看得也不是滋味。
因为这片土地广阔,裕二每次来都兴高采烈。但是这里却是非常讨厌来的地方之一。
现在更讨厌了。
铺装人行道周围,和住宅区标高大致相等的河堤也因为跟山峦相连增高了一点,周围和山麓相连,犹如断崖一般。在山崖最高点——几米长的林荫道上——这里就是凶手的“アジト”。
这个可以从角落高点悠然眺望底下广大建筑地的“アジト”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大型的预制装配式的建筑。
在建筑旁边,有直接从山崖下去的道路,原本好像是用来给土木施工员当食堂用的。现在大楼内部没有人员出入,连桌子也都被搬走,完全犹如道场。只有散落的旧杂志和空果汁瓶子,还留有人的气息。
尸体——正确地说是尸体们——躺在预制装配大楼的二楼。走上靠在铁箱外侧的生锈的楼梯,那里是入口的拉门。上面的锁被卸掉恐怕是凶手的勾当。打开拉门,里面是一间房间。在宽敞的地板中间,一堆红色皮毛底下,她深爱的“裕二”横躺在中间。
死状太惨了。这是凶手犯下的疯狂犯罪——极其残忍的头部作业——的踪迹。进入第三天,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室内充满了尸体腐烂的臭味。
即使如此,那也还是那个裕二。
昨晚,她在搜索这片区域的时候,依赖裕二耳朵中地图的指引,裕子不经意地跑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她越抱越紧,越觉得绵软无力。但尽管如此她也不能离开“他”。
“今晚一直在一起吧,裕二……”
止不住的眼泪滴在了已经面目全非的裕二的背上,这同时也是为了死去的亡夫和没能生下来的真人的裕二哭泣。
“裕二……裕二……我可爱的……”
于是裕子一直抱着让她日思夜想的红色皮毛,渡过了一夜。回忆在梦里,形态显得越发清晰。但是这团幻影在今天早上来临之时都在她面前消失了。
醒来,裕子抬起了头,她已经不再犹豫。
从自己身边夺走裕二的男人,绝对不能让他活下去。
不可饶恕。绞杀裕二,那个男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扫视着房间里的惨状,裕子愤怒地全身发抖。
躺在这里的不只是裕二被绞死的尸体!
“要杀了他。”裕子停止了回想,“要杀了他。”
她没有跨过拉门,只是远远地凝视着被训练服盖住的裕二,下定着决心。她本打算在走之前再问一下裕二的嘴角,不过一旦靠近,眼泪会削弱自己的决心。
——等着,裕二,妈妈一定给你报仇。给你报仇。
裕子关上了拉门,她背朝悲伤,面向仇恨。
她下楼梯的脚步已经不在犹豫。这是自那一夜以来最坚定有力的脚步。
同道堂十三郎完全没有联系上裕子和歪大叔叔。
这表示裕子打算孤身一人了结这一切,同时,表示歪大叔叔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
新寺马上把事态报告给了高塔署的额田警部补。听完报告的deco桑本来答应协助得很不爽快,不过在跟之前和裕子询查过的大胡子巡警确认了她危险的精神状态以后,终于同意给予基本的协助。
不过随后,恰好有了一个线索。
很幸运地,歪大叔叔出门时使用了出租车。
出租车公司提供的情报上说,歪大叔叔在自家门前叫了出租车,向北开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在待建的新开发区的入口处下了车。
“新开发区的入口处?——也就是北高塔新城?”
“嗯,未来是要这么称呼。已经传了很久了。”
“那地方啊,是我家公司要建的。不过……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通知已经查到裕子行踪的同道堂十三郎突然赶到了新寺侦探事务所,拉把手的手还没离开把手,就跟新寺开始了对话。
“有线索了?”
“嗯,啊,……不是……或许是吧。”
“什么?”
“那里确实是裕二非常喜欢的地方,尽管嫂子也就半年带去一次。”
“这半年一次的散步路线,还真奇怪啊。”
“裕二基本上是放养的,所以没有散步的必要。要说的话,感觉是嫂子带裕二进行春秋季的远足。”
“哈哈。”
“——啊,我看别说这些了,赶快走吧。”
“嗯,说的是,赶快行动吧。”
新寺站了起来,追在已经在门后消失的同道堂十三郎的后边。龙藏也从沙发上面起身,不过桌上的电话响了。
又是周刊杂志委托采访的人吧。
龙藏很自然地这样想到,他对留衣做出了鼓励她拿起电话的手势,准备走出门去。
不过……“雷津君!”仅仅只是接了一个电话,留衣的脸色立马变了叫住了龙藏。
“什么?”龙藏搞不清楚状况,只把胸部探回了房间。
“怎么了?”
“赶快把哥哥叫回来。”
“怎么,已经……”
“歪大叔叔,歪大叔叔被杀了!裕子桑干的!”
“耳朵?”坐在新寺去往杀人现场的车上,龙藏鹦鹉学舌般重复着侦探的话。
穿过最近竣工的北区住宅街道,走上旁边的小道。向着目的地——也是新建道路的目的——“北高塔新城”玩命狂奔而去。
后面还跟着一辆同样目的的进口汽车,除了司机同道堂十三郎以外,还坐着留衣和‘00’乐队的汤姆。
汤姆也在车上是因为他报告说他恐怕知道玛丽的居所,申请同行。留衣不在这座车上是因为她本人强烈要求“想坐一次进口车。”
“虽然还没完全搞清楚,但事情是这样。在歪大叔叔家的储物间发现了裕二的耳朵,这当中发现了隐藏藏匿尸体地点的地图,找了一下,应该就是这条街。”
说话的新寺自己都难掩困惑。
“为什么裕子桑会在歪大叔叔的储物间里找到东西?而且竟然还是藏入地图的耳朵?”
电话里,deco桑的叙述的杀人犯的自白显得非常妥帖顺畅。因为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合情理,这让龙藏一瞬间以为这是deco桑用来迷惑新寺的策略。
“她的发现多多少少是使用了非常手段的。不一定是在你们不在的时候潜入,或许是在你们谈得最投入的时候……只是这些都不是大问题。不过裕二的耳朵为什么会在歪大叔叔的家里?太不可理喻了。而且还有隐藏场所的地图。”
“是凶手BB放进去的么?”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凶手应该不知道歪大叔叔的存在才对。他把地图塞入耳朵,是为了推罪给别人吧。”
“实际上,裕子桑相信歪大叔叔是凶手吧。”
“她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我想在她的脑海里一定浮现出了凶手抚摸着可爱的裕二的一部分肌体,一边享受着看着标注其他隐藏尸骸地图的画面。会有这样的联想对她来说是有可能,但在现实来看是很不合理的。”
“如果……啊,或许!”
龙藏的脑里突然想到一个还没被察觉到的想法。
“全部都是同道堂裕子干的!”
“什么?”新寺一瞬间看了一眼这边,皱了一下单侧的眉毛。
“但是裕子桑不应该知道BB藏匿尸体的场所的。”
“不是的。到目前为止的一切都是她的所作所为!三天前,一定也是她因为某些情况把裕二杀死的。所以她才要变得脑子不正常,然后攻击了另外两条同样拥有红色皮毛的狗。她用绳索从‘00’大楼所在的空房间逃脱,编出了一个从来不存在的黑衣男出来。”
“可是我看见的黑衣男要如何解释?还有之前两起伤害案件你觉得是无关的?”
“这个嘛……”
龙藏长时间陷入了苦恼,如果核心很牢靠的话,那这样的反驳就合乎道理。面对新寺尖锐和提问,龙藏想法设法思考该如何应答。
“这个是这样的。首先新寺桑看到的是女人。最开始讨论的时候不是也判断过性别不明么?那是裕子为了自己黑衣男的证言所预先埋的伏笔啊。而且,一个人全身黑衣大白天在路边逡巡,真的很奇怪么?然后,伤害案件大概跟这次的案件无关吧。……或许主妇那个案子可能是裕子所为。”
“呵呵……为啥?”
“因为留衣酱昨晚曾经问过为什么只有女中学生的案件,案发地点不在高塔站周边。这个就表示这个案子和其他四个案子是不相关的,而这个案子是可以确定是男性所为。因此可以说明这个案子的作案人不是后面几个案子的凶手。”
“很有趣,就是太粗暴。”
龙藏本以为新寺会很震惊,但新寺反而在他说完以后舒缓了紧皱的眉头。
“我明白了,你觉得把两起伤害案当成是无关的也没有关系,因为裕子的行为实在过于不可理解。原来如此,如果她是凶手,就可以把割下来的耳朵放到歪大叔叔的家里去。但是——这为了什么?”
这次的反驳太充分了。龙藏感觉自己架构的想法正在坍塌。
“通过这种行为她能获得什么?频繁杀死同一种类的狗,并把尸体都隐匿起来这些都说得通。可是,自己先把尸体嫁祸给别人,然后又自己把持有尸体的男子杀掉,这个说不通啊。把尸体嫁祸给他,后面什么事不做不就好了?”
“……原来如此。”
“当然,我说的还是动机的问题。我不期望动机推理完美无缺。比如这次的案子,或许裕子桑杀人想自己杀狗的行为转嫁给他人,或许原本她对歪大叔叔就怀有其他的杀机,这只是她伪装的手段。在不正常者的价值观和未知情报面前,推理是无能为力的……所以你的意见我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否定。只是,现在这个阶段还是太粗暴了。”
“可是,可是要这么说,还有什么别的思路么?”
新寺被问得有点哑口无言了,他像是在整理思路,眯缝着眼睛沉默了几秒。——不过,渐渐地他的目光中一下产生了一束光芒,之前紧闭的嘴,开始半张着,就感觉有滔滔不绝的语言要倾诉一样。
“还……留有一种可能。”
新寺紧接着看向龙藏,说道:“最单纯的观点——就是裕子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开出商店街,向北行两分钟,有一条小路与国道相连。说是国道,但只能穿过山间到达邻市,非常荒凉,沿路上一间民房的踪迹都没有。
曾经这里被称为山道,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国道左边的两座小山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广袤空旷的红土色的平地。
平地中央有一条宽阔的道路,只有这里铺上了沥青。新寺从国道开上了这条路。在转角处有一块大交通路牌,上面写着“北高塔新城计划区”
尽管疾驶在畅快的笔直道路上,但左右的红土,让人完全没有感觉在向前运动。虽然一直有大致的交通标线加以引导,但在春日的阳光照射下,这里看起来就像一张红褐色的地毯。
地面铺装在山这边的河堤上分隔开。可以看到河堤边上,有一座方形的,事务所模样的混凝土建筑物,不过车子仍然先开上了河堤,向右转。没有铺装的河堤道剧烈地摇晃着,隔着河堤,宽阔的河水在道路左侧流淌着。龙藏低头看着少量的河水——里面是不是夹杂着歪大叔叔的血水呢——他如此想到。
河堤道本身应该是新建的,原本应该是与山连接的小路,证据就是道路在中途就变成了有着自然韵味的林荫路,河水也变成没有人工岩石雕琢的溪流。在道路变成林荫路的地方有座二层的预制装配式建筑,有几个调查人员的身影在来回走动着。
——这里是调查人员的休息室吧。
龙藏虽然如此考虑,但也没有十分在意。
又过了一分钟开过了山道,到达了山谷的河流上架着的一座小桥。这是一座涂上白色和红色油漆的,和周围格格不入的铁桥,桥上还有桥侧,都有人在上面蠕动着。
就在这跟前——因为桥畔已经停了三辆警车了——下了车,新寺和龙藏向他们靠近。后面车上的三个人,也在两人准备上桥的时候跑着追了上来。在桥畔的一群人当中,龙藏发现了他们熟悉的身材魁梧的身影。新寺亲切地向这位正在了解底下刑事拿给他的零碎便笺的男子打着招呼。
“deco桑。”
“啊,这不是……”
额田警部补一看到他脸上就露出了淡淡地和蔼笑容。这样的表情在杀人现场仍然让人感到冷峻。旁边,本打算阻止龙藏进入现场的制服警官,看到警部补对新寺露出这样的表情,慌忙把身子抽了回去。
“一点脸面都没了。如果马上根据新寺桑的话采取对策的话,恐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至少这次的案件,主要原因是我的失误。如果更对歪大叔叔做出进一步的警告的话……尸体已经?”
“是的,已经搬到前面去了。他被人从桥上推落,撞到了河底的石头,一下子就死了。”
额田警部补在这个位置用竖起的大拇指指着隐藏在树木当中的河水的底部。
“凶手确实是同道堂夫人么?”
“这个毫无疑问。——那边和铺装道路连接的部分,是不是有座事务所模样的建筑物?同道堂的寡妇本人用旁边的电话亭向我们报告了。她在电话上面向我们简单传达了有关这件纷纷扰扰的杀人案的动机。”
“因为持有放入‘アジト’地图的耳朵才被杀?”
“不错。她说有急事把他叫了出来,然后把他推了下去……不过话虽如此,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被害人也是笨。他难道就不觉得可疑么?”
“这个……可能吧。”
新寺意识到十三郎还站在背后如此说道。
“歪大叔叔是待人太善良么?还是——这样的事经历太多了?”
“待人善良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十三郎大声叫道。龙藏对他的反应一定程度已经预想到了,做好了准备,而在十三郎两侧的留衣和汤姆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吓到哆哆嗦嗦的。
“搞,搞什么嘛……”汤姆发着牢骚,但可能因为被十三郎的神色压倒,马上就沉默不语。
“怎么能对歪大叔叔,这样”
“不是,你想错了。”
额田警部补安慰地说道:“假如同道堂家的寡妇说的是真的,能把‘アジト’地图放入裕二被切下的耳朵里面被带在身边,只能是凶手不是?”
“这,这……凶手……这样的事,凶手根本没必要做啊!”
“不,假如凶手是一个单方面以杀红毛狗来取乐的人的话,那么我想他一边看着尸体和藏匿尸体的场所一边露出冷笑,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荒谬了!一定是有人这么考虑,然后把耳朵嫁祸给他的。”
十三郎无论如何还是不能认同歪大叔叔是凶手。而且龙藏在有关放入地图耳朵这件事情上和他所见略同。他也觉得是有人打算嫁祸过歪大叔叔,把耳朵放进了他的家里。
“可是啊。”
“不,凶手把耳朵嫁祸给其他人是毫无疑问的喔。”
哎呀,新寺竟然也不怀疑歪大叔叔,龙藏惊讶地看着他。
不过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面对着额田警部补,而是面对着十三郎。
“不过啊,我认为打算这么做还是歪大叔叔。”
瞬间,龙藏擦亮了眼睛。
在打听到来的途中那座二层的预制装配建筑就是凶手说的“アジト”的五个人,在跟还有事情要留下来做的额田警部补告别以后,驾车返回了林荫道的入口处。
“应该是……昨天白天吧。你说过你和裕子桑两个人曾经拜访过歪大叔叔是吧?”
在预制装配建筑前面的广场上停下车,一边向建筑侧的楼梯走去,新寺一边向低头前进的十三郎补充着说明。
“是的……”
“那么一定是歪大叔叔对自己已经怀有了危机感。他知道能从现场消失的只有他自己,这就太糟糕了。”
“可是不是用梯子就能做到么?”
“恐怕不是喔。又要不好意思了,这是我的失误。配置招牌和花饰暂且不说,把梯子落在墙外这也太粗心大意了……而且,即使歪大叔叔那晚上真的要使用梯子,显然他还是要比其他人受到的怀疑更强。”
“所以把耳朵切下来……”
“是的,昨天我和你拜访歪大叔叔是八点。那么,在这之前歪大叔叔来到アジト,把裕二的耳朵切了下来。恐怕打算是在今天的某个时候,来到某个案件关系者的身边——或许就是你——把耳朵嫁祸给他,所以暂且先把耳朵放在了储物室。昨晚我们在停车场进行现场勘查的时候,他应该一直如此考虑‘千万别抖啊,一旦到了明天,那些狗就跟我无关了。一旦到了明天,一旦到了明天’”
“……怎么会这样。”
十三郎握紧了拳头,在原地停下了脚步。新寺拍着他的后背,鼓励他先去确认尸体。紧接着他看着汤姆,“玛丽啊。‘她’一定也在这里。”对他说道。汤姆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率先爬上了楼梯。
“小纯……也……在么?”
靠近预制装配大楼的时候,一直紧紧挽着龙藏手的留衣用不愿意相信的表情向哥哥发出了询问。
“——很遗憾,恐怕是的。”
留衣低下了头。龙藏问她要不要留在门外,留衣表示不用。
“而且……可能受到的遭遇还有超过击杀和绞杀。”
“没事的。”
留衣非常刻意地呓语着,率先走上了楼梯。情绪有点平复的十三郎、龙藏、新寺跟在了她的身后。
在五个人走上楼梯之后,站门前的刑事阻止了他们。不过对方认识的新寺说了一句“大家是自己人”,刑事给他们打开了拉门,并事先给他们打预防针“里面臭气熏天。”
尸臭味并没有进来之前说的那般强烈。不过因为早上的好天气,室内的温度上升,果然还是飘来了难以想象的肉体腐烂的臭味。
宽敞——非常宽敞的房间。直线性的。房间除了地板什么都没有——不过龙藏觉得只有这样的房间才有普通房间没有的开放感,这恐怕和年轻世代对房间追求相近吧。
不过无论如何,年轻世代也讨厌中间躺着狗尸体的房屋。
黑色训练服盖着的,小巧的毛茸茸的肉块就在那里。周围都是胡乱涂抹的血迹,散落满地细密皮毛。而且——还有一把小柴刀。
“只有……裕二么?”
新寺一边轻轻地在嘴边发出呢喃,一边走进房间。尸体被一件训练服完全盖住了。隐隐约约感觉下面只有一只狗。
可是……新寺单手捂住鼻子,用另一只手把训练服掀开了一半,龙藏整个脸都厌恶地扭曲了。
尸体的头被切了下来。
一定是用那把柴刀干的。身体背对着大门横躺着,可是只有眼窝深陷的狗头,正面立在地板上,瞪着龙藏五个人。
——太残忍了。龙藏对凶手的疯狂感到战栗。不过这种战栗并没有保持多久。
下一个瞬间,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拉门旁边亲眼看到这一具尸体——不,应该不是一具完整尸体,应该用复数形——的三人,汤姆、十三郎和留衣异口同声地喊出了狗的名字。
“玛丽!”
“裕二!”
“小纯!”
他们看着同一具尸体!
高塔市是全国闻名的犯罪都市,只是因为美丽的红毛就杀死三只狗的凶手并不存在。
凶手不停犯罪的动机,确实是为了玛丽——裕二——小纯的红毛。不过即使如此承认,这也不过是针对一只狗的凶案罢了。不过是一只有时候叫“玛丽”,有些场合叫“小纯”的,放养狗的悲剧。
尸体的眼窝突出,并且已经腐烂,汤姆还是能够确认它是玛丽,十三郎和裕子也直接就判断出它是“裕二”。留衣也言之凿凿地断言这就是“小纯”。
凶恶的连续红毛杀害案的幻影在他们聚集在同一场合之下,一下子烟消云散。
“在推理小说当中——特别是本格推理小说这个子类底下——这被称为连续杀人。”
新寺盖上训练服,慢慢站了起来,开始了和场合不太适宜、不太礼貌、但合乎他兴趣的谈话。虽然对他来说,这恐怕是他对目前发生一切从纯粹的激动之中说出最自然的表达,但这呢喃显得过于唐突,过于虚伪。
不过,没有人阻止他。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冲击,四个人没有谁有说话的气力了。
——难道说这次的案子……
每个人都如此认为
——这三个案子竟然是同一个案子。
“当然,这次案子案子我们不能称作是连续杀人案,不过我要说的是连续杀人推理里面的主题。”
“哈!”
从强调来看,他说话的对象是龙藏。龙藏意识到以后,他用熟悉的方式做着回应。
“这种推理的第一主题一般场合下被称为‘失落的环(missing ring)’,这种推理元素,就是在第一眼看上去是无差别的连续杀人当中,侦探想法设法找到共通的联系。相互完全无关的人相继被杀。使用的凶器相同,被害者的首字母按A、B、C的顺序,在杀人之前发出预告,这些毫无疑问都是同一个凶手所做的勾当,可是共通的动机就是无法掌握。怎么样?从以上说的这些内容当中,作者就可以创作出各种各样的结尾……这次的案子,就好几次让我联想到了这种推理。虽然不是杀人,但貌似就是面对红毛的无差别袭击案件吧,凶手选择了特定的红毛对象施以杀害吧,每每让我有如此联想。可是,难道……难道……特定中的特定,被害人都是同一个……这实在,实在太意外了。”
新寺都忘记捏住抵御臭味,仰头看着天花板。
“本以为是连续杀害案件,但其实只是一个案件的三个不同视角,再这么喜欢捉弄人的推理作家也不会这么干。愚弄人!完全愚弄人!”
“那这件事的话……”
在新寺的解释之下,终于比较详尽地理解案件性质的龙藏终于体会到了犯人极度偏执的行为。
“歪大叔叔先打死了那只狗,然后又绞死了这只狗,最后再运到这座大楼分尸,是这样的么?”
“应该是的……”新寺面对龙藏,点了点头。
“这是非常奇异的犯罪。最开始的击杀可能是一时激情。用绳索再把它绞死,可能是因为对手又活了过来。但是——砍头就很明显是凶手特殊趣味作祟了。”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很自然地聚集到了地板的菜刀上。
“为了运输方便才分尸的,有没有这种可能?”
大概还想要减轻一点凶手——歪大叔叔——的罪孽,十三郎用非常诚恳的语气问道。新寺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凶手还会把尸体从这里再运到别的地方去。而且裕二——我们首先这么称呼它——也不是那种不分尸就运不走的大型犬。它的身体应该足够可以放进一个大一点手提箱内或者汽车里面。再分尸反倒徒增麻烦。”
“……”
“运到这里大概也是塞入类似种类的提包运的吧?”龙藏又问道。
“或许吧。歪大叔叔没有自行车或者汽车,打的、徒步、徒步加公交车,应该都有可能。不过无论如何,直接抱着也要勇气的。”
“但是,至少从‘00’所在大楼到裕子桑看到裕二的那块空地,应当是直接运的。”
“啊……你还没发现么?雷津君。——玛丽案的犯罪现场和裕二案的犯罪现场是同一个地方啊。”
“什么?”
龙藏完全没有听懂侦探在说什么。裕二当时在的那片空地,虽然他们没有去过,但是大楼的三层和空地是同一个地方……大楼和空地……大楼……啊,懂了!
龙藏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说,那座大楼旁边的空地?”
“说得没错。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太大意了,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消失现场上,要是再去裕二所在的那个空地做一下调查就好了……如果去的话,今天早上去那栋大楼,在旁边空地停车的时候,应该立刻就能想到和裕二案其实是同一块空地的。”
“那么就是说歪大叔叔在三楼的空房间击杀玛丽以后……”
“就先从现场逃离。但是之后尸体被人发现,引发了极大的骚动。他就又返回了房间,先把尸体从房间里面扔到了空地,为了完美的善后,他也下到了空地,可是尸体因为某些原因竟然活了过来。因为没有拿上之前作为凶器的锤子,他只好拿着自己带着的或者是路边捡来的绳索,再把‘裕二’绞杀。”
“可是却被裕子桑看到了。”
“歪大叔叔慌了。无论如何先逃走再说。他马上向犹如自己主场的小学飞奔而去。虽然从她的手边逃走了,不过就像畏惧‘00’大楼的大骚一样,裕子一脸的疯狂,也让他很惧怕。不能把尸体留在那里,必须早一点把它运走。歪大叔叔从小学中间穿过,返回空地,把他塞进在学校得到某种容器当中,运到了自己的房子或者直接运到了アジト。”
“那么——因此同时发生了小纯的失踪。”
在说完以后,龙藏对已经揭秘的案件的全貌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在新寺的推理当中,他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合理的地方。
“还有一个地方,我不能够理解。”
“我知道,是锤子的事。”新寺胸有成竹地说道。
“是的。赶着尸体来到空地的歪大叔叔没有带上凶器锤子该如何解释?当然这个只能暂且这么考虑,要不然就不能解释凶手为什么要换凶器……”
“嗯,而且还有一点,你应该能指出来。就是‘为什么歪大叔叔会害怕骚动,要冒险再返回案发现场。’因为啊,就像我们之前考虑的一样,如果凶手从空房间逃走的手段是‘从窗子上面放下一根绳子’之类情况的话,凶手如此做是非常危险的。也就是说以下的行为是必须的——首先先潜入大楼,然后在犯案以后用绳索从窗户逃脱(当然这个时候有回收绳索)、‘00’成员发现尸体以后,再次潜入大楼把尸体扔到空地之后,再次从房间逃脱……”
这确实是风险非常大的行动。
“真奇怪啊,这之前的行动。”
“是很奇怪。那么到底奇怪在哪呢?首先歪大叔叔什么时候处理掉的第一个案件的凶器,其次,他为什么要如此草率地做出带走尸体这样的举动?——这是最后的谜团啦,雷津君。这些是这个案件残留下的最后之谜了。一直到刚才为止对这个问题我也还没找到答案。”
“现在……已经找到了?”龙藏完全没有想到新寺会这么说,他直接询问道。
“理论上已经完全找到了。只是,还有尚有一些亟待证实的。你想要跟我同行么?”
“当然。”龙藏立即回答道。而且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声音背后还重叠着三个声音。
“即便事情如此,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么广大的范围里面流浪呢?”
离开了住宅街区旁的预制装配大楼,坐在向着和一小时前相反的方向疾驰的车上,留衣把脸伸到了驾驶座的新寺和副驾驶的龙藏之间问道。
“是啊……首先对那条狗来说,基本的生活是作为‘裕二’来渡过的。因为他出现在‘00’的排练场是十天一次,作为‘小纯’在成衣店《兰迪》露面也就是每天早上的一个小时,也就是这两件事对他来说就像散步的目的地一样。”
新寺答完,在空中画了一个很大的等腰三角形。
“同道堂裕子桑的家和‘00’的排练场和‘雷津大楼’是呈这样的位置关系。也就是说,从裕二住的同道堂家为起点来算的话,和其余两处地方正好呈等距离的关系。虽然确实范围很大,但按十三郎桑的话来说,他心事重重地在街道上到处走动,也就是在以此距离为半径的圆上行动。”
“可是……”留衣还是不肯罢休,看来她貌似还是无法接受“小纯”这个名字只是一个虚构的存在。
“‘00’的部分我是可以接受了,因为完全就是在住宅区的延长线上。但是要来‘雷津大楼’,就要从警卫守备的铁路线上穿过,完全就是走到了和市区内完全陌生的区域上去了。对汪酱这种固定底盘意识的动物来说,这也太冒险了吧。”
“可是实际就如此发生了,我也无法指摘。而且雷津大楼的附近对裕二来说一定感觉就像是偶然误入了自己的领地一般。”
“这怎么说?”
“这是听十三郎桑告诉我的,裕二不是裕子桑从熟人家里或者宠物商店得到的。是下雨天买东西回家的路上,偶然在路边捡到的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这是一切的开始。正因为如此,裕子桑说这只小狗是神明赐给她的,还把之前神明赐予失败的孩子的名字(其实就是升天了)给了那只小狗,那么捡到狗的地点就是问题所在了。或许并不是在铁路线以北的位置。虽然来到《兰迪》是半个月以前,但实际上在被捡到以前,这里或许一直就是他的生活范围。我不认为他每天早上走这么老远来这里只是为了店员施舍给他的早餐。早上到诞生的街区,下午就到被养育的街区。这样任性的生活方式,在这三年不断重复着。”
“二重生活么?”
“加上玛丽就是三重了。不——看起来恐怕还有更多。对流浪狗来说,出入的地方越多,它的新名字就越多。”
“而且无论在哪个地方,对自己别的名字也是不求甚解。啊,真是有点羡慕啊。只要喜欢就可以逃离周围令人厌烦的视线,只要喜欢就完全可以做另外一个人。”
龙藏想到了这种被安排地特别妥帖的生活,说道。
随即,新寺瞥了一眼龙藏,像是要说些什么。龙藏察觉到了,看向驾驶座,可是不知怎地,新寺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可是……”几秒钟后留衣嘴角还是说出了跟之前一样的话,“说起来这案子我已经很拼命在做了。”
两辆车从预制装配楼向住宅区驶去,他们向东穿过了中间的大道,来到了还留有疑惑的玛丽案件的现场——也是裕二案件的现场——一栋四层综合大楼。
得到了上次那位中介兼大楼管理员的许可,由侦探领头的五个人一路小跑地爬着楼梯上了案发现场的三楼。
一天来两次调查,中介先生对此是一脸诧异,汤姆有点兴奋地对他解释道:“现在开始要解谜了。”虽然中介先生想要拍个解决纪念的照片,还询问是否会登在书上,表达自己始终如一的出版物情结,不过汤姆让他适可而止。
“从最开始说起吧。”
两个房间的锁被打开,全员聚集在门上有小窗的房间里——也就是‘00’排练的那间房,新寺自己站在走廊上,露出半个身子,开始做着说明。
“现在要发生的事情,是否是那个夜晚发生的真相,我还不能断言。我刚才和雷津君交谈中说过的‘歪大叔叔下到空地不应当会持有锤子’的假说还有‘冒着危险返回处理尸体’的假说,始终是在认为他有正常判断能力所作出的假说。所以,假如他有带上锤子,可是就是不用,或者他就是沉迷于处理尸体,完全不顾危险,这样考虑也是非常有可能是真实的。——为什么我要特意说这么多。现在所做的假说,存在一个不可或缺的很重要偶然条件。这应该是个确实发生了的物理现象。但是,假如某些条件不是偶然同时达到了,这个诡计也不会成立……不过,如果连这一点偶然都能发现,那么各位现在正在关注的这个事件就能把锤子和尸体遗弃两个问题完美解决了。”
新寺看了一眼一脸发懵的中介先生,“在这之前,根据这个诡计,我已经把凶手消失之谜解开了。”
“但是新寺桑,凶手消失诡计不是已经解开了,凶手使用绳索逃离。”
龙藏一边做出放下绳索的动作,一边询问道。
“不是的。”
侦探非常直接,不留一丝颜面地——这个与其说是在做给龙藏的,不如说是做给自己的——摇了摇头。
“凶手不是从窗子出去的,是堂堂正正从门口走出去的。”
“什么?可是——”
“无论如何,先做好准备。”
新寺把正欲反驳的龙藏留在原地,走出了走廊。敞开状态的房门虽然很长时间仍然保持不动,但不久慢慢门动了起来,自动合上了。
不到一分钟,新寺返回了房间,说到还必须有个偶然条件。
“还需要什么?”倚靠中央窗框上的汤姆问道。
“还需要的——不是其他,就是你把窗子打开坐在窗框上。”
“这个窗子?”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要有演示的职责,汤姆显得很惊讶。
“是的。案发当晚,BB就是像这个样子。”
汤姆像是难以置信地歪着头,一边按照新寺说的做。在确认以后,新寺现在看向了龙藏。
“那么,雷津君你扮演一下优佳,马上和窗边的BB开始吵架。”
虽然龙藏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先和汤姆互相面对着,摇动着食指,做出要和对方发生口角的动作。
“紧接着生气走向走廊。”
龙藏愤怒地背向汤姆,他一边享受着自己有点浮夸的表演,一边朝墙边的门口走去。随即粗暴地抓着门把,快速地拧开,一把把门推开。
一瞬间,旁边的房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龙藏呆立当场,只有一只脚伸向了走廊。不过,对于可以确定门外没有人的龙藏来说,他感觉他已经看破了新寺的诡计了。
房间里面和龙藏一样听到啪嗒声的各位,看起来也和龙藏一样,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从窗子上下来的汤姆和刚才靠门最近的十三郎,都从龙藏身边穿过,跑向门外。随后,留衣和中介先生也争先恐后地出去。龙藏被新寺拍了一下肩膀,才跟在他们后面出去。
跟大家的预想一样,空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是进门左手边——面向那块空地的——那扇窗子空出了几十厘米的空隙出来。
“风!是风吧!”
“是的。”最后进入房间的新寺,隔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正确地说应该是空气的流动。BB打开窗子的排练房,凶手打开窗子的空房间,在它们之间,因为铁隔门而呈完全密闭状态的走廊。条件很完美地聚齐了。如果空房间的房门虚掩着,在优佳打开排练房的房门的时候,整个三楼都是空气的入口和出口。恐怕因为户外空气的关系,从窗子挤进排练房的空气要比已经充满空气的空房间压力要小。空气从排练房向空房间压迫,顺势把空房间虚掩的房门关上了。——雷津君。”
新寺砰地一声把打开的窗户关上,对龙藏说道:“这个觉得如何,歪大叔叔是如何处理锤子的?”
“……在大楼里。”
“为什么在惊诧大楼骚动之余,凶手还要把尸体扔到窗外呢?”
“因为大家在吵闹凶手消失的时候,歪大叔叔就藏着大楼里。”
“是的。——在怀疑BB的时候,我们不是也考虑过凶手的消失诡计。那个在原理上是正确的,只是相比之下这样要更单纯,更自然。在空房间杀害玛丽的歪大叔叔,他推测全员离开排练房之后会有人回来(当然实际状况是BB还留在房间里面,而此时优佳才赶到排练房。)因此,他让房门虚掩着走上走廊,悄悄张望着隔壁房间(这个时候BB和优佳都感觉到了走廊上面有外人)可是突然,房间里面的女子似乎要走上走廊,歪大叔叔就慌张地跑进了男厕所。随后,你们刚才看到的现象发生了,事态变得扑朔迷离。”
“为什么不返回空房间呢?”
“这个实在太危险了。如果被人发现和尸体在一起,那一切都完了。而且,不是可以确定出来的是个女人么?他虽然没想到优佳会说‘我要去上厕所’而走到走廊,但他应该想得到这是表示要走出房门的话语。因此歪大叔叔躲进男厕所是绝对安全的。”
“原来如此。”
“无论如何,他没有向走廊的反方向跑去是很幸运的。如果躲进储物间,那优佳就不会怀有可疑人物躲进空房间的感觉。正因为她在门外感觉有人向空房间的方向逃窜,所以才连那样简单的自然现象都没有发觉。另外如果向楼梯逃跑就会正好撞上队长他们,那一切都完了。”
“真是太走运了,对他来说。”
“走运……这恐怕还是因为他是个头脑非常出色的男人。把空房间的窗户打开,让空房间的房门虚掩,恐怕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可是,这个还是……”
“是的,只有BB把窗户打开,这个诡计才能成立。——只是,即使欠缺确实性,能够留意到这种状况,还是可以称得上是诡计。比如在魔术师当中,总是有人有着上衣口袋里放一张黑桃A。这是在表演纸牌魔术的时候,顺意地讯问‘话说回来,你最喜欢的牌是哪一张?’,在对方回答黑桃A的场合下准备的。”
“这样啊。”龙藏觉得这很愚蠢。
“那要说的是其他牌,还有这么做么?”
“是的,仍然这样。不过观众说出不同牌的时候,可是不能做出‘遗憾,实际上口袋里只放了一张牌,和您的预想不同。’这样的解释。‘是××××?是这样么?那么您的性格恐怕是……’如果这样解释,对方就不会怀疑。不一定要做加法,但一定不能做减法,这就是做出这种准备的长处。所以——”
新寺走进打开的房门,一边故意放出啪嗒的声音,一边把它关上。
——诡计里的黑桃A么?至少,在这个案件当中客人回答黑桃A的概率恐怕相当高,龙藏如此认为。
击打玛丽所用的锤子在储物间的工具箱里被发现。因为完全无人使用工具箱,管理员也没注意到。
凶手消失的骚动发生以后,歪大叔叔大概没有把这个锤子当回事。所以,在优佳在运到楼下的时候,把“玛丽”扔到空地上,把拿出来锤子放回原处。紧接着趁着中西智明和尾藤貘的之间的空子,堂而皇之地从楼梯下楼,回收了空地上的“裕二”
——完全难以置信的案子。
在回雷津大楼的新寺的车上,龙藏回想着这种奇异案件的全貌。
空气制造的密室。并不存在的三重杀人案。是的,既不是三重案件,也不是杀人案。
——只是,并不是一切都被解开了。虽然案件应该已经解明,但是现在能够证明也不过仅仅是一只狗的真相而已。这之前发生的两件红发(人)伤害案也必须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歪大叔叔所为。
——从现在开始,就是正式的犯罪调查了。可以让人见识一下我的调查能力了。
龙藏血气上涌,给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贡献的自己鼓着劲。
不过,就像龙藏说的那样,新寺仁并不是个素人侦探。
第二天,从成衣店《兰迪》的店主那里,收到了微薄的谢礼,这之后,新寺又把精力投入到以后的委托案件中去了。
一个月之后,在南区以强奸为目的女中学生诱拐未遂事件发生了。罪犯是个年轻男性,已经逃亡,在高塔南署缜密的调查取证之后,在第二周顺利被逮捕。
罪犯是预备学校的学生,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他还是自供自己两个月前在公园袭击过一名红发的女中学生。
(凶手)
抬头看着铁窗,青年想着自己心仪的女性。
——优佳。
来这里已经两天了。她只是在确定量刑的时候来过一次,此后连一封信都没寄来过。
“我要组新乐队了。”最后前面的时候,她如此说道。
“汤姆放弃摇滚了,赫斯貌似去了外地……新的队友都是非常好的人,乐队的名字叫‘pam six’(查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没有特殊意思),大家貌似都挺满意的。那个啊,担任队长的是弹贝斯的男孩……”
现在的生活貌似挺舒心的,虽然开始总是说一些客套话,但一聊到新伙伴的话题,就怎么也停不下来。青年总是尽可能地露出不爱听的表情,这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笑容的她来说,完全不能理解。
本来单纯的审理案件,被法官拖得特别长。原因大概就是他一定要不断地诅咒青年杀死自己同伴的行为,对他来说“这个案子是个特例”——这是这些老朽的法官常说的台词——必须下重典。
——我全部都是为了你啊,优佳。
青年眼睛有点湿润,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在来这里之前,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眼泪。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开始疏远他了,可他却浑然不觉。
(凶手)
“哎呀。早上好,老公。”女子对“终于从卧室出来”的丈夫,做着寒暄。
“你终于醒了。我叫了你三次,你还记得么?喂,等等?……”
不对,应该总共是四次。好啦,快点吃饭。去公司要迟到了你知不知道啊……
——裕二
——裕二,你也赶快吃早饭了,都已经是一年级学生,不能自己起床可不行喔。
——真对你没法子。已经……
——啊,醒了啊,那就赶快去洗把脸……
——啊啊,对了,老公。我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非常奇怪。首先这个世界里,你和裕二都死了……
哎呀,别生气,别生气,是梦,是梦啦……
什么?不是啊。没有人这样认为,大概是睡前看了悬疑电视剧的缘故。看到了就只能这样了。好吧……
啊,等一下,裕二!不要一直开着水龙头不刷牙!
——对啦,我是一个寡妇,你的弟弟十三郎有在吧?我喜欢那个人喔。所以……
什么?
——啊,你搞错了。之前都是舞台的设定。设定。重要的事情从现在开始。你啊,就是太心急了。怎么也要听完吧。
——那个啊,我是一个寡妇,孑身一人,养了一条狗,名字叫裕二。在一个偶然的夜晚它不见了。那个啊,我当时非常的忐忑,就出去找我的裕二了……
“喂,你有在听么?”
对方认真地听着。
可是,那个身体不过只是一块混凝土,女人叽叽喳喳讲上一天的话,即使能听到它也听不懂。
窗外的月光在正和墙壁说话的女人脸上落下了条纹状的阴影。
走廊对面病房里,今天刚入院的患者,仍然像怪物一样发出嚎叫。
(凶手)
整理好散乱的桌子,男子注视着从抽屉里面的日本纸信封里面拿出的一只照片。
——这是。
已经遗忘的——不,一直想要遗忘的记忆在男子脑海里复苏了。
——顺子……
这是把他抛弃了,和别的男人结婚的那个红发女子的照片。那个让他在恋爱中疯狂,随后又在杀狗案中疯狂的女人的照片。
讽刺的是,自己竟然就是调查被杀之狗下落的侦探。这是那天——确切地说是那天的前一天——留衣递给我的。
那是新郎和新娘的双人合影,顺子幸福地抱着花束。因为是特写,白色婚纱上面细小的水滴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在轻薄的面纱下面被遮住的,火一般的红发。
“畜生,去死吧。”
这是在击杀那个“小纯”的时候,男子嘴边抖露的同样的话。
他已经轻易丧失理性了。
可能——因为一时激情的缘故吧,他的确是想造出多个替罪羊出来。
因为杀害‘00’队长而服刑的BB,如果不是因为他把“玛丽”杀了,人生恐怕也不会被糟蹋。
还有,听说进了精神病院的同道堂家的寡妇,如果不是他把“裕二”从这个世界抹去,她也不会是这种状态。
而且还有被他们所杀的“队长”和“歪大叔叔”。
他只是为了杀死一只狗,却来四个人背上了本不应该背上的不幸。
不过,说到男子自己,结局可以算是非常幸运了。虽然几次都有意外状况发生,感觉神经都快支撑不住了,不过他总是可以顺利地化险为夷。
他在小纯消失之前,说自己在事务所的窗外看到了“全是黑衣的男子”,当然是在撒谎,那个就是他本人。
那时的他外出的时候,他穿着黑夹克和黑西裤。在最开始谈到“黑衣男”的时候,留衣的表情就有点微妙,大概想说“那个啊,不是和刚刚出门的哥哥有点像啊。”现在想想这伪证做得太危险了。不过,既然已经明确地被裕子目击到了,那个这个特征就不能随意篡改了。
那一天,男子对小纯的——主要是对和顺子相似的红发——憎恶达到了最高潮。他从早上开始,就如同被附体了一样跟着它的身后,准备寻找杀害的机会。小纯一直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来到了那栋‘00’进行排练的大楼。狗狗能够很轻松地进去,是因为玄关口的门上设置了让门可以一直打开的门档。
小纯没有犹豫地爬着楼梯,蹲在了三楼隔门前。男子很快就明白它在等人,男子觉得无论怎样,呆在楼梯口实在不好,就让狗进了隔门。虽然口袋里有准备好的塑料绳,不过他无意间发现储物室里的工具箱,就把凶器换成了隔着一定距离都能杀人的锤子。三楼有两个房间,里面一间没有锁上。男子把温顺地跟着他的小纯带进了室内。——杀掉了。
这之后,‘00’的成员到达。虽然不像是会来这间房间的样子,不过隔壁时常响起的乐器声,还是让他搞不清楚他们的成员什么时候走到走廊。楼梯有一个,但必须通过走廊才能逃出去。男子打开窗户透透气,专注于等待机会。
不久机会来了,他感觉成员们都外出了。哎呀终于可以出去了,他如此想到,可是突然,他感觉有人回来了。男子把房门虚掩着,窥视着隔壁开着灯的房门。他并不是有意识要虚掩着。不过在他的心里,他感觉这样做即便没有人门也会自己关上。
于是,这个现象真的发生了。
不,实际上他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突然里面的女子说“我要去上厕所”,无论如何先一个劲地往男厕所跑去,空房间的房门是否关上已经无暇确认了。
不过,虽然跑进去是对的,不过他发现厕所里面都没有窗户,连逃到空房间都不行。走廊上响起了几个男人的聒噪声,已经完蛋了,他有了这样的觉悟。
可是,这之后,走廊上发生了异动。
男子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能知道的是尸体被发生了,而且全部成员都下了楼。这太糟糕了,这样下去,就有会数倍于此的人聚集于此,引起轩然大波的。
男子慌忙返回空房间把尸体扔到窗外,并把锤子放回储物室。
这真是极为极限的时机。就在男子打算走出储物室的瞬间,两位乐队成员走上了楼梯。他屏住呼吸,让他们过去,通过门缝确认他们进了房间以后。才迅速地从隔门穿过,下了楼……
在大楼前,本来聚集在救护车前看热闹的人群,虽然还剩下几个,不过一分钟后也就都散去了。男子走出了玄关,绕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可是让他惊讶的是,小纯站了起来。
这恐怕就是它作为“裕二”的第二条命吧。男子心乱如麻。无论如何他要再杀一次。他从口袋里拿出塑料绳,套在已经走不动路的狗头上,用尽力气拉着绳索……
他不知道这之后在空地呆了多久。恐怕很长时间吧。在磨蹭的时候,他发觉有人来了。
男子无论如何也要逃走。被抓住就完了。他一直想要甩掉她,就在拐角的地方到处拐着,可以对方一直纠缠不休。结果他傻傻地钻进了死胡同。不过即使如此命运还是站在了他这一边。
逃到的停车场上放着一把梯子。
他爬上梯子,把它搬到了墙的另一侧,跳着下了梯子。大概同时,女子追到了停车场。真是千钧一发。女子还有一个同伴,从他们的对话可知,那条狗被叫做“裕二”。(并不认为这是真正的名字)趁着两人还没返回空地的当口,男子从学校中间抢先到达,把尸体藏到了附近垃圾箱的后面。
此后,男子先回了公寓,开上自己的车。返回垃圾箱的时候,他想到了处置尸体的方式。
他要把尸体运到“アジト”,狠狠地处置。
在住宅建筑地的里面,有一栋即将被拆掉了预制装配建筑,这是最近他在这附近兜风时候发现的。在半夜他突然想起这个地方,就开车来到这个远离市区,居于山中的地方,这是他秘密的消遣之地。
把尸体搬到アジト,男子用手里的柴刀——这是几年前在自己老家附近的刀具市场上,一时冲动买的,其实本没必要,一直是多余之物——把尸体的头切了下来。
这是这异常的夜晚,男子的疯狂达到顶点的瞬间。
从车上拿完柴刀回来的时候,在横着趴在尸体面容旁边,丢着一本有人读完丢在车上的周刊志。这场景就像一只还活着的狗入迷地看着打开的占卜页面。男子又被对方再次复活的错觉冲击到,一边嘴里念着它的名字,一边不停地用刀刃砍着。
孤零零的头以及头上的红发,越发跟那个女人的头部想象契合。
男子一边咻咻地吹着口哨,一边在房间里面来回踢着狗头。就像一个毛茸茸的足球。
这个晚上他的确疯了。
第三天,留衣竟然委托男子调查小纯的行踪,真是让男子非常震惊。
本打算当场拒绝,但状况实在不允许。而且如果拒绝得太拙劣,她肯定会不停追问理由。
总之先冲出事务所,已经烦了一个人想问题。两天前自己疯狂的行为,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只是,对调查含糊其辞,就放着隐藏尸体不顾也绝不是安全的方法。
——逃走也是不行的。
只能自己主动出马了,男子下着决心。
——跟平常一样他还要扮演“名侦探”的角色。不,要比平常更加强调“名侦探”这一身份。
男子跑到图书馆,在资料室收集有用的材料。就是那些被害者是红发,但还没解决的案件……
可以使用的案件多少有了眉目。但是与实际相结合,感觉大部分都无法利用。动机太明显的案子,凶手已经被逮捕的案子……结果在找到的一打案件当中,采用的不过两件。而且,就连余下的这两件,都有很大问题。特别是女中学生案发生在南区。虽然他有点犹豫,但还是觉得不能再吹毛求疵了。
在成衣店做了大致的案件询问,就回到了事务所。他感觉留衣会这样问他“怎么去了两个小时,不就是去成衣店询问情况么?”当然这种情况他可以回答他去对主妇和女学生的伤害案件做再调查了,不顾貌似“黑衣男”的话起了作用,并没有做出这样疑问。
敢于说出“黑衣男”的事情,一个理由是让留衣和龙藏清楚认识到侦探和凶手是两个人。第二个是因为他预测到那个把他从空地追到小学的女人,自己有机会以侦探身份跟她见面。
虽然没有完全解释清楚,但留衣和龙藏看起来还是认同男子提出的红发目标说的。至少龙藏还一直把小纯当作是人,对凶手的作案手段会不断上升深信不疑。
一件狗的失踪案,和两件伤害案,信息实在太少了,因此男子去找了额田警部补。假如‘00’的成员报案了,那只要自己把案件解决给他们看就好了。如果发现了这三个案件以外的第四个红发案,“名侦探对连续红发袭击案”的样式就能完美了。他想法设法要把四个案子扯到一起去,然后把杀死小纯的凶手推给架空犯。无论如何,必须小题大做。一旦案件把案件夸大,才不会有人认为,是名侦探为了一只狗在捏造犯罪。
不过,男子在警察那里听到了,意外的展开。
那一只狗被别人当成了另外两只。
太棒了,男子想到。
现在这样,案子是最合适名侦探现身。包含小纯的名字在内,现在有三件独立的案件。那么最后他用“实际上这其实是同一个案件”这样来解决,那无论哪个角度,用那种视角观察,他都是名侦探的立场!
于是“名侦探”紧接着开始构思伪造凶手的主意。虽然这种情况,并不一定需要凶手,但是如果造出凶手来,那是再完美不过了。
——同道堂裕子!男子觉得她非常合适。
——那是一个只因为养的狗不见了,就大呼小叫、涕泗横流的女人。头脑肯定是有点不正常的。
男子此前从来没有养过宠物的经历。
他再次赶赴アジト,从尸体上把耳朵割了下来。在地图上画上了アジト的标识,塞入狗耳带着这个去访问裕子家。
他站在她家玄关门前的时候,突然被后面十三郎的呼叫声所迷惑。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是谁——他只是在墙的另一面听过声音——为了不让对方有所怀疑,他先表示“裕子桑好像不在家”,然后在询问对方关于裕二的案件知不知道一些情况。节奏完全在男子的掌握。十三郎说知道男子的名字,表示一定会协助调查。——于是男子和他在附近的咖啡馆交谈,知道了歪大叔叔的存在。
这之后,男子和十三郎一起去拜访歪大叔叔,他假装去上厕所,很轻易就把耳朵藏在了二楼的储藏室内。同时他从这间屋子拿了一顶老旧的黑色鸭舌帽走。
他准备把帽子丢在‘00’大楼的周围。自己把帽子捡到,从缝制在上面的名字判断出歪大叔叔,让额田警部补到歪大叔叔家进行搜查,并发现耳朵这一罪证——他原本是这么构思的。
比起来裕子担任凶手,这是更现实的方法。
这之后来到小学,在好几个人面前透露梯子的推理,这一切也是假装自己对歪大叔叔完全没有怀疑。比起“名侦探的名推理”,“后来能够承认错误的名侦探”是更具说服力的。男子非常认同这一点。
这天晚上,是男子最棒、最安稳的一次睡眠。
第二天早晨,‘00’成员之间发生了杀人案。
报纸上并没有写和男子的玛丽被杀案有关的任何内容。但是,造成这一切的导火索应该是自己吧……强烈的后悔同时是绝对不能让那件事为人所知,这样的念头在男子脑海中奔腾。
死去的是乐队的队长中西智明,那晚上他在想些什么,做了什么,知道真相的男子马上就明白了。
——那么,就先把这个“解决”了吧。
男子如此决定了。BB在窗边用绳子把门关上——这不就是个非常棒的解答么?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就可以认可了。终究他现在也是罪犯了。
男子一边对BB的境遇表示着同情,一边又觉得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随后裕子把歪大叔叔杀了。
他也没想到她会过度揣测到这种程度。为什么她自己会发现耳朵?男子的确有些迷惑。
——既然死人不能开口,让歪大叔叔背这个汚名怎么样?
只是除了让他顶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让死人被背负罪名,对耳朵的怀疑确实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也没有办法啊。
男子把歪大叔叔本打算让别人顶罪,事先考虑好的推理,一下子都透露了出来。除了男子自己是凶手这点以外,包括空气的运动把门关上,都向所有人和盘托出,他觉得不要有所隐瞒实为上策。
——已经两个月了么?
同道堂裕子杀害歪大叔叔的案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BB的服刑,为了增加连环案件嫌疑而拿来利用的南区女中学生伤害案的了结,这些各种各样的冲击不过都是犹如过眼云烟般出现即划过的冲击罢了。都不是像公川顺子结婚,订婚约时候那样,令人眩晕的冲击。
“对不起,小仁。可是……结婚和恋爱是不一样的。”
在对方提出分手的那个早上,顺子笨嘴拙舌的说话声,现在还言犹在耳。
陈腐的台词,陈腐的分手,以及被甩了的男人陈腐的眼泪。太愚蠢了,一切都太愚蠢了。
但是即使这样,男子还是不能永远割舍下对女子的执着。
男子把照片和信封压在了脸上,痛苦地呻吟着。他哀叹着自己过去的一切。
和顺子相识,和她分手,对红色皮毛狗的憎恨,以及杀死它们的悲剧……
“俺是……最差劲的男人……”
男子又说回在习惯自己自称之前——他从幼儿园开始就不特别使用“私”这个词——使用的有些粗鲁的表达方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男子慌张地把照片从脸上移开。
——留衣么?
男子想起来刚才是在阅读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仍然敞开着的杂志。这是刚才放学,顺道过来的留衣自己带来读的。
“留衣?”
“什么?不是,我是……”
从电话里面传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的声音。
“新寺仁桑,我有事情想要跟您谈谈。”
好像是来委托调查。
大体上委托人在打完电话都会上门拜访确认侦探的样子,这让侦探点手足无措。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已经不是可以商谈这些的时间段了。这是这样让他万般无奈的行动却引起了他的兴趣。男子让她稍等,离开了书桌,出门迎接她。
前来拜访的年轻女子对自己冒昧向开门的男子赔礼道歉。还没进门,她就开始谈起自己要说的内容。我是一个商社的OL,现在独自一人生活,一个人时常拜访我的朋友貌似把我的珠宝偷走了。只是我没有证据,这事情也没跟别人说,如果是新寺仁这样有名的侦探,一定会办法解决……
这是一个本来期待,但内容却很无趣的委托。但是男子并没有赶她回去。
这个时候,有样东西映在了他的眼里。
来路不明,却喷涌而出的冲击,用令人恐惧的力量再次让他做出行动。
——现在独自生活
——这事情也没跟别人说
女子的某些话语在滚烫的男子脑海里不断重复着。
“那——先请进吧。”
男子说着套话,把女子引入房内。女子也停止说话,低着头,穿过了房门。
一瞬间,她的红色直发柔顺地在蓝色罩衫上漂浮着,这让男子的嘴角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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