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巴拉圭查科地区,三国边境“避难所”,现今
天气炎热难耐。瑞恩·内勒汗流浃背,格洛克手枪在他的后腰处磨得生疼。或许有人会说他活该。医生不应该带武器,即使在这样的地方也不应该。可瑞恩·内勒不仅仅是个医生。
这位32岁的外科医生又打死了一只妄想在他脖子上吸血的蚊子,与此同时,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还有多远?”他用西班牙语问。
“不远了。”走在他前面的一个人回答道。自从他们从陆地巡洋舰汽车上下来,徒步向丛林深处走以来,他得到的就是这个一成不变的答案。
在他们头顶,树木遮天蔽日,千奇百怪的小鸟和猴子被他们这帮陌生的动物搅得心神不宁,冲着他们又叫又闹。
内勒的驼峰牌水壶里只剩下半瓶水了,可他还没见过跟他同行的任何一个瓜拉尼人拿他们的小水罐喝过水。
他们以小分队的形式向前挺进,每个人之间保持五码的距离,以防中了敌人的埋伏。他们扛着的步枪看上去像20世纪30年代格兰查科战争中留下来的。他想象不出来,在这样闷热潮湿的气候下,他们是如何让这些枪不生锈的。但正如他稍早前了解到的一样,瓜拉尼人有一套非常不同的行事方式。
内勒是美国军方派到巴拉圭收集情报的。他的基地设在上巴拉那省的省府东方市。
这里原先是个小村子,名字是根据巴拉圭的一个独裁者命名的,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座人口超过250,000人的喧闹的城市。这里是违法者的乐园,什么非法行当都有,盗版软件和盗版光碟交易、毒品交易、武器交易、洗钱等等。但这里还有些别的东西引起了美国军方的兴趣:这里住着大批中东人,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社区。
在这座城市里,有两万多人要么是直接来自叙利亚、黎巴嫩、约旦河西岸和加沙等地,要么就是这些人的后裔。东方市甚至有两家阿拉伯语电视台,这一点颇令那些中东人自豪。
巴拉圭政府十分腐败,在这个背景之下,东方市的这个中东人社区就为来来往往的恐怖分子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在巴拉圭、阿根廷和巴西三国交界处的偏僻的沙漠和丛林中,有好几个恐怖组织的训练营,其训练的范围之广、技术之专业,远胜于阿富汗或苏丹的训练营。
某些国家的特工以“访问教授”的身份在这里进进出出,于是,制作简易炸弹和爆炸成型弹丸的技术在这里得到传授并日臻完善。
好像这些还不足以让美国当局闹心似的,恐怖集团又联合起来在这个地区展开培训工作。
美国联邦调查局一支40多人的队伍长期驻扎在东方市,监控和破坏恐怖组织的交易活动。美国军队,特别是陆军情报局,负责确定恐怖分子训练营的位置,尽可能地收集他们的情报,瑞恩·内勒就是陆军情报局的一员。
内勒在康涅狄格州的纽黑文出生并长大,在国民警卫队服过役,根据《退伍军人权利法案》上了大学。后来军队又送他上了医学院学习外科。内勒像大多数外科医生一样,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自信,但这种自信从来没有膨胀为自负。他是一位基本功非常扎实的医生。
他身高6英尺多,有着棕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和英俊的脸庞。他母亲有荷兰人的血统。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实习期结束后,他申请到了整形外科学的一项奖学金。他不想只对外伤处修修补补,他还想让病人恢复正常,让他们再次成为一个没有缺陷的人。在这期间,他发现自己被面部整形术所吸引,对唇裂与腭裂的修复术尤其有兴趣。军方是否认为他这是在浪费时间和金钱,他们没有明说。他们只关心他能够完成培训,然后报到上班。
内勒去了几趟伊拉克和阿富汗之后,强烈要求被派往野战医院工作,可军队另有安排——希望他成为一名传教士。
接下来的一年是在他委婉地称为“间谍学校”里度过的。他以前上高中时学过的西班牙语,现在达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的水平。他学会了开各种轻型飞机,摸清了谍报技术的来龙去脉,掌握了执行纵深侦察任务、无线电和卫星通讯任务的本领。晚上,他一般去教堂参加《圣经》学习班。
内勒完成培训后,开始正式成为一名间谍。他主动加入了一个基督教医疗组织,这个组织的医疗服务活动遍布南美各地,其中一处就是东方市。
对于一名美国人来说,要深入到巴拉圭的穷乡僻壤去收集有效情报,办法实在不多。扮成医生是最好的办法之一。通过给偏远的地方送去医疗服务,他就有机会跟那些很可能听说过或者了解恐怖活动的人建立起实实在在的联系。他一直是这么做的。他很快就跟他服务的大多数村子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人际网络。
美国派往巴拉圭的特工有十几个,他的成绩是最好的。他每次从野外归来都能带回优质情报,而且他回到东方市以后,他的线人还在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高质量的情报。
走在内勒前面的那个人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暗自责备自己注意力太不集中了,因为此前他一直在漫无边际地乱想。丛林里单调乏味,热得让人窒息,但这些决不能成为自己慵懒和放松警惕的借口。他不至于笨到那样的程度。
走在队列最前面的两个人正讨论着什么。内勒觉得自己听到了远处有河水的声音。他走出队列,来到那两个人跟前。“怎么回事?”他用西班牙语问。
“其他人不想朝前走了,”其中一个人说。“剩下的路我来带吧。”
“等一等。为什么?”
“因为他们害怕了。”
“害怕什么?害怕疾病?那里的人到底死于什么病?”
那个上了年纪的人摇摇头。“从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那里的人不是死于疾病。”
内勒不知道那里的人到底是因什么而死,他只知道有个村民碰巧在丛林深处发现了几具死尸。那个村民说,死者都是些外国人。讲完这个充满惊险的故事之后不久,那个村民就失语了,他好像是惊吓过度了,但也不排除紧张性精神分裂症的可能。内勒不是精神病医生,但那个村民的亲眼所见让他深感不安。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据说曾经驻扎过一个“基地”组织的训练营,但确切的位置没人说得清。“基地”组织训练营加上“外国人的死尸”,这就是内勒得到的全部信息。他不清楚那个无意中发现死尸的村民如此恐惧的原因,但他来了兴趣。他一旦关注什么事情,就没有什么能让他停下来。
其他的人都留下来扎营,只有内勒和那位老人迈着吃力的步伐,向丛林深处走去。
45分钟后,他们脚下柔软的泥土变成了坚硬的地面,内勒起初以为是岩石,后来才意识到是铺的石子。虽然杂草丛生,但仍能看出是一条久未使用的小路。
小路沿一条宽阔的溪谷蜿蜒而下。他们走在小路上。这里巨石随处可见,有的有20英尺高,最宽处有15英尺。有的石头上有工具留下的痕迹,尽管受到时间和风雨的侵蚀,内勒仍然能辨认出上面的字母和符号。
瑞恩伸出手,准备去摸一下其中一块巨石,但那位老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了回来。“不要摸,这些石头不吉利。”他提醒道。
“我们现在在哪儿?”内勒问。
“快到了。”老人放开他的手,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回答。“快到那些死尸的地方了。”
溪谷里出奇地冷。内勒起初没有意识到,这里的温度至少要低15到20度。在他们上方的山脊上,树木繁密茂盛,丛林遮天蔽日,一幅原生态的景象。即使坐飞机来,也发现不了这个小溪谷。
溪谷里杂草丛生,向前延伸了一百码之后变得平坦起来,接着又是茂密的丛林。内勒仔细寻找着,看是否有人最近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可是,这里既没有营火的灰烬,也没有废物垃圾,什么也没有,而且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他起初被那条小路和那些巨石所吸引,没有注意到他们周围的丛林是那么静。尖叫的小鸟和猴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这边。”那位老人指着右边的丛林说。
内勒没有应声,只是点点头,跟在后面。
那条石子小路已到尽头,他们还在继续朝前走。瑞恩心里暗想,这里是否是古代明的遗址。他身上有数码相机。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回来的时候照几张这些巨石的照片,这些照片可以为他的下篇报告添彩。
内勒把背包换到一只肩上,拿出相机,这时,那个老人停下脚步,举起了手。内勒这次很专心,立即停了下来。他知道什么都不要说,最好照做。
那个老人盯着远处,说:“你看见了吗?”
内勒走到他身边,向远处张望。他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但不知道是什么。“是吉车吗?”
老人点点头。“还有些别的东西,比吉普车更大的东西。”
“阿拉伯人留下的?”内勒问。
老人耸耸肩,慢吞吞地朝前走着。虽然那把枪在内勒的皮肤上磨了几个小时,有些生疼,他还是把手伸到后面,以确认枪是否还在身上。
他们离目标越近,老人就走得越慢。那些目标好像用伪装物做了遮挡。内勒寒毛直竖。
第一个模糊的物体原来是一辆卡车。老人举起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内勒保持安静。内勒是不需要提醒的。
当他们靠近时,内勒发现那辆卡车没有做过任何人为的隐蔽措施,只不过是被丛林完全遮起来了而己。
卡车相当破旧,至少在这里放了50年,或许更久。看上去像是军用卡车。内勒仔细研究着,老人离开卡车,向附近的吉普车走去。
内勒爬到踏板上,朝卡车里张望。车上所有的零部件都被摘走了。谁摘的,用什么摘的,他一概不知。他艰难地绕到前面,希望能发现这辆卡车是从哪里来的,它的主人又是谁等等。
仪表盘上玻璃的裂纹像蜘蛛网似的,车内锈迹斑斑。由于光线不足,更为具体的细节无从辨认。
内勒取下背包,准备把手电筒和相机拿出来。
他抬起头寻找那个老人,老人此时已经离开吉普车,向别的什么东西走去。
内勒取出手电筒,用嘴衔住,接着在包里找相机。这时,远处响起了雷声。听见雷声,他扫了一眼手表。丛林里,下雨的时间几乎每天都没有变过。他转身抬头寻找老人,可是没看见他。他不可能走很远的。
内勒找到相机,拉上背包的拉链。他找到最佳位置,打开相机的电源。
他拍下第一张照片,自动闪光灯闪了一下,把车内照得异常亮堂。他向左移了一点点,闪光灯亮起来,他又拍了一张照片。这时,传来了一声尖叫。
内勒循声向老人跑去。他从未听见过这样的尖叫,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极度的惊恐。
他用手枪拨开丛林,心急如焚。他在奔跑的同时,听见尖叫声愈加凄惨。内勒发现那位老人时,一时还搞不清是什么让他如此惊恐,直到他顺着老人目光的方向,望向右边。他一看见老人看见的东西,顿时就明白了。
当内勒看见这个东西的全貌时,顿感背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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