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戴拉哼着歌打开门时,梅森已在办公室里了。她看到梅森,不由得愕然停住。
“戴拉,怎么样?”梅森说。
“你在这儿做什么?”
“检查事情发展的情况……”
“什么事情?”
“报纸还没有报导,但尸体已在公园发现了,证明是道格拉斯·希朴纳的。”
“他死了?”
“脑后被左轮枪打了个洞。你怎么样?”
“我有个有趣的晚上。”
“任何接触?”
“不少。”
“重大的?”
“我想没有,都是一些一般的色狼,当然在高级旅馆中,那种接触都是很小心,谨慎和有教养的,但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情形如何?”
“有人问我喜不喜欢跳舞?还有人叫侍者递纸条给我,说我看来很寂寞,问我是否愿意跟两位男仕跳舞。”
“两位?”
“是呀!”
“你怎么做?”
“我跳了呀!”
“他们怎么样?”
“他们也跳了,还做了一些试探性的评论。”
“说了些什么?”
“测验我的防线。”
“你的防线如何?”
“适度,但不是攻不破的。我没给他们一种印象是他们进攻的是马奇诺防线。我让他们觉得这片领土可以进攻、征服,但绝不是一些小战役便可以解决的。换言之,我是老练的、有趣的,我并未关上任何一扇门,我想这是你要的。”
“那是我那时要的,”梅森说:“现在我不知道了。”
“为什么?”
“我怕情况发展得愈来愈复杂了。”
“像什么?”
“伊莲娜·希朴纳或伊莲娜·柯宾失踪了两周,她被发现时,身上衣衫单薄,在公园里游荡,她的皮肤很亮,很光滑……”
“是的,她的皮肤,我听过你提了好几次了。”
梅森一笑,“这是值得提的,如果她有一段时间没穿衣服游荡,她的皮肤应该是红的,换言之是被太阳晒过的……”
“当然,一个好侦探会观察到这些地方的。”
“一个人可以从观察中知道很多事。”
“说下去,告诉我多一点有关光滑皮肤的事。”
“但它没有一点晒过的痕迹,它没受过风吹日晒或任何……”
“只有卧房中柔和的灯光,”戴拉尖酸的打断他道。
梅森继续说下去,没注意到她的打断。“因此我知道她一直待在公园附近。所以我才会把伊莎·毕蓝的话套出来,她承认她住过她那里,当然,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
“苏珊妮·格杰,也因为她的关系,可以证明伊莲娜没结婚。”
“怎么回事?”
“如果她结婚了,”梅森说:“很难让人相信她丈夫会在渡蜜月的时候抛弃她,又跑去跟苏珊妮·格杰混。换言之,她去渡了一个周末而变得迷恋他,他也许没有同样的迷恋,反而厌倦了……”
“对那种皮肤?那双美腿?”戴拉问道。
“一个像希朴纳这样经常旅行的男人,这种东西见多了。”
“原来如此,你不旅行,所以一见难忘。你是说他厌倦了伊莲娜的美丽?”
“可能。”
“从你的描述看来似乎是不可能的。”戴拉说。
“于是伊莲娜去跟伊莎·毕蓝住,这样她可以监视苏珊妮。苏珊妮跟道格拉斯去拉斯维加斯渡了一个周末,她不在家时,伊莲娜跑进她的公寓,做了一些破坏的行动,一看而知是出于嫉妒的心理。”
“像什么?”
“把颜料管剪断,把颜料挤得到处都是。”
“她做这种事?”
“苏珊妮·格杰认为是她做的。”
“她告诉你为什么吗?”
“没有,我们的谈话被电话打断了。”
“那真有趣,”戴拉说:“结果呢?”
“从这里可以看出伊莲娜·希朴纳……”
“或伊莲娜·柯宾,”戴拉纠正道。
“或伊莲娜·柯宾,”梅森承认道:“处于很不利的地位,当然,有一点是很奇怪的。”
“什么事很奇怪的?”
“苏珊柅·格杰,”梅森说:“她是一个艺术家。她对老的名画作品很有兴趣。她正在写一本有关光效的书。她希望这本书……”
“她有多大?”
“廿四、五岁。”
“也许是廿七、八、九岁,”戴拉说:“好看吗?”
“非常好看。”
“她的皮肤?”
“我只注意到她的脸和手。”
“我很高兴看到你的一些接触是很保守的。”
“我想你没注意到一点。”
“说呀!”
“那就是苏珊妮·格杰确信是伊莲娜闯入她的公寓,把颜料管剪断……”
“是呀!是呀!你告诉过我的,”戴拉说:“如果我不像个温驯的女秘书,你要多多包涵,别忘了我晚上可是富家小姐,不少男仕向我献殷勤的。”
梅森一笑,“没关系,问题是假使这不是有意的破坏呢?”
“你什么意思?”
“假使伊莲娜是有计划的呢?”
“把颜料管剪断,颜料挤得到处都是?”戴拉问道:“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你没看清事情,你把苏珊妮·格杰说的话当真了。”
“你不相信是伊莲娜做的?”
“我目前不置评,”梅森说:“不过苏珊妮·格杰,年轻、漂亮,写一本需要做许多研究工作的书,每年去欧洲两、三次,访问画室,带大批的颜料。”
“她一定给海关人员一个印象是她是个很认真复制名画的女人。所以当海关关员检查她的行李时,只会随便看看她的东西。”
“而她把各种宝石放进那些颜料管中是吗?”戴拉问道。
“现在你总算看出点眉目了,一方面,她是一个冷静、多疑、嘲讽的女人。一方面她却跟随道格拉斯·希朴纳去拉斯维加斯。”
“他找她去的不是吗?”
“他找她去的,但他在巴斯陶停下来打电话,他好像突然想到要给他母亲打电话。他告诉他母亲他跟苏珊妮·格杰在一起,苏珊妮·格杰要跟他去拉斯维加斯渡周末。”
“真工心计,”戴拉说:“苏珊妮一定很开心。”
“由于我们知道道格拉斯的母亲是个棕发美女,而苏珊妮不在家时有人闯进她的公寓中,把颜料挤出来。我们现在又知道伊莲娜的面霜中有钻石,再加上我们知道苏珊妮没报案……这些事值得我们好好想一想。”
“不好好想还得了,”戴拉说。
“现在已有轮廓了。”
“有趣的轮廓。”戴拉做了一个鬼脸说:“当苏珊妮回来时,她发现她的房间有人进来过了……这是他接触伊莲娜用的方法。”
梅森点点头。
“你想伊莲娜回来时发现同样的情况是吗?”
“她没回来,”梅森说:“没回到她住的地方。”
“真有趣,有人给希朴纳脑后一枪。一通电话可以显示他有这个结果是很自然的。”
梅森说:“你的推论不错,不过你还是把你那个住在高级旅馆的单身迷人女人的味道去掉,恢复职业妇女的身分……”
她拿起一捆没拆的信封,“你可以回这些信,”她说。
梅森表现出吓到的样子。
正在这时,保罗敲门。
“让他进来,”梅森说。
她说:“你今天还是要处理掉这些信,这些信都是很重要的,已经摆了好久了。”
她打开门说:“嗨!保罗。”
保罗对她一笑道:“两位探员已把你昨天的行动报告过来了。”
“什么事?尸体如何?”梅森问。
“是希朴纳的,他是被点三八口径的手枪打死的。我给你带来坏消息了。”
“有多糟?”
“伊莎·毕蓝的公寓被人闯入了。”
“是谁闯入?”
“警察。”
“可以跟她谈话吗?”
“比登天还难,他们把她送到一家旅馆去,由一位女警看着。她房间对面住着两位检察官,两位警官轮流审问她,便衣警探在四周巡逻。我是来向你报告这件事,我想你正等着这个消息。”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让戴拉住进同一家旅馆,戴拉的房间跟伊莎·毕蓝在同一层,我只是告诉你你已经知道的事,我告诉你的唯一原因是怕你事后说我没告诉你。”
戴拉跟保罗互看一眼。
“伊莎·毕蓝告诉他们的话是很重要的,他们已采取行动了。”
“你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一点也不知道,更甚的是整个情况还不准我知道是什么。检察官要起诉并要求立即开庭审理。”
“他不受理被告最初的申诉?”
“没有申诉,没有听证,没机会让你去质询证人,就让你直接上法庭去面对陪审团,”保罗说:“他们已经进城去办这件事了。”
梅森想了一会说:“还有呢?”他问。
“伊莲娜·柯宾似乎有支点三八口径左轮枪的执照,没人能找到那把枪。她离家前几天还带在身上。假定她离家时是带去的,警方不知道现在在哪。”
梅森又想了一会。
“当然,你现在把她藏起来,但等大陪审团同意起诉,警方会通知你她被法院以一级谋杀起诉,那时任何藏她的人便会被送进拘留所了。你目前暂时赢过他们,他们承认你很聪明,但到今天下午两点半或三点时,她就变成逃犯了,他们会很高兴让你把她藏起来。”
梅森眯起眼来说:“说下去。”
“警方已发现希朴纳的车子,撞得稀烂,像是头撞头的,但警方找不到撞车的地点,他们也找不出车子是从哪来的。”
“那就怪了,”梅森说:“他们为何不能找到车祸发生的地方?”
“看来是没报警。”
“他们在哪找到车子的?”
“在一家修车厂,是星期日晚上由拖车拉去要修理的。修理厂的人说希朴纳交代会在廿四小时之内过去检查,他要他们把车停好,恢复原状。”
“拖车呢?他们找不到吗?”
“没人记得拖车的牌照,为什么要记得?只是一辆普通的拖车,它们把坏车拖来便开走,来来去去的有谁会注意?”
“那家修车厂在市区?”
“正是。是日夜紧急修车公司。”
“警方跟他们谈过了吗?”
“警方跟他们谈过了,我的人跟他们也谈过了,”保罗说:“他们守口如瓶,我个人认为他们有所保留,只是他们不肯说,车子前面整个凹进去了,后轮还好。一般在车主没出现前是不会花钱在上面的,他们只会把车子放在停车场上,跟其他坏车子搁在一起,他们甚至不会去仔细检查车子损坏的程度有多糟,或者是否值得修理。换言之,他们什么也不做。他们知道反正车主不来,把车子当旧货卖也足以支付所有的费用。他们等希朴纳来,结果他没来。”
“我想警方检查过车子了,”梅森说。
“他们正在检查车子!他们用放大镜检查,他们要从上面找到证据好提出给大陪审团,而且时间无多,得在今天下午两点以前提出。他们发现跟希朴纳车相撞的是辆黑色的车子,从漆的化学分析看来,可能是一辆卡车。警方正在找卡车,他们在搜索市区中每一家修车厂。”
“还有吗?”梅森问。
“很抱歉没多少事可以报告了,因为我们派出了不少人,却一无所获,如果你要找他们的结婚登记,还要花更大的人力,万一他们没登记,你就是白找了。”
“我知道,我知道,”梅森说。
“我已经整晚没睡了,我还可以再撑十二到十五小时,然后我得好好大睡一场。派瑞,你现在可是在紧急状况中,你要做任何事都得从现在到两点半或三点之间做。到那时,检察官会打电话给你,要你交出伊莲娜·柯宾或伊莲娜·希朴纳来。如果她不肯出面,你得告诉他们她在哪,如果你不肯透露消息,你就会以窝藏人犯被抓起来。”
“如果检察官找不到我呢?”梅森问。
“到了五点,晚报会报导这女孩是逃犯,你的医生会被连累到,我想你不愿连累他吧。”
梅森点点头。
“那么我该怎么办?”
“继续工作,等他们上诉为止,然后回家去睡觉。继续收集消息,麻烦你去打听一下苏珊妮·格杰和道格拉斯·希朴纳是否在十三日晚上住过拉斯维加斯的旅馆,十三日是星期五。”
“十三日星期五,两个单人房?”
“是的。”
“他把她弄去拉斯维加斯,结果住两个单人房,我没搞错吧?”
“她是这么说的,我要你去查证。”
“万一查不出来呢?”
“我有预感,你去查了以后,一定是这种情况。”
“我并不是有意无礼,不过我实在感到好奇。”保罗看了戴拉一眼。
戴拉说:“希朴纳先生是笨拙的。”
“你怎么知道?”梅森问。
“如果你预感得对,也许到两点就能查出了……”
“我知道,快去吧!”
“好的,”保罗说完便走了。
戴拉询问地看着梅森说:“怎么回事?”
“你的旅馆布满了便衣警探,你一出现,他们就会蜂拥而上。他们一定查过,知道你有贵重物品放进去,他们要看看是什么东西,他们会向法庭要搜索票。”
“这一来我们的处境便很糟了,”她说。
“你有衣服在那儿?”
“最好的衣服。”
梅森想了一会说:“这问题我们等一下再解决,先找亚瑞尔医生。”
戴拉费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才找到亚瑞尔医生。“喂!医生,”梅森说:“对不起打扰你,我……”
“我正要去开刀,”亚瑞尔医生说:“现在又有什么问题了?”
“病人,”梅森说:“你把她放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是吗?”
“是呀!”
“我们要去把她弄出来。”
“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两点半或三点时,检方要以一级谋杀的罪名控诉她。到那时,她会成了逃犯。万一你看了报纸,知道法院要她而没去报警……”
“我很少看报纸,”亚瑞尔医生打断道:“你是为这事困扰吗?”
“不,”梅森说:“这事很棘手,我不想连累你。”
“派瑞,我愿尽全力来做这件事。”
“不,我想我们还是把她交出去,由你交出去。等报纸送来后,你便打电话给警方,告诉他们你在照料希朴纳太太,你认为她不能再受任何惊吓,你要事先警告警方说她正在接受精神病治疗等等。”
“何时?”
“你一看到报纸便打。她现在在哪?”
“松堂疗养院。”
“多谢,医生,记住,报纸一来便打,最好找一个人作证。如果你有信任的护士,你可以叫她去打电话,告诉他们伊莲娜·希朴纳是你的病人,你认为你该向警方报告她的下落,她正在接受治疗,懂吗?”
“懂了。”
“好吧!再见。”梅森说。
梅森挂上电话,看了一下表。
戴拉把重要信件放到桌上说:“我想你现在有时间看这些信了。”
“我看不行。”梅森笑道:“你还有几件事要做。”
“什么事?”
“你得打电话给你的旅馆说你要跟朋友去墨西哥市玩,但你要保留你的房间,你为了怕他们误会,所以你先寄两百五十元给他们。”
“两百五十元?”戴拉问道。
“把它当成公帐开销,将来向柯宾家要。现在你怎么敢回去那里,这是情不得已的事。”
戴拉说:“真可惜,我才过了一个有趣的晚上。”
“当他们发现你跟朋友飞到墨西哥市时,他们不会跟你去吧?”
“不会,但若他们知道我是跟朋友去的话,他们会认为我的防线并不如他们想像的那么固若金汤,他们会忙着重新布阵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没办法顾及这么多了。”
“伊莲娜真幸运,有这么一个考虑周全的家庭,在检察官还没有以谋杀罪名起诉她的时候她的律师便已为她设想周了。”
“这只是巧合而已。”梅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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