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雪中,他一面开车一面盘算时间。现在电影该散场了,那个女人一定发现车子被窃,可能正在警察局中歇斯底里地叫喊,不过等巡逻车出来拽寻的时候,他早已离开肯塔基到了纽约了。
而且蒈察也不会尽全力找这辆烂车,顶多往路边多瞄两眼,谁会认真地去找价值两百块的旧车呢!
想想麦莎在他的手中!真不是盖的,他的心里涌上阵阵兴奋。他想起刚才在捆她时那种温暖的感受。她的身材苗条,但是大腿和臀部却是曲线玲珑,即使透过厚重的羊毛裙,他还是感觉得到她身体的柔软。他把她抱进车上时,她的态度怀有敌意,而且恐惧,他很确定她是故意把头往后倒不去理睬他。
他选择车子比较多的道路走,交通越拥挤的地方也越安全,不过他没想到车子像鸟龟爬步一样,时间已经比预定计划晚了。要是警方已经在注意道辅车了怎么办?
每一辆车子都开得很慢。傻瓜,害怕路滑,不愿开快,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制造麻烦。他的心跳加快,他真希望能在七点以前赶到车站,那时下班的人潮还多,才不会有人多注意到他们。
离开那条难行的马路时已经七点十分了,他把车转了几转,停在一个食库后面,这里没有警卫,……他只需要一分钟就够了。
他停了车,关上车灯,开车门的时候,粉状的雪刺痛了他的眼睛和脸。真冷。真他妈的冷。
他紧张地往黑暗的四周张望了一会儿。满意了以后,他打开后车门,拿起了刚才丢给麦莎的外套,他感觉到她正怒视着他。他微笑着,拿出照相机,给她拍了张照。闪光灯使她眨了眨眼。他从口袋里捞出一支铅笔型的手电筒,身子弯进后座。
他故意把光线集中在麦莎的眼睛上,拿手电筒前后来回地照着,她眯着眼睛,要转过头去时,他才住手。
开开她的玩笑,感觉很爽。他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抓住她的肩膀,让她俯卧着。他拿起刀子割断她手脚上的绳子,一阵呜呜的声音从她的口里发了出来,她的全身都在发抖。
“麦莎,感觉还不错吧,是不是?”他低语着。“现在我把你的口罩拿掉,如果你敢叫一声,这孩子就没命。听懂了吗?”
他没有等她点头,就割断她脑后的结。麦莎吐出嘴里的纱布。她试着不要呻吟。“尼尔……拜托……”她自言自语地呢喃着。“他会窒息的……”
“那就要看你了。”陌生人把她拉起来,站到车子旁边。麦莎模糊地感觉到脸上有雪。她的头很昏,手脚的肌肉紧张得都要抽筋了。她的脚步不稳,陌生人粗鲁地抓住了她。
“穿上这个。”他的口气变得很急促。
她伸出手,感觉到一个油腻质粗的东西……就是那件他扔给她的外套。她抬起手臂。陌生人野蛮地将衣服给她套上。
“绑上这条头巾。”
真脏。她把头巾折起来,然后勉强地在下巴打了个结。
“坐回车里,我们行动得越快,这孩子才能尽早好好地呼吸。”他一把把她推进前座。帆布袋搁在地上,她绊了一下,勉强平衡不要踩到布袋。她弯下身子,摸摸帆布袋,感觉到尼尔的头,还好绳袋没有绑紧,尼尔还可以呼吸——“尼尔,尼尔,我在这里,我们会没事的,尼尔……”
他有动吗?哦,老天,他可不能出什么事。
陌生人走到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开走了。
我们在市中心!麦莎暗吃一惊。她必须镇定,必须听这个陌生人的话。她瞄了一下窗外广场上的时钟:七点二十……才只有七点二十。
昨晚这个时候,她刚从华盛顿回来,洗过澡,边煮羊排边喝酒。她简直累坏了,打算轻松一下,再开始写专栏。
她想到派史提,三星期没见,她真的很想他。
昨晚他打电话来了。他的声音又愉快又焦虑。他的话十分简短,“嗨……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华盛顿的天气很糟,寒气团就要到我们这里来了。对了,我们摄影棚再见。”他停了一下又说,“你知道,我很想念你。忘了明天晚上你要来我们家。”
挂上电话后,她对他的思念有增无减,但是心中也不禁泛上一丝沮丧不安。她到底要他么?如果他回家发现他们两个不在,他会怎么想?哦,史提!
第六街红灯亮了,车子停了下来。一辆巡逻车停在他们旁边。陌生人把蓝帽子拉低了些,他望向外面。车子动了。麦莎紧盯着警察看,真希望他能注意到她,能发现情况有异。
她觉得腰部有一样尖锐的东西顶着,低头一看,陌生人的手中拿着一把刀子。“如果我们被跟踪,你就先遭殃,”他说,“再来就是这个孩子。”
他的语调十分冷漠。巡逻车就在他们后面,车顶的警灯开始闪亮着,警笛也响了。“不!拜托不是!”呼的一声,警车加快速度越过他们,消失在前面的街道里。
他们往南走。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风雪太大,天太冷,走在街上实在太冻了。
车子急遽左转。他到底要把他们带到哪里?这条街是死路,路底被大中央车站封死了。难道他不知道吗?
陌生人开过两条街往右转,把车子停在比迪莫旅馆入口附近,就在车站正对面。
“下车,”他的声音很低。“我们要到车站里面,走在我身边。不要耍聪明,我背着帆布袋,要是有人注意到我们,这孩子马上没命。”他注视着麦莎,他的眼睛又开始闪亮,面颊上有一根筋微微抽动着。“懂吗?”
她点点头。尼尔听到他说的话吗?
“等一下。”他瞪着她,从手套箱中拿出了一付墨镜,“戴上这个。”
他推开门,环顾四周,匆忙下了车。街上没有人,车站前只有几辆出租汽车排队等着。没有人法意到他们或是关心……
他要带我们坐火车,麦莎想。等别人发现我们失踪的时候,他却已经把我们带到老远以外了!
她感觉到左手有一样东西刺刺的。是戒指!这是派史提送她的圣诞礼物,一枚古董月石戒指……她被捆绑的时候,戒指转到右边去了,突出的黄金镶嵌割到了她的手,麦莎想都没想,就把戒指拔下来,在陌生人开车门前,迅速地把戒指半塞到椅垫里。
她步伐不稳地下了车,陌生人抓住她的手腕,仔细地检查车内,又马上弯下身拿起刚才绑她的口罩和绳子。麦莎屏住呼吸。不过还好他没有发现那枚戒指。
他俯身拿起帆布袋,封好口,打了结。袋子绑得那么紧,尼尔会窒息。
“你看。”他把刀子藏在大外套的衣袖里,“这玩意儿正对准孩子的心脏,只要你动歪脑筋,他就立刻会挨刀子。”
“走!”他用另一只手挽着她,强迫她和他一起走过街。从外表上看起来,他们只是一对匆忙进入车站的男女,身上穿着便宜的外套,全身都遮住,无法描述,男的没有拿手提箱,而是背着帆布袋。
麦莎虽然是戴着墨镜,但是灯火通明的车站还是使她眨眼。他们站在空地上俯视整个车站,左手边有一个报摊,小贩无动于衷地望着他们。他们下了第一层楼,一眼望去就是一张柯达的广告,上面写着,“随时捕捉住美丽……”
她心里讽刺性地笑了一下。捕捉?捕捉?对了,那个钟,车站中央询问台上面的钟,据说当钟底下的六个灯闪亮的时候,就表示紧急事件,大中央车站的警察就会出动。可是,现在谁会知道她和尼尔正身处危难中呢?
现在是七点二十九分。史提。史提说他要搭七点半的车的。那他现在一定就在这里,在其中的一节车厢上,可是那班火车马上就要开了。哦,史提,她想大叫……史提……
陌生人掐住她的手臂,“下来这里。”他逼迫她又下了一层楼梯。车站的尖峰时刻已经过去,里面的人不多,下一层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她应该假装跌倒,以吸引旁人的注意吗?不行……她不能冒险,那把刀子正对准着尼尔,她不能轻易冒险……
他们到了下一层,右手边是蚝蚌酒吧的入口。上个月她和史提曾在这里吃过一顿午餐,他们坐在柜台上,眼前是热腾腾的蚝蚌原汁……史提,救我们,帮助我们……
她被推下左边。“我们走这里……不要这么快……”第一百一十二号轨道,标牌写着“佛南山-八点十分。”一定才刚走一班车,他还走来这里做什么?
往一百一十二号轨道有一段下坡路,坡口处有一个衣衫褴钺的老妇站在那里,她穿了一件男人的夹克和破旧的羊毛裙,厚棉袜松垮垮的,手中拿一个购物袋,那老妇老瞪着她看。难道她发觉事有蹊跷了吗?
“继续走……”
他们走下斜坡,踩在铁楼梯口的脚步声砰砰作响。人潮声远去了,车站温暖的感觉也消逝了,这里是一片阴冷。
一百一十一号月台上没有一个人影。
“这边,”他带她走到U型的轨道底部,走下另一段斜坡。附近有水在滴。他们究竟要去那里?戴了墨镜,什么也看不清楚。有一种频频震动的声音……是一种帮浦……打气机……他们正走到车站最深的地区……离地面很远。他到底要把他们怎么样?她听到附近有轰隆的火车声……这附近一定有隧道……
水泥地往下斜,通道变宽了。他们到了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管道、马达和机器。左手边,大约二十尺左右,有一个窄楼梯。
“那里……快点!”他的呼吸十分急促,他紧跟在后面。她三步、两步地跨上楼梯,无意识地数着楼梯的阶数……十……十一……十二,她站在一个小平台上,面对的是一扇厚铁门。
“让开,”她感觉自己被他一推,她立刻站到一旁。他放下帆布袋,迅速地瞄她一眼。在黑暗中,她可以看到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闪闪发亮。他拿出一根钥匙,插在匙洞中,把门打开,将她推了进去,他抬起帆布袋走到里面,按下电灯开关。
过了半秒钟,头上灰暗的日光灯亮了。
麦莎望了一下肮脏潮湿的房间,水槽都是灰,有钉起来的木板,歪斜的小床,翻倒的箱子,地板上还有一个老旧的黑色手提箱。
“这是哪里?你到底要把我们怎么样?”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在这个地牢似的房间里却有回音。
陌生人没有说话,把她往前推,迅速地走到便床前,把帆布袋放上去,松松手臂。麦莎赶紧打开布袋的绳子。
她解开绳结后,拚命拉开,立刻松掉尼尔头上的束缚,她慌乱地拉下他的口罩。
尼尔喘着气,用力吸气,他一面啜泣一面喘着。她听到他呼吸中有杂音,他的胸部颤动着。她抱住他的头,正要拉开他的眼罩。
“不要动那个!”陌生人的声音粗厉可怕。
“拜托你,”她喊道,“他有病……气喘发作了,求求你帮助他。”
她抬起头来,忽然咬住嘴唇,免得自己尖叫出来。
在军用便床的墙壁上,贴了三张大照片。
一个年轻的女人在跑,双手伸出,不停地回过头看,她的脸上尽是惶恐……嘴巴扭曲成尖叫的样子。
一个金发女郎躺在一辆车子旁,两腿紧张地弯曲着。
一个黑发少女一手掩着喉咙,惊惶的眼神中带着不解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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