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手们开始进行赛前练习,理砂正在确认跳马的高度。然而,真智子只是茫然望着她的身影。
真智子绞尽脑汁想找出脱困的方法,却无计可施。这个名叫加贺的刑警,彷佛下象棋布阵擒王般,不疾不徐、缜密确实地将真智子逼进墙角。
她心知肚明,拖延求生的战术终究是场梦。
真智子长叹一声,垂下双肩。
“看来是……没办法了。”
“能不能告诉我实情?”
“嗯。”她再度叹气,“人是我杀的。”
“你?”
“是的。那天,会计事务所下班后,我直接回家,因为我约他谈事情。我发现他另有女人,想问个清楚。要是他低头道歉,我原本打算原谅他。可是,他非但不道歉,反而态度骤变,破口大骂,说是为了钱才勉强跟我交往。我一时气不过就……”
“勒住他的脖子?”
“是的。”真智子点头承认。
“动手后,我感到非常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总之,我想着得先离开,要烦恼再烦恼。”
“可是屋外应该还在施工。”
“没错,所以我只好屏息敛气,等待施工结束,确定外面空无一人才出去。”
“那大概是几点钟?”加贺问。
“七点左右。”
“原来如此。”
“在舞蹈教室上课时,我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处理尸体,最后决定布置成强盗入侵杀人的样子。”
“那么,你说大门没上锁是骗人的?”
“对。瞥见宅急便招领单时,我灵机一动。要是一切顺利,就能让人误以为凶手是在七点之后逃离的。”
“你想伪造不在场证明。”
“是的。不过,现在看来是白忙一场。我不知道检验胃里的残留物,便能这么精确地推算死亡时间。”接着,真智子噗哧一笑。“我压根不晓得他喜欢鲱鱼荞麦面……”
“作为凶器的绳子呢?”
“收成一捆扔进车站的垃圾桶了。”
“为甚么要用到二十公尺?”
“因为……担心我不在家时他突然苏醒,便想把尸体绑起来。”
“但你没这么做?”
“嗯,不管怎么瞧都觉得他没气了。”
“不过,就算想捆绑尸体,二十公尺未免太长。”
“说得也是,我大概是惊慌过度。”
加贺点点头,脸上却不见认同的表情。他皱眉凝视真智子的眼神,似乎透着悲伤。
“那是,”加贺问:“你的第二志愿吗?”
“咦……”
“不好意思。”加贺说着,自然地伸出右手触碰真智子的头发。“修剪得很漂亮,甚么时候去的美容院?”
真智子心头一惊。
“这个嘛……是甚么时候呢……”
加贺的目光移到记事本上,接过话:
“你常去的美容院‘莎芭莉纳’,就在你上班的会计事务所附近。”
“你怎么晓得?”
“从你家的电话簿抄下来的。”
“几时?”
“载你们母女到池袋的饭店后。因为我想知道你常去的美容院联络方式。”
“为何不直接问我?”
“我怕会打草惊蛇,也担心会泄漏侦办的方向。”
真智子陷入沉默。的确,当时要是加贺问起,她一定会想对策因应。
“星期三你去了美容院。”加贺平静地继续道:“你想隐瞒也没用,我们早就向美发师确认过。那天你应该是在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前往美容院剪头发,换句话说……”加贺注视着真智子,“毛利先生不可能是你杀的。”
“不对,是我——”
“楠木女士,”加贺缓缓摇头,“你一开始就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根本没必要撒谎。需要伪造不在场证明的不是你,而是她,对不对?”
加贺指着准备上场的理砂。
真智子深呼吸后,开口:
“修理电路的工人不是已证实,当天下午五点半到七点钟之间没人走出我家大门?那孩子七点在运动俱乐部。从我家到俱乐部,再快也要三十分钟,她有不在场证明。”
“那么,请教一下,你刚刚说发现尸体时大门其实锁着吧?假设凶手既不是你,也不是理砂,逃出屋外后怎么锁门?”
“这种事……”真智子咽下口水,“没甚么好奇怪的。事实上,窗户没锁,案发现场并非推理小说中描述的密室。我猜凶手是跳窗逃逸。”
听完她的话,加贺的表情顿时和缓。
“你说窗户没锁,这是真的吗?”
“真的。”
加贺大大点头。
“我明白了,这样所有谜团都已解开。如同你的推测,凶手应该是跳窗逃逸。也就是说,她的确可能避开工人的耳目逃离。”加贺又指着理砂。
“不对,那孩子没办法勒死一个大男人。”
“虽然是个大男人,”加贺说道:“睡着也无力抵抗。”
“咦……”
“我们在令嫒的床上发现毛利先生的头发,大概是在等你时,他不小心打瞌睡。令嫒见状,趁机拿绳索套住他的脖子。只是,她的缠法不太寻常。她准备一条近二十公尺的绳索,三分之一绕在毛利先生的脖子上,剩余的固定在柱子或门把等牢靠的地方,再抓着绳索两端走出阳台。确认周围没有目击者后,她便跳窗逃逸——”
加贺说明时,真智子不断摇头。然而,她很清楚已无法否认,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即使是体格壮硕的毛利先生,忽然被少女拿绳索用尽全力勒住脖子,也很难招架吧。确认他不再动弹,理砂慢慢松开绳索一端。于是,绳索猛力擦过他的脖子,松脱开来。同时,理砂以最适当的速度下到一楼地面。对天才体操少女而言,这种程度的技能根本易如反掌。安全落地的理砂,将绳索拉下回收后,若无其事地前往运动俱乐部上课。”
“不是的。那孩子甚么都没做。你有那孩子是凶手的证据吗?”
“那么,”加贺应道:“你自称凶手,又是为了包庇谁?你不惜成为代罪羔羊,也要力保的究竟是谁?”
真智子差点慑服于加贺锐利的目光下,虽然想反驳,却说不出话。
“恐怕你一看到命案现场,便晓得凶手是谁吧。你不希望自己和理砂遭警方怀疑,所以故意翻箱倒柜,把尸体移往和室。不过,你心中早有觉悟,万一纸包不住火,宁可自己被捕,也要保护理砂。因此,虽然你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却没告诉警方。那天送你们去饭店时,要是我没注意到你散发出的洗发精香味,或许你的第二志愿就能够实现。”
“洗发精……啊,这么一提……”
“那天你明明有上过美容院的迹象,行程中却没这一项。我觉得不太对劲,便试着调查。”
“原来是这样。”
真智子想起,加贺曾问她有没有淋浴或洗澡。
“你从甚么时候……”
“无法准确地讲是从甚么时候,进行各种调查的过程中,真相便会逐渐浮现。倘若一定要给个答案,一开始听你的描述时,我就起了疑心。”
“一开始?”
“你告诉我,回家后看见餐厅一片狼籍,便跑去和室,不料竟发现尸体,于是打电话报警,接着就静静等候警察到来,对不对?”
“是的。”
“要是一般人,一定会去查看西式房间吧。怎么可能不担心独生女也惨遭毒手?”
听完加贺的话,真智子闭上眼。他说的没错。为了将警方的注意力从真正的凶杀现场引开,真智子编造出这样的证词,却带来反效果。
“她的动机会是甚么?”
“那是……或许是报复我对她的背叛。”
“背叛?”
“我曾跟理砂约定,要同心协力迈向奥运。在理砂完成我未竟的梦想前,绝不为其他事情分心。”
尽管和毛利交往后,真智子自认仍把理砂摆在第一位,但理砂一定非常不满吧。确实,她违背了“不惜牺牲一切成为女儿后盾”的诺言。
“我曾衷心希望……”真智子望着女儿的背影,理砂正走向平衡台。“那孩子能够实现梦想。”
“总之,先守护着她吧。”
理砂跳上平衡台,大大展开双臂挺起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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