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也就是为丹尼·佩尔蒂埃举行葬礼的那天下午,马戈齐和吉诺到医院里去探望莎伦。
除了两个黑眼圈,她脸色苍白得如同喉咙那里包扎着的绷带。虽然已经死里逃生,但是她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没有活力。只是等她睁开双眼之后,马戈齐还是觉得她立刻恢复了之前的飒爽英姿。
“我还正在奇怪你们两个家伙什么时候才会现身。”她微笑着说。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吉诺嘟囔着说,“你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我们经常来看你。捣乱猴那几个人也是。”
“真的?那为什么等我醒了之后你们反倒一个都不来了?”
马戈齐微笑着,“开玩笑吧?哈罗兰跟个看门狗似的守在门外。我们必须得等着他离开本州之后才能偷偷溜进来找你取证。你现在可以谈这件事情了吗?”
“可以。现在只有喉咙还有点儿疼,但是至少现在我不再吐血了——老是吐血可把我恶心死了。”
吉诺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来,“医生说再过一周你就可以出院了。”
“对。我太幸运了。要是手枪口径超过0·22英寸,我就只能在另一个世界和你们对话啦。”
“该死!你真的很幸运,”吉诺说,“那把·22口径手枪应该是迪亚娜在自己袋子里摸到的第一件东西。我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没有再给你补上一枪,要了你的小命。”
莎伦将脑袋转向马戈齐,“他一直都是这么会说话吗?”
“几乎是的。”
“哦,我觉得她本来是想这么干来着,但米奇进来了。或许是他救了我一命。”
“你看到了?”马戈齐问道。
“对。我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她那个时候正处于疯狂的边缘。她直接告诉他自己就是来杀格蕾丝的。他立刻把枪对准了她,你们知道吗?为了阻止她杀格蕾丝,他甚至打算杀死自己的老婆。所以她就朝他开枪了,砰!一枪就把他撂倒在我身边。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吉诺点点头,“你还在做梦的时候,她把米奇的尸体拉进电梯,然后切断了电源,把发电机的插头也拔下来。这样就逼得罗德拉纳和哈雷摸黑下了楼——所以他们没有看到你——这时她又趁机把他俩锁在发电室里,然后跑到楼上去结果格蕾丝。”
“楼梯间的门被她关上之后,我又恢复了点意识。我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知道她正和麦克布莱德在楼上。所以我就上了楼。”
吉诺翻着眼珠,“你是摸黑爬上楼梯的,血流得像是猪被人捅了一刀。您还真是把好枪,女士!”
“对,没错。一把连一颗子弹都没有发出去的枪。”
马戈齐走到床边,握住她的双手,“你真的很了不起。你救了格蕾丝一命。”他用拇指拨弄着像手镯一样缠绕在她手腕上的一个银质十字架。
“也不知道这个是从哪里来的。我都解不开这玩意儿。”
“再戴个几天吧。”马戈齐微笑着说。现在他站得近了,才看出她有多疲惫,“你现在休息会儿吧。”
“该死!不!我不想休息。我想知道后面的事情。”
吉诺笑了起来。老天,他真是太爱警察了。遭到枪击,差点送命,昏迷个一两天,醒来之后他们还是警察,他们想知道的第一件事还是案情的发展。
“坏人都死了。”他说。
“快说,吉诺……”
“刚才那是概括版的。迪亚娜的头发表明她去过卡吕梅教堂。并且检查了她的血液之后,发现她确实是克雷恩费兹夫妇的孩子。她一离开圣彼得学校,就一直在追踪他们。”
“并且最后她终于找到了他们。”
“找到他们,干掉他们,然后还用自己的夫姓在他们身上签名落款,”马戈齐说,“我们猜测她在他们胸前划的十字架。”
“我都能靠这个拿到博士学位了,”莎伦说,“她去做了变性手术,是不是?”
“对,”吉诺回答,“过了18岁生日之后一周,布莱恩·布拉德福德去做了手术,将身上多余的部分切除掉,然后改名为D·伊曼纽尔——这恰巧是校长嬷嬷升职之前的名字。伊曼纽尔修女。然后布莱恩——当然,现在已经是艳光四射的迪亚娜了——在佐治亚大学入了学,主修计算机,这也就解释了她给格蕾丝发邮件时设置的那些高难度的防火墙。总之,后来她看上了米奇·克洛斯,那个时候他还叫詹姆斯·米切尔——上帝,我简直太讨厌这个案子了。每个人都有这么多名字,而其中一个竟然还有两个性别。”
莎伦闭上眼睛,往枕头里面靠了靠,“但她不是佐治亚那个杀人狂魔,米奇才是。”
“对。10年来,迪亚娜一直在不停地解救这小子。在亚特兰大时为他伪造不在场证明,洗脱了他的嫌疑,然后在那根作为线索的项链很有可能会暴露整件事情的时候,她又想办法禁止了那个连环杀手侦探游戏。”
莎伦立刻瞪圆了双眼,“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你们认为警察会问格蕾丝关于亚特兰大那条项链的情况吗?”
“哦,犯罪现场有太多太多的线索——那里是原来的学生宿舍,以前住过的几百名学生都留下了这样那样的东西。警察把证据分门别类整理好,正要询问重要证人时,证人们却突然集体人间蒸发了。联邦调查局一直以来都很想找到他们5个。”
“难怪他们发现你在调查麦克布莱德的指纹之后,激动得快要中风了。”
“没错。”
莎伦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我告诉你们吧,阴茎就是万恶之源。整个事情之所以发生就是由于10年前米奇对麦克布莱德产生了一种病态的固恋,然后开始干掉一个个竞争对手。”
吉诺露出微笑,“没错,但是真正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可能并不是第一次。”
莎伦又睁开了双眼,“什么意思?”
马戈齐说:“我们一查到他的真实姓名,所有的记录就全都浮出水面了。他15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双双死于一次可疑的房屋失火。少教所盯上了他,但是苦于没有任何证据。然后他又因为跟踪一名高中少女而被捕;一个月之后,女孩的男友和兄弟都遇害身亡。是被人用刀捅死的。”
“上帝!”莎伦喃喃自语。
“对,”吉诺说,“又一次,没有任何证据,但是这样看起来,麦克布莱德并不是他的第一个固恋对象。”
莎伦强忍着疼痛,用肘部撑起身子,看着马戈齐,“你把这个告诉麦克布莱德了吗?”
“她只知道在佐治亚杀人的是米奇。迪亚娜告诉她这些的时候我也在场。但是其余的她还不知道。”
“你们一定得告诉她。”
“我们会的,最终肯定会告诉她。我们打算先让他们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不!你们必须现在就告诉她。你还不明白吗?佐治亚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她引咎自责了整整10年。她认为这个家伙全是因为她才杀人的,也就是说是她制造了这么一个怪物。她需要知道他早就有前科了。早在遇到她之前,米奇已经是个杀人恶魔了。”
她又陷进枕头里,闭上双眼,筋疲力尽地说:“快去告诉她,马戈齐。”
马戈齐在格蕾丝的屋子前面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杰克逊和查理正在前院的草丛里嬉戏。马戈齐走上人行道时,他立刻跳了起来。查理也跑过来撞着他的腿,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欢迎。他蹲下身子,挠着查理的耳根,抬起头来看着杰克逊。
“她怎么样?”
杰克逊担忧地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她不太肯说话。其他几个人刚刚离开,但是他们马上还要回来。他们在的时候她的状态要好一点。”他转动着困惑不解的眼睛,看向马戈齐,“她还是很害怕。我真不明白。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
马戈齐点点头,站起身来,“还得要一段时间。你要随时照看着她。”
“这还用你说。”
过了很久格蕾丝才来开门。他听着所有的锁定插销依次发出金属的撞击声,然后她将门推开一条缝,向外看着。她蓬乱的黑发散落在肩膀周围,而再次看到她的眼睛让他顿时心痛不已。她还穿着那件白色浴袍——在一天里的这个时候——口袋里现出那把西格手枪的轮廓。他很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已经离不开这把枪了。
“我可以进来吗?”他问道,并且还打算告诉她,有些事情他想要对她说,一些能够起点作用的事情;他还想告诉她,哪怕她只给他一点点机会,他或许能够帮忙——
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而他仍然读不懂她的眼神。但是他突然恐惧地回想起那天晚上她在他身后甩上门,仅仅因为他是个警察,因为他们见面就会吵架,因为他不可避免地总是和她忘不掉的噩梦联系在一起。
放过她吧,他跟自己说。
“我是不会走的,格蕾丝。”
她两条眉毛挑成了V形。
“我不走。我就不走。你不跟我说话我是不会离开的。如果你不让我进去,我会一直坐在台阶上,一直坐到我100岁。这样你就会因为乱扔垃圾而被物业罚款。”
她歪了歪脑袋,幅度不会超过一英寸,但是她眼睛里的某些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像是在她脑袋里的某个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微笑正在荡漾开来,马上就要扩散到嘴角。
“进来吧,马戈齐。”
她牵着他的手,把他拉到屋里,任由那扇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敞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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