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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进城嫁人

        出租车司机于成全,开着他那辆红色夏利车,驶出小区时,正是早上7点。

        从他所住的富临苑小区出来,拐个弯,就到了富民路。

        街上行人很少,狭窄的街道两边,稀稀落落地立着几间灰蒙蒙的旧店铺。

        拐上富民路之后,于成全照例把出租车停在“小蔡包子店”门口吃早餐。

        “小蔡包子店”真的很小,一间小平房,门前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临街的墙壁上掏了一个玻璃橱窗,顺带着卖点啤酒、香烟、打火机之类的。门口摆着三张小桌,几张凳子。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腰里系着一块油腻腻的围巾,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于成全拿着自己的不锈钢水杯跳下车,冲着店主喊:“菜包,今天生意不错嘛。”

        被他称作“菜包”的店主抬头瞧瞧桌旁零星坐着的几个食客,咧嘴笑道:“还行吧,比不上你满大街拉客赚得多。”

        这店主姓蔡,又是卖包子的,所以认识他的熟人都叫他“菜包”。时间久了,叫他本名“蔡强”这两个字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于成全跟蔡强说来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了。

        早几年,两人都是一家物流公司的长途货运司机,整天开着大货车天南海北地跑,后来蔡强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撞伤了人,被公司辞退,就回到家里,开了这间小店维持生计。

        他比于成全小几岁,因为在那场车祸中落下了一点残疾,走路时稍微有点跛,所以至今没有哪个女人肯嫁给他。

        两年前,于成全的老婆得病死了,为了能留在家里照顾年幼的儿子,他只好辞去货车司机的工作,当了一名出租车司机。

        蔡强一边在围巾上擦着手,一边问他:“今天吃点什么?”

        于成全找了张凳子坐下,说:“给我来一笼小笼包吧。”

        蔡强把小笼包端上来的时候,又问他:“这么早你就把小全送到托儿所去了啊?”

        小全是于成全的儿子,还不满三岁。

        于成全说:“没办法,谁叫他是没娘的孩子呢?不送他去托儿所,我这也没有办法出来开工啊。”

        他一边喝着自己杯子里的水,一边吃着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蔡强:“哎,菜包,我想拜托你个事。我那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就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住,有点浪费,想租出去一半,跟人家合住。你消息灵通,看这附近有没有想租房子的人,帮我留意一下。”

        蔡强说:“行啊,没问题。事成之后,第一个月房租你得给我当作中介费。”

        于成全抬腿踹了他一脚,笑骂:“王八蛋,给老子帮个忙还要收中介费?半毛钱也不给。”

        “哎哟!”蔡强夸张地叫了一声,身子一歪,顺势跌倒在旁边的一位食客身上。

        于成全吓了一跳,自己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这一脚踢得并不重,这小子虽然腿脚不那么灵便,但也不至于这么经不起折腾啊!

        于成全急忙起身,正要去扶他,却见他靠在那位食客身上,正朝他眨巴着眼睛。

        于成全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旁边桌上坐的那位食客,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脸皮白皙,长得也挺漂亮,蔡强两只手趁机在她身上胡乱抓了好几下,才站起身。这小子,是在趁机占人家姑娘便宜呢。

        于成全不由得暗暗好笑:这小子就这德行,狗改不了吃屎。

        蔡强在物流公司当货车司机的时候,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开车的时候,在驾驶室里带了一个三陪女排遣寂寞,结果一不留神,就出了车祸。

        邻桌那姑娘被这个猥琐的包子店老板占了便宜,气得满脸通红,但又不好发作。

        等蔡强站起身,从她桌边走过时,她忽然把一个玻璃杯碰倒,一杯热茶正好全都淋在蔡强脚上,烫得他跳脚大叫。

        于成全见罢,不由得哈哈大笑,暗赞这姑娘机灵。

        他吃完早餐,回到车上,正要开车上路,刚才往蔡强脚上倒水的那个姑娘走到他的车子边,问他:“师傅,您这车现在搭客吗?”

        于成全点头说:“搭啊,你想去哪里?”

        姑娘说:“我想去南州大酒店。”

        于成全说:“没问题,你上车吧。”

        姑娘说了声“谢谢”,跑到车子另一边,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于成全一打方向盘,红色的夏利车就在富民路上飞驰起来。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就驶上了城区主干道,在十字路口等绿灯信号时,于成全怕那姑娘着急,说:“南州大酒店就在前面,过了这个路口,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正在这时,姑娘的手机响了,她接听电话,只“哦”了一声,挂了电话,脸上就现出失望的表情,沉默半晌,扭头对于成全说:“师傅,我不去南州大酒店了,你掉头载我回去吧。”

        于成全愣了一下,问:“怎么了,姑娘?”

        那姑娘叹口气说:“我叫周黎花,是从乡下来城里打工的,已经在这里找了一个多星期的工作了,昨天好不容易在南州大酒店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经理让我今天早上去面试。可是刚刚又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已经招满人手,叫我不用过去了。”

        于成全“哦”了一声,说:“那怎么办呢?”

        周黎花无精打采地说:“还能怎么办?继续找工作呗。”

        于成全问:“那你现在去哪里?”

        周黎花想了一下,说:“还是先回住处,买几份报纸,看准了上面的招聘启事,再出去找工作吧。我住在顺意旅店,就在刚刚吃早餐的那家包子店旁边一点,师傅,麻烦您先载我回去吧。”

        于成全只好在十字路口转弯,掉头往回走。

        半路上,周黎花忽然问:“哎,师傅,刚才吃早餐的时候,我听您说您有房子要出租,是吧?”

        于成全说:“是啊,我老婆两年前去世了,家里的两室两厅,我带孩子住着,感觉有点浪费,所以想匀一半租出去。”

        周黎花说:“师傅,我想租您的房子住,您看合适不?”

        “你?”于成全吃了一惊,扭头看她一眼,面露难色,“这不太合适吧?”

        周黎花说:“我现在住在旅店,不但价钱贵,而且环境很不好,整天吵吵闹闹,最主要的是,一点儿也不安全,所以想自己租一间便宜点的房子来住。正好您家有多余的房间,所以我就想租下来,等以后找到工作,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可是你一个姑娘家……”

        周黎花扑哧一声笑了:“我都不怕,难道你还怕我把你吃了呀?”

        于成全脸上一红,说:“那好吧,那你先租住着,如果感觉有什么不妥,再搬出去另找地方也行。”

        周黎花瞧了他一眼,认真地说道:“没有什么不妥的,师傅您一看就是老实厚道的人,跟您合住,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于成全听罢,不由得呵呵大笑起来,说:“那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租,那我也没有意见。”

        他开着出租车,先把周黎花送回富民路顺意旅店,周黎花进去拿了自己的行李,结账出来,他再把她载进富临苑小区。

        他住在小区A栋三楼。在楼下停好车,他带着周黎花上了楼。

        开门进屋,周黎花“呀”了一声,说:“师傅,您家挺大的嘛。”

        于成全说:“这房子大概有一百平方米,是好多年前买的老房子了。那时我跑长途挣了点钱,所以结婚的时候就买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两年前我老婆去世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住这么大的房子,就显得空荡荡的了。”

        虽然妻子已经去世两年,但他提及此事,眼眶仍然有些湿润。

        他把周黎花带到要租出去的那间房里,说:“我可以把一室一厅租给你,厨房、厕所可以共用。你住在这里,应该比住旅店清静。我儿子还不到三岁,白天他上托儿所,我出车,基本上不会待在家里,应该不会吵到你。”

        周黎花在屋里转了一圈,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虽然屋里有点凌乱,但收拾一下,应该是个理想的住所。

        她跟于成全谈好价钱,觉得很划算,就先预交了两个月的房租。

        于成全说:“我姓于,叫于成全,我儿子叫于小全。我应该比你年长几岁,你就叫我一声哥吧,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我现在要出车,晚上回来我顺便把大门钥匙配好给你。”

        周黎花说:“行,于大哥,您先忙,屋里由我来收拾就行了。”

        就这样,于成全就成了周黎花的房东。她就在他家里租住下来,也算是在这城里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往后,她每天都出去找工作,可是一连找了半个多月,工作的事仍然没有着落,她就不由得发起愁来。

        于成全安慰她:“别着急,慢慢来,你这么年轻漂亮,又能干,肯定能找到适合的工作。再说,实在不行,我请你做保姆,你就在家里帮我带孩子也行。”

        “真的呀?”

        于成全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这几天,他也正为孩子的事头疼呢。

        他儿子年纪小,送到托儿所去,不但费用高,而且还老是被其他孩子欺负。

        这不,前几天于小全又被托儿所的一个捣蛋鬼打破了头,他把孩子抱到医院缝了两针,现在小全的额头上还包着纱布呢。

        最让他发愁的是,现在小全对托儿所产生了恐惧心理,早上一送去,他就哇哇大哭,不肯进门。

        可于成全是个单身汉,白天要开出租车挣钱,没有时间带孩子,孩子再哭再闹,他也得硬起心肠把他塞进托儿所。

        今天早上,他把小全送进托儿所后,心里就在寻思,这几年自己开出租车也存了一些钱,如果能请个保姆在家里专门照顾儿子,应该还能负担得起。

        周黎花听他说了,也不禁有点动心。

        小全这孩子,这几天晚上从托儿所回来后,也已经跟她玩熟了。

        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一点儿也不调皮,在家里带着他应该不费劲。

        于成全说:“你要是同意,我明天就让小全从托儿所退学回家,让你帮我带着。工资嘛,你上次去南州大酒店见工的时候,他们承诺给你多少工资,我就给你开多少工资。你看行不?”

        周黎花高兴地点头说:“行啊,反正我也挺喜欢小全这孩子。”

        第二天一早,于成全就去托儿所给小全办了退学手续,把孩子正式交到了周黎花手中。

        周黎花拉着小全的手,蹲下来问:“小全,你以后不去托儿所了,就跟阿姨一起在家里玩,好吗?”

        “好啊好啊,以后再也不用去托儿所了,阿姨真好!”小全高兴地抱着周黎花,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于成全见他俩相处得这么融洽,就呵呵一笑,放心地上班去了。

        中午的时候,他拉了一个长途客人,刚回到市区,感觉肚子有点饿,就把车停在路边,正想找家快餐店填饱肚子,手机忽然响了,一接听,是周黎花打来的。

        周黎花在电话里问:“于大哥,你现在有空吗?”

        于成全说:“有空啊。”

        “那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怎么了?是不是小全在家里捣乱了?”

        “你回来就知道了。”

        于成全顿时紧张起来,快餐也不吃了,开着车就往家里赶。

        回到家,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

        他抬头一看,只见饭厅的小桌上已经摆上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

        周黎花正和小全坐在地上玩游戏,看见他回来,周黎花抱起小全说:“小全乖,爸爸回来了,咱们赶紧洗手吃饭。”

        于成全这才知道,周黎花打电话叫自己回来,是要他回家吃饭。

        周黎花说:“你每天在外面吃快餐,既不营养,也不卫生,饥一餐饱一餐的,对身体也不好。以后我每天在家做好饭等你,如果不是很忙的话,你就回家吃饭吧。”

        于成全搓着手憨厚地笑了,说:“这……这怎么行呢?你的工作,本来只是负责带小全,并没有包括给我做饭啊。”

        周黎花笑道:“难道我跟小全在家不用做饭吃啊?你回家吃饭,我也只是顺便多加一双筷子而已,又不用专门为你做。”

        看着这整洁的家和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女人和孩子脸上灿烂的笑容,于成全的神情竟有些恍惚,妻子去世这么久,他第一次感觉到这屋里有了家的味道。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于成全下班回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他进屋后发现家里没有亮灯,黑咕隆咚的,以为周黎花和小全已经睡觉了,可是开灯一看,房间里并没有看见两人。

        他叫了一声小全,没有回音,又叫了一声黎花,也没有人答应。

        他在屋里寻了一遍,没有看见两人的影子。心里想:这么晚了,难道他们还在小区花园里玩耍?跑下楼,在小区里转了一圈,仍然没有看见两人。

        他皱着眉头拨打周黎花的手机,却显示对方已经关机。

        他不由得暗自奇怪:这个女人会把小全带到哪里去呢?

        跑到小区门口问保安,保安说,大概晚上8点多的时候,看见周黎花抱着小全急匆匆地走了。

        旁边一个邻家大婶说,赶紧报警吧,隔壁小区就有一个保姆趁主人不在家,把孩子抱出去卖掉了,公安局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人呢。

        于成全的心一下子就掉进了冰窟窿。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对周黎花的了解还真不多,如果她是来偷孩子的……

        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正要打110报警,手机却先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

        他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手机里立即传来周黎花的声音。

        “你把小全藏到哪里去了?”他心里一急,就对着手机吼起来。

        周黎花说:“我们在人民医院。”

        于成全一愣:“在医院干什么?”

        周黎花告诉他,晚上的时候,小全忽然发高烧,还出现了抽搐,她急忙抱着他跑出小区,叫了一辆的士,赶到医院。到医院后才想起给他打电话,可是手机又没电了,她忙了一阵,才借别人的手机给他打这个电话。

        于成全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忙问:“那……那小全怎么样了?”

        “医生说是扁桃体发炎,引发高热惊厥,给他打了退烧针,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要住院观察两天才行。”

        于成全这才松口气,说:“辛苦你了,我马上过来。”

        他开车赶到医院,小全已经从急诊室转到住院部。

        他走进病房,看见小全头上贴着退热贴,手上扎着吊针,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周黎花正拧着热毛巾,给他擦拭背上的汗水。

        于成全忙走过去说:“黎花,让我来吧。”

        周黎花抬头看他一眼,说:“你毛手毛脚的,别把小全弄醒了,还是我来吧。医生说,多用温水给他擦身,能帮助他退烧。”

        于成全看她忙得满头大汗,心里过意不去,说:“黎花,真是辛苦你了!”

        周黎花说:“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没有把小全带好,让他感冒了。当时你又不在家,我真是急坏了,抱起他就往医院跑,到了医院才记起给你打电话。”

        两人正说着话,小全翻了个身,从睡梦中醒来。

        于成全凑上去,用手摸摸他的脸,感觉体温已经降下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小全睁开眼睛看见他,忽然噘着嘴巴问:“爸爸,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我却只有爸爸,没有妈妈呀?”说话的时候,他用小手指了指旁边的病床。

        另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一对年轻夫妇正在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孩子一会儿叫爸爸,一会儿叫妈妈,声音十分清脆。

        小全受了这小女孩的影响,忽然就想起自己为什么没有妈妈这件事来。

        于成全听了,心中感到一阵酸楚。

        他老婆去世的时候,小全才半岁左右,对妈妈自然没有留下记忆。

        他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孩子。

        小全见他不说话,闹得更凶,哭喊着要妈妈,连被子都被蹬掉了。

        于成全颇感无奈,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正要发火,却被周黎花用眼神止住。

        周黎花一边给小全把被子掖上,一边说:“谁说小全没有妈妈?小全也有妈妈呀!”

        小全睁大眼睛问:“我的妈妈在哪里?”

        周黎花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看于成全,俯下身在小全耳边说:“我就是你妈妈呀。”

        “不,你是阿姨,不是妈妈。”

        周黎花说:“我是小全的妈妈,妈妈以前骗了你,所以才让你叫我阿姨,其实啊,阿姨就是小全的妈妈。”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咱们拉钩。”

        小全伸出小指头,跟她拉了一下钩,高兴地嚷道:“我也有妈妈,小全也有妈妈喽!”惹得旁边那对年轻父母不住地朝这边张望。

        于成全显然听到了周黎花对小全说的悄悄话,抬头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黎花脸色一红,把他拉到一边说:“于大哥,你别见怪,我是为了哄小全高兴,所以才……”

        于成全感动地说:“黎花,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对小全的照顾,比我这个当爸的还用心。”

        过了两天,小全的感冒好了,出院回家,晚上的时候,忽然提出要跟周黎花一起睡觉。以前每天晚上他都是跟于成全睡在一起,自从在医院知道周黎花是“妈妈”之后,就更黏她了,晚上也搂着她的脖子不放手,吵着要跟她睡。

        周黎花拗不过他,就看着于成全,于成全说:“这孩子,现在对你比对我还亲呢。”

        “那当然,谁叫我是他‘妈妈’呢。”周黎花笑笑,拍拍小全的屁股说,“只要他高兴,就让他晚上跟我睡吧。”

        “那怎么行呢?他晚上喜欢蹬被子,会打扰你睡觉的。”

        “没事,我应付得来。”

        小全一听爸爸同意了,十分高兴,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周黎花的床上。

        周黎花在床上跟他玩了一阵,换上睡衣正要睡觉,小全却又在被子里大叫“爸爸,爸爸”。

        于成全推门进去,问他:“有什么事?”

        小全转着眼珠子说:“电视里的小朋友,不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的吗?我也要爸爸妈妈和我一起睡觉。”

        他把小屁股往周黎花那边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说:“快来,爸爸,你睡这里,我们三个一起睡觉。”

        于成全愣了一下,看看穿着睡衣、酥胸半露的周黎花,闹了个大红脸,把眼一瞪,佯装生气地说:“你这孩子,瞎胡闹什么呢?”

        小全双脚把床铺蹬得砰砰直响,委屈地哭起来,说:“不行不行,我就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我就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周黎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于成全,说:“于大哥,哦不,孩子他爸,你就听小全的话,赶紧睡在这里吧,要不然今晚谁也别想睡安稳了。”

        于成全看看她,又看看小全,用手指在小全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孩子,尽胡闹。”只得依着小全的意思,在床上和衣躺下。

        小全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一手抱着“妈妈”,一手抱着爸爸,很快就进入梦乡。

        于成全见他已经睡着,给他掖了掖被子,起身想走,一只柔软的手,忽然从床的那边伸过来,轻轻拉住了他。

        周黎花用只有他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于成全不由得一呆,扭头看时,却见她身上的睡衣不知何时已经敞开,一大片雪白的胸脯露出来,一双如水的眸子,正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于成全心神一荡,身体内蛰伏了两年多的激情,突然澎湃而出,从小全身上翻过去,猛然将周黎花压在身下……

        于成全和周黎花正式结婚,是在两个月之后。

        3月的一天,两人到民政局拿了结婚证。

        因为于成全是二婚,所以并没有大摆喜酒宴请双方亲友,只是在小酒楼里办了一桌酒菜,请了几位平时跟于成全要好的朋友来吃饭,也算是对他们结婚做个见证。小蔡包子店的蔡强也来了。

        席间,蔡强不断地向新郎官敬酒。于成全本来酒量就小,连干了几杯,人就晕晕乎乎有了些醉意。

        蔡强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揽住他的肩膀,愤愤不平地说:“哥们儿,你……你可真不够朋友。”

        于成全打着酒嗝问:“我……我怎么不够朋友了?”

        蔡强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新娘说:“这个女人,是我先认识的,对吧?按先来后到的规矩,应该让我先下手才对啊,怎么老哥你不声不响就把人家给办了?你都已经是二婚了,我这连一婚都还没有,你应该让着我才对啊!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太不够朋友了?不行不行,你得再罚三杯。”

        于成全呵呵一笑说:“好,兄弟,我认罚就是了。”

        他端起对方递过来的酒杯,正要接着喝,酒杯却被周黎花伸手夺过去:“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的要醉了。”

        她皱起了眉头。

        蔡强立即把矛头对准她,干笑道:“哟,嫂子,这才刚刚结婚,就要管着咱哥了啊?”

        “我这不是管他,是怕他喝醉了。”

        “你是怕他喝醉了,新婚之夜爬不上床,白白错过了春宵一刻吧?”

        周黎花脸都气白了,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蔡强讨了个没趣,喷着酒气说:“既然你这么心疼于哥,那这一杯,你就替他喝了吧。”

        “喝就喝,我喝完你离我老公远一点。”

        周黎花不想跟他废话,一仰头,干了一杯,火辣辣的白酒呛得她差点把眼泪都出来了。

        “好,真干脆,不过我得检查一下杯子,看你是不是真的干完了。要是还剩一滴,那就得再罚一杯。”

        蔡强一脸讪笑,借检查杯子之机,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周黎花脸色一变,猛然把手抽回来,正想当场发作,但看看一脸高兴的于成全,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厌恶地坐到一边,再也不搭理蔡强。

        晚上回到家,不胜酒力的于成全吐得一塌糊涂。

        周黎花一边给他泡醒酒茶,一边说:“我看那个蔡强,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少跟他来往。”

        于成全笑笑说:“没事的,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他这人除了有点好色,其他的都挺好。”

        周黎花看他一眼,只能在心底深深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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