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的人看着月亮升起,就嚷着该撤走了。于是就都收拾家伙,踩着那些横七竖八的木头来到路上。
有人还哼哼唧唧地唱了起来。
“停!”公安员喊。
歌声一停,大家就都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汽车转弯了,车灯射出的两条强劲光柱,把他们背后的一片月光下朦朦胧胧的树木照得透亮。几只夜鸟惊飞起来,盲目地扑腾着飞向另外的幽暗。
“真来了?”
“真来了!”
汽车果然开来了。汽车在这临时开出的便道上颠簸,加油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埋伏的人跳到浅浅的柳林中隐藏起来。仔细看看,定会发现手中的家伙反射着冰冷的月光。
汽车停下后,过程也是很漫长的,特别对伏在冰凉泥地上无事可干的人更是这样。他们装好一辆车,停下,吸一阵烟,又装一辆。
两个司机在驾驶室里,听一阵音乐,又钻出驾驶台来撒一泡尿。尿淅淅沥沥就撒在埋伏人的面前。呷嘎收起放水的家伙时,猛地打了一个冷噤,说:“反正我心里有点发虚。”
“毬!”
“我怕金生不来有什么名堂。”
“木头是他砍的,怕啥?”
他们回到驾驶室。两辆车刚调好方向准备上路,埋伏的人就跳了出来。
等连人带车带到乡政府,已是下半夜了。全镇子都沉睡在月光下,只有乡政府的会议室和小饭馆还醒着。金生的破解放停在路上。金生坐在饭馆里,见他们到来立即跳起身来。
金生想跑到戴上了手铐的呷嘎和洛松旺堆身边,但被押解的人一掌掀倒在地,人们就从他腿上跨了过去。洛松旺堆顺势啐了一口,但金生仍然喊:“我阿爸给你们要了一桌酒菜,我等你们回来!”
公安员带他们去见乡长。出来人说,乡长和人谈话,叫等着。两人就被推进了一间黑屋子里,隔着板壁,传来了乡长的声音:“……你不信任我,咹,行动证明你该信任我。我不怕老婆她们几个家属的馆子关门,我还要奖励你,重奖!”
“可是,乡长,情况有变……”
“变?我埋伏了四天,以不变应万变。”
“乡长,我……”
“好,叫儿子送你回家吧,奖励金拨到修配厂,车已经给你们取出来了。你去吧。”
呷嘎和洛松旺堆都听出阿古拉拉的声音,差点气晕过去。当着面,这个老贼还说以前的村子啊,歌啊,太阳啊,背地里却把同一个祖先的子孙告下了!
他们听见阿古拉拉离开时跺脚,叹气,继而又咳得听的人也快背过气了。
乡长朝这边来了。乡长一进屋,洛松旺堆就一梗脖子说:
“乡长,你早知道是我们两个,随你怎么办吧。”
呷嘎咽了口唾沫没有吭声。
“我们知道有人偷运木头,但不知是你们两个。”乡长说,“你们,知不知道《森林法》?”
“知道。”两人同时回答。
“那为什么知法犯法?”
“是有人要陷害我们……”
“说话可要有凭有据。”
“木头是金生砍的!你们可以问那些给我们装车的人。”
“昨天半夜,他们两父子把我们叫起来,叫我们买他们的木料。”
“谁证明?”
“我们的女人。”
“那不能算。”
“隆村总有人听见我们在他们家喝酒唱歌。”
“说的这些,记下来敢不敢签字?”
“敢!”两人异口同声喊。
乡长又说,我们这里把你们拦下,还算好呢。要是在其他地方,弄不好要判你们刑!两人于是知道,这事的了结便是罚款。两人对望一眼,松了一口气,说:“谢谢乡长,以后我们再不受坏人勾引了。”
乡长说:“没有证明前不准乱说。你们两个村子的事情,难说得很!”
洛松旺堆说:“解放前,我爷爷打过金生爷爷一枪,解放了还记着的可不是我们。要干就明干,背后捅刀子,隆村人没有英雄好汉!”
乡长说:“有法律就没有你们的所谓英雄好汉。”
“可有小人。”
“罚我们多少钱?”
“一人五千。”
洛松旺堆咬咬牙:“我们认了!”
乡长说:“扣一辆车在这里,交了罚款就开回去。一个月交不齐,我把车卖了!”
“乡长,肚子饿了。”
两人的意思是放他们走人。乡长却说,总该关上一夜吧,饭馆没关,回头叫人送点饭来。乡长就走了。送饭来的是乡长老婆。这女人说,这顿饭算她招待。事情群众反映了不能不管。他们那么照顾她的生意,这顿饭当然不能收钱。
吃完饭,一抹嘴,洛松旺堆就问:“金生在吗?”
“在啊。他还给你们包了一桌饭。”
“这狗杂种!”
“怎么?”
“他父子俩把我们告了!”
“不会吧,但他们两父子打起来了。”
乡长女人走后,呷嘎唉声叹气。洛松旺堆说:“天亮还早,睡一会儿吧。出去了还要挣钱交罚款呢。唉!谁叫祖先们欠了他们的血债呢。”
不久,两人戴着铐子,倚着墙,缩手缩脚地都睡着了。外面却天翻地覆,两人不知道天亮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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