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一下。阿赫迈特看了看表嘟囔道:“六点!是伊科努尔!怎么一下就六点了!”他跑到门口,“你怎么现在才来,虫子,怎么现在才来!”他边说边打开了门,但随即又愣在了那里,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哈桑。
哈桑说:“谁是虫子啊?你好!”他拥抱了阿赫迈特,并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两下。
哈桑说:“我正好经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哈桑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我的脑子里还有别的事情。”
阿赫迈特想:“他是个正直的人!毕竟是个革命者。”
“坐,快坐!”
“如果你在等人,如果你有事我就不坐了。”
阿赫迈特说:“没事,没事,坐吧!我们稍微谈谈,好久没见到你了。”
“我也正想说同样的话。”
“你喝茶吗?”
哈桑说:“你去煮吧!”随后他突然往阿赫迈特的后背重重打了一拳,他说:“你还好吗?”
阿赫迈特踉跄了一下,但他努力不让哈桑觉察到。点燃炉灶时,他感到了后背上的麻木。
哈桑说:“你还在画画吗?就只画画吗?”
“是啊!”
“多可惜啊!你动作快点!”
阿赫迈特把水放到炉灶上后走进了房间。他看见哈桑坐在房间正中的凳子上,伸着穿着军靴的脚,边抽烟边在看他的画。阿赫迈特突然想挖苦他一下。
“你都快三十了,怎么还像个十八岁的革命者那样身穿派克大衣,脚蹬军靴。这身打扮哪像个毕业于加拉塔萨赖私立高中的人啊?”
哈桑说:“我是毕业于加拉塔萨赖,但我还是个老百姓的孩子!跟你一样……”停顿了一会儿后他接着说道:“每次到这尼相塔什来,我的仇恨就会加剧!看见这里的商店、服装店和女人们,我对资产阶级的仇恨就会加剧!”
阿赫迈特说:“好啊,那就经常过来,会有好处的!”
“我不需要这样的东西!你大概需要,但你的心已经麻木了!”
他们互相笑了笑。阿赫迈特想:“很好,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尽管他觉得我没有足够的活力,但仍然还爱我!以前我们也是这样的……以前!”他似乎有点伤感。他是在加拉塔萨赖私立高中上学时认识哈桑的,但他们之间的友情是在阿赫迈特从法国回来后才加深的。哈桑比阿赫迈特小三岁。阿赫迈特正想回忆往事,但他对自己生气了。他好好地看了一眼哈桑,想到:“派克大衣和军靴不会误导我,他也老了!”
阿赫迈特问:“现在你在干什么?”
“我跟父亲在家里待着。你知道,六个月前我母亲去世了。”
“我知道!你在翻译东西吗?”
“是的,凑合着过。”
“你毕业了吗?”
“我压根儿不去学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毕业。”
“他们不会开除你吗?”
“我有永久上学的权利。当然因为你是在法国上的大学,所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阿赫迈特做出生气的样子,但他并没生气。即使要生气,他也会生气自己学了绘画,而不是在巴黎学了绘画。他拽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哈桑的对面,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哈桑的脸。哈桑大概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他没有把视线从画上移开。他严肃地、仿佛在读什么东西似的、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画。然后他转过身对阿赫迈特笑了笑。
阿赫迈特问:“你觉得怎么样?”
哈桑说:“说实话,我对油画一窍不通。”
“你太谨慎了!”
“我可没你那么谨慎,无党派社会主义者!”哈桑说着站了起来。“你还是无党派社会主义者吗?”哈桑是工人党成员。他一直为自己是个工人党成员、父亲是个教师而自豪。
阿赫迈特说:“现在有很多不是工人党成员的社会主义者,而且所有的喧闹也是他们弄出来的!”
哈桑说:“喧闹不假,但都是不需要的!”随后他认真地说:“让我来告诉你,别认为我是个完全的工人党成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朋友,他们正在寻求一条介于工人党和民族民主革命党之间的道路。和这些朋友……”
阿赫迈特说:“你一直都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观点!陷入窘境时,你就开始为自己,而不是为党的观点辩护。”
“嗨!你怎么在家里坐着坐着变得激烈起来了!”
阿赫迈特说:“你以为通过大选可以把社会主义引入土耳其!但我们见识了你们在大选中的表现!”
哈桑说:“难道以前我们没谈过这些问题吗?谈一次就够了……”
“你取笑我是个无党派社会主义者。那我就来好好享受一下无党派的乐趣。”
哈桑说:“老兄,这种乐趣你一生下来就在享受。要得到这事的乐趣,你得不时地去做些什么,不是吗?”他说这话不是为了伤害阿赫迈特,而是出于友好。
阿赫迈特感动了。但他说:“我什么事也不干又怎么了?因为没一个是我喜欢的!”
“不喜欢你可以批评,我们可以争论!”
阿赫迈特想:“这倒也对。”他想回敬一句话,但脑子里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随后他突然嘟囔道:“我这不是在画画嘛!”他用手指了指画,然后愧疚地笑了笑,跑去厨房煮茶了。他想:“我的样子一定很无奈,但哈桑是个好人!关于我他是不会想不好的东西的。”他走出了厨房。
哈桑还坐在那里盯着他的那些油画看。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亲爱的,当然是我的画!你盯着它们看了那么久,但还什么也没说!”
“大概你是想表达什么东西,但我不懂!”
阿赫迈特先感到了愤怒,但随即他变得心平气和了,他想:“哈桑是个好人!如果是麦廷或是萨吉特的话,他们会马上说我的画里充满了厌烦、对民众的不信任,或是妥协主义!”
“亲爱的,你还是说吧,你想到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明白!我不懂这些雅致的玩意儿。”但当他看见阿赫迈特脸上的表情时,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他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在严肃地画画,还是想用这些画来嘲讽什么!”
阿赫迈特兴奋地说:“你真的这么看吗?”
哈桑仿佛很惊讶,他问道:“什么叫真的?”
阿赫迈特说:“也就是说看不出到底是严肃,还是嘲讽!”随后他兴奋地几乎嚷着说道:“万岁!你知道吗,人们对戈雅也说了同样的话!他们搞不清戈雅是在跟贵族们开玩笑,还是在仰慕他们!”
哈桑用手指着画上的那些人说:“你大概不会仰慕这些人!”
“当然不会!但我还是试着想去理解他们一点。或者说是认识他们……”
哈桑说:“你很激动!”
阿赫迈特生气了,但他跑去拿来了戈雅的画册。他翻着那本厚厚的画册,开始让哈桑看上面的画。他不时说:“你看这些,这些!我也刚刚开始理解戈雅……”
哈桑问:“你在模仿这些画吗?”随后他又马上补充道:“但你的那些画和这上面的一点也不像。啊,等等,这是《裸体的玛哈》吧?好在我还知道这个。有一部这样的电影,你看过吗?画家是在嘲讽裸体吗?”
阿赫迈特站在哈桑身边,快快地翻动着抱在怀里的戈雅的画册。最后他翻到了要找的那幅画:《1808年5月3日夜枪杀起义者》。他说:“那么,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哇!……太好了!……我知道这幅画。”
阿赫迈特说:“怎么样?你看见了吧?”随后他突然惊奇地停顿了一下,他分不清是在为戈雅,还是在为自己感到骄傲。稍微平静一些后,他想:“我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些?我希望他理解我……为了理解我,他就应该理解戈雅吗?”他很气愤,想对哈桑说些难听的话。
“好了,别看了!你看不懂,也不会喜欢!”
哈桑说:“还真是些有意思的东西。”随后他不假思索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忽视了艺术……”他有几个像这样非常实用,可以随口说出来的句子。阿赫迈特走开了,但哈桑还在翻看着画册。“你看,你看,他也像你一样画了猫!一个孩子、一只鸟、几只猫……”他的样子像个孩子。“这些也是,是的,很可笑。国王们,优雅的女人们……哈哈,我爱上戈雅了,他的画真不错!”他突然合上画册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微微地笑了笑。他的微笑似乎在说:“万岁!你让我度过了有趣的几分钟!”
阿赫迈特说:“我去把茶端来!”他仔细地看了看哈桑的脸,脑子里闪过关于革命、艺术和革命者的模糊不清的想法。
哈桑又抬眼看了一眼阿赫迈特的画,随即他那张微笑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他说:“你看,你也画了猫……中产阶级的人们,现在再来看它们,我好像可以感觉到一些东西了!”他有点害羞似的说:“真的可以感觉到一些东西了……但老兄,大概你也明白,用它们是搞不了革命的!”他变得羞怯起来,好像是自己犯了错。
阿赫迈特嘟囔道:“我知道……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画一文不值!”
哈桑轻松地说:“是的,当然!”他打了个哈欠。
阿赫迈特想:“我一下就把他的话给套出来了!”他生气地嚷道:“何况它们是否会对革命产生影响还需争论!”
哈桑又打了个哈欠说:“是的,但我们现在不争论这个问题!”他点上烟后说:“前些天跟朋友们聊天的时候,我想到了你!”
“等等,我去把茶端来!”说着他去了厨房,他想:“现在他该说为什么来找我了!”他端着茶回到了房间。
哈桑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他说:“是的,我想到了你……”
“为什么?你要几块糖?”
“我自己拿……我们在出一本杂志……”
阿赫迈特说:“是吗?”尽管他非常清楚不会是那样的,但他还是问道:“是本艺术杂志吗?”
哈桑严肃地说:“不是,是本政治杂志!”
“你们应该办一本艺术和政治杂志。现在他们不都在这么做吗?”
“听着,亲爱的阿赫迈特,我是严肃的。刚才我正要说,但你把我的话给堵回去了。你知道,有很多人在土耳其工人党和民族民主革命党之间徘徊,或是说采纳了两者中正确的部分。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尽情享受无党派的乐趣,称他们是‘犹豫不决的人’,但他们不是。尽管我是个工人党成员,但我同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既不相信工人党的议会政治,也不相信另外那个的喧闹。为了让我们整合起来,我们不仅需要对两者进行批评,同时还需要提出我们自己的观点。这就需要一本杂志。现在我要问你的是,你可以帮助我们做一些比如杂志的封面和版面设计的事情吗?等等,听我说完!另外就是能否给予我们一些物质上的帮助,说白了就是资金上的帮助?”
阿赫迈特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可以。”
“等等,你再好好想想!你怎么马上就作出决定了呢。”
阿赫迈特说:“你到底要不要我的帮助?”
哈桑说:“如果不要,我就不会来这里!”随后他又立即更正道:“如果不要,我就不会跟你提起这事!但我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好啊,我已经认真考虑完了。只是有一点我要说明,我没有太多的钱!……甚至连一点也没有。”他兴高采烈地说:“我父亲把他拥有的一切全吃光用光了。我是个穷光蛋!”他更加激动地说:“这套房子的一半算是我的,但如果没有改建豁免法,这层违章建筑也会不存在。你父亲不管怎么样在亚洛瓦有一小块地皮,是吧?”他看着哈桑的脸笑了笑,然后又突然说:“我会尽力的!我在上课!”
哈桑安慰他似的说:“亲爱的,钱不重要!你马上作出了决定。我想说的是,在意识形态上我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吗?”
“你为什么要去夸大我们之间的分歧?”
“我没有夸大!我希望这是个坚实的联合。因为一个没有原则、没有批评的联合是会立刻瓦解的!”
“唉!你怎么像本书!”
哈桑气恼地站起来,走到窗前。他背对着阿赫迈特向窗外望去。外面早就黑了,因为窗户的反光他大概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依然站那里。
阿赫迈特说:“你生气了吗?别介意,今天我的脑子有点乱!”
哈桑转过身说:“老兄,简直就没法跟你说什么!没说两句你就马上开始讽刺、挖苦、攻击人。”
阿赫迈特说:“对不起!”随后他突然想到:“如果发生一场政变,一切都将得到解决……如果要发生就发生吧!”
哈桑说:“我也可以理解你!你在这里也很烦恼……”
门铃响了。
阿赫迈特想:“糟糕,伊科努尔来了!”他不希望让哈桑看见她。他把门打开一条缝,用身子挡着门缝。
他听到了一个欢快的声音:“我又来了!”是他姐姐。
梅莱克说:“阿伊谢姑妈来了,米娜也在。我在下面跟她们聊天了!现在我要回家了,晚上家里来客人。我来是要问你一件事!”大概是因为看见阿赫迈特堵在门口,她感觉到里面会有人,于是她突然用一个敏捷的动作钻进了门里。当她迈了两步看见哈桑时吃了一惊。
阿赫迈特想:“她肯定以为是伊科努尔在里面!”
梅莱克说:“啊,您好,哈桑先生!差点没认出您来!”
哈桑站起来说:“您好!”
他们握了握手。阿赫迈特觉得很可笑,因为哈桑和梅莱克一个比一个紧张,但仍然在好奇地审视着对方。阿赫迈特想:“看看他们俩谁能撑得住!”他看见哈桑先把目光移开了。正当他要为哈桑感到悲哀时,梅莱克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了。
梅莱克说:“我是来问你什么时候去吃饭的!”
因为姐姐是轻声问的这句话,所以阿赫迈特很高兴。但随后他大声嚷道:“找一天我们去饭店吃饭!星期三晚上怎么样?我先到你们家去!”
梅莱克对他的大嗓门感到很惊讶,她说:“没问题!”她大概是被什么吓着了,没和阿赫迈特吻别就消失了。
阿赫迈特关上门转向哈桑。
哈桑说:“是你姐姐吧?”
“是的,哈桑先生。”阿赫迈特模仿着梅莱克的声音说,“您大概差点没认出她来?”
“她变了,变得……”
阿赫迈特说:“变得怎么样了?”看见哈桑一脸严肃的表情,他说:“但你是不会说的。尽管你是个加拉塔萨赖的毕业生,但我姐姐的判断力是很强的,你也是!”
哈桑笑着说:“好了,别再提加拉塔萨赖了!”他站起来说:“我也该走了!即使不太正式,但我们还是谈妥了,是吗?反正我们也刚刚开始。如果这本杂志能起什么作用的话,应该会有作用的,那么土耳其的很多事情都会改变。”
阿赫迈特点了点头。他想:“要发生政变了,政变!……我就跟他说了吧!”
“你大概明白这点,因为有很大的一个群体,他们一边在批评那两个党派,一边在寻找一个新的行动。然后正确的路线也应该是这个。一本好的杂志可以起很大作用。就像列宁在《怎么办?》上说的那样……”
阿赫迈特很想说:“怎么办,怎么办?”但为了不让哈桑恼火,他克制了自己。
“当然,我们还只是刚刚开始。万事开头难,头开好了,以后就好办了。就像《怎么办?》上说的那样,它的结果也将是一个新的政党……但我们还在准备阶段……我不想在一切结束之后才让你知道!”
阿赫迈特问:“那里有我认识的什么人吗?”
哈桑用一种负责任和稳重的态度说:“你在担心什么?”随后像是有必要说明一样,他说:“对不起!老兄,再说我也刚刚沾了个边,还没有完全进入角色!”
阿赫迈特生气了,但他不想让哈桑察觉。他说:“有麦廷吗?算了,不是我好奇,只是想到他了。前一阵子他写了篇文章。因为受到列宁译著的影响,他老是说:‘这些先生们……这些先生们。’”
哈桑看着别处说:“不知道有没有必要说,别把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告诉别人。”
阿赫迈特气愤了,他很想对哈桑说些难听的话,但突然他感到了一种内疚,他说:“我反正谁也见不着!”
哈桑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说:“但其实这也不好。你应该出去走走。如果杂志的事能成的话,你就要和别人打交道了,现在你就该慢慢习惯起来!纳齐姆说什么来着?”
阿赫迈特没有作答。因为没想到什么难听的话,他只好愤怒地看着哈桑。
“纳齐姆说,‘你寻找的东西在外面,不在你的房间里!’”
阿赫迈特说:“这里又不是房间,是画室!”但他觉得还不过瘾,他生气地把手插进裤兜说:“据说要发生政变!我是从一个可靠人士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哈桑说:“哪里?土耳其国家情报局吗?”随后他又笑着说:“我在开玩笑。是谁告诉你的?”
阿赫迈特想说:“是我父亲的堂兄!”但因为觉得这很可笑,于是他说:“我的一个远房亲戚!退役上校!一个奇怪的人。”随后,他又不知为何动情地说:“也告诉你的那些朋友!”
哈桑说:“我们本来就准备搞一个反法西斯周活动!”他笑着问:“是一场左派政变吧?”
“是的……就像是多雷斯在玻利维亚搞的那样!你今天看报了吗?”
哈桑点点头。他们互相对视着笑了笑。哈桑也把手插进了裤兜。阿赫迈特突然对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爱意。
哈桑说:“走,我们去看电影!”
阿赫迈特说:“算了!我没时间!”他想到了伊科努尔,他想:“她怎么还没来?”
哈桑说:“你简直就是一只家猫!我想跟你说,也许你在为自己还没结婚,还没有拥有一个家庭和固定的工作而感到骄傲,但这跟无产阶级的利益一点关系也没有!”
阿赫迈特说:“我知道!”随后他又更正道:“真的没关系吗?那么绘画呢?”
“我不懂绘画!”
“很好!”
哈桑打开门说:“让我在没染上尼相塔什的肮脏之前快快地逃走吧!”
阿赫迈特问:“关于政变你是怎么想的?”随后他又嘟囔道:“其实什么也不会发生,是吗?这里是土耳其。即使发生什么事,也会在一个星期内结束,然后一切恢复原样。不是吗?”
哈桑说:“我也不知道……”他也似乎有点动感情了……“好了,我走了!”他拥抱了阿赫迈特,他们互相亲吻了对方的脸颊。
“没事的时候也过来坐坐!”
哈桑说:“我是既为自己,也为你要了那份差事的!”大概他又有点激动了,因为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于是这次他轻轻地打了阿赫迈特一拳,然后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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