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写一封信。她在心里笑了,每一个她读过的故事中出走的妻子在离开家时都会留下一封信,通常是放在垫子上。这个主意真不算新颖,但是还是应该留下些什么让他明白。除了写信还能做什么?她环顾四周看看是否有能写字的东西。墨水?没有。自从来到蓝色城堡,除了给巴尼买东西的备忘录,华兰茜一个字都没有写过。一支铅笔就足够了,但是现在那支铅笔也不见了。华兰茜心不在焉地走进“青须公的密室”,她本以为那门是锁着的,但是一推却开了。她从未想过要进来,所以根本不清楚巴尼是否习惯上锁还是不锁。如果他习惯上锁,这次没锁,他一定会很苦恼的。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他不允许她做的事情,她只是想找东西写字,此刻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写什么以及怎么写的事情上,所以进去的时候她一点好奇都没有。
这里并没有挂着什么漂亮的女人,看上去没什么可怕之处。屋子中间放着一个极其普通的铁炉子,烟囱直通向屋顶。一头放着一个桌子,上面放满了模样奇怪的器皿。巴尼一定是用这些东西搞出那种奇怪的味道的,可能是化学实验。屋子的另一头是一张大大的写字台和一把旋转椅,两边的墙堆满了书。
华兰茜茫然地走向写字台,她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几分钟,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一大堆校样。第一页的题目写着《野外的甜蜜》,下面注着“约翰·福斯特著”。
书的开头写着:“松树是树中的神话和传奇,它们深深地扎根于一个古老的世界,风与星星都爱它们那高耸挺拔。当风神从松间掠过,那歌声多么悦耳……”一天他们在松林下面散步时,她曾听巴尼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说巴尼就是约翰·福斯特!
华兰茜并没有很激动。短短一天,她已经接受了所有的震惊与不可思议,没什么会再次影响她了,她只是想:“原来如此。”
现在一直盘绕她脑海的事终于真相大白了,虽然这件事无足轻重。巴尼给她买了约翰·福斯特最新的一本书之后,有一天她在劳伦斯港的一家书店听到一个顾客问店主关于约翰·福斯特新书的事情,店主简短地说:“还没有,下周才会出来。”
华兰茜张开口本想告诉她:“哦,已经出来了。”但是她又合上嘴了。毕竟,这与她无关,她想那个店主可能是想要掩饰自己没有及时进书的无知吧。现在她明白了,巴尼送给她的书是赠与作者的,是提前送来的。
华兰茜漠然地将这一切抛在了脑后,在旋转椅上坐下来。她拿起巴尼那只简陋的钢笔,抽出一张纸开始写信,除了事实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写的。
今天早晨我去看过特伦特医生,得知他上次给我寄了一封错信。我的心脏根本没有问题,而且我现在很健康。
我并没有想要欺骗你,请你一定相信我,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会承受不了。我对这个错误感到非常遗憾,但我离开以后你大可与我离婚。在加拿大出走可以当做离婚的理由吗?当然,如果我能帮任何忙,我都会义不容辞的,让你的律师通知我即可。
谢谢你对我所有的好,我永远不会忘记。不要恨我,因为我从未想要欺骗你。再见。
她知道,信写得过于冷淡直白,但是试图说任何其他的事情都会很危险,会功亏一篑,她不知道自己会说多少语无伦次、伤感苦恼的话。在附言上她又加上:
“你父亲今天来过,明天他还会来。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认为你应该回到他身边,他很想你,很孤独。”
她把信装在信封里,在上面写上“巴尼”,然后放在了写字台上,上面又放上了那串珍珠项链。如果它们是普通的珠子她会作为留念来珍藏的,但是它价值一万五千美元,又是一个出于同情而娶她的男人赠送的,现在她要走了,不能留着它。放弃它让她难过,这奇怪的东西,连离开巴尼这件事都没让她如此伤心。它就那样躺在她的心里,冰冷又麻木。华兰茜颤抖着走了出去……
她戴上帽子又习惯性地喂了幸运儿和班卓琴。她锁上门,小心地把钥匙放在老松树里,然后乘螺旋艇向陆地开去。上了岸,她在岸边站了一会儿,看着她的蓝色城堡。雨还没下,但天阴沉沉的,米斯塔维斯一片灰暗。松林下的那个小房子看上去那么颓废,像个小匣子,或是一盏熄灭的灯。
“我再也不能去聆听夜晚时风儿吹拂米斯塔维斯的声音了。”华兰茜想。她好心痛,连这么一点小事都能让她如此伤感,真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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