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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向左,遇见花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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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古岚,还有曲向辞,他们三个人此生的缘分已尽。愿来生,他们还能相遇。只因曲向辞曾跟他说过一句话:“来生吧,敬池,来生我一定成全你,这辈子你成全了我,下辈子就轮到我来成全你。”有此承诺,夫复何求?

        只是莫敬池觉得通向来生的路太漫长,他们两个已经先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零零地活着。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唐毓珍这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去见了颜佩兰。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女人的样子,站在街边的梧桐树下,裙裾飞扬。那张梦幻般的脸,一下子就让唐毓珍想起了那个去了的古岚。不仅仅是酷似,更是神似。

        特别是颜佩兰眼中那婉转的流光,那欲语还休的神态,跟古岚如出一辙。仿佛是当头一闷棍,唐毓珍在短暂的耳鸣目眩后,脑子里电石火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那些久远的传闻原来并不是空穴来风,是真的。她同床异梦的丈夫跟那个去了的古岚原来是真的渊源匪浅。他帮人家养儿子就不说了,竟然还找了个翻版的古岚,他以为瞒得了天,瞒得了地,瞒得了所有的人,不想颜佩兰的那张脸暴露了一切,让他深藏的心思大白于天下。

        唐毓珍气势汹汹地去见了颜佩兰,原本是好好羞辱她一番的,不想反被羞辱的是自己。她一路哭着回梅苑,在心里问自己,她在莫敬池的眼里究竟算个什么东西,他不爱她,偏偏娶她,娶了她却如此待她,置她于何地?

        是,他们是商业联姻,他可不爱她这个结发妻子,也可以帮人家养儿子。可是为什么,他对那个女人的惦念竟然固执到如此地步,让他不惜找个翻版!而就是这个翻版,让他不惜跟老爷子闹翻,不惜跟妻子提出离婚,甚至扬言要放弃继承权,这种羞辱和打击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和颜佩兰珠胎暗结的本身。

        如果只是个不相干的普通女人,哪怕是怀了孩子,唐毓珍也不至于如此气结,毕竟是她不能生,而他们夫妻分居多年,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他在外面有女人并不稀奇,哪知事实背后的真相如此不堪,不堪到让唐毓珍仿佛光天化日之下挨了一记耳光,生不如死。

        不想,当晚莫敬池就真的给了唐毓珍一记耳光。

        原因是唐毓珍跟他吵架时,骂颜佩兰不说,还一并骂古岚,骂曲向辞,骂他们三个明的道貌岸然,背地里暗度陈仓,古岚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妖精……话还没说完呢,莫敬池当场就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结婚十余年,这还是莫敬池第一次对唐毓珍动手。

        “你真是过分!”莫敬池指着妻子浑身发抖,“你平日怎么混账,怎么骂我骂佩兰我都无所谓,反正我们夫妻已经是这个样子,这辈子死也死在一起了,可是你竟然对泉下的向辞他们出言不逊,他们是亡者你知不知道?你好歹也是名门闺秀,亡者为大,这样的道理你也不懂?你爹妈怎么教你的!你的书是怎么读的?唐毓珍,我警告你,如果你还敢说半句玷污他们的话,我跟你就完了,我现在就可以休了你,你滚回唐家去,让你爹妈从头再好好教你,教你什么是亡者为大!”

        唐毓珍当时披头散发,骇恐地瞪视着因暴怒表情极度扭曲的丈夫,她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一下子就懵了。

        “唐毓珍,我对你极其的失望!”莫敬池说完这句话就摔门而去,留下唐毓珍一个人在房间里号啕大哭。一墙之隔的莫云河被惊醒,老保姆也醒了,或者她一直就是醒的,将莫云河搂在怀里说:“睡吧,孩子,没你的事儿。”“阿婆,妈妈为什么哭?”虽然是养子,但莫云河三岁就到了莫家,一直是喊唐毓珍“妈妈”,是莫敬池要他这么喊的。

        老保姆轻抚着莫云河的额头说:“冤孽,这个家冤孽太深,怕是还有劫难在后面,靖靖啊,你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你是曲家的独苗儿啊,我是看不到你成人了,可你泉下的爹妈是看着的呀,希望他们能保佑你,让你远离这家人的劫难,好好的,平安安地长成人……”

        老保姆仿佛是先知先觉,莫家因为颜佩兰女儿的出世,真的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在这个女孩子尚未降临人世时,莫家的女人们就对她百般猜测,是男是女,是像她爹还是像她娘,老爷子会是什么态度,可谓议论纷纷。那段时间的梅苑比往常更热闹了,莫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一拨一拨地过来串门,不是打麻将,而是围坐在莫敬池家给唐毓珍出主意,宽她的心。

        因为颜佩兰即将临盆,莫敬池将颜佩兰安排住进城郊的一栋老宅子里,请了专人看护。他已经很多日子没有回梅苑住了,偶尔回来,不过是跟老父亲碰下面,顺便看看云河。自打闹得分崩离析,夫妻俩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

        事已至此,唐毓珍反倒不吵不闹了,因为吵闹已经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反而让本来就陷入僵局的夫妻关系雪上加霜。何况老爷子一直没有表态,没有后援,她一个人吵闹也没什么意思,结婚这么多年她不是没吵过,到头来还不是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但她放出话,只要她唐毓珍活着一天,她就不会允许外面那个野种进自家的门,这辈子想都别想。

        如果老爷子把那孩子接进莫家,她就找根绳子吊死在梅苑门口。

        看他们莫家有多少脸丢。

        白韵芝宽慰唐毓珍,只要不是儿子,莫家根本无所谓,就算是儿子,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占不了多少便宜。老爷子早晚要走的,就是活一百岁也有走的一天。老爷子走了,就凭一个无名无分的野种,莫家这么多老的少的在前面,他也进不了莫家的门。

        白韵芝倒是提醒唐毓珍,“对云河好点,虽然他是莫家的养子,但他姓都改了,那他就是莫家的人。你也看到了,老爷子对云河的疼爱一点也不比云泽和云溯少,这孩子又漂亮又聪明,对他好点,老爷子将来不会亏待你,横竖你是不能生,你把她当自己的儿子他就是你的儿子,有了这个儿子,外面的野种就是太子也冲撞不了你。”

        老三莫敬添的太太也说:“对,你就得牢牢抓住云河,我可是听到风声了,老爷子跟黄律师私下交过底,说他百年后他的儿孙将平分莫家的产业,云河可是被老爷子划归在儿孙里面的,因为他爹娘不在了,他现在姓莫,那他就是莫家的孩子!”

        仿如醍醐灌顶,唐毓珍一下就醒悟过来,原来她并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云河!于是在某天晚上,唐毓珍将云河叫进自己房里,当时云河已经八岁了,她看着这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孩子,心下无比感叹,这么漂亮的儿子为什么偏偏她生不出来?不过这没有关系,他娘已经死了,那女人命薄,受不住这么漂亮的儿子,她唐毓珍白得一个儿子有什么不好?大嫂说得对,把他当自己儿子,那他就是自己的儿子。唐毓珍将云河拉到跟前说:“云河,我知道你一直不大跟妈妈亲,你喜欢爸爸多一点是不是?”

        云河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个很少正眼瞧他的“妈妈”,不知所云。

        “没关系,你喜欢爸爸喜欢爷爷没有错,只怪妈妈平日里照顾你不多,现在妈妈想通了,妈妈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就剩你了,虽然你不是我生的,但你是我的儿子,我以后会把你当亲儿子待,云河,你听明白了吗?”

        云河回头就把唐毓珍跟他说的话转述给阿婆听。阿婆当时已经很老了,走路都要拄着拐杖,眼也花了,背也驼了,可她思维依旧清晰,心里明镜似的。阿婆敲着拐杖跟云河说:“冤孽,真是冤孽,云河,你别听那女人的,她想白得你这个儿子,把你当争家产的筹码哩。不,云河,你不是她的儿子,你是曲向辞、古岚的儿子,你不姓莫,你姓曲。记住,你姓曲!”

        八岁的孩子,不明白大人的世界怎么会这么复杂,他不懂,他也没法懂。不过唐毓珍之后待他确实好了很多,把他当心肝宝贝地疼,云泽和云溯有的,她都不会少他,饮食起居她事事要亲自过问,学习上也丝毫不马虎,请了好几个家庭教师轮番来教他,唐毓珍显然把无法实现的母爱一股脑儿全倾注在云河身上了。

        但是,莫云河始终无法对唐毓珍亲近,不仅仅是没有血缘的关系,还因为唐毓珍做了一件让莫云河至今无法原谅的事情。她把老保姆赶走了!唐毓珍早就发现这个老太婆背着她在教唆云河,而且人也这么老了,自己都要人照顾,根本也照顾不了云河。她给了老保姆一笔钱,打发她“回乡”养老。可怜一个八十多岁的孤寡老人,眼花耳背,要那么多的钱根本没用,而且她也早已记不清自己的故乡在哪里。当年为躲避战乱和饥荒逃出家乡,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她如何还记得自己的家乡,就是记得,缠过脚的她凭着一把老骨头如何走得回去。

        云河哭天喊地,要留住阿婆,不惜跪在唐毓珍的跟前哀求,无奈唐毓珍决心已定,铁门一关,将老保姆关在梅苑外。

        当时刚刚开春,树叶都没有发芽,八岁的云河被反锁在自己房间里,嗓子都哭哑了。他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光秃秃的树枝,想着无处可去的阿婆,第一次感受到人心的冷,比外面的寒风还冷。

        云河的哭声一直持续到半夜,梅苑的人都听到了。刚好那几天老爷子和长子莫敬浦去了国外,老三莫敬添也去了北京考察项目,莫敬池陪着待产的颜佩兰住在城郊的老宅毫不知情,家里没有主事的人,否则也不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第二天,还是大嫂白韵芝问起的:“毓珍,昨晚云河怎么哭成那样啊,你把孩子怎么了?不是说了要你把他当亲儿子的吗?”

        唐毓珍就简要地说了下事情的缘由,很无所谓的样子。

        白韵芝骇住了,“这么大冷的天,你把一个瞎老婆子往外面赶?”莫敬添的太太也吓住了:“哎哟喂,二嫂,要出人命的哩,如果让二哥知道可就糟糕了,你赶紧去把人找回来,真出了人命你在这家也别想待了。”

        唐毓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忙慌慌张张地叫人去找老保姆,可是哪里找得着,附近街道、火车站、汽车站都找遍了,人影都没找着。而云河因为一夜的哭闹,发起了高烧,烧得神志不清了,唐毓珍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派人继续找老保姆,一边把云河往医院送。

        一直到傍晚,天都黑了,老保姆还没找着。三个女人围坐在梅苑主楼的客厅里,急得不知所措。白韵芝当时皱着眉头看着唐毓珍直叹气,“不是我说你,毓珍,这回你闯大祸了。如果老太婆真的死在了外头,你想过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我们梅苑吗?老爷子向来把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这下好了,一辈子的清誉都毁在你手里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事先跟我们商量商量呢?还有,你怎么跟敬池交代?你又怎么跟自己的良心交代?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作孽哩,这是要遭报应的,毓珍,你真是糊涂啊……”

        当晚,莫敬池听闻了老保姆的事连夜赶回了梅苑。进门二话没说,扬手就给了唐毓珍一巴掌,“唐毓珍,我跟你完了!”就一句话,他跟她完了。

        莫敬池当即报警,在警方的全力搜寻下,一直到凌晨,大家才在梅苑后山的梨树林里发现了老保姆早已僵硬的尸体。

        非常奇怪,当时不过是二月间,春寒料峭,原本不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可是梅苑后山的梨花一夜之间全开了。当年在梅苑住过的人现在都依稀记得,那梨花从未开得如此之盛,层层叠叠,如云似霞,一夜之间将整个山丘笼罩在白色的云海里,周围很多居民都跑过去看热闹,连电视台的人都扛着摄像机去拍。专家解释说,这跟气候反常有关,没什么稀奇的。

        而就在当天凌晨,发现老保姆的尸体没多久,老宅那边传来消息,颜佩兰生了,是个女儿,母女平安。

        老爷子和长子莫敬浦从美国赶回来,闻知事情经过,气得当天就住进了医院,随后唐毓珍因为涉嫌过失杀人,被警方带走了,整个莫家乱成了一锅粥。事情闹到最后,如果不是唐家出面请律师,唐毓珍免不了牢狱之灾。人是放出来了,但老爷子拒绝她再进莫家的门,称其败坏了门风。

        此后,唐毓珍只能住在娘家,她终于知道,她酿下了多大的祸。唐家虽然也是富豪之家,有权有势,但因女儿错在先,也不好争辩什么。只是唐莫两家的交情从此就淡了,很多生意上的合作,也在此后几年里陆续终止。

        而老爷子是个迷信的人,老保姆死后,他不仅厚葬了老人,还请了道士在梅苑做了几天几夜的道场,意在驱邪避灾,给全家老少求个平安。老爷子跟一位风水大师私交甚好,他请大师到梅苑看风水,谁知大师一走进梅苑的大门,就不肯再进去。他摇着头跟老爷子说:“莫老,你这宅院不保了。”老爷子很诧异,“怎么呢?”“我也说不上来,我就感觉你这园子怎么暗沉沉的,像废墟一样。莫老,你们赶紧迁走吧。”

        一家老老小小几十口人,哪能说迁就迁。莫老爷子心里着急也没有办法,可能是预感到莫家大祸将临,他决定在梅苑冲冲喜,遂交代莫敬池,“把我孙女带过来给我瞧瞧,我年轻那会儿想女儿都想疯了,一直未能如愿,现在你给我生了个孙女,我很高兴,我要给她办个热闹的百日宴。”

        这就等于,老爷子承认了颜佩兰女儿的身份。

        她是莫家名正言顺的孙女。

        但是颜佩兰并没有进莫家,她只是在女儿百日那天,让莫敬池把女儿抱去了梅苑,老爷子见到孙女极其喜欢,从前连孙子都很少抱的老爷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孙女高高举起,笑得胡子都抖了。“真漂亮。”每个见到女婴的人都这么说。大媳妇白韵芝却在背后嘀咕说:“又是个害人精,长这么好看必定是个祸水,等着看吧,莫家早晚要栽这丫头手里。”

        楼下大人们饮酒欢笑的时候,莫云河几兄弟则在楼上好奇地围着摇篮中的女婴指指点点。那女婴正在酣睡,头发乌黑,皮肤透着嫩嫩的粉,虽然是闭着眼睛在睡觉,可她眉目轮廓清晰,精致得仿佛是画出来的。

        “她真好看!”莫云泽当时十几岁了,是老大,不免也赞叹女婴好看。老幺莫云溯指着女婴说:“你们看她的睫毛,好长哦,跟云河真像。”

        “是的呢,睫毛跟云河一样又密又长。”莫云泽捅了捅灵魂出窍的云河,“呃,你自己看,跟你的睫毛像不像?”

        莫云河自老保姆去世后,性格大变,很少说话,变得有些自闭。莫敬池还专门请了心理方面的医生给他看,医生说:“这孩子受了不小的刺激,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慢慢开导他,给他些时间,如果他自己有足够的毅力,他会挺过来的。”

        “如果他没有毅力呢?”

        “那就很有可能转变成自闭症,他现在就是自闭症的前兆。”

        莫敬池闻言,当即泪湿眼眶。女儿出世后,他跟儿子说:“云河,你现在有妹妹了呢,你不喜欢她吗?她多漂亮,跟你一样漂亮,你是哥哥,你要保护她。如果你老这么消沉,你将来怎么带得好妹妹呢?”

        莫云河至今无法形容第一次见到那女孩时的情景,那粉嫩嫩的小东西静静地睡在摇篮里,娇嫩得像一朵刚刚吐出苞蕾的小花,弱弱的,还香香的,她睡得真香,一定在做着很美好的梦吧。她真的就像一个梦,轻轻地,毫无征兆地走进了莫云河的世界。

        莫云河依稀记得,阿婆被赶出梅苑的那天晚上,他被反锁在黑暗的房间哭到昏睡,蒙眬中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后山的梨花全开了,灼灼花枝在风中轻轻摇曳,像云,像雪。他穿梭在那密密的梨树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唤他,是阿婆的声音,还是别人的声音,抑或是风声,他听不太清,只是寻着那声音而去,最后在一棵梨树下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好像是在树下玩耍,拿着一束梨花,准备插在泥土里。

        “你这样是种不活的。”莫云河走过去跟那个小女孩说。

        “为什么呀?”小女孩仰起头来看着他,好漂亮的一双眼睛啊,那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个小精灵,分明带着仙气儿。

        “因为它没有根,肯定活不了。”莫云河告诉她,又问,“你是哪家的孩子,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小女孩回答:“我是你家的孩子呀。”

        “我是你家的孩子呀。”

        这话此刻在莫云河的耳畔响起,一阵猝不及防的惊痛自心底蔓延而出,云泽和云溯还在旁边说了些什么,他没听到,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也不知道,他久久地凝视着摇篮中的女婴,伸出手,触摸女婴稚嫩的脸……他怕真的是个梦,一碰就没了,可是这显然不是梦,女婴肌肤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她好像不太喜欢别人碰她,皱皱眉头,撇了撇嘴巴,忽然就醒了。乌溜溜的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妹妹,你醒了?”

        “妹妹,你还认得我吗?那晚我梦见了你,不过是你长大后的样子,你的眼睛跟那个小妹妹的眼睛一模一样。”

        “你是阿婆送过来的吗?一定是的吧,阿婆怕我一个人孤单,就送你过来给我做伴。妹妹,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哦,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我带你到后山去看梨花,放风筝,还给你画画,好不好?”

        “妹妹,你快点长大吧,我也要长大,我长大后就带你离开这里,阿婆说这个地方不干净,不干净就是不好的意思,阿婆是这么说的。就像阿婆从来不带我回我原来的那个家,说那里不干净,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很不干净……妹妹,是不是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告诉你哦,我不姓莫,我姓曲,我叫曲靖波,你记住了吗?”

        “妹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四月。”莫敬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房间,背着手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儿子和摇篮中睁着一双圆眼睛的女儿,“云河,你说妹妹好不好看?”莫敬池抱起女儿,问莫云河。

        “好看。”

        “你喜欢她吗?”

        “喜欢。”莫云河踮起脚,捏了捏妹妹的小手。

        “爸爸,她的手怎么这么小?”

        “因为她还没长大。”

        “她多久才能长大?”

        “等你长大的时候她就长大了,你要不要抱抱她?”

        莫敬池将女儿抱到莫云河跟前。

        老天,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软软的,柔柔的,好香啊……莫云河小心地抱着四月,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再抱个孩子,那样子非常滑稽。仿佛一股细细的温泉,自心底淌出,慢慢地流向全身,莫云河僵冷的心慢慢回暖,整个人都暖了回来,原以为失去阿婆,他在这世上更孤独了,不想还有这么个小东西温暖着他,她多可爱啊……而小四月一点也不拒绝哥哥抱,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哥哥,像是打量一个新奇的世界,忽然,小家伙嘴巴撇了撇,没有哭,竟然花儿一样地笑了起来。

        “爸爸,她在笑。”

        莫敬池凑过去一看,真的在笑!他惊喜不已,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儿笑。他从莫云河手里抱回女儿,高高举起。

        “四月,四月你真的会笑了,乖女,你什么时候喊爸爸呢?我是爸爸,你认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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