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找你太太的。我想她也许需要我安慰她两句。
你说谁吃了谣言的亏?约翰自己愿意一去不回来。
它明天也要开出去。
我告诉你,我对渥尼的工作很满意。
后来是不是全部还清了?
刚从那儿来。嗯——
近来我心里发生了这么个问题:要是一个人正在创办一件大事业——对于千千万万人有利的事业——万一必须牺牲一个人——
有人听他说过“印第安少女”号的水手是群畜生,不是人。
这是难免的。
你往下说,卡斯腾。
我能不能进来。
这么个局面你还回来?回来干什么?
我也不愿意这么说,可是事情确实是这样。我想一定有人在捣乱。我仔细检查过,一块新木料都没用,只用薄木板、油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胡乱把漏洞堵住,抹上油灰就算了。这简直是糊弄人!“印第安少女”号一定到不了纽约。它会像破罐子似的直沉到海底。
约翰,你听我说——你也听着,楼纳。我目前的处境很特别。我目前的情形是这样,要是你这么打击我,我马上就会完蛋。不但我完蛋,并且本地的——也是你小时候家乡的——光明前途也就跟着完蛋。
俱乐部的人说一定是别处一家公司听见了你的新计划,趁着那些产业没涨价赶紧派人来收买的。你说丢脸不丢脸?嘿!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道理,博尼克先生。
这话怎么讲?外头有这种谣言吗?
好吧。你知道不知道,自从厂里安了新机器,雇了生手的新工人,咱们的工程做得多么 你说的是谁?是不是说那美国人?
楼纳,我觉得只有在你面前我可以说实话。让我把实话告诉你。散布谣言也有份儿。
克拉普关上门,仍从右边出去。
约翰·汤尼森从左边屋里走出来。
可是大国家的工程师都肯这么办,一点儿不踌躇。
他们跟他搅在一块儿干什么?
好,我走,一句话也不说。可是将来我还要回来,那时候我要说话。
卡斯腾,你早!恭喜你昨天在商业协会一战成功。
什么谣言?
还是博尼克家对着花园的那间屋子。博尼克拿着根棍子怒气冲冲地从左边第二间屋子里进来,让门半敞着。
嘿嘿,他刚来过。他说实话没有?
哼——真不像话——
别忙,明天你瞧着吧!
孩子,别灰心!我待在这儿监视牧师。
沉下去?
他抓住了外头的谣言,正要借题目发表一篇文章。
回头工人吃饭的时候,你再到船上仔细看一看。我先得把真凭实据拿到手。
嗯,你的意见怎么样?
听说了,是别的地方一家公司收买的。
(走到博尼克办公室门口,把门推开一点儿)博尼克先生,对不起,我又来了,现在外头正在起暴风。(等了会儿,里头没有人答话)有暴风,“印第安少女”号是不是照样开?(过了半晌,才听见下面这句话)
可是,第一,必须先拿住真凭实据——这会儿千万别声张。
博尼克先生,我一字不提。我一定能给你真凭实据。
真糟!不过不会有这事——不能想象!(正要转身走进自己的屋子,希尔马·汤尼森从右边走进来)
当然,可是——
谢谢。
你家乡福利的关键也在这个问题上。要是对于我早年历史不利的消息传出去,我的敌人会联合起来攻击我。在咱们这儿,年轻时候做的错事,人家永远忘不了。他们会把我从前干的事一件一件仔细推敲,把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全都翻出来,用新发现的材料解释和批评我从前的历史。他们会用谣言和谎话把我压得抬不起头来。到那时候我只好辞掉铁道委员会的职务。只要我一松手,整个儿计划管保会垮台,我不但要倾家荡产,并且也会身败名裂。
好,好,别再提了。
你知道,“棕树”号船身很结实,还保足了十成险。我告诉你,“印第安少女”号的情形可不同——
一点不错,博尼克先生。
可是今天上午我到厂里去的时候看见那只美国船的修理工程做得飞快。船底的大窟窿——你知道,就是那个烂补钉——
你问我谁吃了谣言的亏?你问问自己的良心是不是吃了亏?
可是你说过工程保证没问题?
博尼克先生,你放心。可是,对不起,我要请问有了真凭实据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问问,要是“印第安少女”号明天开不出去,是不是您还拿定主意——一点儿都不通融——非把我开除不可?
卡斯腾,你为什么暗地里盘算?
全城都传遍了。我在俱乐部听见的。他们说,有人委托本地一个律师收买铁路沿线全部森林、矿山、水力——
小傻瓜!克拉普正从右边进来,渥拉夫一眼看见他,马上躲进屋子,把门关上。
要是那条人命妨碍了几千人的福利,那就不值得顾虑。
这些产业分散在许多人手里可以说是毫无用处,所以卖价很便宜。要是等到修支线的消息传开之后再去收买,卖主就会漫天讨价。
对不起,请问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打算怎么样?
哼,这些社会支柱!
可是大家都相信。明天或是后天你等着看报纸的社评吧。这事已经惹起了公愤。我听见有人说,要是谣言一证实,他们马上就退股。
一点不错,正是在这儿。我要在这儿住下去,跟那些撒谎造谣的家伙斗口气。可是你先得把我洗刷干净,我才能跟她结婚。
收买整批产业的人就是我,不是别人。
棣纳——那家伙说的是真话吗?
当然要报告地方当局。咱们不能跟着人家做坏事。我做事不能昧良心。再说,报告之后,报馆和地方上的人看我不计较私人利益,按着法律办事,对咱们会有好印象。
是的,船长已经答应带我走。我告诉你,我到美国把农庄卖掉,把事情料理清楚,两个月以后就回来。
你听了昨天的话,你可以明白,要是事实宣布出来,我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好了。你这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没人偷钱。根本就没丢钱——一个钱都没丢。
社会的福利?
不错,你是个乐观主义者。可是现在他们又找到咱们头上来了。所以我一定得趁早儿走。
罗冷博士,我把话都说尽了,可是没法子阻止他——
怎么样,楼纳?
怎么样?“棕树”号没出乱子吧?
嗯?
我没反驳这谣言。那时候债主都逼着我要钱——我不能不想法子敷衍他们,不让他们疑心公司内部很不稳。我想尽方法让他们相信我们公司只是暂时款子周转不过来,只要债主别逼得太紧,把期限放宽点儿,他们的钱一个都短不了。
跟昨天一样——你反正还是撒谎。
好,你们听着。关键都在这铁路计划上,情形不像你们想的那样简单。你们一定听见过,去年有人提议修一条沿海铁路,那时候本地许多有势力的人都赞成那计划,新闻界尤其出力拥护。可是计划被我推翻了,因为那条线路会妨害我们轮船公司沿海的航业。
博尼克先生,您给我的限期太短。
没关系,反正责任不在咱们身上。
我明白。
我没法子查,我去得太晚了。他们正在忙着把船从船坞里拖出去。他们那种急急忙忙的样子正好证明——
“印第安少女”号——?楼纳,你得拦住他!
你说的是谁?
我告诉你,一个钱都没丢。
你答应过的。
要是那只破船可以开出去——再加上那批混蛋水手——咱们的船不能开可就丢脸了。
当然。可是偷钱的究竟是谁?
大概是吧。这时候海里风浪很平静。要是“印第安少女”号不沉下去的话,三个星期我可以到纽约。
她跟你订了婚?
维纪兰先生,请走这边。咱们马上就可以办齐。
胡说!像你这么个乏货——
约翰,再见!
是这么回事:据我看,渥尼想把“印第安少女”号船上的人都送到海里去喂鱼。
不幸可以这么说。
谁的良心上都有见不得人的黑斑点。
我可正说的是那些轮船,博尼克先生。
好。那么请你跟克拉普先生去——
约翰,你去了别回来。只要你肯不说话,我愿意分给你——
这么说,“印第安少女”号明天决定开出去?
现在天气好,又正是夏天。
你们这种人还自命为社会支柱?
可是决定胜败的大仗还在后头呢。
对,也许是,可是他不怕浪费资本吗?
他在屋里吗?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马上就去——
我打算跟昨天你在她面前糟蹋我的那个女孩子结婚。
他撒谎!
沉下去?为什么“印第安少女”号会沉下去?
你跟棣纳结婚!要她做你的妻子?还要在这儿住下去?
是啊,船老板催得紧,况且——
大国家?嗯,也许是吧。在那种腐败无耻的社会里——
我拼命想抓住这谣言,就像掉在水里的人想拼命抓住一根草一样。
难道你看不出是社会逼着我们采取偷偷摸摸的手段吗?要是我不偷偷地干,你猜局面会怎么样?不用说,人人都想伸把手,这件事一定会搞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除了我,本地谁都没能力组织这么大规模的企业。咱们这儿真有办事能力的人几乎都不是在本地生长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头我的良心并不难受。只有把产业集中在我手里,那一大批靠着这些产业生活的人才能得到永久的利益。
我一定要跟他谈谈。
都带来了,在这儿。
卡斯腾,你——?
约翰——
我不是指钱说,我是说万一泄漏了消息——
大家知道不知道他给谁买的?
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
你给我简单地说一说。
对不起,博尼克先生,门没关严,隔壁屋子里好像有人——
博尼克先生,渥尼对于资本没什么好感。
是,是,当然,老天爷——
博尼克先生,你知道检验手续多重要,在咱们这么个有名的船厂里关系更重大。
那也不一定。喔,他出来了。
你!你用这种下流手段对付一个从前为你——
也许是吧,后来怎么样?
我的博尼克先生,你这人顾虑太多。要是你把这件事交给老天爷——
喔,那种社会也有长处。
要是我不打击你,我自己将来的幸福就会完蛋。
你看!他们一定没发现毛病啊?
除了说实话,你有什么法子赔偿他的损失?
轮船公司你有股份没有?
约翰,听了这一段话,你非走不可了,并且一句话也别说。
这件事我一定要对你说清楚。约翰上哪儿去了?
对,对,约翰,你非走不可!
决定开出去。(走进办公室。维纪兰和克拉普从右边出去,希尔马·汤尼森跟在他们后面,这时候渥拉夫在左边门口偷偷探头张望)
“印第安少女”号明天也能开出去,可是我怕它走不了多少路。
你跟她结婚?你真打算——
现在我要说一件事,这件事可以有好的看法,也可以有坏的看法——这是一件冒险的事,除了本地有声望的人,谁也不敢做。
谁?
好,好——
岂有此理!这是什么话?
给你自己买的?
给我自己买的。要是那条支线修得起来,我就是个百万富翁;要是修不起来,我就会倾家荡产。
卡斯腾,这个风险可不小啊。
舅舅!希尔马舅舅!
好吧,就这么办。可是要是这只船不出事的话——哼!
不错,这是关键问题。凭着我过去的名誉声望,即使泄漏了消息,我也有力量担当应付,我会向大家宣布,“诸位,我冒这风险是为了社会的福利!”
是。我想你大概已经知道咱们那位报馆朋友正在想法子捣蛋。
你这话很对,他是个鼓动风潮的捣乱分子,可是像这种伤天害理的行为——!克拉普先生,我告诉你,这件事还得仔细调查调查。这会儿在谁面前都别提。要是这件事传到人家耳朵里,咱们船厂会倒霉。
你要我牺牲我自己的名誉?
他们要求五分之一的利润。
当然是鲁米尔、桑斯达和维纪兰。
为了要他们支持我,我不能不把秘密告诉他们。
当然,可是——
你来干什么?
嗯,要是你逼得我没办法的话。
跟你有什么相干?快上楼去!
卡斯腾,你的话也许不错。
你说的“那一大批人”跟我不相干,可是我一生幸福的关键都在这个问题上。
棣纳!
怎么赔偿?是不是打算把实话说出来?
我知道你会说:工程师应该自告奋勇拿火去点引线。可是这个办法行不通,所以他必须牺牲一个工人。
约翰,让我说两句话把当时的情形解释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好,既然如此,我只能对你说实话——博尼克太太,请你出来做个见证,好不好——还有马塞小姐。请把棣纳也带出来。哦,你也在这儿?
是,可是我要谈个特殊问题。比方说,有个危险地方必须用炸药,要是不炸开,铁路就得停工。工程师明明知道点引线的工人性命一定保不住,可是引线不能不点,工程师应该派人去做这件事。
不会有的事!
那么你去了不回来了?
有,有。你是不是从船厂里来?
是的,没人会怀疑我另外有私心。
那么谣言从哪里来的?怎么有些不要脸的人说约翰——
你好,博尼克先生!有工夫说句话吗?
你要我说实话?
你逼得我无路可走了!要是你宣布出来,我会一句都不承认。我会说,这是个害我的阴谋,你想在我身上报复,你这次回来是想敲诈我!
问这些废话干什么?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恢复我的名誉。
卡斯腾,现在你已经知道在你面前摆着个什么问题。在这两个月里头你必须作好准备。再见!替我问候贝蒂——虽然她待我不像个姐姐。可是我一定得见见马塞。她一定得告诉棣纳——她一定得答应我——(话没说完就从左边第二个门走出去)
你打算公布那两封信?
我告诉你,这些刻薄话都是冤枉他们的。
是不是两个月以后你就回来?
不错,到那时候,犯罪的人就要自己担当罪名了。
博尼克先生,难道你真看不出渥尼脸上——
他来了。
沉下去?
我告诉你,我是个无路可走的人,我只能拼命!我会一句都不承认——一句都不承认。
怎么?不是明天可以开船吗!
哦,是你?你为什么不在楼上待着?你知道爸爸不许你出门。
我不知道!什么事?
我手里有你给我的两封信,我在箱子里找出来的。今天早晨我把两封信仔细又看了一遍,信里的话说得清清楚楚。
可是你想过没有,要是我承认了这件事,我也必须承认那件事?你也许会说,我可以公布公司的账目,证明并没有人盗窃公款。可是我不能公布账目,因为那时候我们的账目不大靠得住。退一步说,即使账目可以公布,公布了又有什么好处?公布之后,在人家眼睛里我至少是个借着撒谎搭救自己的人,并且十五年以来丝毫不肯认错。你说是不是?你一定忘了咱们的社会是怎么个社会,要不然,你会明白,说了实话我会身败名裂。
博尼克先生,我想问您一句话。
你说那个干什么?那跟眼前的问题不相干。喔,这种缩手缩脚的小顾虑!我想,要是咱们国家有位将军带着队伍去打仗,打死了几个弟兄,大概他会几夜睡不着觉。在别的国家,情形就不一样。你应该听听那家伙怎么说——
你埋怨我可别忘了当时的情形。昨天我告诉过你,我回国的时候发现母亲搞了些赔钱买卖,正在走投无路。各种倒霉事儿接二连三地落到了我们头上,公司眼看要垮台。楼纳,那时候我一半是鲁莽急躁,一半是无路可走。主要为的是想消除自己的烦恼,我就安排了那么个圈套,逼得约翰在本国站不住脚。
那么,这种社会垮台不垮台有什么关系?现在社会上最流行的是什么?无非是撒谎、欺骗。就拿你来说吧,你是本地第一号人物,有钱有势,人人敬重你,可是你会把犯罪的恶名声安在一个好人的头上。
哦!博尼克先生,这时候你还在家里待着!
真丢脸,咱们的油水让外头人白蘸。并且还有本地律师给他们卖力气!肥水都落在别人的田地里了。
先生,我想问个踏实。请您告诉我:是不是我一定得卷铺盖?
没有的事,棣纳!
你还有别的话没有?
我不是说有毛病的船!
当然是关于沿着铁路支线大批收买产业的事情。
至少有阵急风,可是不是逆风,风向倒很顺。
嗯——
既然如此——“印第安少女”号要开出去——
你可以想得到,你们一走,各种谣言都起来了。有人说,这不是他所干的第一件坏事。有人说,他给了铎尔夫一大笔钱堵住他的嘴。又有人说,钱是给他老婆的。同时,外头也有谣言,说我们公司没钱还账。你想,根据当时的情形,造谣的人把两个谣言扯到一块儿,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后来,铎尔夫老婆日子过得非常苦,人家就又说,约翰把钱拐到美国去了,钱的数目越说越大了。
是你?
谁是在那十五年前无耻的谣言上头沾过光的人?
好,你给他钱,看他怎么答复你。
我想没什么可说的了,先生。
明天?
好吧。博尼克站了会儿,拿不定主意,他快步走到门口,好像想把渥尼叫回来,可是又在门口站住,攥着门拉手,犹豫不决。正在当口,克拉普从外头开门进来。
目前正是我最需要道德威望的时候,我不能说实话。
嗯——你查出什么毛病没有?
那还用说。你应该听他讲讲在美国——
喔,没有的话,这种事脸上看不出来。我问你查出什么毛病没有。
他一会儿就来,他在外头跟人说话呢。
不能证明什么。检验手续办过了?
不要脸,卡斯腾!
到那时候你就要说话了?
博尼克先生,对不起,我可以跟您说句话吗?
这就是说,一篇谎话成全了你今天的地位。
我要回来。
博尼克先生,我告诉你,凭良心说——
你在我身上捏造的那些谎话我倒不十分计较,可是另外那件事你必须自己担当。我一定要跟棣纳结婚,我要跟她在这儿住下去。
不知道。从昨天起他没跟我说过话。好像经过这件事之后,他从小孩子一下子变成了大人。
我只想问问,你是不是同意明天把“棕树”号开出去。
博尼克先生,证件都办齐了。
那两位美国朋友。跟他们在一块儿的那个人是谁?哦,是“印第安少女”号的船长。嘿!
有暴风,“印第安少女”号还是照样开。
当然——这是已经决定的问题。
可是船长刚才跑来告诉我,风暴信号已经挂起来了。
或者比方说,他想开矿,他雇用了一批有老婆孩子的和年轻力壮的工人。咱们是不是可以预先估计将来必定有一部分工人会送命?
哦?风暴就要来了?
我这做法可以说是“孤注一掷”。
我是不是说了话不算数的人?
你是不是指修铁路的事?
对,要是咱们拖日子,可能受损失。
还用查?难道你没看见那家伙一脸的亏心样子?
博尼克先生,有工夫吗?
是啊!
你说什么?
你现在别说话!
棣纳,虽然你昨天和今天的举动给我添了十倍的困难,可是我现在不能不说话。为了要搭救你,别的事就顾不得了。你一定还记得我答应你的那句话。你一定还记得,你答应过,到了适当的时候怎么答复我。现在我不能再迟疑了,所以我————我告诉你,你追求的这女孩子已经跟我订了婚。
约翰,现在你不搭“印第安少女”号上美国了吧?
你真打算这么办?
(狠狠地瞧着他父亲的办公室)往后他再也别想打我了。你听见没有,约翰舅舅明天要跟那些美国人一块儿走?
搭“印第安少女”号?
丢脸?
要是你信任老天爷,你就可以问心无愧。你尽管大胆去修铁路。
你知道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办?
渥尼,这个问题咱们早就讨论过了。
难道你以为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心里不难受吗?难道你以为我不想赔偿他的损失吗?
是吗?真的吗?嗳,这也难怪,这么一大堆事儿一下子都挤在我头上。除了我原来那些事,再加上修铁路的事——罗冷博士,我想费你点儿时间,请教个问题。
有话快说。什么事?
也许他成心要让新机器现眼,想给自己出口气,想逼着你再雇用那批老工人。
怎么,希尔马,是不是我把你撵走了?
为了这点事他就让船上的人去送死?
好极了。你怎么回事?脸这么苍白,精神这么恍惚。
“棕树”号明天可以开出去,可是——
好,这个人事先知道,在他的事业里,迟早一定有人会送命。可是他的事业是为大多数人谋福利,牺牲一条命,好几千人准可以得好处。
你今天对我怎么看法?
不错,不错,我是在想修铁路的事。再说,修了铁路,跟着就要办工厂开矿。可是你看是不是——?
有话尽管说吧,博尼克先生。
我的意见是,刚才我跟船长说过了,“棕树”号有上帝保佑。再说,它一起头只开到北海,眼前英国的运费高得很,所以——
在咱们这儿?喔,你太乐观了,拿自己的心揣度别人。可是我的眼睛比你亮,我觉得咱们这儿没有一个人——当然咱们自己是例外——没有一个人举着理想的旗帜。嘿,你瞧他们!
哼,那种人正合他们的脾胃。人家说他是个奴隶贩子,再不就是当过海盗。谁知道这些年那一对宝贝在美国干什么。
嗯哼——
这话怎么讲?
咱们这儿的工程师都不肯这么办。
谢谢!博尼克先生,以后的事咱们就听天由命了。(跟着克拉普走进办公室。罗冷从花园里进来)
啊,你是在想修铁路的事——怎么开地道、怎么炸山洞这一类危险玩意儿——
你也帮着大家散布谣言?
像你这么个人也说这种话?
在大国家里,一个人至少还有机会做点有用的事业。在那些地方,人们有勇气为大事业牺牲。可是在咱们这儿就不同了,小顾虑太多,把人拘束得不能活动。
不是,不是。我早就要走。我有话告诉贝蒂。
是啊,我也这么说,无缘无故怎么会沉下去。
博尼克先生,你说的都是无中生有的例子!你今天说的话不容易懂。你提起大国家——请问在那些国家里一条人命算得了什么?他们把人命当作赌钱的筹码。可是咱们用完全跟他们不一样的道德观点来看问题。看看咱们的船厂老板们多正派!咱们这儿有没有一个老板肯为自己的小利益牺牲别人的性命?再看看大国家的那些没良心的坏蛋,他们只顾自己发财,把有毛病的轮船一只一只开出去——
都还清了,楼纳。那个谣言救了我们公司,还成全了我今天的地位。
是不是说,从明天起我在家庭里的地位要改变了?我在工人弟兄中间的力量要消灭了?我不再有机会帮助那些受人欺负的伙伴了?
有话请说,维纪兰先生。
有,可是没人敢疑惑我有私心。我的名声很清白,这是我极大的保障。我有力量担当轮船公司的损失,可是地方上没力量担当。后来就决定修一条内地铁路。路线一决定,我马上就暗地里盘算,想修一条通到本城的支线。
不会,克拉普先生,我不信渥尼会捣乱。
这个问题你得跟你的“社会”去解决。我一定要跟棣纳结婚。所以明天我就搭“印第安少女”号上美国。
你去也没用。反正你劝不动他。
是,是,窟窿怎么样?
对。船上的证件你都带来了吗?
也许是吧。可是我也想跟你说句话。
楼纳,我手里有的是钱,约翰要多少我可以给多少。
当然我用不着告诉你,外头传说的那件坏事不是干的。
博尼克太太,我有法子阻止他。棣纳,你是个不懂事的女孩子。我不十分责备你。这些年你一直缺少精神上的支持。我只怪自己不能早支持你。
不用解释。当时的情形我很清楚。那时候你们公司的情形很危险,我在美国,你可以把我的没保障的名誉随便利用和糟蹋。这也罢了,我不十分责备你,那时候咱们年纪小,脑子糊涂。可是我现在要你说实话,你非说实话不可。
这还了得!你看渥尼是什么居心?
这么说,“印第安少女”号一定得开出去。
谁爱来谁来——人越多越好。
你打算干什么?
对,跟我走。喔,棣纳,你好福气!(带着棣纳从左边出去。罗冷跟在她们后面)
你说不会有?你说那些只认识钱的家伙为什么愿意跟你合伙?难道你看不出他们自己在打主意——
打个比方吧,有人打算创办一个大工厂,他心里很明白——因为他有经验——办工厂迟早总得牺牲几条人命。
舅舅,也许有一天我也能去打野牛。
他们怎么说?
知道,知道。
现在你那套勾引女人的手段大概没法子施展了。现在我要让大家知道,我走这一步路是为棣纳谋幸福。我希望——不,我简直有把握——人家不会误会我的意思。博尼克太太,现在我想最好把棣纳带到别处去,想法子让她的精神平静一下。
卡斯腾,你亲眼看见的,我已经管不住他了。
社会上找不出比我们更好的人。
我再说一遍,我要跟铎尔夫太太的女儿结婚,在本地住下去。
什么?
你没听说有人在沿线大批收买森林、矿山、水力的消息吗?
是真话。
我听见你今天挨了一顿打。
嗯,嗯,后来怎么样?
这么说,“印第安少女”号有问题?我早料到那顽固家伙——
现在我越发要走。
嘘!希尔马舅舅,你听见新闻没有?
听我说,我不能事事自己操心,自己负责。我想你大概可以对我保证修理工程已经彻底完成了吧?
我觉得有几个人的举动好像比你光明些,他们没有私心,肚子里没鬼。
难道你忘了,除了我自己的罪名,我还要担当别人的罪名?
楼纳、博尼克太太、马塞、棣纳和希尔马·汤尼森都从左边屋里走出来。
回来跟你们这伙人算账,打倒你们几个算几个。(从右边出去。维纪兰和克拉普从博尼克办公室出来)
明天。
嗯?
这话我不懂。
克拉普先生,你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得很清楚,你跟这个人有仇。可是你跟他作对不应该挑这时候。你应该知道,我有要紧事——或者可以说船主人有要紧事——“印第安少女”号明天必须开出去。
这话靠不住。
哼!这回我可不客气了!这顿棍子他大概忘不了啦!你说什么?说你是个糊涂妈妈!你护着儿子,纵容他胡闹。你说不是胡闹?那么是什么?夜里溜出去,坐了小渔船下海,第二天老晚才回家,把我吓得半死,好像我自己的事还不够麻烦似的。这小流氓还敢吓唬我,说他要逃走!好,让他试试!你?恐怕做不到。他出乱子你不在乎。要是有一天他把命送掉——!哦,真的?可是的事业将来得有人接着干下去,我不愿意绝子绝孙。贝蒂,别跟我斗嘴,我的话一定得照办,从今以后不许他出门。嘘,别让人家看出什么来。
从外面看起来,窟窿完全补好了,勾抹得很整齐,看着像新的一样。我听说渥尼打着灯笼亲自动手干了一整夜。
不错,明天可以开船。可是万一开不出去——是不是我一定得卷铺盖?
从今天早晨起,气压降得很快。
我一定要跟她结婚。
我心里很纳闷儿。那时候正好工人都在吃早饭,我趁着没人,把那只船里里外外仔细瞧了一瞧。从货堆里钻到船舱里不是桩容易事,可是我看了几处,心里就明白了。博尼克先生,厂里有人在捣乱。
这话怎么讲?
是了,是了,棣纳,就这么办,可是我不会把你扔下。我还要回来,到时候咱们的事儿一定没问题。
听说是个大胜仗,有理性的为公众服务的精神战胜了自私和偏见——这个仗打得像法国人兜拿凯比尔人一样。奇怪的是,昨天在这儿闹了一场小风波你还能——
一条人命难道能说是小顾虑?
让我先说。昨天早晨我答应你不说话。
我说不会。咱们这小社会里很有些热心公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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