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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猎袋鼠

        “全盘掌握狡诈的犯罪者心理,”爱德华·哈伦比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是警方讯问时不可或缺的。”哈伦比肯定是有这种全盘了解,但他也必须承认,坐在他面前这个不断咳嗽的男人,是个格外棘手的案例。讯问进行一个多小时了,但罗柏·艾噶尔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

        在讯问时,哈伦比先生喜欢突然冒出一些新问题,让嫌犯猝不及防。但艾噶尔面对这个讯问技巧,似乎轻易能应付。

        “艾噶尔先生,”哈伦比说:“谁是约翰·西姆斯?”

        “没听说过。”

        “谁是爱德华·皮尔思?”

        “没听说过。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他朝着哈伦比的助理夏普先生递过来的手帕猛咳一阵,咳得好凶。

        “这个皮尔思不是个有名的筹谋大盗吗?”

        “我不晓得。”

        “你不晓得。”哈伦比叹了口气。他很确定艾噶尔在撒谎。从他的姿势、他闪躲着往下看的眼神、他的手势——在在显示他在骗人。“好吧,艾噶尔先生。那你做伪钞有多久了?”

        “我没做什麽伪钞,”艾噶尔说:“我发誓不是我。我只是在一家酒馆楼下喝一两杯而已。我发誓。”

        “你是无辜的?”

        “是啊,没错。”

        哈伦比暂停了一下。“你在撒谎。”他说。

        “老天在上,我说的是实话。”艾噶尔说。

        “我看你得进牢里关很多年,这点不会有错了。”

        “我又没犯法。”艾噶尔激动起来。

        “撒谎,全是在撒谎。你制造伪钞,清楚明白。”

        “我发誓,”艾噶尔说:“我没做什麽伪钞,这没道理嘛——”他忽然停嘴。

        讯问室内有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的钟滴答响着。哈伦比当初买这个钟就是为了它的滴答声,规律、响亮,可以搞得嫌犯心浮气躁。

        “为什麽没道理?”他轻声问。

        “因为我清清白白过日子啊。”艾噶尔说,低眼盯着地板。

        “那你是做什麽清白工作过日子的?”

        “城里的工作,四处打点零工。”

        这个说法很含糊,但的确有可能。当时的伦敦有将近五十万非技术性劳工从事各式各样的零工,随时有活儿就去做。

        “你在哪儿工作?”

        “嗯,我想想啊。”艾噶尔说,眯起眼睛:“我在米尔班克的煤气厂工作一天,装货。又在钱沃斯工作了两天,拉砖头。一星期前,去替巴恩先生做了几小时零工,打扫他的酒窖。去得了的地方我都会想办法,你知道。”

        “这些雇主都记得你吧。”

        艾噶尔露出微笑:“或许吧。”

        这对哈伦比来说,又是另一个因境。零工的雇主往往不记得雇过什麽工人,或者常会记错,所以根本也没什麽大用。

        哈伦比不自觉盯着眼前那名男子的手。艾噶尔双手紧扣放在膝上。然後哈伦比注意到他一只手的小指指甲颇长。现在已经刻意咬短了,免得看起来太长,但还是有点长。

        长指甲可能有各式各样的含意。水手把指甲留长是为了带来好运,尤其是希腊水手;另外某些工作上会处理到封缄信件的职员也会留长指甲,用来把硬蜡封住的信件拆开。但艾噶尔的长指甲有什麽用处……

        “你当锁精多久了?”哈伦比说。

        “啊?”艾噶尔刻意装出无辜的表情回答:“锁精?”

        “拜托,别装了,”哈伦比说:“你知道锁精是干麽的。”

        “我当过锯木匠。在北边做了一年,在一家工厂锯木头。”

        哈伦比没理会他的鬼扯:“开保险柜的钥匙是你去弄的吗?”

        “钥匙?什麽钥匙?”

        哈伦比叹气:“艾噶尔,你太不会演戏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大人,”艾噶尔说:“你说的是什麽钥匙啊?”

        “火车劫案的钥匙。”

        艾噶尔听了笑起来。“老天,”他说:“你以为我要是参加了那个大案子,现在还会去制造伪钞吗?你这麽想?真是不聪明啊。”

        哈伦比面无表情,但他知道艾噶尔说得有道理。一个参与了一万两千英镑窃案的人,就没道理在一年後去印制五英镑的伪钞。

        “你再装也没用,”哈伦比说:“我们知道西姆斯丢下你不管了。他才不在乎你出了什麽事——你又何必保护他呢?”

        “没听说过这个人。”艾噶尔说。

        “帮我们抓到他,我们会好好回报你,解决你的麻烦。”

        “没听说过这个人,”艾噶尔又说一遍:“你怎麽就是听不懂呢?”

        哈伦比一言不发,盯着艾噶尔。这家伙非常冷静,只不过偶尔会猛咳一阵。他瞥了角落的夏普一眼。现在是改变策略的时候了。

        哈伦比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纸,戴上眼镜。“好吧,艾噶尔先生,”他说:“这是你的前科记录。看起来不妙喔。”

        “前科记录?”这下子他的困惑一点也不假了:“我没有前科记录啊。”

        “没有才怪哩,”哈伦比说,手指沿着纸上印出来的字移动:“罗柏·艾噶尔……嗯……二十六岁……生於班思纳公园区……嗯……有了,找到了。布莱德威尔监狱,六个月,流氓罪,一八四九年——”

        “那不是事实!”艾噶尔猛地激动起来。

        “——还有冷浴场监狱,一年八个月,抢劫罪,一八五二年。”

        “不是事实,我发誓,不是事实!”

        哈伦比盯着眼前的犯人:“这些全都在记录上,艾噶尔先生。我想法官会很有兴趣晓得的。夏普先生,你想他会得到什麽判决?”

        “至少得流放十四年吧。”夏普说,一副认真推敲的语气。

        “嗯,没错,流放到澳洲十四年——应该就是这样吧。”

        “澳洲。”艾噶尔低声说。

        “嗯,我想呢,”哈伦比冷静地说:“应该是要搭船去吧。”

        艾噶尔没吭声。

        哈伦比知道,尽管“流放”通常被视为最可怕的惩罚,但犯人自己对流放到澳洲通常都能镇定接受,甚至带着乐观的期待。许多犯人猜想澳洲其实还可以,而且比起在英格兰监狱长期坐牢,去澳洲“猎袋鼠”当然会比较好。

        的确,当时澳洲新南威尔斯州的雪梨是个欣欣向荣的美丽海港,人口三万。此外,这个地方是“个人的过去不算什麽,记忆太好或太爱打听会特别惹人厌……”。即使有什麽野蛮面——比方屠夫喜欢活活拔光家禽的毛——但这个地方也同时非常舒适宜人,有煤气街灯,有精致优美的宅邸,有珠光宝气的女人,还有当地社会自有的种种虚荣作态。像艾噶尔这样的人,可能至少会把流放视为祸福参半。

        但艾噶尔很激动,显然不想离开英格兰。哈伦比看了大受鼓舞,他站起身来。

        “我们就谈到这里吧,”他说:“如果明後天你觉得有什麽事想告诉我,通知新门监狱的警卫就行了。”

        艾噶尔被带出门。哈伦比又回到他办公桌前坐下。夏普走过来。

        “你刚刚念的是什麽?”他问。

        哈伦比从桌上拿起那张纸。“建筑条例委员会发的通知。”他说:“说四轮马车以後不准停在院子里。”

        三天後,艾噶尔通知新门监狱的警卫,说他想再和哈伦比先生见一面。於是在十一月十三日,艾噶尔把他所知道关於这桩劫案的一切告诉了哈伦比,而哈伦比则承诺他会从轻量刑,还模糊暗示可能会有某个牵涉本案的机构——银行或是铁路公司或甚至政府单位——可能会看情况,从依然有效的通报悬赏中拨出一些给他。

        艾噶尔不晓得劫走的黄金藏在哪里,他说皮尔思每个月付他一笔钱,是纸钞。几个涉案歹徒之前讲好了,要在案发两年後才分钱,也就是次年一八五七年的五月。

        过,艾噶尔倒是知道皮尔思的房子在哪里。十一月十三日晚上,苏格兰场的警察包围了爱德华·皮尔思(或是约翰·西姆斯)的大宅,持枪冲进去。但屋主不在,吓坏的仆人们解释说他已经出城,要去看曼彻斯特次日举行的拳击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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