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会议都有溜号的人,他们聚在隔壁房间里喝饮料。文森特听厌了昆虫学家的话,也没被捷克学者的奇异表现逗得直乐,就跟其他溜号的人呆在大堂里,围着吧台附近的一张长桌子坐下。
他在好长时间没开口以后,还是跟几名陌生人谈了起来:“我有一个女友,要求我野些。”
蓬特万说这话时会略作停顿,听的人立刻鸦雀无声,精神集中。文森特试图同样停顿一下;他的确也听到响起一阵笑声,一阵大笑声;这鼓励了他,他的两眼发光,做个手势要听众安静,但是这时候他看到大家都朝桌子的另一边看,被两个先生的吵架声吸引了过去,他们相互用鸟的名字攻击对方。
一两分钟后,他又一次做到让大家听他说:“我还是要跟你们说,我的女友要求我对她行为野些。”这次,每个人都在听他讲了。文森特再也不犯停顿的错误;他话愈说愈快,仿佛要躲开哪个追着要打断他话的人。“但是我不行,我太文雅了,不吗?”说了这些话他自己笑了起来。看到自己的笑声没有人响应,他赶快又往下说,加快语速:“我那里经常有个年轻打字员,我口授她打字……”
“她用电脑打字?”有人突然感兴趣,问他。
文森特回答:“是的。”
“什么牌子的?”
文森特说了一个牌子。那个人用的是另一个牌子,开始叙述他跟那台电脑共同生活的故事,电脑老是不放过机会恶意捉弄他。人人听得乐了,有好几次哄堂大笑。
文森特悲哀地记起了由来已久的心病:大家一直以为一个人的机会多少取决于他的外表,面貌的美与丑,身材,秀发或秃发。错了。决定一切的是声音。文森特的声音弱而细;当他开始说话,没有人会注意,以致他不得不提高声音,又让人觉得他是在叫喊。蓬特万则相反,轻声细气,声音低沉有回响,悦耳动听,坚实有力,以致每个人都只是听他在说。
啊,神圣的蓬特万。他答应过要带全班人马陪他去参加研讨会,然后又不感兴趣了,这符合他说多于做的天性。一方面,文森特感到失望,另一方面,他感到更有义务不得违背导师的指令,前一天他对他说:“你应该代表我们。我给你全权以我们的名义为我们的共同事业行事。”当然,这个指令说着玩而已,但是加斯科涅咖啡馆那伙人深信,在我们这个浅薄的世界,只有说着玩的指示才值得人去服从。文森特还记得在高明的蓬特万的头颅旁边看到马许的大嘴巴微笑表示同意。在这份差使和这个微笑的支持下,他决定行动;他环顾四周,围着吧台的人群中有一名少女讨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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