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五十几个孩子从人群中脱离出来,像合唱团那样排成半个圆圈。阿兰朝他们走去,好奇地要看看接下来是什么,达德洛对拉蒙说:“你们看,这里节目很精彩。这两人完美无缺!肯定是没有工作的演员。失业者。你们看!他们不需要剧院的舞台。一座公园的走道对他们就够了。他们不放弃。他们要演戏。他们为生存奋斗。”然后,他记起了自己的重病,为了让人记得他悲惨的命运,他低声加了一句:“我也是在奋斗。”
“我知道,朋友,我钦佩您的勇气,”拉蒙说,他希望在他不幸时撑他一把,接着说:“达德洛,很久以来我都想跟您说一件事。说无意义的价值。那个时期,我尤其想到您与女人的关系。我那时想跟您谈谈卡格里克。我的好朋友。您不认识他。我知道。那就不谈。现在,无意义在我看来跟那时相比另有一番面目,在一个更强烈、更有启示性的光照下。无意义,我的朋友,这是生存的本质。它到处、永远跟我们形影不离。甚至出现在无人可以看见它的地方:在恐怖时,在血腥斗争时,在大苦大难时。这经常需要勇气在惨烈的条件下把它认出来,直呼其名。然而不但要把它认出来,还应该爱它——这个无意义,应该学习去爱它。这里,在这座公园里,在我们面前,您瞧,我的朋友,它就绝对明显、绝对天真、绝对美丽地存在着。是的,美丽。就像您自己说过的:完美无缺的节目——根本是无用的,孩子们笑——不用知道为什么——不美吗?呼吸吧,达德洛,我的朋友,呼吸我们周围的无意义,它是智慧的钥匙,它是好心情的钥匙……”
恰好在这时刻,在他们面前几米远,蓄胡须男人搂着山羊胡子老人的肩膀,用一种庄严动人的声音向围着他们的人说:“同志们,我的老友以他的荣誉向我发誓,他今后决不会在法国贵族夫人身上撒尿了!”
接着他再一次放声大笑,大家鼓掌、高叫,母亲说:“阿兰,我很高兴在这里和你一起。”然后她的声音转化成一声轻微、安静和温柔的笑。
“你笑了?”阿兰问,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母亲的笑声。
“是的。”
“我也是很高兴,”他说,动了感情。
达德洛则不出一声,拉蒙知道这个人那么斤斤计较伟大的真理,听了他对无意义的赞颂不会开心;他决定对他予以不同的对待:“昨天我看见你们了,您和拉弗朗克。你们两人都很美。”
他观察达德洛的表情,看到这次他的几句话中听多了。这次成功给了他灵感,他立刻来了个主意,想到一个既荒谬又奇妙的谎言,现在他决定把它当作一件礼物,一件送给来日无多的人的礼物:“但是要多加小心,当大家看到你们,一切太明白了!”
“明白?什么?”达德洛问,难以掩饰心头的快乐。
“明白你们是情人。不,不要否认,我都懂。不要担心,还没有人口风比我还紧!”
达德洛直视拉蒙的眼睛,那里像一面镜子,映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病人,样子还是很幸福,毕竟做了一位名女人的男友,他从没碰过她,一下子却成了她的秘密情人。
“亲爱的,我的朋友,”他说,他拥抱拉蒙。然后他走开了,两眼湿润,幸福快乐。
儿童合唱团已经排成一个完美的半圆,指挥是个十岁男孩,穿礼服,手执指挥棒,准备给出信号,让音乐会开幕。但他还是要等待一会儿,因为一辆小敞篷马车,车身漆了红黄双色,由两匹小马驹拉着,滴滴笃笃驶近来。穿破旧派克的蓄胡子男人把他的长猎枪高高举起。赶车的也是个男孩,听命令把车刹住。蓄胡子男人与山羊胡子老人登上车,坐下,最后一次向观众致意,观众兴致勃勃,挥手,这时儿童合唱团开始唱《马赛曲》。
马车启动,顺着卢森堡公园的一条大道,朝着巴黎的马路慢慢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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