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男人都有两部色情传记。一般人们都说到第一部,它由一系列的性爱关系和短暂恋情组成。
最有趣的大概是另一部传记:一大群我们想要占有却没让我们得手的女人,这是一部痛心的充满未竟之可能的历史。
但是,还有第三部传记,它涉及到的是一类神秘且令人不安的女人。我们喜欢她们,她们也喜欢我们,但同时我们很快明白不能占有她们,因为在我们与她们的关系中,我们处在。
扬正在火车上,看着书。一个年轻漂亮的陌生女子进来坐在他的车厢里(惟一的空座正好在他对面),向他点头示意。他也向她致意,并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她。然后,他又把目光投入到书页上面去了,但他没看进去。他感觉到那年轻女子一直在盯着他看,充满好奇和期待。
他合上书:“我在哪儿见过你?”
没什么异乎寻常的。他们见过,她说,五年前和一些微不足道的人在一起。他想起了这个时期,他问了她几个问题:当时她究竟在做什么?看到了谁,现在在哪里工作,工作有意思吗?
他惯于此道:在他和任何一个女人之间,他都会很快让火花迸发出来。只不过,这一次,他有一种艰难的感觉,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事部门的职员,正在向一个来求职的女人提着问题。
他沉默了。他又打开书,努力去读,但他感觉到有个看不见的考试委员会在观察着他,委员会掌握着他的所有材料并片刻不地盯着他看。他勉强地看着那页书,根本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并且他很清楚考试委员会在耐心记录着他沉默的时间,以便在计算他最后的分数时考虑进去。
他又合上书,试图以轻松的语调与年轻女子继续交谈,但他再一次发现他的努力毫无结果。
他得出结论认为,失败的原因在于他们谈话的车厢里人太多。他邀请年轻女子去餐车,找到了一个两人用的桌子。他更自如地说起话来,但还是不行,他没有让火花迸发出来。
他们回到车厢。他又打开书,可是跟刚才一样,他不知道书里写了些什么。
年轻女子在他对面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来到过道看着窗外。
他非常的不满意。他喜欢那女子,而她走出车厢又是个无言的邀请。
在最后一刻,他还想再一次挽救局面。他也来到过道里,站在她身边。他对她说刚才没有马上认出她来,大概是因为她换了发型。他撩起她额前的头发,看着她忽然异样的面孔。
“是的,我现在认出您来了,”他说。当然,他并没有认出她是谁,但这并不重要。他想做的,只是坚定地把手压在她的额顶,向后微微扬起她的脑袋,就这么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
他的一生中有多少次这样把手放在一个女人的头顶问她:“让我看看您这样如何?”这种专横的身体接触,以及这一支配性的目光,一下子就会打开整个局面。就好像它们蕴含着(并预兆着)他完全占有她的伟大场景一样。
然而,这一次,他的动作什么效果都没产生。他自己的目光比他感觉到的在看着他的目光更怯弱,那是考试委员会怀疑的目光,委员会清楚地知道他在重复自己并告诫他所有的重复都只是模仿,而所有的模仿都没有价值。忽然,扬在年轻女子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他看到了自己的目光和动作的可怜的造作,就像形成套式的圣盖伊的舞蹈,由于年复一年的重复,失去了任何意义。失去了随意性、自然性和单刀直入的风格后,他的动作给他忽然带来一种难以忍受的疲乏,就像手腕给加上了十公斤的重量一样。年轻女子的目光在他的周围制造出一种使重量倍增的奇特氛围。
没办法再继续了。他从年轻女子头上松下手来,看着窗外飘忽而过的花园景色。
火车到了终点,走出车站时,她对扬说她住得不远,并邀请他去家里坐。
他拒绝了。
之后,他想了整整好几个星期:他怎么能够拒绝一个他喜欢的女人?
在与她的关系中,他处在边界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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