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拉尔坐在船舱内,透过装着板条的木窗框仰望着头顶上空的鹰,极度羡慕它。
他精疲力竭、肮脏不堪,身体和精神都已被重创。他已经旅行了五天,克服了感染,走过各种各样的小径。有时靠步行,有时偷匹马以甩掉任何圣殿骑士的跟踪。但他还活着,至少这一刻还活着并还在这里。
食物摆放在他的面前,但他什么都没碰,而当船长走进房间时,阿吉拉尔并没有起身。
“刺客们为此而死。”他单刀直入地说。船长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站在桌子的另一端,仿佛阿吉拉尔才是这艘大船的主人,而不是他。“以你的生命去保护它。”
“我是刺客的朋友。”这名满脸胡须、身材纤瘦的船长向他保证。
索菲亚的双眼眯了起来。她在整个欧洲游历长大,而她知道她自己的口音便反应出她所受的教育。她能流畅地说三种语言,她能分辨出各种口音,因此她马上就知道这位陌生船长的母语并不是西班牙语。
慢慢地,阿吉拉尔伸出手。在他的手中握着伊甸苹果。船长伸手要从他那里接过,但在他这么做之前,阿吉拉尔加了一句:“将它带到你的坟墓里。”
船长晒黑的脸白了一下,但他直视着刺客的双眼。
“我发誓。”他说。他的手指稳稳地握住了它,“追随着太阳的光照,我将把旧世界抛在身后。”
当阿历克斯翻译出对话时,索菲亚的身体僵直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将把旧世界抛在身后。’”她重复道。这些词句向她证实了她几乎不敢相信的事。
“那是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她低声道,随后阿吉拉尔向船长所说的话忽然具有了全新的强大意义,“他被埋葬在哪里?”
阿历克斯明白她问题的重要性。他是她所认识的最沉着的人,似乎生来就带有那种典型英国式的不动声色。但她注意到当他飞快地搜索着阿尼姆斯的数据库时,发迹线上却渗出了汗水。
“他的遗骨被送回了西班牙,”阿历克斯说,“他的坟墓位于塞维利亚大教堂。”
索菲亚盯着屏幕上的图像。
“我们找到了。”她低声说。
是时候了。
穆萨漫不经心地将那个橙色的球往地上一拍,球弹入篮筐。他抄起篮球,又拍了几下,从一手转到另一手上,同时估量着这个情形。
在暖房区那边,埃米尔正忙着给迷迭香换盆。他越过肩头给了穆萨不经意的一瞥。迷迭香,那是为了纪念。这是一首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片段来着。记忆早已远去,但它让穆萨露出了微笑。
其他还有几个人坐在桌边,一声不响地吃着东西。在穆萨身后,林正跳着邵君的缎带舞。由于那起冲突,在场的警卫比以往要多。舞蹈美妙动人,并绝好地分散了注意力。
当两名警卫看着林时,穆萨友好地冲另两位叫道:
“嘿!全明星!想要来场小小的二对一嘛?”
几天之前,在先驱到来之前,这些警卫一直都更加自得。他们中的一两个常常会回应他的要求。但今天,穆萨能够在空气中嗅到紧张的气氛。他能感觉到它在沿着血管嗡鸣。某些大事正在发生。因此,今天,警卫们只是紧盯着他,其中一个还怀疑地眯起来眼睛。
穆萨早就对戏法非常娴熟了。又或者娴熟的人是巴蒂斯特?他忘记了,说到底,这并没什么关系。现在绝没有关系。
他将球从身后抛下,双手伸出,双拳紧握但手心向下。
“选一个。”穆萨邀请道。警卫们习惯了他的小游戏,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参与。“随便哪个。”他鼓励道。
当他们仍然不动手时,穆萨耸耸肩,抬起手,将一个从索菲亚·瑞金办公室里偷出来的烟雾弹丢在地板上。烟雾弹精雕细作的华丽玻璃表层破碎了,一股厚重的烟雾从中涌出升起。
林立即优雅地飞跃进入那片翻腾的灰云之中。她的脚踢中了一名警卫的下腹,另其干呕着弯下身子。穆萨从一名警卫指间夺下了警棍,一棒砸在他的头上。在这名警卫倒地时,穆萨旋转身体,用同样的方式打倒了第二人。
警报刺耳地想起,丑陋的红色闪光打断了冷冷的蓝光照明和穆萨的烟雾弹带来的柔软灰色。
门猛地被打开了。另外四名警卫手握警棍,冲来帮他们的同伴镇压这新一轮的暴动。埃米尔等到最后一刻,冲向前方,抓住最后一名警卫的脖子,仿佛对方只不过是只犯了错的小狗那样,将他的脸朝前砸入墙中。这名警卫滑倒了地上,在水泥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污迹。
在汹涌刺眼的烟雾遮蔽下,埃米尔不被任何人发现地逃脱了。他转向通往监控室的走廊,开始拔腿奔跑。
和穆萨与内森不同,埃米尔的刺客先祖让他感到成为其后裔是一种荣幸。约瑟夫·塔齐姆跟“兄弟会叛徒”完全扯不上关系。他生于1467年,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刺客之一,埃齐奥·奥迪托雷·达·弗洛伦萨的朋友,甚至还曾给予这位名人他标志性的武器之一——那是一件叫作钩刃的极其有用的设备。
埃米尔成长途中并没有家人陪伴。他最早的记忆来自那些把他从一家推到另一架的寄养家庭。那些名义上的父母们对他毫不关心,只顾着侵吞本该用来抚养他的补助金。
约瑟夫长大时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并有着类似难熬的童年。但十七岁的时候,他引起了伊沙克·帕夏,奥斯曼刺客兄弟会领导者的注意。
这是一个家庭。而随着约瑟夫逐渐年长,他几乎成了自己所教导的年轻成员们的父亲。温暖的性格,极强的幽默感,约瑟夫拥有一切埃米尔渴望自己生命中也能拥有的东西。他渴望自己的生命能变得像约瑟夫一样。圣殿骑士为了自己的理由将他放入阿尼姆斯,但埃米尔怀疑他们是否知道,不可思议地,他们也给了他一份赠礼,向他介绍了这个高贵的男人。
约瑟夫死于在那时算是相当高龄的四十五岁,而且正如他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死于从可憎的圣殿骑士手中保护一名无辜的人。
埃米尔才刚刚三十几岁。他不知道自己是会活到一百岁,还是会就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死去。他确实知道,如果先驱就像他现在所认为的那样,就是他们等待的那个人,那么如果埃米尔将为保护卡勒姆·林奇而死,他会认为这个死法与约瑟夫的同样让人欣慰。
就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穆萨和林的声东击西成功了。监控室的门没有上锁。大多数警卫都被派出去了,只剩下三人还留在监控室里。哪里都看不到麦克高文的影子,这是个意外的礼物。要干掉那个人将会是个挑战。
蠢货们。埃米尔想道。
留下的三名警卫正专注地盯着监视器,上面显示着这间设施的其他地方——公共休息室,阿尼姆斯房间,还有走廊。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埃米尔直接走进了房间。
其中一个女警卫终于发现了埃米尔,举起警棍向他冲来。埃米尔抓住她的手臂,奋力一拧就感到某种东西断了。对方大叫起来,脸色变得苍白,但另一只手差一点击中他的下巴。他挡开了那只手,反给了对方一拳。那个女人的鼻子在他的拳头下嘎吱断裂,一记喉咙上的重击让她不再构成威胁,她瘫倒在地上。
第二个人也朝他冲来。埃米尔一拳击在他的胸口上,这警卫向后飞去。然后他捡起这名警卫掉落的警棍,先是用它将原本的主人击倒,随后打碎了最后那名警卫的气管。
放倒警卫,掌控阿布斯泰戈基金会的安保核心,只用了他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埃米尔轻蔑地摇摇头,开始专注在那些与一个得到了约瑟夫生命的人相称的任务。
他朝屏幕弯下身在键盘上面敲打,打开了整个建筑的地图,然后他点了下公共休息室,随后开始一间接一间地打开牢房大门。
从内森的房间开始。
穆萨和林持续抵抗着。烟雾弹稍稍有些消散,就至少有十个,或者二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冲了进来。
尤其是林,她与那些可恨的圣殿骑士战斗,如同一只被放出笼子的虎。她跳跃、旋转、踢击,仿佛这整个都是一场编排好的舞蹈;一出鲜血的芭蕾。她娇小的身躯让那些装备齐全的高大警卫全都低估了她,而这点都成了她的优势。
与此同时,穆萨正从那些昏倒或死了的警卫那里捡起他们不再需要的武器,并将十字弓和警棍分发出去。他一直注意着大门,当他看见它开始降下时,便冲他的同伴们大声叫喊。他们马上就转过身,趁它下降速度时冲了过去。
穆萨一直等到最后一分钟,保证让尽可能多的人先过去,随后他猛扑向地板和沉重的金属门间那一道窄窄的缝中,恰好来得及从底下滑过。
林帮助他站起身,两人都享受着这一刻,倾听被困住的警卫们徒劳的砸门声从门的另一边传来。
“看起来病人们开始掌管精神病院了。”他说着,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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