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后传来一声陌生却很好听的男声,那声音和唐俪辞全然不同,也和柳眼全然不同,唐俪辞的声音温雅从容,字正腔圆;柳眼的声音冷冽任性,阴郁压抑;而这人的声音别有一种异样的音调,入耳便觉得好生亲切,是纯然真诚的声音,没有半分做作。她转过身来,讶然看着又从厨房里出来的白衣少年,有什么事吗?
“你……是叫阿谁吗?”那白衣少年有些犹豫地问,神色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头,又揉了揉头发,“我……我不是很懂得说话,要是打扰了你你别生气。”
她几乎忍不住要笑了,他真是有什么说什么,虽然说很唐突,但她真的不生气,“不错,敢问……有事吗?”她从未见过他和人说过话,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如今突然被他叫住,心中当真是很惊讶。
“啊……”他又揉了揉头发,把他一头本就凌乱不堪的黑发揉得更乱,“我姓傅,你可以叫我阿傅,或者叫我小傅,其实我的名字真的不好听……对不起我是想问你……问你一件事。”
这人说话当真是颠三倒四,或者是很久没和人说话了,咬字都不是很准,她微笑着看着他,“什么事?”
“他……”这人不是颠三倒四,便是吞吞吐吐,犹豫了好一会儿,仍是那句“他……”。阿谁很有耐心地看着他,不知为何,想笑的心情渐渐淡去,她隐隐约约明白这人要问出口的,说不定是一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大事。
过了好一会儿,白衣少年才犹豫出一句:“他……现在好吗?”
他?谁?她凝视着白衣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睛真诚而清澈,倒映着非常纯粹的关切……难道——“你……你……”她低声问,“你想问的是谁?”
他口齿启动,正要回答,厨房里突然有人雷霆霹雳般地吼了一声:“小傅!该死的小傅哪里去了?进来削萝卜皮,谁把他叫进来干活,该死的哪里去了!”他又揉了揉头发,尴尬地笑了笑,“阿谁,晚上我去你家里再说,对不起我先走啦。”说完匆匆奔回厨房去,走得太快了差点一头撞上门框。
阿谁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想笑却说什么也笑不出来,小傅?银角子酒楼的杂役,一个住在洛阳很多年几乎从来不和人说话,只养了一只乌龟相陪的年轻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她呢?晚上到你家去再说?她从不知道小傅竟然知道她家住何处,而深夜来访,也实在不合礼法……当然,对一个早已身败名裂的女子而言,名节毫无意义,但她并不觉得小傅是因为这种理由轻易提议要去她家,再度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家去,有些她原本以为已经摆脱的事似乎无形之中……又向她笼罩而来。
当真是一入江湖无尽期,折身惘顾返也难吗?
走出银角子酒楼,她瞧见了停在门前的三辆马车,车前马银蹄雪肤,煞是神骏,不知来的是何方贵人。远远绕开那车队,有许多人在车前马后忙碌,她默默走入另一条巷子,心平气和往杏阳书坊而去。
略为僻静的小巷里,午后的鸟雀停在墙头,歪头看着她一个人走路。她走路没有什么声音,走出去大半巷子,眼前略略一花,白衣缥缈,一位白衣蒙面少女俏生生地拦在她面前,手按腰侧弯刀,冰冷清脆的声音道:“这几日让你过得好生快活,阿谁。”
阿谁心底略略一凉,退了一步:“你……”
“跟我走吧!唐俪辞让你一个人回洛阳简直是笑话!”白衣蒙面少女左手向她抓来,娇吒道,“有人要见你!”阿谁微微咬唇,并不闪避,逃也无用,她绝逃不过武林中人的追踪,只是凤凤……一念未毕,她眸中掠过一抹惊讶之色,连退三步。只见巷子一侧屋顶上突地有人一掠而下,黑衣蒙面一剑往那白衣少女身后刺去。剑风凛冽,那少女骤然警觉,拔刀招架,“当”的一声双双后退。眼见形势不对,白衣蒙面少女一声尖啸,纵身而走,几个起落随即不知去向。那黑衣人对阿谁微微行礼,随即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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