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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记忆背后的杀意

        天台上,萧兰草已把刘金山制服了,刘金山的后背被他的手肘撞到,向前栽了个跟头,要不是保镖扶住,早趴到地上了。

        不过他现在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哭丧着脸蹲了下来,喃喃道:“完了,都完了,我的儿子……”

        萧兰草走到他面前,再次问道:“你的两个儿子都被绑架了对吧?”

        刘金山跟刚才判若两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蹲在那里,听了萧兰草的询问,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时候被绑架的?”

        “在徐豪钧的弟弟跟女友被袭击之前。”

        “那时候你没有想到绑架案与十八年前的案子有关?”

        刘金山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萧兰草冷笑道:“也是,亏心事做得多了,的确记不起来。”

        “就算是因为那件事又怎样?这跟我两个儿子无关,他打电话来要赎金,我答应给了,照他交代的一直没报警,我们约了今天在这里交钱。”

        “是用公共电话吗?”

        “是的。”

        “对方用变音器了吗?”

        “没有,他的嗓音很老气,应该有些年纪了,是个我没听过的声音,所以我想不是熟人,也就等于说不存在事后杀人灭口的可能,只要给了钱就没事了。”

        甘凤池转回来,听到这番话,他问:“后来电视都在报道卢晓英的案子,你也没想到绑匪绑架你的儿子不是为了钱,而是出于报复吗?”

        刘金山嗫嚅不答,萧兰草说:“身为It公司的大老板,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但如果请求警方保护的话,就势必牵扯出当年的案子,他不甘心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不是的!那些东西没了还可以再赚,我只是怕万一不听从绑匪的话,他害我的儿子怎么办?就算当年我出庭做证了又怎样?我只是个小卒,他要杀人,去杀那些法官、检察官还有徐豪钧啊,他只是想要钱作为犯罪资金。”

        “所以你就赌了一把,但很可惜,也许你在It界里是天才,可你却不是一个好的赌徒。”

        刘金山看向萧兰草,脸上露出不解。

        萧兰草靠近他,说:“卢晓英一案中,你不仅仅是个证人,而且从头至尾都参与那场犯罪。”

        “你、你说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说!”

        他叫得色厉内荏,这让萧兰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冷冷道:“我劝你最好坦白当年的罪行,只有这样,也许还能让凶手改变想法,还回你的儿子,否则……”

        萧兰草的话没说完,衣袖就被刘金山抓住了,冲他吼道:“都是你害的,如果我儿子有事,我不会放过你,我认识很多政府高官,我一定告得你倾家荡产!”

        萧兰草的眉头皱了起来,把刘金山推开,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刘金山还要再跟他撕扯,被冲进来的警察拦住了。

        萧燃随后进来,他走到刘金山面前,说:“刘先生,当年卢晓英案中,你除了是证人之外,也是参与强暴的人之一,对吧?”

        刘金山的表情僵住了,甘凤池也很吃惊,急忙看萧兰草,萧兰草笑吟吟的表情证明了他早就知道这个真相了。

        萧燃接着说:“请刘先生跟我回警局协助调查,这才是唯一可以让你的孩子获救的办法。”

        刘金山再没说话,耷拉着脑袋,跟随其他警察离开,萧燃看向萧兰草,萧兰草却踱到了天台边上,他跟过去,平静地说:“你担心我会抗拒上方的指示,坚持处理这件事,所以没说出自己的怀疑是吧?我还没你想的那么没种。”

        萧兰草转头看他,忽然一笑,“你想多了,该说的线索我都说了,是你自己没想到而已。”

        两人相同的身高,相同的气场,还有相似的衣着,他们并排站立,让人很容易感觉到激流暗涌,为了缓解僵硬的气氛,甘凤池主动英勇地跳出来,问:“我有一件事不懂。”

        两人同时看过来,甘凤池问:“如果绑匪真是孙大有的话,这里离孙家很远,他为什么要特意选择这个地方?”

        “因为……”萧兰草指指远处,“那边是孙大有的家,从那里看过来,这栋大厦是他所能看到的最高的建筑物了。”

        甘凤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城区房屋众多,很难确定哪个是孙大有的家,他不由得毛骨悚然。

        “你的意思是他只是随便说个地方?”

        “是的,他从来都没想跟刘金山做交易,他只是找个借口拖着刘金山而已,让刘金山尝到从希望到绝望的滋味,就像当年的他——这个男人虽然患了老年痴呆,但他偶尔清醒的时候,要比任何人都精明。”

        甘凤池听得背心发凉,失声叫道:“孩子不会是已经遇害了吧?”

        “从他的行凶手法来看,这个可能性不大,不过情况也不乐观,”萧燃说:“我们找到孙大有的货车了,车座上检查出微量血液,可以正式拘捕孙大有,希望他能讲出实情,谢谢。”

        最后两个字他是对萧兰草说的,萧兰草却置若罔闻,只顾低头注视楼下的景象,萧燃转身离开了,甘凤池还以为萧兰草又有什么高见,谁知他沉默半晌,忽然叹了口气。

        “真可惜,这么多钱,不知可以做多少次美容护理了。”

        有关孙大有的审讯并不顺利,被带进警察局后,他的精神状况突然变得很糟糕,先是沉默不语,对讯问毫无反应,中途又忽然大喊大叫,直到看到孙萍,他才安静下来,垂着头缩在椅子上嘟囔着大家听不懂的语言。

        “最近他一直都是这样子,精神时好时坏,有时候连我都认不出来,有时候却能叫出孩子们的小名。”

        面对审讯桌对面的几位警察,孙萍说:“所以你们别指望他能交代什么,他连昨晚吃的什么都记不得的。”

        “那你记得多少?”

        “我?”

        “你是他的妻子,有关他所做出的犯罪行为,你不可能完全不知情,货车我们已经找到了,不像你说的是拿去修理了,而是随意停放在空停车场上,车上的血液反应证实是李立威的,所以希望你配合我们,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我们才可以向法官提出酌情量刑。”

        “酌情量刑?他已经是痴呆了,你们怎么判他的刑?把车拿去修理也是他说的,我只是转述而已,最近他是经常出门,很久都不回来,因为他忘了回家的路,得这种病的人常犯这毛病,我已经习惯了,我没想过他会杀人,我更不知道什么孩子被绑架的事……”

        说到这里,孙萍停下来,转头看孙大有,又说:“我很庆幸他没告诉我,否则我怕我会一个不忍心,讲出来的。”

        审讯室外,听完他们的对话,冯震气得踢了一下墙,说:“我们把刘金山的口供都录完了,他这边还是没结果,鬼打墙这么久,两个孩子撑得住吗?”

        萧燃皱眉不语。

        这是个他没预想到的结果。

        刘金山的证词提供得很顺利,他迫切想救到儿子,被萧燃问了几句,就痛痛快快交代了当年的罪行。

        跟富家子弟徐豪钧不同,刘金山是白手起家,他年轻时跟着徐豪钧混过,说是朋友,其实就是跟班。

        徐豪钧很喜欢去酒吧等地方钓女生,或是花钱或是用药,其实在卢晓英之前他们也做过类似的事,通常事后塞给女方一点钱都可以搞定,谁知那次却在卢晓英这里踢到铁板了。

        不过徐豪钧有点儿小聪明,他从来不会把精液射在女方体内,卢晓英被下药后,神智迷糊,只记得徐豪钧,却不知道真正在她体内射精的是刘金山。

        事后林雪雯收了徐豪钧一大笔钱,为他做伪证,再加上律师的暗中支招,并煽动舆论走向,导致官司败诉。

        卢晓英不甘心,还跑去徐豪钧的别墅叫骂过,那次刚好被刘金山碰上了,他看徐豪钧掐着卢晓英的脖子狠命地往墙上撞,吓得急忙上前阻拦。

        在他的阻止下,徐豪钧终于松开了手,卢晓英离开后,再也没出现过,至少他没听徐豪钧再提过,不过经过那次的事件,他有了恐惧感,开始逐渐疏远徐豪钧,在看到白骨被翻出来时,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会不会是卢晓英,她是不是被徐豪钧杀害了。

        该说的他全部都说了,但这些对解救人质起不到任何作用,从孙大有的精神状况来看,谁也无法预料他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就算会清醒过来后,他是否会配合警方说出真相也是个未知数。

        更重要的是孩子是否能撑那么久。

        “徐豪钧不仅强奸被害人,事后还杀人灭口,要是这混蛋还可以逍遥法外的话,死者一定死不瞑目!”

        身后传来气愤的说话声,萧燃跟冯震转头一看,却是甘凤池,冯震问:“你怎么在这儿?”

        “呃,一顺路就进来了……呵呵……”

        其实他是好奇案子进展的结果,偷偷溜进来的,谁知道一激动就得意忘形了,甘凤池赔着笑往后退,谁知没退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再被那人伸手一推,他差点儿趴到地上。

        刑侦科里还有这么没礼貌的人?

        甘凤池站稳脚步,不爽地转头看去,下一秒他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个推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萧兰草。

        萧兰草正在看冯震给刘金山做的笔录,被三个人一起注视,他却毫无察觉,看着笔录点头说:“果然是这样。”

        “萧科!”

        冯震跑过去,把他手里的笔录夺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提醒道:“这是我们科里的内部资料,不要随意翻阅。”

        “照刘金山的说法,很可能卢晓英在跟徐豪钧争执的时候,头部受了伤,这是她死亡的起因。”

        “什么?”

        冯震刚说完就被甘凤池推开了,接着说:“是啊是啊,一定是徐豪钧为了去除后患,背着刘金山将卢晓英灭口的,科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萧兰草没理他,对萧燃说:“我想跟陈美丽聊一聊。”

        萧燃还没回答,冯震先说了话。

        “白骨案已经结束了,谢谢,您的科室在上面,好走不送。”

        “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李立威不是陈美丽杀的,她却要顶罪的真相吗?”

        “因为她本来就想杀李立威,只不过被人抢了先,她解释不了,只好保持沉默。”

        “也许这是唯一可以知道两个孩子消息的线,如果你没有破案的办法,也请保持沉默。”

        冯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到萧燃的示意,他只好带萧兰草去审讯室,甘凤池跟在他们后面,忍笑忍得肚子疼。

        终于有人体会到他每次面对萧兰草的心情了。

        萧兰草走进审讯室,让其他人离开,甘凤池却硬是坐到他身旁,同时拿起笔录本,做出我有用,你得留下我的暗示。

        陈美丽还是保持跟之前同样的姿势,透过垂下的发丝,可以看到她憔悴的脸庞,她面前放了一杯水,却完全没被碰过。

        “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萧兰草的话声,她稍微抬起头,却没说话。

        “你没必要再保持沉默了,因为我们已经抓到凶手了。”

        陈美丽的瞳孔微微收紧,盯着萧兰草不作声,甘凤池在旁边小声附加。

        “这次是真的,没骗你。”

        “我理解你抹掉凶器上的指纹的心情,即使当年他们抛弃了你,但仍然是你的亲人,你大概也猜到了他们抛弃你的原因,虽然感情上无法接受,但理智上你是明白的,我说的对吗?”

        陈美丽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甘凤池看在眼里,正在想萧兰草这次没有诈唬成功时,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依次摆放到陈美丽的面前。

        那是范芸被杀的现场照片,有散乱在地上的零碎物品和皮包,有被烧毁的钞票灰烬,有落在灰烬旁的钱包,还有桌下摔碎的父女合照……

        甘凤池很惊讶,他不明白萧兰草的意思,不过总算陈美丽有反应了,她看完照片,又看向萧兰草,表情中透露出不解。

        “这是范芸的遇害现场,这里的灰烬是凶手烧掉的,我们一开始都以为凶手杀人后不急于逃离,是为了毁掉有力的线索,其实没那么复杂,他只是想烧掉钱而已。”

        “为什么?”

        甘凤池忍不住,抢在陈美丽之前问了出来。

        “凶手患有阿尔茨海默症,这个病症有个明显的特点,病人或许会忘记刚发生的事,却对以往的经历记忆犹新,尤其是重要事件,就比如卢晓英一案对他的打击。”

        陈美丽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唇。

        “所以凶手极度地讨厌钱,他认为自己没有足够的钱去请铁嘴律师,才导致败诉,导致大女儿的死亡,还有跟小女儿的分离,他绑架人质,提出五百万的赎金,那不是信口编造的,而是对他来说,五百万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对当年的他来说。”

        萧兰草说着,将摔碎的范芸父女的相框照片放到正中,又在照片旁放了另一张合照,却是孙大有一家人的全家福,那是他请人从孙家带过来的。

        看到照片,陈美丽眼圈红了,伸手过去轻轻抚摸。

        “凶手跟范芸搏斗的地方离相框摔碎的位置很远,所以相框不可能是他们在厮打中撞到地上的,这是凶手事后看到,出于嫉妒的心理摔碎的,他仇恨范健仁,更仇恨他们的笑容,因为他的家四分五裂,而别人却可以那么幸福。”

        陈美丽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萧兰草说:“你曾经也这样想过吧,但你也该知道,你的父母是爱你的,不管他们采取了什么方式。”

        “爱我就不该丢弃我,如果爱姐姐就不该不相信她,如果他们相信她,冷静地听她解释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那种悲剧!”

        “已经发生的悲剧无法再改变了,但我们可以阻止悲剧的再度发生,你知道那两个孩子被藏在哪里对吧?请说出来,不要让无辜的人承担不该有的罪责。”

        “我不知道!不知道!”

        “孙大有或许忘了很多事,但他始终记得你是他的女儿,他原本的计划应该不是这样的,但他放弃了,他担心李立威再威胁你,所以杀了他……”

        “你怎么知道李立威威胁我?”

        “因为他当众说要把你的事抖出来,你的解释是怕被人知道自己做过陪酒小姐,但仅是这样的话,你该做的是尽量避开,而不是特意登门找他。我猜想作为跟你合伙经营按摩店的搭档兼男友,他一定发现了你的身世之谜,或许知道得不多,但对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来说,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会去搏一把。”

        陈美丽微微点头,这个反应表示萧兰草说中了。

        “但李立威的做法是孙大有无法容忍的,孙大有是个偏执、粗暴、没有什么文化,凡事只会武力解决的人,他不懂得怎么表达对孩子的爱,在他的意识中,攻击即是保护,所以他采取了那种偏激的方式。”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陈美丽的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将那张全家福照片紧紧地抓在手中,萧兰草看着她痛哭,轻声道:“或许他的意识再也恢复不过来,作为他的亲人,你该做的不是帮他掩盖罪行,而是不要让他再错下去,这是你唯一能帮到他的。”

        陈美丽抬起头,泪眼蒙眬地看着萧兰草,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萧兰草站起身要离开,半路又停下脚步,对她说:“你姐姐出事那天曾跟徐豪钧有过激烈的冲突,头部受过多次撞击,她在回家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有硬膜下出血的症状了,你父亲只是最后的催化剂。”

        萧兰草走出审讯室,与此同时,在外面听到他们对话的警察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甘凤池很想知道后续,但他心里有更多的谜团没解开,犹豫了几秒后选择跟随萧兰草。

        一出刑侦科的大门,他就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科长,你怎么知道陈美丽知道孩子的行踪,难道她参与了绑架?还有,陈美丽真的是孙大有的女儿?孙大有的小女儿不是溺水死了吗?”

        “脑子是个好东西,不常用的话会锈掉的。”

        “我在这方面不擅长了,别卖关子,科长,快说是怎么回事,我请客,请客还不行?”

        “也是,都这时候了连午饭都没吃,你去买便当,四人份。”

        “啊,你不是每天在做瘦身运动吗?还吃四个人份的?”

        萧兰草的脚步停了下来,斜眼看他。

        “你不需要吃的话,可以带三份。”

        这才明白萧兰草是指他们冷案科的人头数,甘凤池的手举到耳边敬礼。

        “Yes Sir!”(遵命!)

        为了尽快解开疑团,甘凤池跑出去买了四份盒饭,又快速地跑回冷案科,魏正义已经把茶都斟好了,看到他来,将盒饭接过来。

        甘凤池将椅子滑到萧兰草的办公桌前,举着盒饭做出聆听的准备,谁知萧兰草完全没有讲解的表示,低头细嚼慢咽地吃饭。

        魏正义悄悄对甘凤池说:“科长吃饭时是不会讲案子的,再等等,再等等。”

        好不容易等萧兰草把饭吃完了,甘凤池急忙跑去倒了咖啡,殷勤地放到了他面前。

        萧兰草看看咖啡杯,又看看甘凤池。

        “里面没放辣椒粉吧?”

        “没有!”

        他还急着听案情呢,要放也不会是这时候放啊。

        “所以你想听什么?”

        “想知道科长你怎么确定陈美丽是孙家夫妇的小女儿?他们的小女儿当年是有死亡证明的。”

        “你不是数学硕士吗?平时最常解的数学题不就是证明X+Y=Z这类的……”

        “那个,科长,XYZ公式是小学应用算数题。”

        “道理是一样的,就是说如果不这样设定的话,方程式就无法成立——我们已经确定陈美丽不是杀害李立威的凶手,如果陈美丽不是孙家夫妇的女儿的话,那无法解释她抹掉凶手指纹,做出自己是凶手的行为,也无法解释孙大有为什么要杀一个与卢晓英案件完全无关的人。”

        配合萧兰草的解释,老白拍拍他桌上的那堆文件,说:“所有的资料中,没有李立威与当年的强暴案有关系的证明,科长的推理都是基于案情做出的判断。”

        “啊,原来科长你昨晚一直在查这些资料啊。”

        “因为我不会像猪那样倒头就睡。”

        这好像是在说他吧?

        为了继续听案情,甘凤池把这句挖苦刻意忽略过去,说:“所以当年溺水身亡的并不是卢晓娟,只是孙家夫妇误认为是自己的女儿,从而放弃继续寻找,而卢晓娟被福利院院长救了,之后一直住在福利院,是这样吗?”

        “最初我也这样怀疑过,但如果是这样,公式还是无法成立,所以我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卢晓娟是她父母特意丢去福利院的。”

        “为什么!?”

        “因为她目睹了自己姐姐死亡的经过,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

        “……”

        甘凤池没再配合询问,因为他的思维有点儿跟不上了。

        “刘金山的证词说卢晓英跟徐豪钧发生冲突时,头部受了伤,最大的可能是撞击导致硬膜和大脑之间出现了淤血,但这个伤害不会马上危及她的生命,而是随着时间的经过,淤血慢慢形成了血块,因为没有明显的反应,连本人都不会觉察到。之后卢晓英回到了家里,官司败诉,所有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照孙大有的性格来说,他是非常恼火的,而卢晓英又正是偏激冲动的年纪,很有可能他们父女开始争吵,进而发展成动手。”

        萧兰草从资料堆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甘凤池,甘凤池接过来一看,一张是房屋平面图,一张是根据平面图做的3D结构图。

        “这是孙家以前住的地方,作坊跟住家合在一起,楼梯很陡,这里是石磨,我猜想在争执中卢晓英滚下楼梯,头刚好撞在石磨边缘,也就是白骨的颅骨损伤的地方,之前卢晓英的头部已经受伤了,再加上新的撞击,导致她当场死亡。”

        “难道不是徐豪钧杀的人?是孙大有?他杀了自己的女儿?那他现在还四处报复杀人?”

        甘凤池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最后才想到一个更大的疑问。

        “如果是孙大有造成卢晓英死亡,那他为什么不报警,毕竟他不是故意的,而且卢晓英一早就受伤了。”

        “是不是故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强暴案,他们家每天被媒体骚扰,被邻居嘲笑,他的小女儿卢晓娟原本就有自闭倾向,强暴案后她的病情加重,几乎到了不敢出门的程度。”

        萧兰草拿过平板电脑,将当时的新闻报道调出来给甘凤池看。

        内容太多了,甘凤池看不过来,他简单浏览了几则,都是讲述孙大有的家庭状况,把夸张渲染的部分去掉后,差不多就是事实了。

        他吃惊地看萧兰草,心想这么多资料他都是从哪儿搞来的……不,他更该问的是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查到的?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卢晓英不是徐豪钧杀的?”

        他低声嘀咕,不知道萧兰草是不是没听到,没有回应,继续往下说:“可以想象,如果再爆出误杀的话,他们家将会面临怎样的状况,大女儿已经死了,不能再因此伤害小女儿,或许孙大有在气愤中甚至认为让人丢脸的女儿,也许死了更好。”

        “在保护小女儿的心态上,孙萍应该也跟丈夫想的一样,于是他们连夜将尸体藏到了小货车里,准备拉去山里埋掉,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小女儿当时也在货车上。”

        “小女儿有轻微的自闭症,喜欢藏在货车上,她一开始或许是睡着了,被货车一路载进山里,在孙家夫妇埋尸的时候,她全部都看到了,惊慌之下逃跑,途中滚下山,撞到了头部。”

        听着萧兰草的讲述,甘凤池想到陈美丽额上的伤以及孙萍跟他们的对话,他一拍掌,叫道:“啊,原来科长你一开始就怀疑孙大有了,所以套他们的话!”

        萧兰草笑了,狭长的丹凤眼眯起,这让甘凤池不由得想到了狐狸,动漫里的狐狸每次玩诡计的时候,都是这副表情,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目光划过萧兰草的咖啡杯,甘凤池发现上面的狐狸Q图还真是挺配他的。

        见甘凤池盯着自己的杯子看,萧兰草问:“怎么了?”

        “没事,请继续。”

        “发现小女儿看到了埋尸的经过,孙家夫妇惊慌失措,他们匆匆掩饰好现场,带女儿回家,却没想到卢晓娟头部受伤,再加上过度惊吓,意识变得恍惚,出于自我保护心理,她遗忘了那晚的事,却本能地排斥父母,抗拒他们的接近。”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李院长说发现陈美丽的时候,她身上都是伤,所以怀疑她曾被家暴,但实际上情况恰恰相反,那是她自己发疯时造成的。当时她的状况一定非常糟糕,孙大有意识到如果她一直在相同的环境下,很可能无法复原,所以只好选择了放弃,将女儿带去福利院附近,希望院长可以收留她。”

        “事情发展正如他们期待的,甚至更理想,河水暴涨,出现了无名溺尸,他们就索性认下了,这样一来,卢晓娟这个人就永远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嗯,虽说可以理解他们的做法,但我无法认同,如果他们可以冷静考虑的话,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听了老白的话,萧兰草点点头。

        “也许吧,但我们不是他们,对他们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跟女儿分离了,但他们仍可以暗中看着她长大,后来陈美丽毕业,跟男朋友去临市开了按摩院,他们想看女儿就更方便了,但这也是第二场悲剧的开始,按摩院跟林雪雯的家都离商业街很近,孙大有夫妇又常去按摩院的话,他们跟林雪雯遇到只是早晚的事,对于诬陷自己女儿的人,孙大有不会不记得,所以在孙大有开始报复行凶后,林霄就成了受害者之一。”

        “这就奇怪了,明明是孙大有自己杀的人,还是他埋的尸,为什么反而说报复杀人?”

        “因为孙大有有了记忆性障碍,他能记得的只有对他来说最深刻的部分,也就是当年的强暴案,随着刘金山和范芸等人不断在电视里出现,他现在的记忆跟曾经的记忆重叠混淆了,他报复杀人的时候,思维记忆是停留在十八年前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把徐豪钧跟徐豪生混淆的原因。”

        “对于卢晓英的死,身为父亲,孙大有是痛苦的,自责的,懊恼的,所以这一次他选择相信女儿说的话,他要复仇,杀掉那些陷害他女儿的人,后来他在行凶时被袁媛打断,因为紧张和气愤,他或许把袁媛看成是林雪雯,所以下手才那么狠毒。”

        “最后一次,孙大有在杀害李立威的时候被陈美丽撞到了,他本能地选择了逃避,甚至连凶器都没有拔出,陈美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所以跟着李立威走进房间,在他死后拔出凶器,大概是想藏起来吧,却没想到被邻居看到了,她才临时抹掉了刀把上的指纹,以免我们追查到孙大有。”

        “所以陈美丽对院长说不记得幼年的事都是说谎了?”

        “当年她或许没说谎,但我猜想随着慢慢长大,她多少想起了一部分,所以叛逆期还曾离家出走,但很快她就发现离开福利院的行为太不现实,她又回到了福利院,只是心里一直有牵挂,她会选择在孙家夫妇住的城市开店,或许是偶然,也或许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你的意思是在孙家夫妇暗中看望她的时候,她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所以才会发现孙大有的犯罪行为?”

        “是的。”

        “难怪裴晶晶说交通监控器拍到陈美丽在犯罪现场附近出现过,她不是杀人,是跟踪孙大有,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对吧?”

        “对,所以我才猜测也许她知道孩子被藏在哪里,很幸运,她知道。”

        听完这番话,甘凤池伸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心想真的很幸运,否则孙大有迷糊了,就算他们进行地毯式搜索,也未必能及时将孩子救出来。

        这或许是这次不幸的事件中唯一让人值得庆幸的地方吧。

        老白啧啧嘴,说:“这次的事也算够巧合的,假如当年陈美丽没有离家出走,福利院院长没有报案寻人的话,咱们科长还不会这么快查到她那里,也不会将十八年前的案子跟连环案联想到一起了。”

        “可我还是不理解孙大有的心态。”

        甘凤池一摊手,说:“孙大有跟卢晓英的父女关系不好,卢晓英的不检点行为还让他蒙羞,怎么这些年都相安无事,却偏偏在他记忆衰退后想到要复仇了?”

        萧兰草喝完了杯里的咖啡,站起来准备去茶水间,听到甘凤池的话,他微微沉思后,说:“我没有孩子,所以我无法理解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或许正因为记忆衰退了,当年的感情反而变得更加强烈,其中有痛恨,也有关爱,甚至是懊悔,否则为什么他忘了其他的事,却偏偏记得十几年前的案子?”

        根据陈美丽提供的证词,警方顺利找到了刘金山的两个孩子,他们被孙大有关在山里的防空洞中,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出现了脱水现象,还好救护及时,身体没有大碍。

        另外,警察还在防空洞里找到了孙大有杀人时穿的黑色外套和戴的手套,正如萧兰草所说的,他在清醒的时候,是个冷静凶狠的罪犯。

        傍晚,甘凤池跟随萧兰草离开警局时,刚好遇到了孙家夫妇,孙大有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只是紧紧握住孙萍的手,警察曾试图将他们拉开,他很激动地大喊大叫,警察只好放弃了。

        看到他们一头白发相互搀扶的样子,甘凤池心里涌上感触,孙大有连杀四人,固然可恨,但同时也是可怜的,他轻声问萧兰草。

        “他这个样子,就算判刑,也是监外执行吧?”

        “我只负责查案,审判是法官的事。”

        萧兰草冷冷丢下一句话,向前走去,甘凤池忍不住在后面冲他做鬼脸,心想这人真是难相处,上帝啊,请赶紧给他调换新部门吧,要不就给他调换一个新科长。

        孙大有夫妇由警察带着走过来,双方擦肩而过时,萧兰草突然停下脚步,说:“有一个地方我一直没想通。”

        孙萍缓慢地扭头看向他,萧兰草说:“孙大有有反侦察的经验吗?为什么他每次都可以躲开监控器?”

        孙萍笑了,自嘲地说:“你想多了,那只是本能,晓英出事的时候,我们整天都被人拍来拍去,后来老头子就对那些摄像镜头还有监控变得敏感起来,不管去哪儿,他都会先看附近有没有镜头,我们是被搞怕了……谢谢。”

        她向萧兰草低头道谢,甘凤池站在旁边,刚好看到她苍白的发鬓,明明女儿近在眼前,却无法相认,那种感觉他无法体会,却明白其中的煎熬,所以现在虽然被抓了,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好事,这大概就是她向萧兰草道谢的原因。

        然而萧兰草无视了,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扬长而去,甘凤池忍不住又在后面冲他翻白眼,忽然听他说道:“走错了,右拐。”

        警察原本要带着孙家夫妇往左走,听到他的话,临时拐去右边,甘凤池觉得萧兰草说的才是错的,正要过去提醒注意,就听到右边的走廊上传来痛哭声。

        他跑过去,就见孙萍跟陈美丽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孙大有站在旁边,乐呵呵地伸手帮她们擦泪。

        甘凤池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转头看另一边,萧兰草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修长的身影,他看着背影,嘀咕道:“原来科长是故意的……啊不,狐狸科长怎么可能有人情味,对,一定是我想多了!”

        连环案和白骨案顺利告破,由于两案牵扯的范围很大,接下来还有很多烦琐的程序要走,再加上强暴案的年数已久,寻找人证和物证是个大工程——林雪雯自从儿子遇害后,精神崩溃,无法跟警方合作,仅凭刘金山一个人的证词很难再次起诉徐豪钧。

        听说了这个消息后,甘凤池首先的想法就是那混蛋走了狗屎运了。

        相对来说,他就比较悲剧,因为萧兰草把写结案报告的工作塞给他了,他跟魏正义和老白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书面工作萧兰草一概不动手,以前这活是魏正义负责的,现在有新人了,就变成了甘凤池的工作。

        魏正义解释完后,还拍着甘凤池的肩膀安慰他说:“努力做吧,这是领导对你的信任啊。”

        去他爷爷的信任,他擅长的是解数学题,不是文书工作啊!

        不过抱怨归抱怨,既然现在把冷案科作为最后的阵地,甘凤池可不敢马虎,他奋斗了两天,在魏正义的帮助下,终于把结案报告写完了。

        傍晚,审核完自己写的报告,甘凤池心里涌起成就感,像是又回到了以前在大学写论文时的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卢晓英一案没有通过重查的审批,出于时间跟人力的考量,上头做出这样的决定无可厚非,只是这样一来,徐豪钧就永远不会接受法律的制裁了。

        “想开点儿,凤梨仔,这世上总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十全十美。”

        快到下班时间了,魏正义从冷案科档案室里出来,看到甘凤池看着结案报告,一脸的不爽,他安慰道。

        “是啊,反正现在他也很惨了,虽然不如我惨。”

        老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只手托着脸腮看电脑,表情很是烦恼。

        甘凤池回过神,问:“你怎么了?”

        “还不是都怪你,还以为你是数学小天才,能帮我赢大奖,结果你提供的数字一点儿用都没有,全没中,我的夏威夷大假泡汤了,我接下来还要辛辛苦苦地工作才行啊!”

        老白一脸的悲痛,看到他手里的几张彩票,甘凤池这才想起自己曾随口说过几个数字,哈哈,没中是正常的,中了才有鬼呢。

        “凤梨仔你再说几列数字吧,协助我中大奖。”

        “那你还不如直接跟凤梨仔借钱来得快,他是富三代的。”

        魏正义把甘凤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不过他这个富三代是挂名的,甘家家教很严,甘凤池能自由使用的钱也不多,他怕老白真跟自己借钱,抢先把话题转回去,问:“为什么说徐豪钧很惨?他又有什么新爆料被挖出来了吗?”

        两位同事同时转头看向他,老白说:“咦,凤梨仔,你今天没看新闻?”

        “什么新闻?”

        “哦,忘了你在忙报告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魏正义拿过遥控器,把萧兰草的专属电视机打开了,刚好事件新闻在重播,画面是徐豪钧从公司出来后被记者们围住,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他有关卢晓英一案的事。

        听大家提到刘金山认罪,徐豪钧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让保镖驱逐那些人,并大声说他对此无可奉告,他唯一要说的就是相信司法公正。

        甘凤池忍不住了,拍桌子叫:“他这个罪魁祸首还敢说司法公正?”

        “别急,看下面。”

        接下来镜头突然出现尖叫声和各种撞击声,但由于镜头打了马赛克,甘凤池没看明白,只看到报道员报道说在采访徐豪钧的途中出现意外,有人用刀刺伤了徐豪钧,他已被送往医院救治。

        “是……谁做的?”

        “林雪雯。当时徐豪钧的保镖忙着驱逐记者,被她瞅了个空袭击徐豪钧,她出现得太突然,连保镖都没拦得住,网上可能还有没删掉的视频,你想了解具体的情况,可以去查。”

        甘凤池拿过手机,在网页上找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林雪雯一边大叫着让徐豪钧偿命,一边将刀刺过去,等保镖反应过来上前阻拦时,徐豪钧已经倒在了地上。

        视频只有几秒钟,但几秒的时间里足以让甘凤池感受到林雪雯的疯狂。

        对于这个结果,他先是意外,但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当年林雪雯被徐豪钧胁迫做了假证,导致独子的死亡,她现在一无所有了,便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了徐豪钧身上,哪怕拼个同归于尽也不想放过对方。

        “徐豪钧还活着吗?”

        “新闻还没报道后续,不过我们已经接到医院的联络了,徐豪钧腹部那刀刺得挺深的,需要住一阵子医院,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甘凤池看向对面电视,报道内容转到了林雪雯身上,十几年前的旧案也被翻了出来大肆渲染,街头采访中有人说她自作自受,也有人说她很可怜。

        甘凤池忍不住发出叹息,“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吗?”

        “就算有她也看不到,因为有时候,仇恨是会传染的。”

        话声突然从甘凤池身后响起,他吓了一跳,转过头才发现是萧兰草,不知道萧兰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那里跟大家一起看电视。

        “科长你走路就不能大点儿声吗?”

        “你的耳力有问题吗?这种事可大可小,正好案子也结束了,我批你假条,赶紧去看耳科。”

        “谢谢,我听力很好。”

        “那怎么会听不到我的脚步声?”

        甘凤池翻了个白眼,为了不再鬼打墙,他闭上了嘴。

        萧兰草转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老白说:“这家伙真是走狗屎运了,法律治不了他,刀子也没戳死他,没几天他又能跑出来祸害人了。”

        “那也未必,徐氏公司最近正在整改,出了这次的丑闻,以后徐豪钧再别想翻身了,对于对金钱和权力执着的人来说,这比死亡更难受。”

        萧兰草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甘凤池写的结案报告,看完后他投给甘凤池一个赞许的眼神。

        “写得不错。”

        当然不错了,他当年写论文都没这么投入过。

        甘凤池兴致勃勃地问萧兰草。

        “科长,你觉得我这次的表现怎么样?我是不是可以留下来了?”

        “还不错,除了身在曹营心在汉之外。”

        萧兰草的话意有所指,被那对丹凤眼盯着,甘凤池的小心脏不由得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心想狐狸上司不会是知道他偷偷给萧燃传消息吧,如果知道的话,那还不马上把他踢出冷案科啊。

        为了保住这最后的阵地,在萧兰草开口之前,甘凤池抢先扑到了桌上,求道:“科长,今天我会做牛做马任劳任怨的,求你不要踢走我!”

        “踢走你的话,你有地方去吗?”

        “……”

        甘凤池想了几秒钟,觉得假如有地方肯收留他,那大概就是传达室了。

        看着他的表情,萧兰草微笑说:“你不是打遍全局无敌手吗?我跟你讲,你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没人想要你,也没人敢要你,但别人不敢做的事,我敢。”

        嗯,通过这几天跟萧兰草的接触,甘凤池对他这句话深信不疑。

        “谢科长赏识!接下来我一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太好了!”魏正义向甘凤池伸出手来,“凤梨仔,欢迎你正式加入我们科,从今以后,结案报告就有人帮写了。”

        “从今以后,也有人帮我想彩票号码了!”

        在两位新同事的热切注视下,甘凤池不得不堆起笑脸来应付,心里却在想——从今以后,他就是那个倒霉的搭档兼跟班了。

        老白将卢晓英一案的卷宗合上,对萧兰草说:“科长,这个案子算正式结案了吧,卷宗还给档案科?”

        “啊!”

        目光扫过卷宗上方的红色编号,甘凤池叫了出来——九九一一九,这不正是他上次报给老白的彩票号码吗?

        看到他的反应,萧兰草问:“你现在才发现啊?”

        甘凤池用力点头。

        “那你一定是潜意识中感觉到卢晓英的案子有问题,所以才会特别提到这几位数字的,甘凤梨你的直觉不错,有做刑警的潜质。”

        不,他只是单纯对数字敏感而已,对一个理科生来说,直觉是离理论思维最最最遥远的存在。

        但为了讨好新上司,甘凤池大声说:“谢科长称赞!这是我进科里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为了答谢大家的帮忙和配合,今晚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好啊好啊。”

        一听有饭吃,萧兰草眼睛亮了,双手交叉搭在桌上,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问:“那凤梨仔,你不介意请我吃铁板烧吧?”

        “只要你不介意肥胖,我就不介意花钱。”

        “不会胖的,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吃肉了。”

        萧兰草拿起自己的钱包翻了翻,甘凤池偷眼看去,发现他家科长真是一贫如洗,大概全身最值钱的是他身上这套衣服。

        萧兰草翻完了钱包,又开始滑手机,自言自语道:“哪家好呢,每家看起来都不便宜……凤梨仔,你请客的上限是多少?”

        “没上限,只要您吃得完,我就付得起。”

        一听这话,萧兰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甘凤池看在眼里,忍不住悄悄问魏正义。

        “咱们科长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嗯,通常在他没钱的时候,他会非常好说话。”

        太好了,上帝保佑他们科长永远没钱花。

        萧兰草上网找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家五星级酒店,正要打电话预约,手机先响了起来。

        甘凤池不知道那是谁的来电,就见萧兰草听着电话,微笑渐渐收敛了,他听完电话,站起来,说:“铁板烧下次吧,房东回来了,我要回家吃。”

        “啊?这跟房东回家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我每个月付那么高的房租,可不能白交啊……这两天各位辛苦了,都早点儿下班吧,晚安。”

        萧兰草说完,收拾行装,快步跑出了冷案科,甘凤池转头看向魏正义和老白,老白举手道:“我pass(不去),我要去买彩票,太晚的话,人家就关门了。”

        “我也pass(不去),我要去接儿子了,这几天都耗在局里,没人看孩子,老婆要发飙了。”

        看着同事一个个离开,甘凤池傻眼了——这算什么?他出钱请客,却没人捧场?要知道在别的科室时,大家都是巴不得他请客的啊!

        右下腹突然传来疼痛,甘凤池靠着桌边嘶了口气,想到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工作多久,他现在不仅肚子疼,连头也开始作痛起来。

        空间里还流淌着悠扬的乐曲声,发现音响没关,甘凤池过去关掉了,经过老白的办公桌,他发现老白走得匆忙,其中一台电脑忘了关,屏幕分成六个小方格,竟然是监控器的画面。

        唔,这又是哪里的镜头啊,老白平时不会是除了买彩票就是搞监视吧?

        出于好奇,甘凤池随手点了其中一个画面,画面放大,显示出地下停车场一角,他仔细看了看,原来就是警局,一辆车刚好从车位转出来,开车的是萧燃。

        事件解决了,刑侦科那边也可以歇歇气了。

        甘凤池心里想着,正要离开,轿车忽然停了下来,有个人匆匆走近,转到副驾驶座那边,打开车门上了车。

        一瞬间,甘凤池的眼睛瞪大了,如果换了别人,也许他不会留意,但这位的身材跟长相都太出色,想看错都难,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萧兰草。

        等等!等等等等!

        狐狸上司不是说房东回来了,他要回家吗?为什么上了萧科的车?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偷偷约死敌出去,他们不会是想私怨私下解决,去哪里决斗吧!?

        就甘凤池对两人的了解,这个可能性极大,他慌忙按动监视画面,想追踪那辆轿车的去向,但可惜的是他不会玩老白的电脑,折腾了半天,画面毫无动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屁股消失在镜头里。

        如果他们真是决斗的话,希望萧燃不要挂,要知道他可承载着自己今后的人生希望啊!

        甘凤池靠在电脑前长吁短叹了半天,忽然想到——他好像不需要这么担心,论打架也好论心机也好,萧兰草都绝不可能是萧燃的对手,否则他就不会被人从刑侦科里踢出来了哈哈。

        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后,甘凤池放了心,没敢再乱动老白的东西,跑去把室内灯逐一关掉,最后走到档案室,出于某种莫名的心态,他推开门往里看去。

        一排排档案铁架静静地立在空间里,从门口看过去,他感觉到一种肃穆的压迫感,不由得挺直了脊梁。

        不知道这些档案在这里存在多久了,也不知道将来是否还有告破的一天,但只要做下去,就总会有希望的,至少卢晓英一案让他了解到了冷案科存在的重要性。

        那就……在调进刑侦科之前,再在这里工作一阵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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