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们只能猜测,卫星从地球的阴影部分来到不受大气层遮挡的阳光之下的过程中,会遭遇极冷和极热的温度。为了缓解温度对设备的影响,卫星的外壳的一部分镀有闪亮的氧化铝,每条八分之一英寸宽,用于反射灼烧一切的阳光,还包覆着隔热的玻璃纤维,以抵御太空中的极端寒冷。
“是的,我们约会过。”比莉一边和路克下楼一边说。
路克觉得口干舌燥。他想象着自己拉着她的手,坐在一张点着蜡烛的桌子旁边望着她的脸,亲吻她,还有看着她脱下衣服的样子,他感到一阵羞愧。因为他已经结婚了,但他想不起妻子长什么样,而且现在比莉就在他身边,兴致勃勃地与他交谈,冲他微笑,她身上的香皂味儿令他晕眩。
他们站在大楼门口。“我们相爱过吗?”路克问。他紧盯着她,研究她的表情。到现在为止,她的表情都是很容易理解的,但突然之间,她的神情就像一本书被合上那样变得难以捉摸,他能够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白的封皮。
“噢,当然,”她说,虽然语气轻快,却有些躲闪,“你曾经是我唯一的爱。”
他怎么会失去这样一个女人?这似乎比他失去记忆还要糟糕。“但你不再这么想了。”
“我已经足够成熟,现在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白马王子,只有一群缺点或多或少的男人罢了。有时候他们穿着闪亮的盔甲,但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上面总有锈斑。”
他想知道一切,所有细节,但问题太多了。“所以你和伯恩结婚了。”
“是的。”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聪明。我爱的男人必须聪明。否则我会厌倦。也必须强大——强大到足以挑战我。”她微笑着,给人一种心胸宽大的感觉。
他问:“你们为什么离婚?”
“价值观冲突。听起来挺抽象,但伯恩在两次战争中都为了自由的名义冒过生命危险,西班牙战争和二战——对他来说,政治是第一位的。”
还有一个问题是路克最想问的,但他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比较委婉,所以只能直截了当:“你现在有伴吗?”
“是的。他叫哈罗德·布罗德斯基。”
路克觉得自己很蠢。她当然有伴。比莉是个美丽的离异女子,才三十几岁,男人们会排起长队追她。他苦笑了一下:“他是白马王子吗?”
“不是,但他聪明,能逗我笑,而且他爱慕我。”
嫉妒像尖刀一般刺进路克的心。哈罗德真幸运,他想。“我猜他和你的价值观是一致的。”
“是的。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他的孩子——他是个鳏夫——其次是他的学术工作。”
“哪方面的?”
“碘化学。我也把工作放在第二位,”她微笑道,“我对人的看法并非不切实际,但我猜在揭示人类精神世界的奥秘方面,我仍然是个理想主义者。”
这让路克又想起了他现下的危机,如同意想不到的当头棒喝,令他震惊而痛苦。“我希望你能揭示我的精神世界的奥秘。”
比莉皱起眉头。尽管心事重重,路克还是注意到她在苦思冥想的时候,鼻子皱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你也许是头部受伤,但没有留下明显的伤痕,不过那样的话你会感到头疼。”
“我的头不疼。”
“我看得出你也没有酒瘾或者毒瘾。要是你遭到了可怕的打击,或者长期处于压力之中,我也会从你或者我们的共同的朋友口中听说这些事情。”
“所以剩余的可能性是……”
她摇摇头,说:“你肯定不是精神分裂,所以不可能接受药物治疗和电疗,这种联合治疗方法会导致……”
她突然停住了,看上去大吃一惊,而她受到惊吓的样子也是那么迷人,嘴巴张着,眼睛瞪大。
“怎么了?”路克问。
“我想起了乔·贝罗。”
“他是谁?”
“约瑟夫·贝罗。我突然想到了他的名字,因为我觉得这个名字是编造的。”
“还有呢?”
“他昨天晚些时候来住的院,就在我下班之后。接着他晚上就出院了——这非常奇怪。”
“他得了什么病?”
“精神分裂,”她面色苍白,“噢,该死。”
路克开始意识到她在想些什么。“所以这个病人……”
“我们看看他的病历。”
她回身跑上楼梯。他们迅速穿过走廊,进入一个标有“档案室”字样的房间。里面没人。比莉向右拐去。
她拉开一只标着“A-D”的抽屉,在文件里翻找,随后拿出一个档案盒。她大声读道:“白人,男性,六英尺一英寸,一百八十磅,三十七岁。”
路克的猜测落实了。“你认为这是我。”他说。
她点点头:“这个病人接受的治疗会引起全面性遗忘症。”
“我的天。”路克既惊慌又好奇。如果比莉是对的,那么加给他的治疗就是刻意而为。这解释了他被人跟踪的原因——对方可能想确认给他的治疗是否生效。“谁干的?”
“我的同事,伦纳德·罗斯医生,他收治的这位病人。伦恩是个精神病专家。我想知道他授权如此治疗的理由。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治疗,都应该先观察病人一段时间,通常需要好几天。而且,为什么要在治疗之后马上让病人出院,我想象不出这是出于何种医疗理由。这十分反常。”
“听起来罗斯有麻烦了。”
比莉叹道:“不太可能。如果我投诉他,别人会指责我嫉妒他,对他怀恨在心,因为伦恩得到了我想要的职位,就是这里的研究中心主任。”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今天。”
路克诧异道:“罗斯今天晋升的?”
“是的,我猜这不是什么巧合。”
“当然不是!他被买通了。有人以晋升他为条件,让他进行这种违反常规的治疗。”
“我简直无法相信。不,我相信,他干得出来,他很容易受影响。”
“他被人利用了。一定是医院的高层让他这么做的。”
“不是高层,”比莉摇头道,“是投资这个职位的慈善机构——索尔比基金会——坚持让罗斯担任这个职务。我的老板告诉我的,但我们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一切都说得通,可这又是个难题。基金会里的某个人希望我失去记忆?”
“我能猜出是谁,”比莉说,“安东尼·卡罗尔,他是董事会的人。”
路克熟悉这个名字,他就是埃尔斯佩思提到的那个CIA探员。“可我们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现在我们知道问谁了。”比莉说,她拿起电话。
她拨号的时候,路克试图理顺自己的思路。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不断受到打击:有人告诉他,他的记忆无法恢复了。他听说自己曾经爱着比莉,后来又失去了她,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愚蠢。现在他又发现自己的失忆是别人刻意造成的,CIA里的某个人应该对此负责。而他仍然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原因。
“我要和安东尼·卡罗尔说话,”比莉对着电话说,“我是约瑟夫森医生。”她语气强硬,“好的,那就告诉他我急需和他通话,”她看看手表,“让他一个小时之后打我家里的电话,”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别跟我兜圈子,小子,我知道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你都能联系到他,无论他在哪里。”她摔下听筒。
比莉尴尬地看了路克一眼。“抱歉,”她说,“那个人说,‘我会尽力的’,说得好像他在帮我的忙一样。”
路克想起埃尔斯佩思说安东尼·卡罗尔是他和伯恩在哈佛上学时的老朋友。“这个安东尼,”他说,“我以为他是我的朋友。”
“不错,”比莉点头,她担心地皱起眉头,意味深长地说,“我也曾经这么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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