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继承大宝的伊利里亚农夫,将处于状况极度恶劣的帝国,从僭主和蛮族手里拯救出来,完成艰辛困苦的工作。戴克里先进入统治的第20个年头,举行了罗马凯旋式,用这种方式来庆祝值得纪念的节日,马克西米安是拥有同等权力的共治者,陪伴着他共享殊荣。两位恺撒也曾征战各地建立勋业,但是根据严格的古老规定,这分绩效要归功于身为父亲的皇帝对他们的指导和教诲。戴克里先和马克西米安的凯旋式(公元303年11月20日),比起当年奥勒良和普罗布斯,在规模和华丽程度上或许有所不及,但是在另外几方面却享有更高的名声和气魄。阿非利加、不列颠、莱茵河、多瑙河和尼罗河这几处边疆,都送来各自的战利品。最突出的装饰品带有非常独特的性质,那就是在获胜的波斯战争中征服的重要地区的模型。士兵们抬着代表着河流、山脉和行省的模型,走在皇帝的前面。波斯国王被俘的几位妻妾、姐妹和儿女的画像,构成一番满足人民虚荣心的场面。然而在后代子孙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一点却不怎么光彩,那就是这是罗马城最后一次凯旋式,从此皇帝再也没有征服异域,罗马再也不是帝国首都。
罗马在台伯河选定的地点奠基以后,此地由于古代各种典礼仪式和不可思议的奇迹,成为一个神圣的场所。神祇的存在和英雄的往事,使得整个城市的每一部分都显得生气勃勃,而这个世界帝国也早已被奉献给了卡皮托神殿。土生土长的罗马人,感受到这份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它来自他们的祖先,在他们最早期的生活习惯中得到发展,并在某种程度上受到政治方面相关措施的有效保护。政府的形式和所在的位置密切结合,公认两者缺一不可。但是首都的统治权力,却随着征服区域的扩大而逐渐萎缩。行省的地位即将提升到同样水平,被征服民族获得罗马人的名分和权益,却没有接受罗马人的文化和偏好。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古代制度的残余和风俗习惯发挥了它们的影响作用,保住了罗马最后的尊严。无论是出生在阿非利加还是伊利里亚的皇帝,都尊重这个接纳他们的国家,愿意将罗马当成运用最高权力的法源基础,统治广大疆域的政治中枢。
战争的紧急状况使得君王长驻前方,但是,只有戴克里先和马克西米安这两位皇帝,最早开始在和平时期也定居在行省的城市。这种做法无论出于何种私人的动机,就政策的考虑都很正确。位于西部的皇帝,大部分时间把宫廷安置在米兰,这个地点位于阿尔卑斯山的下方,为了伺察日耳曼蛮族的动静,显然要比罗马更为方便。米兰很快显现出皇城的气势,据说这里的房舍数量很多而且建筑优美,人民的言行举止不仅谦恭有礼而且风度翩翩。主要公共设施是一个竞技场、一所剧院,还有铸币厂和皇宫,以及以建造人马克西米安为名的浴场。柱廊里装饰着各种雕像,还建有两道城墙成为双层防卫,更增加这座新都城在外表上的美观,与邻近的罗马比较并不相形见绌。
戴克里先运用个人的闲暇时间加上东部的富庶和资财,大力整建位于欧亚交界处的尼科米底亚,此地离多瑙河和幼发拉底河的距离概约相等,要与罗马的宏伟和尊严相抗衡。由于君王的倡导和民众踊跃出资,尼科米底亚在不到数年间,就实现了非数代工夫不能达成之宏伟壮丽,在面积和人口上,是仅次于罗马、亚历山大里亚和安条克的重要城市。戴克里先和马克西米安一生戎马倥偬,大部分时光是在军营和长途行军中度过,每当公余闲暇,都会回到位于尼科米底亚和米兰的居所,过着安逸的生活。戴克里先统治届满20年,曾到罗马参加凯旋式,以前是否到过帝国的京城颇成问题,即使在那次盛大的典礼中,他停留的时间也未超过两个月。他本来应邀到元老院致词,接受执政官的徽章,由于厌恶都城人民的放纵无礼,突然提早13天离开罗马。
戴克里先对罗马及首都人士的纵情放荡表示不悦,并非一时的率性而为,乃是一种政治手腕的运用。这位高瞻远瞩的皇帝早已计划一套新的帝国政治体系,后来由君士坦丁王朝实施完成。元老院把老朽的体制视为神圣,还要恭谨地加以保存,戴克里先决心剥夺他们仅剩的权势和尊荣。戴克里先登基前八年,罗马元老院拥有为时短暂的崇高地位和伟大抱负,趁着这股兴奋的潮流,许多贵族得意忘形地表现重建共和的热忱。曾几何时,事过境迁,当普罗布斯的继承人撤销对共和派人士的支持,元老院掩盖不住无可奈何的愤慨。马克西米安统治意大利,负责铲除麻烦多过危险的风气,这个任务最适合他那残暴的性格。对元老院最有声望的成员,过去戴克里先对他们装出很尊重的样子,现在被他的共治者以莫须有的证据,指控犯下秘密谋反的罪行。持有一座上好的庄园或是一片耕种的田地,都被当成犯罪的物证。禁卫军在过去对罗马尽力压制,现在反而是多方保护,因为这些倨傲不逊的部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权力即将日薄西山,自然想与元老院的势力结合起来。但是戴克里先采取步步为营的做法,在不知不觉中减少禁卫军的员额,取消他们所具有的特权,职位也由伊利里亚两个忠诚的军团取代,分别命名为“约维乌斯军团”和“海克力乌斯军团”,指定担任皇帝的警卫任务。
但是,戴克里先和马克西米安对元老院致命而难以发觉的伤害,其实是他们从不出席元老院会议的必然后果。只要皇帝居住在罗马,议会虽然受到压制,但是所具有的实力不容忽视。奥古斯都以后所有的皇帝,有权随心所欲制定法律,最后还是要得到元老院的批准,古代公民权的模式便保存在法律的审查和颁行之中。贤明的君王为了尊重民意,对于共和国的行政官员和执政官,在言行方面采取优容的态度。君王的威严尽可以在军队和行省显现,等到他们居住的位置离首都更远,就可把奥古斯都对继承人的告诫置之度外,也就不再用伪装来掩饰自己的行动。在行使法庭审判和施政作为的权力时,只要与大臣商量一下,无须像过去那样要咨询元老院的意见。当然,一直到帝国的末叶,提到元老院时仍能保持相当敬意,议员受到恭维感到沾沾自喜。多少年来元老院一直就是权柄的根源,又是运用权势的工具,如今终于遭到敬而远之的待遇,落得无疾而终的下场。既然已经与帝国宫廷和权力机构失去任何联系,就只会被视为卡皮托山上一个可敬而无用的古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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