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的发展以两次决定性的光荣的胜利为其标志:首先是运用宗教的力量控制罗马帝国的公民,他们不仅见多识广,而且过着奢华的生活;接着降服黩武好战的西徐亚和日耳曼蛮族,他们覆灭了罗马帝国但却信奉罗马人的宗教。在这些未开化的新入教者当中,哥特人走在最前面,整个民族受到同胞改信基督教的恩惠,至少有一个臣民可以置身有用技艺的发明者之列,受到后人的怀念和感激。伽利埃努斯在位期间,哥特人的武装队伍蹂躏亚细亚地区,掳走大量罗马省民作为俘虏,其中有很多基督徒,有些还是教士。这些身不由己的传教士被当成奴隶,分散在达契亚的村庄,不停努力工作,为的是要拯救他们的主子。他们散布福音教义的种子,尔后逐渐传播开来,不到一个世纪,这件虔诚的工作终于在勤劳的乌尔菲拉斯手里完成(360 A.D.)。他的祖先来自卡帕多细亚的一个小镇,被俘以后被当作奴隶运过多瑙河。
哥特人的主教和圣徒乌尔菲拉斯,靠着纯洁的生活和信仰的热诚获得国人的爱戴和尊敬。他宣示真理和美德的教义,并且自己能够身体力行,哥特人不仅接受而且深信不疑。他完成了把《圣经》译成当地语言的艰辛任务,那是一种日耳曼人或条顿族的方言,但他非常谨慎地有意略去四卷《列王纪》(《列王纪》有上下两卷,要说四卷应该还包括《历代志》上下两卷),唯恐叙述的内容激起蛮族凶狠残杀的精神。士兵和牧人使用粗俗的语言,缺乏足够的字汇,难以表达《圣经》中崇高的宗教信念,但被他用过人的天赋才华,将之修改趋于完善。乌尔菲拉斯在着手译经之前,不得不先编出新的字母表,里面包含24个字母,其中有四个是他发明,用来表达希腊语和拉丁语所没有的发音。
但是哥特教会蒸蒸日的景象被战争和倾轧所摧毁,各部族的酋长因宗教派别和利害关系产生分裂。罗马人的盟友弗里提根成为乌尔菲拉斯的信徒,生性傲慢的阿萨纳里克不愿接受罗马帝国和福音教义的制约。在他的迫害下,新加入基督教的改信者的信仰受到考验。一辆大车上面高高供着托尔或沃登那形象并不清楚的画像,由一支庄严的队伍护送,在营地的街道上走过,那些拒不向祖先信奉的神祇顶礼膜拜的叛徒,会立即和他的家人在帐篷里被火烧死。乌尔菲拉斯的为人行事受到东部宫廷的尊敬,他曾两次担任议和使臣前往访问,为哥特人的悲惨处境发出呼吁,请求瓦伦斯给予保护。有人称这位精神领导人为“摩西”,因他带领改信的人民通过多瑙河的激流,前往“应许之地”。那些牧人追随他的脚步也听从他的命令,同意在梅西亚山区的山麓上、一片草木丛生的原野处定居,有肥沃的草原为他们的牲口提供秣料,粮食和酒类也能在富饶的行省买到。这些与人无害的蛮族享受平静的生活,在基督教的信仰中日益繁荣壮大。
他们更为凶恶的同宗弟兄,所向无敌的西哥特人,则普遍接受了罗马人的宗教。他们与罗马人之间始终维持着战争、友好和征服的关系。他们从多瑙河到大西洋漫长的胜利进军中,让所有的盟友都改信他们的宗教,也教育了新生的世代。虔诚的信仰统治着阿拉里克的营地或图卢兹的宫廷,不仅可以启迪也在羞辱罗马和君士坦丁堡的皇宫。就在这一期间(400 A.D.),所有的蛮族都信奉基督教,并且把他们的王国建立在西部帝国的废墟上,像高卢的勃艮第人、西班牙的苏维汇人、阿非利加的汪达尔人、潘诺尼亚的东哥特人,以及把奥多亚克推上意大利宝座的各族佣兵队伍。法兰克人和撒克逊人仍旧犯有信奉异教的错误,但是法兰克人拿克洛维作模范获得高卢的王国,征服不列颠的撒克逊人接受罗马传教士的感召,摒弃野蛮的迷信,这些新入教者在传播信仰方面,表现出极有成效的宗教热诚。墨洛温王朝的国王和后来的继承者查理曼大帝和奥托帝系,靠着法律和胜利扩大十字架的领域。英格兰产生了日耳曼人的圣徒,他们把福音之光逐渐从莱茵河一带,传播到位于易北河、维斯图拉河和波罗的海的民族那儿去。
多种不同的动机影响到蛮族改信者的理性和感情,很难用几句话表达清楚。蛮族的心性善变而且出人意料,无论是梦境、征兆、传闻的奇迹、教士或英雄的行径、信教妻子的魅力,特别是在危险时刻,他们对基督教的上帝所做的祈祷或誓言得以灵验,全都可以左右他们的思想。早期对教育的种种成见逐渐消失在交往密切的社会习惯之中,福音书的道德观念因僧侣过分夸张的德行而获得保护,圣者遗骸的神奇力量和宗教仪式的豪华排场有力支持着形而上的神学理论。但是一个撒克逊主教向受人爱戴的圣徒提出建议,要他采用合理而有效的说服方式,传教士有时会拿这种方式来努力劝导不信教的人。这位极为明智的辩论家说道:
有关传说中男神和女神从肉身诞生的方式,以及以后相互之间的繁衍绵延,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全都相信。只要从这个论点出发,就可以推断他们具有不完美的天性和人类的弱点,有出生就必然有死亡。那些最古老的男神或女神是在什么时候、运用何种方式、出于哪类原因诞生出来的呢?他们是还在继续繁殖,还是停止生育呢?如已经停止,那么请把反对派的人召来,让他们说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变化。要是还在继续生育,神的数量多得已经数都数不清,要是我们不够谨慎崇拜了一个无能的神祇,岂不是要冒着得罪权威更高的神明,产生忌恨和愤怒的危险?可见的天空和大地,以及整个宇宙体系,就人类心灵的理解而言,究竟是被创造出来的,还是永恒存在的?如果是被创造出来的,那么在创造之前,那些神又如何能够存在,或是存在于何处?若是永恒存在,神们如何占有一个独立自主、先于世界而存在的帝国?提出这些问题要用自制而温和的态度,同时要在适当的时机很含蓄地表达。基督的启示就是真理和美德,力求让那些不信的人感到羞愧而不是愤怒。
这种形而上的理论对日耳曼的蛮族来说也许过于玄妙,却因更为粗俗的权威力量给予支持,而得到普遍的赞同。尘世繁荣带来的好处使这些理论抛弃异教,转而为基督教服务。罗马人是世界上最强大和进步的民族,也都摒除了祖先的迷信。要是将帝国成为废墟怪罪于新兴宗教的无能,那么这种耻辱在胜利的哥特人皈依以后也完全洗刷干净。英勇和幸运的蛮族征服西部的行省,不断接受基督教的同时也做出带有启示性的榜样。在查理曼大帝以前的时代,欧洲的基督教民族难免要沾沾自喜,他们占有温带的地区和肥沃的土地,可以生产谷物、酒类和食用油,反观野蛮的偶像崇拜者和他们无能为力的偶像,只能屈居地球的一角,限制在北部黑暗而寒冷的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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