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0天或12天的行军中,贝利萨留始终保持高度的警觉和雄心,随时准备迎击尚未露面的敌军。亚美尼亚人约翰是位战功彪炳而又深获信赖的军官,率领300名骑兵担任前锋。600名马萨格泰人与之保持一段距离掩护左侧翼。整个舰队沿着海岸航行,尽量与军队保持能相互观察到对方的距离。军队每天的行程大约是12英里,夜晚驻扎在防卫森严的营地或是友善的城镇。罗马人即将接近迦太基的消息,使得杰利默的内心充满焦虑和恐惧。他一厢情愿想把战事拖延下去,好让他的弟弟带着身经百战的部队,从撒丁尼亚的征战中撤军返国。他现在最感烦恼的地方,是他们的祖先过去那极为轻率的政策,竟然拆除了阿非利加所有的防卫工事,使他只能采用最危险的解决办法——出兵迎击,与敌军在都城的近郊决一死战。汪达尔人用5万人征服阿非利加,现在要是不算妇女和小孩,可用的作战人员达到16万人,这样强大的兵力只要激起战斗的勇气和合作的精神,用来对付罗马将领衰弱而又劳累的队伍,可以轻易将登陆初期的敌军击成齑粉。但是毫无主见的国王听从友人的意见,以逸待劳接受敌人的挑战,而不愿前去阻止贝利萨留的进军。很多自负的蛮族假装痛恨篡夺者,以掩饰反对战争的求和态度。
杰利默靠着权势和做出承诺,仍旧能够集结一支实力强大的军队,同时他的计划也符合兵法的要求。他的弟弟阿马塔斯接到命令,率领迦太基的守军,在离城市10英里的地方迎击罗马人的前卫;他的侄儿吉巴蒙德和2000骑兵攻击左翼;国王自己率领大军在后面跟进,到达适当的位置从后方进攻,以切断罗马人和舰队的联系,使贝利萨留无法获得援军的协助。阿马塔斯轻敌冒进,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和国家的生机。他抢先发起攻击,越过后面缓慢前进的步卒,亲自斩杀12个最英勇的敌手后,自己也受到致命的重伤,手下的汪达尔人全部逃回迦太基。整条10英里长的大道上,满布着死者的尸体,很难相信只有300名罗马人竟能杀死这样多的乌合之众。杰利默的侄儿在接战中为马萨格泰人所轻易击败,对方的数量不及他的三成,但每个西徐亚人都仿效酋长的作战方式,展现出家族的光荣技巧,冲上前用弓箭对敌人发射强大的火力。就在这个时候,杰利默根本不知道当前发生的状况,曲折的山路引导他到错误的方向,无意中穿过罗马人队伍的空隙,到达阿马塔斯激战后阵亡的位置,为自己兄弟和迦太基的命运而痛哭流涕。要是他没有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安排死者身后的尊荣以善尽虔诚的责任,而是激起全军无比的愤怒,从后方发起骑兵的突击,必然可以获得决定性的胜利。
悲惨的现场使得国王的意志完全崩溃,这时他听到贝利萨留的队伍响起号角的声音,那是贝利萨留将安东妮娜和步兵留在营地,自己亲自率领卫队和剩下的骑兵,要去收容和整顿已经星散的部队,巩固这天战斗所获得的成果。即使是才识高明的将领在混乱的战场上也无法兼顾全军,四处都有弱点给敌人可乘之机,但是国王只想摆脱获胜的英雄赶快逃走。汪达尔人过去已经习惯了摩尔人的作战方式,对于罗马人的武器和纪律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杰利默溃不成军,退向努米底亚沙漠,这时唯一的安慰是他暗中下达的命令已经遵照办理,那就是处死赫德里克和他那批被囚禁的朋友。暴君的报复行为只会给敌人带来好处,合法君主的死亡使他的人民产生同情的心理。赫德里克要是还活着,会给胜利的罗马人带来困扰。查士丁尼的部将与这件罪行无关,等于帮助他做出了最痛苦的抉择,那就是要么不讲信义、丧失荣誉,要么放弃在阿非利加的征战。
混乱的情势平息下来,军队各单位相互通报当天所遭遇的意外状况。贝利萨留在战胜的地点扎营,那里正好有一个10英里的里程碑,指示了到达迦太基的距离,所以用拉丁名字称呼为德西穆斯。他对汪达尔人所能采用的策略和手段,仍旧抱着疑虑的态度,第二天继续行军下达会战的命令,傍晚抵达迦太基的城门前停顿下来,然后下令全军休息。他不愿在黑夜和混乱之中把城市交给无法无天的士兵,也不愿部队在城内遭遇暗地里的埋伏。贝利萨留在理性的驱使下保持着谨慎,但又毫无畏惧之心。面对都城表现出来的和平与友善,他觉得不会带来危险而深感满意。迦太基燃起无数的火把,显得一片光明,呈现出万众欢腾的气氛,防卫港口通道的铁链很快被移走,城门大开,群众发出感激的欢呼,前来迎接解放他们的救星(公元533年9月15日)。圣西普里安节的前夕,贝利萨留在城内当众宣告汪达尔人已经被打败以及阿非利加再次获得自由,教堂为殉教者的庆典装饰得花团锦簇,照耀得灯火通明。经过3个世纪的迷信活动,西普里安像当地的神明一样受到膜拜。阿里乌斯教派自知他们的统治已经面临绝灭的关头,就把教堂和礼拜的场地全部舍弃给正统教会。会众从异端的手里救出他们的圣所,举行神圣的仪式,大声宣告阿塔纳修斯和查士丁尼的信条。只用了1小时的时间,敌对的教派就相互变换了角色和命运。苦苦哀求的汪达尔人过去纵情于征服者的恶行,现在要在教堂的圣所寻找怜悯的庇护。东部的商人被面无人色的狱卒从皇宫最深的地牢中释放出来,狱卒转过来恳求囚徒的保护,让被关的犯人从墙壁的缝隙中往外看,罗马人的舰队正在驶进港口。
海上部队的指挥官与军队分离以后,小心翼翼沿着海岸前进,抵达赫米安海岬时,接获贝利萨留最初的胜利信息。要不是更熟练的水手不在意海岸的危险和即将迫近的暴风雨,他们就会遵奉他的指示,在离迦太基约20英里处下锚。他们对后面的发展不太明了,并没有冒险突进冲破港口的铁链。邻近的港口和曼德拉辛乌姆的郊区只有一件暴行,就是一名军官不服从上官的命令逃亡,进行抢劫和掠夺。皇家的舰队顺着有利的风向前进,驶过戈勒塔的狭窄通道,占据水深和广阔的突尼斯礁湖,这个安全的位置离首都只有5英里。贝利萨留听到舰队到达的消息就立即下达命令,绝大部分水手要马上登岸,加入凯旋入城的行列,壮大罗马人的声势。他在允许部队进入迦太基城门之前,告诫大家要认清当前的情况和自己的职责,不可玷污军队的荣誉,特别要记住汪达尔人是暴君,他们才是阿非利加人的救星;当地人不仅出于自愿要成为帝国治下的臣民,而且会呈现一片热忱之心,所以现在应该尊重他们。罗马人以密集队形进军通过市内的街道,要是发现敌人就准备战斗。遵守严格的命令和善尽服从的责任,深刻铭记在他们的心头。在当前这个时代,习俗认同征服后进行的滥权行为,法律对此也不会进行惩处,甚至被许多人看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报酬,但是这一位天才人物却抑制了胜利军队的热情。听不到威胁和抱怨的声音;迦太基的贸易没有受到干扰;在阿非利加改换主子和政府时,商店继续开门,生意忙碌;士兵在岗位上服行警卫勤务以后,很安静地离开,前往接待他们住宿的家庭。
贝利萨留把住所安置在皇宫,坐在根西里克的宝座上,接受蛮族缴交的战利品并且加以分配,对苦苦哀求的汪达尔人答应饶恕他们的性命,尽快派员修复曼德拉辛乌姆郊区昨夜所受的灾害。晚餐用排场盛大的皇家宴会招待主要的官员,汪达尔皇家被俘的管事用尊敬的态度侍奉胜利者。在宴会酒酣耳热之际,公正无私的旁观者赞颂贝利萨留的气运和功勋;心怀嫉妒的奉承者在暗中用他们的语句和姿态喷洒毒液,激起猜忌的国君产生疑虑之心。这一天摆出盛大的铺张场面,要是能够引起民众的崇敬,也不能认为无用而等闲视之。但贝利萨留积极进取的心灵做出决定,就是在胜利的乐观气氛中也要考虑有吃败仗的可能,罗马帝国在阿非利加的统治不能凭借一时的武力或民众的偏爱。汪达尔人过去下达雷厉风行的禁令,只有迦太基的防卫工事免于拆除,但是在统治的95年期间,怠惰的风气已经相沿成习,对于军事整备的工作置之不理,就是首都的城墙也免不了到处损毁倾圮。明智的征服者用难以置信的速度,修复了城市的城墙和壕沟,以慷慨的报酬鼓励施工人员的情绪,无论是士兵、水手还是市民,都竞相完成这极其有益的工作。杰利默过去一直担忧,就是认为他自己处在没有设防的城镇里,现在带着惊奇和绝望的心情,看到一个无法攻下的城堡正在加强防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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