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位哈里发统治的头一年,他的部将哈立德(就是那位“真主之剑”和“异教之鞭”)向着幼发拉底河进军,夺取安巴尔和希拉这两个城市。在巴比伦废墟的西方,有一个务农的阿拉伯部族定居在沙漠的边缘,世系绵长的国君以希拉为国都,他们皈依基督徒的宗教,在波斯帝国的庇护之下统治了600多年。蒙达尔王朝最后一位国王战败,被哈立德杀死,他的儿子被当成俘虏送到麦地那。贵族躬身听命于先知的继承人,民众看到族人的胜利而愿意归顺。哈里发首次接受国外征战的成果,可以每年获得7万枚金币的贡金。征服者甚至他们的历史学家都为初期的顺利而感到惊讶,势如破竹的进展为未来的伟大事业奠定基础。伊玛辛说道:“哈立德在同年打赢很多重大的会战,为数众多的不信者惨遭杀害,胜利的穆斯林获得无法估量的战利品。”所向无敌的哈立德很快被调到叙利亚战场,对波斯边界的进犯行动交给能力较差或较不谨慎的指挥官来负责。萨拉森人在渡过幼发拉底河时被敌人击退,损失不轻。他们挡住了大胆的追兵,严惩冒险轻进的祆教徒,剩余的部队仍留在巴比伦的沙漠伺机而动。
(一)卡迭西亚会战和巴士拉的建城(636 A.D.)
波斯人怒火高涨而且心怀恐惧,在国家存亡的关头不得不停止内部的对立和倾轧,祭司和贵族同意没有异议的裁决——阿尔泽玛女王必须逊位。在科斯罗伊斯过世和赫拉克利乌斯退兵以后,她是第六个为时短暂的篡夺者,崛起和灭亡也不过三四个年头而已。科斯罗伊斯的孙子耶兹杰德即位,这个年代符合黄历的周期,记载着萨珊王朝的灭亡和祆教的衰微。年轻毫无经验的国君只有15岁,不愿亲冒矢石的危险去迎击敌人,就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他的大将罗斯坦。波斯国王还有余留的3万正规军,据称后来加上盟军扩充到12万人。穆斯林的军队经过增援以后,兵力从原来的1.2万人增加到3万人,把营地安扎在卡迭西亚平原。他们的阵营虽然人数很少,但比起不信者的乌合之众,能够发挥更为强大的战力。我必须不厌其烦再三说明,阿拉伯人冲锋时,不像希腊人和罗马人那样靠着坚忍稳重和紧密相连的步兵发挥攻击的效果。他们的主力部队是骑兵和弓箭手,经常发生个人的搏斗和快速的接触,使得整个会战行动受到干扰,只有在暂停以后再度发起攻击,这样一来无法取得决定性的战果,会拖延数天之久。
卡迭西亚会战的时期可以区分为几个阶段,获得特别的称呼:第一阶段是6000名叙利亚兄弟及时出现,因而称为“救援日”;第二阶段称为“冲杀日”,表示两支军队在进行一场惊天动地的混战;第三阶段指出夜间的骚动,用一个很古怪的名字称为“咆哮夜”,将嘈杂的喧嚣比拟成凶狠的野兽发出含糊不清的吼声。次日的清晨决定了波斯人的命运,一场及时刮起的旋风将尘土砂石吹向不信者的面孔。当兵器撞击的声音在罗斯坦帐幕四周响起时,这位将领还躺在凉爽和安静的阴影之下。他根本不配和古代的英雄同名,营地里到处都是行李辎重,成队的骡子背负着金银器具和钱财。他听到危险的声音就从卧榻上爬起来,正要逃走时被一名英勇的阿拉伯人大步赶上,用刀斩下他的头插在长矛上高高举起,立即回到正在短兵相接的战场。阵式密集的波斯人看到以后军心大乱,只有束手被歼。萨拉森人承认损失了7500名战士,卡迭西亚之役双方表现出顽强的战斗精神,整个场面可以用血流成河来形容。王国的旗帜在战场被砍倒为敌军掳获,这是一件铁匠的皮围裙,在古老的年代波斯人的救星拿它作为标志。这种纹章表现出英雄起兵时的穷苦状况,为了掩盖见不得人的出身就用最名贵的宝石来装饰。
哈里发在这次胜利以后,获得伊拉克或亚述这个最富裕的行省,很快建设巴士拉城使得征服的成果更为稳固,这个地点可以控制波斯人的贸易和航运。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在离波斯湾约80英里处,汇合成为宽阔而平直的河道,很适切地被称为阿拉伯河。这段著名河流从汇合处到入海口的中央位置,萨拉森人在西岸开辟了一个新的拓垦区,800个伊斯兰教徒组成第一个殖民地。在进展顺利的情况下,很快建立起市面繁荣而人口众多的都城,气候虽然炎热倒是有清新宜人的空气,草原布满棕榈树和牛群,邻近有一个山谷赢得亚洲四大著名花园之一的美誉。前几任哈里发在位时期,这个阿拉伯殖民地的管辖权包括波斯南部各行省,先知的友人伙伴和殉教者将坟墓建在此地,使城市在宗教上获得神圣的地位。欧洲的船只仍旧经常来到巴士拉的港口,这里已经成为对印度贸易位置适中的补给站和必经的路线。
(二)迈达因的洗劫和建设库法为都城(637 A.D.)
在卡迭西亚之役失利以后,河流和渠道纵横的国度对所向无敌的骑兵部队而言,原本可能成为难以逾越的障碍。泰西封和迈达因的城墙曾经抗拒过罗马人的攻城冲车,应该不会屈服于萨拉森人的轻型投矢,但想要逃走的波斯人被一种信念击败,那就是他们的帝国和宗教都已面临末日,最坚强的据点被背叛和懦弱放弃,国王带着一部分皇室人员和钱财,前往位于梅迪安山麓地带的霍尔宛去避难。在这次战役的3个月后,欧麦尔的部将赛义德在毫无抵挡之下渡过底格里斯河,用突击的方式夺取都城(公元637年3月),人民进行没有组织的抗拒,使穆斯林大开杀戒。他们用充满宗教激情的狂喜口吻高声呼喊:“科斯罗伊斯的白色宫殿,就是真主的使徒对我们应许之物。”那些赤身露体的沙漠强盗突然之间成为巨富,实在已经超过他们的希望和想象。每个房间都可以发现新的财富,无论是用艺术含蓄地隐藏或是用装饰很夸张地展示其价值,各种金银器皿、装满服装的衣柜以及名贵的家具,令人难以预料到也根本无法计算(这是阿布·尔菲达的说法)。另外一位史家提到这个几乎无限数量的财富,那个不可思议的数字是30亿枚金币。
有些微不足道但却让人感到好奇的实情,可以让我们看到波斯人的富足以及阿拉伯人的无知。从印度洋一个遥远的岛屿输入大量的樟脑,拿来与蜡混合,供给东方的宫殿作为照明之用。萨拉森人对芳香的胶状物感到陌生,也不知道它的名称和性质,误认它是一种食盐,于是将樟脑掺在面包里,还感到奇怪怎么会有苦味。皇宫有个大厅铺着一条丝质地毯,长宽各有60肘尺,上面描绘出如同人间天堂的大花园,用黄金的刺绣来表现花卉、果树和灌木的形状,各种彩色都用宝石缀成,四周围绕一道斑斓和葱绿的花边。阿拉伯将领说服士兵捐出这条地毯,说是他根据个人合理的推测,哈里发的眼光更能欣赏这件巧夺天工的杰作。坚毅的欧麦尔根本不理会艺术的价值和皇家的排场,要把这件奖品分给麦地那的弟兄。于是这条地毯就被拆毁,但是就它的材料所值的价钱来说,阿里把他得到的一份卖掉后获得了2万德拉克马。追兵夺到1匹骡子,上面载着科斯罗伊斯的头巾、胸甲、腰带和臂镯,这些华丽的战利品被呈送给信徒的领袖。他把大王的服饰授予一个老兵,装扮完毕后大家看到白色的胡须、多毛的手臂和笨拙的体态,连最严肃的战友都大笑不已。
遭到弃守的泰西封面临纵兵大掠的下场,使这个大城逐渐衰败。萨拉森人不喜欢这个地方的气候和位置,哈里发欧麦尔接受将领的劝告,要将政府的所在地迁到幼发拉底河西岸。在任何时代,亚述城市都兴衰无常而且变化迅速,整个地区缺乏石材和木料,最坚实的结构是用太阳晒干的泥砖砌成的,拿当地盛产的沥青当水泥粘合起来。库法这个名字来自这里的居屋,全部都是用芦苇和泥土建造,但能够成为新都的主要因素,是获得由老兵组成的殖民地在人数、财富和精神方面的支持。受到最明智的哈里发放纵和忌惮,使得这里的居民养成任性妄为的风气。他之所以不敢对其进行限制,是担心引起10万人兵力的叛乱。阿里在请求他们的帮助时说道:“你们这些库法的男子汉真是英勇无比,制服波斯的国王,消灭优势的敌军,把他们的一切据为己有。”
阿拉伯人靠着杰卢拉和尼哈万德的两次会战完成主要征服行动。耶兹杰德在杰卢拉之战失利后从霍尔宛逃走,带着羞辱和绝望藏身在法尔西斯坦山区,想当年居鲁士从这里带着英勇的伙伴一起下山去打天下。整个王国还留存着民族的气节,在这些山岭之间一直到南边的埃克巴塔纳或哈马丹,15万名波斯人为了他们的宗教和国家,进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抵抗,决定性的尼哈万德会战被阿拉伯人称为“举世无双”的胜利。如果真如传言所说,逃跑的波斯将领是因为被一队装载着蜂蜜的骡子和骆驼阻挡去路,才被敌人赶上抓住,无论这件意外是多么微不足道,可以明显看出奢华是东方军队最大的阻碍。
(三)波斯全境的平服及向西亚的进击(637~710 A.D.)
希腊人和拉丁人叙述波斯的地理时经常发生错误,但那些在历史上最出名的城市,比起阿拉伯人入侵时的城市可要古老得多。阿拉伯人在攻略哈马丹、伊斯法罕、卡斯汶、陶里斯、雷伊以后,逐渐接近里海的海岸,麦加的演说家赞扬信徒的成就和积极的精神。然而他们不再对着北方的大熊星座前进,因为现在已经几乎要穿越人类居住世界的边界。他们再度转向西方和罗马帝国,经由摩提尔的桥梁回头渡过底格里斯河,在亚美尼亚和美索不达米亚所占领的行省,与叙利亚军队获胜的弟兄会师。离开迈达因的皇宫以后,向东发展的过程也同样顺利,扩张的范围同样广大。他们沿着底格里斯河与波斯湾前进,打通山区的隘道进入埃斯塔卡尔或波斯波利斯的山谷,亵渎祆教帝国最后的圣地。科斯罗伊斯的孙子差点在溃败的纵队和伤残的兵员中受到袭击,对于波斯从古迄今的运势来说,这是一个极为悲惨的征兆。他快马加鞭地逃走,穿过克尔曼沙漠,乞求好战的塞格斯坦人给予援助,要在突厥人和中国人势力所及的边缘地区,寻找令人汗颜的避难所。但一支胜利的军队不知劳累为何物,阿拉伯人分兵追赶怯懦避战的敌军。哈里发奥斯曼同意,只要有将领首先领兵进入面积广大而又人口众多的地区,也就是古代巴克特里亚纳人的王国,就可以获得呼罗珊的治理权。这种条件可以接受,得到的奖赏绝对值得,穆罕默德的旗帜插在赫拉特、梅罗和巴尔奇的城墙上,成就惊人的首领既不暂停也不休息,直到口吐白沫的骑兵队能够饮马阿姆河的水为止。处于公众混乱到成为无政府的状况下,各个城市和堡垒有自主权的政府首长,个别签订投降协定;战胜者基于尊重、明智或同情,认可或强迫对方接受条款内容,只要单纯表明信仰,就能区别当事人是兄弟还是奴隶。
哈尔摩占是艾赫瓦兹和苏萨的君王或省长,经过恪尽职责的防守以后,被迫举国对哈里发无条件投降,他们之间的会面交谈也可刻画出阿拉伯人的言行风范。觐见欧麦尔时,哈尔摩占这个衣着华丽的蛮族,奉哈里发的命令,被剥除用金线刺绣的丝质长袍,以及装饰着红宝石和翡翠的头巾。征服者对赤身裸体的俘虏说道:“真主对不信和顺服的人有不同的待遇,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真主的意愿?”哈尔摩占回答道:“哎呀!我真是深有所感,在过去蒙昧无知的时期,我们之间的斗争没有武器,只能赤手空拳,那时的真主保持中立,我的族人通常会占上风。自从他赞成你们的挑衅行动,你才能灭亡我们的王国和宗教。”波斯人感受到这种危险的对话所产生的后果,于是抱怨他口渴得无法忍受,但是又透露他的忧虑,害怕在饮水的时候被杀害。哈里发说道:“鼓起勇气来,在喝完这杯水之前,没有人会动你一根寒毛。”诡计多端的省长获得保证以后,立刻将水瓶摔破在地上。欧麦尔觉得受骗,要下令处死哈尔摩占,但是他的伙伴坚持誓言的神圣,这时哈尔摩占立即表示要改变信仰,使他不仅得到赦免和自由,甚至还领受2000枚金币的赏金。波斯的行政事务是在确实计算出人民、牲口和果树的数目以后,才颁布有关的规定,这种做法证明哈里发非常精明,对每个时代的哲学家应该都会产生启发。
耶兹杰德逃亡时渡过阿姆河一直抵达锡尔河,这两条河无论在古代还是现在都很有名,从印度的高山流入里海。法加纳是锡尔河流域的一个肥沃行省,君主塔坎很友善地接待耶兹杰德。撒马尔罕的国王以及粟特和西徐亚的突厥部落,都对落魄统治者的哀伤和保证非常感动。同时耶兹杰德派出使臣,恳求实力强大的中国皇帝基于双方的友谊给予援助。当时唐朝的皇帝是太宗李世民,品德学识可以媲美罗马的两位安东尼,治下的人民享受繁荣与和平的生活,鞑靼地区有44个旗的蛮族都承认他的主权。他在喀什噶尔和和阗派出守备部队,与邻近的锡尔河和阿姆河地区,保持着交往和联系。当时波斯的侨民将祆教的天文学传入中国,唐太宗可能对阿拉伯人快速的发展和接近的危险都已提高警觉。中国所发挥的影响力或是各种援助,不仅使耶兹杰德充满希望,也激起祆教徒的宗教狂热,于是他带领一支突厥军队回师要光复祖先所传承的国土。
走运的穆斯林根本不必动用武力,就在一边坐视他的覆灭和死亡。科斯罗伊斯的孙子受到部属的出卖,也为梅罗反叛的居民所羞辱,还遭到蛮族盟友的欺压、打击和追捕。他逃到一条河的岸边,拿出戒指和手镯好让一个磨坊的主人用船很快地将他渡过河去。这个乡下人根本不清楚当时紧急的情况,他说磨坊的收益是每天4个银币,除非再多付一些不让他有损失,否则就不愿停下他的工作。由于犹豫和时间的耽误,最后一位萨珊家族的国王被突厥骑兵赶上并杀死,这时他统治灾祸不断的国家已有19年。他的儿子菲鲁兹在中国皇帝的庇护下成为谦卑的食客和被保护者,接受卫队队长的职位。一群皇家流亡人士在布加里亚行省,长久保存祆教的礼拜仪式。他的孙子继承王室的称号,复国的大业毫无起色也没有产生作用,于是回到中国,在西安的皇宫里终老天年。萨珊王朝的男性世系已经灭绝,女性则成了俘虏,被征服者拿来当奴隶使用,或是正式缔结婚姻的关系。后来的哈里发和伊玛目之所以出身高贵,完全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有皇家的血统。
波斯王国灭亡以后,萨拉森人和突厥人的疆域被阿姆河分隔。阿拉伯人的进取精神很快跃过这条狭窄的界线,呼罗珊的总督扩大成功的入侵行动,可以拿突厥王后的短靴装饰他们其中一次的胜利,她在越过不花剌的山岭时,由于逃得太过仓促,不慎留下这双靴子。河间之地的最后征服如同西班牙一样,是留给不思进取的瓦立德来保持光荣的统治。卡提巴的名字来自“骆驼夫”,显示瓦立德最有成就部将的出身和功绩。就在卡提巴的同僚把第一面穆罕默德的旗帜展示在印度河的岸边时,他的部队已经征服阿姆河、锡尔河和里海之间广大的区域,全部皈依先知的宗教和归顺哈里发的统治。200万枚金币的贡金强加在不信者的头上,他们的偶像不是被烧毁就是被打得粉碎。穆斯林首领在卡里斯姆的新建清真寺公开证道。经过几次会战以后,突厥各旗被赶回沙漠,中国皇帝也恳求与胜利的阿拉伯人建立友谊。粟特有繁荣的行省和勤奋的人民,在古代就得到详尽的叙述,自从马其顿国王开始统治以来,才对土壤和气候的优点有了一定了解并开始善加运用。卡里斯姆、布哈拉和撒马尔罕这些富裕兴旺和人口众多的城市,在萨拉森人入侵之前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高压控制。这些城市围绕着双重的城墙,将外部的防御延伸到很大的范围,把邻近地区的农田和花园都包括在内。勤勉的粟特商人供应欧洲和印度的需要,用亚麻制纸是价值连城的技术,他们从撒马尔罕将这种制造方法传到西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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