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夹杂着兴奋与担忧。
从十到零的计数,不安定因素往往全集中于此。最后的变数令人焦躁。
进入SEAL首场人数过万的大型演唱会倒计时,越来越多突转正蠢蠢欲动。
作为演唱会主办方的YXC公司,内部却被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搅乱。公司上下传遍了离奇的绯闻,关于理事长和最当红的女歌手。
“话说我在公司这两年连理事长本尊都没见过,这次老爷子居然亲自过问SEAL的演唱会,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能跟Luna比?在公司我们得到什么待遇,她得到什么待遇?”
“也是。当年就是老爷子本人完全赏识她。果然得道还要有贵人相助。”
“贵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出现的,得有Luna那种姿色才行。”
“呵,该不会理事长夫人那位置马上就要更新换代了吧?”
“我看那倒不会。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有儿有女,早前夫人又换过一次,受到不少非议,如今做不出那么大的决断,顶多就是当个二房养着。”
“那多可怜?”
“有什么可怜?现在有几个红人不是靠姿色上位?Luna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老爷子罩着,连高层都不敢动她一个手指,比我们活得滋润得多!”
几个与溪川同期的练习生在练习室议论纷纷,让溪川在穿过走廊时不得不停下脚步折转方向。
“够了吧。嚼这种舌根有意思吗?”毕竟是以前的好姐妹,溪川的语气并不强硬。
几个练功压腿的女孩回过头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有特别熟悉的推推溪川说道:“其实你也有点看不惯了吧,平时总被那女人的风头压着。”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溪川无奈地把脚架上旁边的把杆,“你们跟着别人乱传。”
“算了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那么回事。”
“不是那么回事,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溪川一时语塞。
“看吧,你也说不出。好像知道另有隐情似的。”
溪川叹口气压低声音:“我只告诉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
一听果然另有隐情,几个女孩都兴奋地凑过来。
“明樱和轩辕辙——就是轩辕财团的少东——是多年的朋友,这次理事长是轩辕请回来的。”
“哦——这样啊。”
“可是,为什么Luna和轩辕是多年的朋友呢?”似乎找到了更劲爆的八卦点,女生的声音也因为激动颤抖起来。毕竟,美少女和欧吉桑的搭配远远不及美少女和美少年的搭配完美。
溪川突然开始有点后悔说出实情,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下去:“不要乱想啦,不是那种关系。轩辕辙以前是L-EthER的吉他手。”
“啥啊?”几人同时露出被雷当头劈中的表情。
“千万不能说出去哦,遇到别人传理事长和明樱的绯闻制止就够了。”溪川又强调一遍。
几个女生点头点得像捣蒜。
但溪川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事实证明,这种不安完全是合理的。
期待这么爆炸性的内幕不外传的心理本身就很幼稚。
然而,爆炸的速度和范围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第二天晨报的娱乐头条就是关于明樱和轩辕的整版报道。这情境似曾相识,只是男主角从金振宇换成了轩辕辙。
而且,捕风捉影的程度较之前次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单说请假事件,轩辕辙完全被描述成破光而来、斩妖除魔的救美英雄,明樱则变成娇弱可怜、等待救援的小白花一朵,现实中起关键作用的人物却全部无影无踪,彻底没堂堂理事长大人什么事,好像轩辕是YXC少东。
但也不仅仅是捕风捉影。报道中“某位YXC公司员工透露”这样的字眼引起了溪川的注意。
明樱的负面新闻自出道以来不断,公司对信息发布完全失去控制力,这在以前的艺人身上从未发生过,导致最后公司高层只好被动地给明樱做出“叛逆少女”的定位。
早就怀疑是公司内部有人对明樱不利。
溪川相信和自己同期的那几个姐妹虽爱八卦,但都不是用心险恶的人,这位披露消息的神秘人士不可能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一定另有其人。
但此时公司里现在对这件事无人不知,要核查流传记录难上加难。溪川感到有点头痛,虽然自己是一时失言,但毕竟这件事因自己而起,对明樱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
网络上Luna的anti网站转瞬就多了几十个,溪川下拉滚动条,果然不出所料,这些反对势力多为金振宇的fans。
伴随Luna与轩辕的所谓交往“真相”一起到来的,还有大量Luna、King和轩辕的所谓三角恋情“伪真相”,“脚踩两条船”的无良女主角显然要背负更多骂名。
溪川把手指插进发根,闭上眼埋下头,长吁一口气。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预感可能是当事人之中的某位,一看来电显示,果然。
“喂?”
“溪川,我是金振宇。”
在倒计时的过程中,最害怕的突发事件便是进度卡在当中的某个数字上。
发现梗阻状况的不仅是溪川,还有另一个人,而他的反应较之溪川却更镇定。
易新诚陷在旋转椅里逐字逐句地推敲着手中的这篇报道,脸上毫无表情。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头对在一旁坐着察颜观色的郑理事开口:“你认为会是谁呢?”说着用手在“YXC公司员工”几个字下面点点戳戳。
郑理事面露难色地摇摇头:“很难说。”
“以前几次,包括这次反复刁难SEAL的人都是苏薇吧?”
郑理事继续肯定地摇头:“不是她。她只是有点偏执,把迷醉看得太重,打压迷醉外的一切艺人。但对公司不利的事应该做不出来。”
易新诚做了个斩钉截铁的手势止住对方的分析:“我也知道不是她。”继而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冷笑,“但我需要是她。”
郑理事微怔,随即醒悟过来:“的确,她这两年的行为……”
“太作茧自缚。”
理事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做了个双方都会意的动作示意全权委托给郑理事去办。
即使作为员工,无可挑剔。
只能怪你没有洞察力,伤害了最不能伤害的那个人。
得到点教训也是理所当然。
“什么?你?爱明樱?”
金振宇早料到溪川得知后会是这种反应,在这句超分贝惊呼之前就明智地将手机离开耳朵一分米距离。
“你不应该那么意外吧?之前不也有过传闻吗?”
“那是绯闻,是绯闻啊大叔!你是脑血管生锈了还是怎样?你和明樱根本就不搭!”
女生过度夸张的反应让金振宇汗颜。
“……有那么不搭吗?”
“……好吧,我承认你和明樱被外界一直称为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做游戏也配合默契,但那只是游戏而已。”
“我从来没把它当游戏。”换成严肃的语气。
溪川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因为对方认真的态度迟疑了。
回想以前每次PR金振宇的行为举止、对明樱说过的每句话,这种细枝末节是不会被安排在导演的剧本里的,正是与明樱之间的暧昧,使金振宇在无数人心里成为“一往情深”的代言人。
无论是不是fans,大家都满心期望这份感情是真实的。
但,对金振宇本人来说,与明樱产生一段真实的感情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哥,我劝你不要陷得太深。”溪川除了劝阻别无他法。
现在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走进明樱的世界,这一点,溪川太清楚。
“来不及了。”金振宇在通话的另一端淡然笑道,“已经陷得太深。你认为我会在自己还在犹豫的时候打电话告诉你这件事吗?”
溪川默然。
“那么,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一点关于明樱和轩辕的事?”
溪川不知该怎样回答。总觉得轩辕在明樱的世界里不仅仅是“前男友”这样的定位。“连我也搞不清楚……这段时间,我觉得明樱离我了解的那个她越来越远。轩辕无疑是爱她的,但明樱的想法……我毫无头绪。”
“她的确让人捉摸不定。”
金振宇无奈地笑笑。
溪川觉得那笑声让人很难过,却组织不了安慰的话。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真正地无能为力。
3月19日 18:30 上海虹口体育场
3月20日 16:00 上海虹口体育场
3月23日 18:30 上海东方艺术中心
3月24日 18:30 上海东方艺术中心
3月26日 18:00 上海万人体育馆
3月27日 18:00 上海万人体育馆
日程安排虽然很紧凑,但在理事长亲自督促下,六场演唱会的人力物力投入都是YXC发展史上之最。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作为“东风”的明樱偏偏是最容易出状况的一个环节。
明明之前休养得基本康复了。临上飞机时,精神却好像突然垮了,说什么也不乘飞机。如果临时改坐火车的话,一切行程都要随着变更,而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允许。
目光呆滞,犹如灵魂出壳。
勉强把明樱从医院架上车拖到机场的一行人看着她的精神状态,意识到即使把她强行弄上飞机,降落后也无法保证当天晚上的演唱会不被搞砸。
溪川只能在安抚同伴情绪的方面做些看上去就不管用的努力。
被理事长安排随行的郑理事掏出手机向理事长汇报情况:“……总之,Luna可能是有恐高症。”
“我知道了。”理事长却丝毫没有意外之感,略作思索便拿出措施,“我现在派我的私人医生过去。你们先想办法从VIP通道登机。”
“OK。”郑理事合上手机,朝助理使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转身击掌引起众人注意:“理事长吩咐先找安全的地方让Luna恢复镇定,两小时后视情况而定。已经联系上海方面作好延期准备。”
默契逐渐在眼神传递中达成,除了明樱外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安全的地方”就是VIP候机室。大家从车里转移过去,明樱在听到“两小时后视情况而定”之后顿时松了口气,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被带到什么“安全的地方”。
二十分钟后理事长的私人医生赶到机场。
溪川把矿泉水瓶递到明樱面前,在对方接过去喝的同时抚慰地轻拍她的肩:“没事的。恐高症也没什么,我们改乘火车。只要你没事就好。”说这话的时候,内心被愧疚狠狠地啃噬着。
寂静,在所有在场的YMC员工间沉重地扩散。
溪川几乎要忍不住难过得落下泪来,仿佛那瓶水里被加进的并非口服镇定剂而是什么致命毒药。拼命在呐喊着“对不起明樱,对不起明樱”的心在对方侧过头淡然一笑说“溪川,我有点困”便向自己靠过来的瞬间骤然收紧。
几个工作人员凑上来把昏睡中的明樱扶往登机口。溪川一边跟随一边用手揉着眼睛。
大片大片的白光从机场的落地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空中几乎没有云朵,全是留白。飞机像巨大的孤独的鸟从无数看不见的电磁波中穿行而过。
这是离开你之后第几次在幻觉中见到你呢?
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只身一人站在风声四起的森林里,周围的树高得好像能刺破云霄。清晨的白色雾气带着微薄的凉意弥漫在树干周围,光线充沛得让我疲倦得闭上眼。
飞鸟三五成群地在眼睑上投下阴影,却又迅急地消失而去。
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眼前张开的五指,修长而轮廓清晰,阳光从指缝间筛落下来。
一直以来我身在喧嚣中,却那么那么的孤单。身边所有的色彩被强烈的光线炙烤得丧失水分,逐渐变成统一的苍白。
亲情。爱情。友情。
全都支离破碎。
而我,还必须对着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色彩的碎片露出佯装醉心的微笑。
你出现的时候,那些奇异景象我从来都不曾忘记,白雾缓慢地消散,再次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斜斜流泻的日光,却开始变得温暖。它们把突然放大在我眼前的少年的清秀容颜描刻出柔和的线条。
这里笔直,那里弯曲,每一笔都收放自如。
迷惘中我听见你温柔的声线从苍穹的彼端绵延而来——
“不要让我担心随时会失去你。”
这样的温柔只属于我一个人呢。全世界都感觉不到。
可是,你知道吗?
歌里唱,失去才算是永恒。
溪川从没见过明樱这样的表情。呼吸均匀地熟睡,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点恬淡的笑容。
从没见过她这样幸福。
以至于一瞬间突然冒出了“演唱会什么的见鬼去吧,只要明樱高兴就好”的念头。但药物的时间有严格控制,不由得旁人冒出什么念头。
四小时已经到了。明樱醒过来的第一个动作,皱眉。
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在宾馆里了。
身边局促的溪川正搓着手似乎想解释什么。明樱一愣,随即立刻就明白过来,看了一眼手腕上不协调感强烈的男士表,站起身不在意地笑着拍拍她的额头:“去准备吧。”
长久以来的低气压好像一扫而光,溪川莫名其妙地望着明樱的背影,觉得有点不真实。
不可否认,SEAL的两个女孩真是天生属于舞台的。尤其是明樱,一旦暂时摆脱内心的阴影,就是这个世界最闪亮的聚焦点——光源。
开场时,巨大的发光球体设备将明樱和溪川升到距离地面四米的高度,从溪川的角度望去,明樱就像是站在另一颗星球上。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荧光电筒摇曳成一望无际的银白色海洋,像真正的月光。
纯白的童话般的世界里,满身伤痕的Luna开始耀眼了。
缥缈的声线延长到无穷远,能够刺穿整个宇宙,不分什么通俗美声,只要她愿意,怎样高难度的花腔都能做到。歌声催人泪下,激人疯狂。
完全贴合舞曲的每一个动作都到位得令人折服。承受着几公斤重的华丽演出服,她在台上演绎着通常只有3D人偶能跳出的舞步。
她是一个精灵。
可是淹没全场的歌迷没有一个能完全体会她的绝望,捕捉她的感伤,理解她的内心,就更谈不上进入她那个世界的内核,看见她受过的所有的伤。
一想到这里,溪川就无比难过。
好难过,只有这里是你所属的地方。
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却发现已经变得伤痕累累的你。还在闪耀,却让我不禁感到好难过。
SOLO部分是全场演唱会的高潮。迷醉天音如神一样降临。
公司的安排,与其说迷醉接了个在上海拍摄的CF顺便在SEAL的演唱会忙里偷闲接个活干,不如说他们是特地被指派来担任嘉宾。
溪川和Vodka项野城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此番两人照例对唱一首地中海风情的情歌,也是前不久雄霸单曲榜四周的SEAL的《星期天》。虽完美动人,但并没有以新意取胜。
倒是明樱和hisky的首次合作令全场几乎停止呼吸。
即将发售的新专辑第二主打歌《黑白之约》,突破从L-EthER到SEAL一贯路线的改变,Luna明樱首次尝试舞曲风格的创作。而hisky为此曲亲自设计的舞步也堪称完美,动用伴舞数十人,队形多达上百种,节奏变幻莫测,高难度托举不计其数。
当初看到方案时,溪川感到头皮都发麻了,立即宣布退出该曲制作。于是在专辑MV里的声音和形象都只有Luna一人,应该算是首支独唱曲目。
而此刻,站在侧台的溪川和台下的数万观众一样目瞪口呆。
独唱变成现场版轮唱。同时又是担当领舞的两人,hisky与Luna,如出一辙的完美配合令人惊叹,复杂得让人目不暇接的机械舞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瑕疵。有些地方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杂技演出,毕竟,连吊钢丝的手段都算平常之举了。
突然才发觉,整个唱片界最闪耀的那两个人:
一个,被称为“天降的舞者”,
一个,被称为“神赐的歌姬”。
总是一味地考虑“避开同公司偶像艺人传绯闻”这种愚蠢的问题,甚至还传出他们“反目成仇”的谣言。
以前居然从没意识到他们被放在一起会是这种奇迹般的效果。
先前狂热喧嚣的银白色海洋霎时被震惊得静谧无声。
排山倒海的“安可”声中,首场演唱会如预期的那样获得巨大成功。
落幕后溪川在后台抱住明樱喜极而泣。那一刻,好像之前的所有阴霾都散尽。
夜空降下大雨,体育馆门口的人群却始终没有丝毫要散去的迹象,无数fans冒雨举着硕大的灯牌,大喊着“SEAL”与“迷醉天音”。
溪川、明樱和几个男生匆匆地从戒备森严的保安中间穿过,溪川的帽子甚至都被fan扯下来,不敢捡,这种情况下任何一次小逗留都可能引发事故,只能快步上车回宾馆。
以为一切阴霾都过去了,但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发现灾难再临。明樱的床空空如也,溪川慌张地找遍整个套间,不见踪影。
半多月前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溪川却并没有表现得比前一次镇定多少,慌张地冲到hisky和Brandy同住的套房外猛捶门把两人敲醒。
“怎么了?”Brandy揉着眼睛衣冠不整地拉开门。
“明樱在不在这里?”溪川焦急地伸进头来。
男生无奈地叹口气:“你是指她跑到这里来和我们同睡?”用脚指头思考也知道没那种可能吧。
女生急得快哭出来:“明樱不见了。”
“什么?”hisky倒是配合了溪川的情绪,连鞋也没穿直接从床上翻下来。
“早上一起床她就已经不在了。手机落在房间里。”
“你去问问各楼梯口的保安谁见到她出去。”Brandy似乎有点不大好意思让溪川看到自己这副毫无形象的尊容,边说边加上实际行动把她往门外推。
女生没察觉,认真地点头照做。
Brandy关上门,回头看见神游宇宙外的hisky,踹他一脚:“还愣着干吗?穿衣服洗漱帮她一起去找啊。”
“怎么会不见了呢?”男生喃喃自语。
Brandy一边捡起掉落一地的衣服穿上,一边说道:“Luna那个人你又不是没接触过,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晚上还有演唱会,居然早上七点就从床上爬起来制造失踪事件。我建议即使找到她你们今天也别跳那个《黑白之约》,我怕她体力不支倒掉。”
溪川重新回来敲门时,两个男生已经迅速打理好了自己。
“西边的电梯口那个保安说看见Luna自己走出去了。像是出去办什么事的样子,一点也不反常。”
“废话,谁让你问这个了?”Brandy瞬间感到心力交瘁,“她当然是自己出去的,这么严密的保安措施谁敢来绑架她?我是让你问她穿什么样的衣服、背什么样的包,知道的话我们好找。”
“要不要通知公司?”溪川完全没了主意。
Brandy略作思考:“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只会增添麻烦,幸好今天我们都没有日程,先自己找找。如果下午四点半还找不到再向上汇报。”
“四点半?!为什么?”溪川惊呼。
Brandy一脸茫然,不知对方在诧异什么:“是啊,留下两个小时做些应急措施。”
“Brandy,”溪川终于明白对方的困惑所在,“我们今天的演唱会是下午四点开始。”
“哈啊?”
必须在两点钟之前找到。还有六个小时。
“你认识她在上海的朋友吗?打个电话问问她家在哪儿,说不定是抽空回家了。”
溪川掏出手机,虽然得知辛安欺骗过自己之后着实气愤了好长一段时间,但现在除了拨通她的电话没别的办法。
三声忙音之后,听见茫然又含糊的“喂”,显然对方是从梦中被惊醒的。
“朱丽叶吗?我是溪川。那个,明樱家在哪里?她和你联系了吗?”
一连串突如其来的问题对半梦半醒状态的辛安完全是个挑战,晕头转向地反问一句:“哪个明樱啊?”
“季明樱啊,季明樱。”溪川急得像是要把手机吞掉。Brandy拍拍她示意“平静”。
“哦……那个……明樱啊……她家她家……她没有家啊,去北京以后房子就卖掉啦。”
“那她父母住哪儿呀?”
“她父母啊,她父母在国外呀。”
耶?没听说过嘛!难怪从来不回上海。可是现在不是这个问题吧。
“那朱丽叶啊,你知不知道明樱可能会去哪儿?我们现在找不到她啊。”
“不知道呀。我觉得她如果没来找我的话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啊。”
结果通话毫无收获。明樱的去向没有任何线索。
Brandy很快又生一计:“Luna在北京的时候喜欢去些什么地方?说不定有特定爱好。”
“没有,完全没有。她平时忙得连门都很少出,只要没有通告和演出,就在家里补眠。”
“上车吧。”Brandy启动汽车,其余两人坐上来。溪川忍不住问:“现在去哪里?”
“附近找找再说。也许只是想出去呼吸一下早晨上海的新鲜空气。”
长达一个小时的“扫荡工作”仅有的成果是将“没有明樱的区域”扩大到方圆一公里。连Brandy都开始泄气。
“也许去购物买衣服了?”感受到溪川怀疑目光的炙烤,Brandy底气不足地补充道,“女生不都喜欢这些东西吗?”
也不是没有道理。比起干坐着想,还是去几个大型购物中心找找比较不浪费时间。
只是这三个人的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会造成不小的骚动,在徐家汇被fans团团围住签名,架势不亚于小型歌迷见面会。
Brandy抽空看表,两个小时过去了,自己不仅像没头苍蝇般乱找一气,而且现在还被困在商业中心。照这样下去别说找不到明樱,说不定到时连溪川也要失踪。
嘴里碎碎念着“对不起啦,不是我不爱你们,完全是事出有因”,拨开阻挡在自己和溪川中间的fans,准确无误地抓起溪川的手腕朝车的方向飞奔过去。
至于hisky,相信他自己能摆脱纠缠跟上来啦。
事实证明,今天的hisky从早上一起床就完全不在状态,蒙头蒙脑一声不吭地跟了一路,不仅丧失迷醉天音那个睿智leader的形象,而且连摆脱fans纠缠也做不到。
在车上等了十分钟,还不见hisky踪影,如果现在再冲进重围去拯救他,恐怕今天之内别想找到Luna了。Brandy一狠心发动车干脆弃他不顾:“让他自生自灭好啦,我们去找Luna。”
溪川犹豫:“这、这样好吗?”
“没时间了。”
手表显示,不足三个小时的剩余时间。如果不尽快找到Luna的话……就完蛋了。
“其实今天hisky没发挥什么作用,带着他也没价值。”
“你这人太市侩了!”溪川狠狠地批判道。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拒绝我的吗?”Brandy半开玩笑。
溪川愣了。
Brandy不想制造尴尬气氛:“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尽管相互躲避了那么久,但今天从一开始就不知不觉地恢复邦交,想形同陌路都难。溪川释怀地点点头。
“你说Luna有没有可能已经回去了?”
“不可能。我把她手机留在宾馆,还留了纸条,要她一回去就给我电话。但是……”溪川忧心忡忡地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手机,“直到现在还毫无动静。”
“我们现在往体育馆方向开,我慢一点,你注意沿途的路人,她说不定会直接去会场。”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走进了迷宫里。
一次又一次被时空玩弄,擦肩而过的我和你,在命运面前卑微得像两只蚂蚁。
令我更无法明白的是,即使对面相遇,也装作视而不见的我和你。
行走在共同的音符与舞步的罅隙间,各种各样的障碍物横生枝节阻挡我们的视线,连时光也有无数转角,转角后隐匿着我们不见天日的维系。
为什么你就是不承认呢?
如果明天地球就要毁灭,今天我想和你一起度过,因为我比任何人都确定,你就是你,什么也无法改变。
倘若你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无法承认,那么我就和你一起守护这个秘密,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但是,能不能先给我一点陪你义无反顾走下去的动力?
她会去哪里?
如果要找到她,就必须从她的角度去思考。
终于摆脱人群的hisky背靠着墙,仰望自己面前直穿云霄的摩天大楼。
如果真是她的话……
也许会去那里。
hisky不敢确定自己在对方心里占了多大分量,但别无头绪,只能沿着这个想法去寻找。
如果她真的在那里,那么……
那么……
被正方形割裂的广场,没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星巴克咖啡。味千拉面。肯德基。必胜客。每一点熟悉的细节的出现都将行将淡忘的记忆强调一些。
明明只有百米距离,却因举步维艰而异常漫长。
遍布心中的苔藓逐渐被剥离心室壁,连尘埃都被吹尽。云朵藏在心里,积累了那么多雨水,越来越沉重。
广场中央的金属雕塑在垂直投下的日光里熠熠生辉。更远一些的地方,家乐福超市门口搭开庞大的临时舞台,正在搞活动。
不知道簇拥在一起的人群是否要等到倒计时的最后一刻放飞手里的彩色气球。
十。
主持人举着话筒带领大家一起喊。
九。
越聚越多的倒计时参与者像某些簇拥在一起找寻家园的鱼类,自在并且快乐。
八。
空气变得浓稠得流淌不开,抽丝般拉出一道又一道白色的模糊光线。
七。
抱着纸箱的小贩毫不羞愧地走过我面前,大声为迷醉天音的新专辑做宣传——盗版的那种。
六。
广场上成群的孩子戴着五颜六色的护具,穿着旱冰鞋,倏忽从视线中晃过。
五。
倒车的司机们警惕地借反光镜关照着横冲直撞毫无危机感的孩子们,一点一点小心地放开离合器。
四。
不远处音像店传出一首老歌:让我爱难平、恨难消、情难灭、梦难了、心难过,你却放手一了百了。
三。
转角之后,是否有那个我固执地绝望地深爱的你。
二。
我究竟是住在你的心里,还是被遗忘在哪个死角?
一。
骤然暴露在自己眼前,在PAPA JOhNS和避风塘之间腾起的巨大的氤氲着无数细碎水汽的喷泉,你脱了鞋坐在水池边微笑着仰望喷泉变幻的形状,流淌的池水刚好没了脚背。
一如从前,只有瞳孔深处一如从前的单纯无邪,把命运的力量瞬间消磨干净。消失了跨度的三年时光破碎成残像,被风吹向了无穷高远的地方,那已经是与我们无关的世界。
零。
色彩斑斓的气球飞向高空,人群欢呼起来,hisky在女生身边跪下,牵起她的手。
“Luna,我们回去。”
——Luna,我们是否能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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