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我的鹰与蛇啊，我到底是怎么啦？”查拉图斯特拉说，“难道我没有什么改变吗？幸福不是有如一阵风暴似的向我席卷过来吗？

        ‘噢，查拉图斯特拉，’那小孩对我说，‘对着这面镜子照一照自己吧！’

        查拉图斯特拉说完之后，从床上起来。现在他不像是个急于求救的人，反倒有如一个全神贯注的幻想家与诗人。他的鹰和蛇在一旁十分诧异地看着他，就如微红的黎明一样，即将到来的幸福正洋溢在他的脸上。

        我已全然变成一种款款的倾诉以及自山涧流过的淙淙细水，我要把我的言语都丢到深谷里去。

        这个孤独的隐士如此度过了许多年月，而他的智慧也同时在不断增长，并因之使他万分痛苦。

        我的幸福还不够聪明，它只会说傻话，它还过于年轻，要忍耐着它！

        我将再度下山，去找我的朋友和敌人！查拉图斯特拉依旧可以教诲他所爱的人，并将他的至爱施与他们！

        “为什么我会从梦中惊醒呢？不是有个小孩拿着一面镜子向我走来吗？

        离开了门徒，查拉图斯特拉又回到山上，恢复穴居的孤独生活，并远离尘嚣，就像一个播种者在撒下种子之后等待它发芽似的。然而，他内心十分焦急，并且对他所爱过的人们满怀着期望，他还有许多东西要给他们。而这也是最为难的：收回因爱而伸出的手，同时表现得像个施与者一样矜持。

        一天早晨，他在黎明之前醒来，躺卧床上做深刻的思考，最后，他对自己说：

        我的朋友，在你们心灵中的绿地上，亦即在你们的爱里面，它会将最怜爱的幼子置于其中安眠！”

        所有的语言对我而言，都显得太过呆滞。噢，暴风雨，我要跃入你雷闪电掣的车中！纵然对你，我也要用我的怨恨来鞭挞！

        在我心中，确实有一个湖，一泓幽静而自足的湖，然而我的爱之流水却牵引它奔向大海。

        我那狂野的智慧曾在孤寂的山上孕育了一段时间，结果在嶙峋岩石中诞生最幼小的婴儿。

        循着新的路径，我找到一种新的语言。就像所有的创造者一样，我已倦于破旧的语言，我的精神不想再穿着破旧的鞋子行走。

        啊，但愿我知道如何用牧笛招引你们回来！啊，但愿我那如狮子般的智慧能够学习如何柔和地轻吼！我们在一起互相学习了许多的东西！

        当我想要骑上我那最狂野的马时，我的长矛总能给我极大的帮助。它一直是我双脚的忠仆。

        是的，我的朋友，你们也会为我的狂野智慧所惊骇，或许你们会和我的敌人一起逃避它。

        我云层的电压太过强烈：在雷霆电闪的纵笑中，我将冰雹如雨般撒向大地的深处。

        我被我的幸福所伤，就让所有的痛苦者做我的医治大夫吧！

        真的，我很明白这个幻象的预兆和警示：我的学说正处于危险之中，稗子意图妄称良稻。

        我的敌人日益壮大，并且歪曲了我的学说的面貌，因此使我爱过的人为曾经接受我赠送的礼物而感到羞愧。

        我这焦急的爱像湍流般地奔腾不已，涌向日出与日落。我的心离开了沉静的山峰与痛苦的风暴，转而投入纷扰的深谷。

        同时，也让我的爱之河流过崎岖不平的水道吧！难道一条河流最后还会找不到它的出海之路不成！

        我的敌人和朋友相处在一起！现在，我是多么喜爱每个能够与之深谈的人啊！即使是我的敌人也值得我为他祝福。

        “唯有你们抛弃我时候，你们才能找回自己。

        我已经期待与瞻望远方过于长久，我已经隐世独居过于长久，于是我忘掉了沉默。

        现在它疯狂地在荒漠中四处奔驰，想要找寻有水草的绿地，我那老迈而狂野的智慧！

        我的幸福和自由的确来得有如一阵风暴！然而我的敌人会以为这是魔鬼在他们的头上咆哮。

        我要像一声高喊或欢呼般地横渡大海，直到找到我的朋友所逗留的幸福之岛。

        但当我望向镜子时，不由得尖叫了一声。我的心万分惊悸，我在镜子里看到的并非自己，而是一个魔鬼以及他苦痛与嘲讽的表情。

        我非常起劲儿地挺起胸膛，同时卷起强烈的风暴袭向山头，如此我的心胸才稍得舒缓。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66xs.com。966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66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