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马赫开着局里的一辆大众轿车驶上了哈维尔林荫路。这条路沿着哈维尔湖蜿蜒前行,路面很高,有一道长长的斜坡通往水边。有时,路那边的树丛会挡住湖面的景色。在四月阳光的照耀下,湖水反射着点点粼光。几只小帆船懒洋洋地漂在水面上,洁白的三角帆和蔚蓝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马赫把车窗摇了下来,胳臂搭在车门上,让冷冽而清新的空气拍打他的脸和肩膀。路两旁的森林一片生机昂然的绿色,越过它们,可以看见几幢大别墅的红褐色房顶。再过一个月,这条路就会被来湖滨度假、划船、野餐和晒日光浴的小汽车塞得满满的。但是今天这里还是空荡荡的,除了他的车外,一辆车的影子都没有。整条公路都是他的。
马赫开过威廉皇帝塔的红砖岗楼,路面开始向下,逐渐与湖面相平。十分钟后,他来到了昨天早上发现尸体的地方。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这地方看上去和昨天截然不同。蓝天、白云、绿树、草坪、天鹅、湖水、沙滩,风景美得一如帝国旅游部的漂亮铜版招贴画。灰色的云层早已消失,八公里长的哈维尔湖一直向北蜿蜒到斯潘道要塞。
马赫下了车,沿着约斯特的路线走了一遍,从发现尸体的地点起,穿过树林,向右急转弯,然后继续沿着湖边,一直走到鲜红色的电话亭。他又走了一遍。然后走了第三遍。对结果很满意。他坐回车里,朝天鹅岛开去。
在天鹅岛入口,一根红白相间的栏杆挡住了马路。一个警卫朝他走过来,穿着制服,肩上斜挎着一支冲锋枪,手里拿着一本活页夹。马赫把刑事警察的证件递过去,警卫很仔细地看了半天,又看看马赫的脸,然后把证件递回去,敬了个礼。“很好。谢谢您,二级突击队大队长先生。”
“这儿的标准检查程序是什么样的?”
“每辆车都要检查。查看证件,问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如果看上去可疑,我会给他们要拜访的地方打电话,核实情况。有时我们会搜查车辆。这要看帝国部长先生当时是否在这里。”
“你有登记记录吗?”
“是的。”
“拿来给我。我要查一下星期一晚上有没有人拜访约瑟夫·布勒博士。”
警卫把冲锋枪挪到另一边肩膀上,走回岗亭。马赫可以看到他在翻阅一本厚厚的登记簿。
“没有,先生。布勒博士星期一一整天都没有访客。”
“他离开这座岛了吗?”
“我们对本岛居民没有记录,先生。只登记访客。而且我们不检查离开的车辆。只检查开进来的。”
“是啊。”马赫越过警卫,看着哈维尔湖。一群海鸥在湖面上飞来飞去,飞得很低,一边飞一边叫。一群游艇停靠在天鹅岛的码头上。他可以听见风掠过它们桅杆时发出的尖啸声。
“岛岸的情况怎么样?有人看守吗?”
警卫点了点头。“水上警察的巡逻艇每小时绕岛巡逻一次。而且每座房子都有自己的看守。很严密。警卫,保安,警犬,警报器。足够守卫一所‘KZ’用的了。我们这个岗哨只是把那些探头探脑的好奇者拦在岛外。”
KZ,卡蔡特。念起来比其全称“Korationslager”(集中营)简洁得多。
岛屿深处传来大马力汽车引擎轰鸣的声音,还有警报器呜呜作响。警卫看了看,对马赫说:“对不起,先生。”然后他跑回岗亭旁,按下按钮,栏杆慢慢地升了起来。警卫笔直地立正敬礼。
一支车队从岛上开出来,风驰电掣地从马赫身旁高速驶过。开头是一辆深灰色的宝马轿车,车顶上装着警灯。然后是一辆银黑色相间的迈巴赫“大选帝侯”牌豪华轿车。马赫注意到它那长长的流线型车身被压得很低。一定是防弹的。迈巴赫之后又是一辆宝马。
在车队经过他的一霎那,马赫看到了迈巴赫后座上的乘客。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演员,或者是个模特,一头短短的金发;在她旁边,笔直地盯着前方的,是一个老年人,鹰勾鼻,发际线向后退缩,露出了光光的脑门。任何德国人和欧洲人都不会认不出这个人。车队消失在进城的方向。
“他老是这么风风火火地赶路吗?”
警卫露出会意的微笑。“是啊。帝国部长先生一向很赶时间。戈培尔夫人中午要回家用午餐。”
“啊,我说呢。”马赫转动钥匙,发动了大众轿车。“你知道布勒博士已经死了吗?”
“不知道,先生。”警卫没有流露出丝毫感兴趣的迹象。“什么时候的事?”
“星期一晚上。他被水流冲到了离这里几百米远的地方。”
“我听说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怎么认识他,先生。他不经常出门。没有访客。从来不和人交谈。不过这儿好多住户都是这样。”
“他的房子在哪边?”
“你不会找不着的。就在岛的东边。有两个尖塔。岛上最大的房子之一。”
“谢谢。”
当他沿着车道往前开的时候,马赫看了一下反光镜。警卫站在那儿看着他开进去,过了一会儿又把冲锋枪换了个肩膀,擤了下鼻子,回到了岗亭里。
天鹅岛是个不大的地方,只有1公里长,半公里宽。一条单向车道顺时针绕岛一周,要到布勒的房子,马赫不得不绕过四分之三个岛。他开得很慢,每路过一所房子都要几乎停下来,仔细查看一番。
这个地方以生活在哈维尔湖南边的一群天鹅而得名,从上个世纪起就是上流社会的时髦居住区。岛上的大部分房子也可以追溯到那个时代。差不多每所房子前面都有一块宽阔的草坪,法国式窗户,大露台,石栏杆,雕像,喷泉,长长的车道。马赫知道,其中有一所房子是用杜伊勒里宫的建筑部件装饰的——在巴黎公社覆灭前夜,拿破仑三世的这座皇宫被社员放火烧毁。巴黎市政厅和卢浮宫也被公社社员放了火(幸好后者只烧掉了一部分侧翼建筑)。后来的法兰西共和国政府没有修复这座皇宫,而是把它拆除卖掉了——某个威廉皇帝时代的德国工业大亨买来了好些柱子、浮雕、门楣,用来装饰自己的私人宫殿。像岛上其他豪宅一样,那座房子也显得大而无当。透过大门的铁栏杆,可以看见草坪上趴着一头凶猛的罗特威勒犬。
马赫知道岛上一些房主的身份:戈培尔是这里最显要的住户,还有其他几个党中央的高官;一个发动机制造业巨头,战后靠使用奴隶劳工发了大财;柏林最大的韦尔特海姆百货公司的老板,这家公司是他在30年前从其原来的犹太老板手里夺过来的;一个军火制造商;在东方占领区修建帝国高速公路的总承包人。马赫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以布勒的职位和地位,怎么能够和这些非贵即富的邻居为伍。这时他想起了哈尔德告诉他的故事:像罗马皇帝一样的豪华生活……“KP17,这里是总部。KP17,请回答!”车内无线电响起了一名女话务员急切的声音。马赫伸手从仪表板底下拿起话筒。
“这是KP17。请讲。”
他已经开到了布勒的别墅门外。透过铸铁大门,他可以看见一条铺着浅黄色沙石的车道,还有两座尖塔,和警卫向他描述的一样。
“你说过会有麻烦。现在麻烦来了。”从话筒里传出的是耶格尔粗嘎的声音。
“怎么?”
“我十分钟以前回到办公室。有两个盖世太保在等你。‘考虑到党员布勒同志的特殊身份,哇啦哇啦哇啦,这个案子已经被列为与国家安全有关的案件’。”
马赫使劲拍了一下方向盘。“操!”
“‘所有的相关文件和资料都要交给保安警察。刑事警察正在从事的所有调查活动全部终止。该命令马上生效。’”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这事正在发生。他们现在就坐在咱们的办公室里。”
“你告诉他们我在哪里了吗?”
“当然没有。我把他们丢在那儿,说我试着去找你。然后我就到调度室来了。”耶格尔压低了音量。“听着,扎维,别干什么逞英雄的傻事。他们这次很认真。盖世太保随时都有可能到天鹅岛。”
马赫盯着房子。它看上去静悄悄的,仿佛被遗弃了一般。该死的盖世太保。
他迅速拿定了主意。“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马克斯。很抱歉。话筒有些问题。我想可能是哪根线短路了。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清。请你通知他们,等我回去之后检修一下这辆车的无线电。完毕。”他把无线电关掉了。
马赫继续向前开了50米,然后沿着一条散步小道向右转弯,把车停在天鹅岛中央的茂密树林中,小心地藏好,然后走了出来。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布勒家的院门是锁着的。当然会是这样。他踩着铁门上的装饰用雕花,爬到大门顶端,小心翼翼地让屁股和大腿避开门顶上的金属尖,然后翻了过去。
房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共有三层,白色拉毛外墙,斜坡式房顶上覆盖着红褐色的板岩瓦顶。房子正面并不是对着大门,而是朝向左边。他沿着车道走到房前。两端各有一座圆形的塔楼,带着尖顶,可能是闺房或者楼梯。二楼有一座大露台,横跨整座房子。露台下面是石头柱子和门廊,大门就半掩藏在门廊的阴影中。车道中冒出了小草的尖芽。草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了,去年冬天的落叶随处可见。
他走进门廊。第一个惊喜。大门没有锁。马赫走进门厅,四下张望。右边有一座大理石楼梯。左边是两扇门。正前方是一条走廊,这条走廊大概通到厨房,他猜想。
马赫试了试第一扇门。里面是带有桁条天花板的餐厅。一座长长的餐桌,十二把高背椅子。餐具柜上挂着小幅油画,一只野兔子和两只死野鸡。看上去油画的年代很古老。桌子上摆着金烛台,水晶玻璃大盆,应该是放水果或者鲜花用的。一度应该是洁白的精致亚麻桌布,上面落着灰尘。
第二扇门后面是客厅。豪华,但是品味有些俗气。沉重的枝形水晶大吊灯;打蜡的橡木地板上铺着几块厚厚的波斯地毯。家具也是那种豪华厚重的风格。镀金扶手椅,沙发,手工雕刻的咖啡桌,三只相称的古灯。酒柜上面摆着看上去年代久远的青铜小雕像。两面墙上挂着绣帷挂毯。应当是很名贵的挂毯,马赫猜想。可惜他对此毫无研究。另一面墙上也挂着几幅油画。窗边有一台大钢琴,上面摆着两幅照片。马赫拿起一幅,就着铅玻璃里透过来的光线试图看清楚。相片框是银的,很沉,上面雕有纳粹党的鹰和万字纹饰。照片显然是在布勒和他妻子的婚礼上拍摄的。一名冲锋队军官举着橡叶树枝。布勒穿着冲锋队制服,他妻子头上戴着一个花环。丑得就像一只青蛙。两人都面无笑容。
马赫拿起第二张照片,立即觉得胃往下一沉。彩色照片上的人还是布勒,穿着党卫军的银黑色礼服,满脸谦卑,微微躬身,向前伸出手去。和他握手的那个人穿着一身朴素的褐色军装,戴着万字袖章,脸半对着照相机,好像在和拍摄者身后的什么人说话。马赫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相框上的玻璃。“致党员布勒同志”,照片上的题词这样写道,“阿道夫·希特勒,1945年5月17日。”
突然,马赫听到了声音:仿佛有一扇门被踢开,接着是一阵呜咽哀鸣。他迅速把照片放回钢琴上,回到门厅中。声音是从走廊远处传来的。
马赫抽出手枪,警惕地向走廊走去。正如他猜测的一样,走廊的尽头是厨房。这时呜咽又传了出来。还有沉重的撞击声。可以闻到一股污秽的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的粪便。
在厨房另一端还有一扇门。布勒慢慢摸到门边,握住把手,然后猛地把门推开,用枪指着里面。
什么也没有。地上躺着一只大狗,嘴上戴着笼头。见他进来,挣扎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从他身旁跑出厨房,穿过走廊和门厅,冲出了房子。
马赫很愿意在那里待上几分钟缓缓神,但是他没有时间。他把卢格手枪别回腰间,然后很快地检查了一下。这间屋子是食品储藏室,地上满是狗粪和狗尿,还有被那条饥饿的大狗拖得满地都是、但无法下嘴享用的食物。外面厨房的水槽里有几个脏盘子。桌子上有半瓶伏特加,还有个空玻璃杯。厨房一边有几级向下的台阶,墙上有一扇小门,应该是通往酒窖的,但是锁上了。
马赫检查了楼上的房间。主人卧室,浴室,客房。那种俗气的豪华风格随处可见。而且,布勒注意到,到处都挂着油画。风景、肖像、神话、寓言,什么题材都有。许多油画都落上了灰尘。这座房子好几个月没有仔细清扫了。也许是几年。
两座圆塔楼中的一座被布勒用作了书房。书架上摆满了法律书、案卷、工具书。窗户边上是一座漂亮的嵌花大写字台,一把皮转椅。窗户外面是楼前的草地。书房里还有一把丝绸面子的长沙发,上面摊着一条毯子,表明主人偶尔会在这里睡觉。还有更多的照片。布勒穿着律师长袍,布勒穿着党卫军制服,布勒和党内的大人物们合影,马赫认出其中有汉斯·弗朗克。所有的照片看上去都起码有20年历史了。
马赫在皮转椅上坐下,望着窗外。大草坪向右边倾斜,一直延伸到湖边。远处一座别墅的私人小码头上系泊着一艘漂亮的白色游艇,黄烟囱,红桅杆。再远处,克拉多夫-万湖码头隐约可见。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桌子上。桌子上有一部电话,干涸的黄铜墨水池,象牙把手的吸墨器,景泰蓝火漆盒。电话的手柄也是象牙的,黄金底座用珍珠和蓝宝石镶嵌出万字图案。他把手伸过去。
电话机响了。
他的手悬停在电话上方。一声。两声。三声。在寂静的屋子里,铃声显得格外刺耳,写字台上的灰尘被震得飞舞了起来。四声,五声,六声。他握住了话筒。七声,八声。他拿起了话筒。
“布勒?”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死气多活气少,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布勒?请讲话。谁在那边?”
马赫说话了。“一个朋友。”
一片寂静。然后电话挂上了。蜂鸣音。
马赫也挂回了听筒。他开始快速搜查写字台的抽屉。一把铅笔,几本带有浮雕花纹的信纸,一本字典。他从最底下的抽屉开始搜起。一个有经验的小偷曾经说过,这是最快的翻抽屉方法。
没有。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东西。
在最上面一个抽屉的最里面,他摸到了一样小东西,很硬很光滑。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小记事本,黑色皮革封面,烫金的鹰和万字徽章。打开一看,是1964年的党务日记手册。他把它塞进口袋。
在外面,布勒的狗好象发了疯一样,在水边来回奔跑,望着湖对岸,隔着笼套像马一样嘶鸣。每隔几分钟,它就要坐在后爪上歇一歇,然后继续它那无望的巡视。马赫注意到狗的右半侧身体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当他也走到湖边时,它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马赫用他那党卫军马靴的后跟踢了踢布勒家私人码头的木头桩子,然后走了上去。木板间隙很宽,他能看到下面的湖水在咣当咣当地荡漾。由于靠近湖岸,水显得很浑浊。在码头尽头是一条小船,他上去的时候船身左右摇晃。船尾水面上一道虹彩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片油污,只有几十厘米宽,和腐烂的叶子搅和在一起。船上到处一股燃料的臭味。哪儿漏油了。他试图进入船尾的引擎室,但是门锁上了。他扒在污秽的圆形舷窗上往里看,但里面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
马赫跳出船,走上来时的路线。小码头上的木头由于风吹日晒已经褪成了灰色,只有一个地方例外,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木头的表层被什么东西敲碎了,露出里面黄色的新木茬来。还有一道白色的擦痕,像是油漆。马赫弯下腰来仔细检查这个地方。水里有个什么东西,浅色的,吸引了他的余光。
马赫走到岸上,然后尽量靠近水边,趴下身子,把上半身探到码头木板下面。他勉强够到了那个东西。粉红色,像个娃娃,但是顶端有皮革覆面和不锈钢扣子。拿在他手里的是一只假脚。
那条狗最先听到了动静。它从草坪上转过头去,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跑向房子。马赫立即把他的新发现丢在水里,跟着那只受伤的畜生跑起来。一面诅骂着自己的愚蠢,他一面跑到房子旁边一丛矮树里面,借助尖塔阴影的掩护,试图看清楚院子大门的动静。那条狗扑在铁门上,试图吠叫,但是由于戴着笼头,狂狺变成了呜噜呜噜的声音。门外,马赫可以看到有两个人。接着出现了第三个人,举着一把长长的专用切割钳。10秒钟后,粗大的铁门闩被喀嘣一声剪断了。
当他们走进院子时,那条狗似乎感到害怕,于是站得离他们远了些。这些人,像马赫一样,也穿着盖世太保的黑色制服。一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向那条狗走去,看上去像是要喂它点儿什么吃的。那狗畏缩了,隔着笼头呜呜哭着。接着传来一声脆响,好像打开香槟酒的瓶塞。树丛中扑棱棱飞起一群乌鸦。那人把消音器摘下来,把手枪别回腰间,指着狗的尸体,对同伴比比划划说着什么。另一个人抓起狗的后腿,把尸体拖到了一丛灌木中。
这三个人向房子走去。马赫仍然藏在阴影中,慢慢移动位置,不让自己被发现。忽然,他想到自己没有必要躲藏。他可以告诉那三名盖世太保,他没有收到耶格尔的传话,已经搜查过了房子。但是这几个人的举止中有一种特别的东西阻止他这么做。也许是漫不经心地射杀那条狗的经过。狗的表现提醒了他,也许这几个人曾经来过这里。
当他们走得更近时,马赫可以看到他们领口的军衔。两个二级突击大队长,第三个人的军衔是党卫队全国副总指挥(SS-ruppenfuhrer)。两名少校和一名上将!什么样的“国家安全案件”会惊动一名党卫军上将?
这位党卫队全国副总指挥大约五十多岁,脖子很粗,看上去像公牛一样健壮。他的脸让人想起退役的拳击选手。马赫在电视新闻里和报纸上见过这个人。
他是谁来着?
猛然间,他想起来了。奥迪洛·格洛波克尼克(Odilo Globoik)。他那奇特的斯洛文尼亚德意志人姓氏一直在党卫军系统里被人简称为“格洛布斯”(Globus)。很多年以前他是维也纳大区的党领袖。是他开枪打死那条狗的。
“你,一层。你,检查屋子后面。” 格洛布斯向两名手下发号施令。他们消失在房子中。马赫又等了半分钟,然后向大门溜去。他没有走车道,而是弯下腰来,借助树丛的掩护,曲折接近门口。在离大门五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了一样东西,惊讶得屏住了呼吸。
在大门右边墙上,有一个非常隐蔽的投信口,从门外进来的人不仔细留意的话谁也不会发现。投信口里面是一个漆成绿色的金属箱,一面开口。在箱子里面,躺着一个厚厚的棕色大包裹。
我绝对是疯了,他想,一定是疯了。
最后几米他没有跑。马赫知道,没有什么比快速移动的物体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了。他装出闲逛的样子,从藏身之地走出树丛,仿佛世界上没有比这再自然的事了。他从信箱中取出那个包裹,然后一转弯消失在大门外。他以为会听到背后传来让他站住的命令,或是一声枪响。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坐在轿车里,马赫注意到自己握住方向盘的双手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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