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呆!我问你话呢!”
直到路彦朝着自己挥手,刘建华才猛地从回忆中惊醒,发现自己正戴着镣铐坐在冰冷的审讯室里,高大的路彦正站在自己面前,脸上贴着创可贴,一脸凶恶地瞪着自己。
“你……你们凭什么抓我?”刘建华不服地喊道。
“你看看这上面都是谁。”路彦拿起那张带着焦洞的照片。
刘建华瞪大眼睛看着照片,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这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搂着林依芸的这人不是你吗?”路彦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刘建华。
“你凭什么说这是我?这人脸都没有!”
“嗯,因为你确实不需要脸!”见到刘建华还在狡辩,路彦满心都是愤怒,“有人证明你曾经穿过照片上这件紫红色的羽绒服,而且在你家的衣柜里,我们也搜出了这件衣服。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你……”刘建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沉默了一会儿,又晃了晃脑袋,“这只是一张普通的合影,不能代表什么!”
听到刘建华的话,路彦反而放下心来。其实一件同样的羽绒服,并不能证明刘建华一定是照片上的人,但是现在,他显然已经承认了。
“不能代表什么?”路彦一字一句地说着,手指隔着包装袋戳着那照片,那声音锵锵地撞击着刘建华的心,“前两次我们见面,你都告诉我你跟林依芸只是普通师生关系,这就是你所谓的普通师生关系?”
看着路彦,刘建华面露惶恐:“我们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关系,不信你去问别的老师和同学!”
“可是现在就有同学说,看到林依芸放学后经常一个人去你家。”
“是谁?他一定是在撒谎!”刘建华脸上又闪过一丝惊怒。
路彦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着刘建华怒喝:“你以为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吗?恰好有人能证明她那段时间经常一个人去你家,也恰好有人证明她那段时间在谈恋爱,再加上这张照片,连在一起就是铁证!我一开始怎么也没想到,你一个高中教师竟会违背师德和女学生谈恋爱!”
“我……我……”面对路彦的怒喝,刘建华蜷缩起身体,低着头,不敢直视路彦的目光。
“我什么我!”路彦坐了下来,他看得出刘建华正在经历激烈的心理斗争,被审讯的人往往在这个时候最容易交代真相,“老实交代你和林依芸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刘建华抬起头,路彦才看到他眼眶通红,眼睛里浸满泪水。只见他一副悲伤的样子,说道:“是的,我承认,我们是在一起了,我害怕传出去对我们的名声都不好,所以隐瞒了下来。”
路彦没说话,刘建华接着哽咽道:“可我是真心真意的,我顶着世俗的压力,很多晚上都睡不好觉,那种痛苦是你们不能想象的……”
路彦冷笑道:“既然你对她是真心的,她死了怎么没见你出面?我问你还不承认,说到底,工作、名声在你心中都比林依芸重要,假借真爱之名行自私自利之事,你不过是个爱惜羽毛的自私鬼,装什么硬货!”
听了路彦的话,刘建华垂头丧气,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我懂法律,就算我跟学生在一起有辱师德,但也不至于违法犯罪!”
“说得没错,所以我们不是因为这个抓你的,而是因为你涉嫌强奸和杀人才抓你的。”路彦冷冷地回答。
“什么?”刘建华像遭遇雷击一样,整个人都蒙了,“我没有强奸,更没有杀人!我不是说过了吗?林依芸出事那天我在……”
“那天下午你在张霖家门口一个人等了一下午对不对?”
“对!”
“谁能证明?”
刘建华蓦地脸色惨白,无言以对。
“没有人能证明你一直在他家门口,有很多时间段你根本没有证明。”
“我有证明!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改卷子,我从校门走出来跟门卫打过招呼,他们记得我的!”
“那你进学校的时候呢?有人能证明吗?”
“我进去的时候门卫没大注意……”
“你们学校我去过了,墙很矮,你完全可以从外面翻进去,再装作从里面刚加完班的样子走出来。”路彦眯起了眼睛,“林依芸是中午消失的,这段时间有人能证明你在办公室吗?没有。那个下午,你一个人留在张霖家门口等着,有人能证明你一直在那儿吗?也没有。”
刘建华张着嘴巴,哑口无言。
“所以你有大量无人证明的独处时间,完全有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情再回来。你下午可以自由活动,傍晚再回到张霖家门口待一下,之后你又可以自由行动,等晚上处理完了你的事情,再从围墙翻进学校,走到校门口跟门卫打个招呼假装刚下班。这样你就给自己制造了一个看似没有破绽的不在场证明,我说得对吗?”
刘建华焦急地喊道:“我……”
路彦打断了他的话:“林依芸的死亡现场表明,这个凶手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并且很可能与死者相熟。你从小成绩优秀,现在又是教物理的老师,逻辑思维缜密,完全符合凶手的条件。作为曾经强迫她发生性行为的前男友,你也有犯罪的动机。会不会是因为她离开你以后找了个新男友,你才愤愤不平,将她诱骗出来杀害呢?”
“我没有强迫她,我没有!我们之间是……”说到这里,刘建华刹住话头,眼珠转了转,一本正经地说完,“我们之间是柏拉图式的恋爱,纯精神式的,我们没有发生肉体关系。”
听到“柏拉图式的恋爱”这种词语从刘建华的嘴里说出来,路彦一阵恶心,强忍住了想打他的冲动。
见路彦不说话,刘建华接着道:“还有,我跟她在一起,完全是你情我愿,而且还是她主动选择靠近我的!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情,是我一直在坚持着师生关系的原则和底线!”
“你以为林依芸已经死了,你们之间的事情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人知道了吗?”路彦恶狠狠地问道,“今年的1月到3月,林依芸经常一个人放学后去你家。她去你家干什么?”
“她所有科目中就物理差一点,来我家就是想让我给她辅导物理的。我经常在课外免费给学生辅导教学的,不信你可以问我的其他学生。”
“胡扯!你跟她合影都搂上腰了,还说只是在家里给她辅导物理?”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什么也没做,”刘建华强装镇定,“我知道我和她在一起是不对的,但我也有道德底线,我不可能跟她发生关系的!”
路彦强压怒火,沉声道:“你以为让林依芸替你们的关系保密,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吗?现在就有人能证明你和林依芸发生过关系,而且还是你强迫她的!”
“什么人?这不可能!”刘建华一脸不敢置信。
“我们不可能没有任何证据,就把你带到这儿来”
“这不可能!你们一定找人作了伪证!”刘建华大吼着,英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
“你可能对强奸罪有误解。强奸罪,是指违背妇女意志,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关系的行为,除了暴力、胁迫之外,还包括酒精和药物迷奸。换句话说,你用酒或者药物使林依芸昏迷失去反抗能力再发生关系,也属于强奸!”
“我没有使用别的手段跟她发生关系,更没有杀害她!”刘建华蜷缩着身体,迎着路彦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脸部有一股灼烧感,他低下了头。
路彦朝刘建华凑近了一点:“你不承认强奸没关系,你不承认杀害林依芸也不要紧,我这里已经凑齐了证据,照样可以定你的罪!”
路彦想着,虽然现在证据也不是很充足,但只要攻破刘建华的心理防线,让他交代自己的强奸罪名,就能争取到时间,自己也可以接着查他是不是命案的凶手。
“你坦白从宽,还可以争取减轻罪名,不要心存侥幸!不要以为靠谎言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路彦看看时间,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沉默的刘建华:“我的同事会接着审问你,直到你交代为止!”说完,走出了审讯室。
审完刘建华,路彦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现在是5日下午,他争分夺秒地赶回贺县,就是想尽快从刘建华嘴里问出东西来。但是没想到,刘建华矢口否认性侵,谋杀的事情也不好查证。
想到张霖和林依芸的关系,路彦决定先找张霖聊一聊,说不定能获得什么线索呢!
路彦走进审讯室,把林依芸和刘建华的关系告诉了张霖。不过,考虑到张霖毕竟是嫌疑人,路彦也没有说太多。
听完路彦的话,张霖身体僵硬、一派沉默,脸上混合着悲伤、愤怒和茫然。良久,他开了口:“跟我说说你了解到的刘建华吧。”
路彦考虑了片刻,把他和刘建华接触的经过,以及目前对刘建华的了解大致说了一下:“我们抓到刘建华之后,又找他的同事了解了一些情况,他们都表示这个年轻的实习老师虽然教学出色,但私下里寡言少语,下班后就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宅着,和别的老师几乎没有任何社交。目前就是这些,剩下的我们还要继续了解。”
张霖僵着脖子,一声不吭地听完路彦的讲述,才开口道:“你记得日本那个叫宫崎勤的连环杀人犯吗?他在1988到1989年这段时间里先后杀害四名女童,还肢解了那些女童的尸体,并把女童的骨灰寄给家属。刘建华和宫崎勤犯罪时年龄相仿,他的人生经历也跟宫崎勤有点像。”
“你是说那个人格变态的宫崎勤?”路彦不禁悚然,宫崎勤可是当年轰动整个日本的变态连环杀人犯,社会环境和成长环境的双重影响,促成了他那近乎精神病般的心理扭曲,最变态的是,他把那些小女孩的身体器官带回家后都煮着吃掉了。要是刘建华是他那样的人物,那就太可怕了。
“是的,你可以再去了解下。”张霖有气无力地说。
“你认为,正常人不会因为女朋友跟自己分手后又找了男朋友这种事去杀人?”
“我不知道,”张霖摇摇头,“我只是给你一个参考,或许对你有用。”
“宫崎勤可是连环杀人凶手……”路彦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那两个失踪的女孩也都是贺县二中的,陈怡还是刘建华班上的学生,如果她们也出事了的话,确实有你说的这种可能……”
从张霖那里得到了一个新思路,路彦疲惫地走出审讯室,见到了焦急等待的陈依梦和李茵。
陈依梦连忙上前问道:“那个刘建华承认他是凶手了吗?” 路彦摇摇头:“没有,他连和林依芸发生过关系都不承认。”
陈依梦正想说话,路彦已经转过头问李茵:“笔录做得怎么样?”
“记完了,她讲得很详细很完整……”李茵说道。
路彦点点头,看向陈依梦:“那就好,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他抬脚向门外走去,走了两步才发现陈依梦低头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路彦不解地问道。
“那个,我不想走……”
“不想走?”
陈依梦缓缓抬起头:“依芸的案子一天不破,我心里就一天难受,我想跟着你把这个凶手找到后我再走……”
“开什么玩笑?警察查案可不是小孩过家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跟着的。”路彦很无语,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李茵见状,也赶紧补充道:“对,我们有规定,警察办案是不能让无关人员在场的。”
“可我是受害人家属,不算无关人员啊,我有知情权的!你们方便的时候就带上我,不方便就不带,不带我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待着,谁也不打扰,行吗?”陈依梦的声音越来越急。
“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何况你在贺县住哪儿啊!”
“我住宾馆!我有的是钱,住多久都没事!”
路彦一脸崩溃:“别幼稚了好吗?你接下来就要去意大利读书了!好好享受你这个暑假吧!”
陈依梦咬了下嘴唇,眼眶已经有些微微发红:“现在才8月初,我9月下旬才开学,还有一个多月,这么长时间够你破案了。”
“破案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很多案子要好几年才能破的,还有些案子甚至永远也破不了!”
“如果到了9月份你还没破案,我就自己回去上课,不会继续待在这儿烦你。”陈依梦看着路彦,两行泪水从脸颊滑落。
“我在贺县查案的时间只剩下5天,5天之后,不管这个案子破没破,我都要回省厅。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那好,我就待5天,5天之后不管你破没破案,我都跟你回去!”
“可是你……你留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知道吗?”路彦平生最害怕的就是女人哭,他宁愿面对几个拿着AK47的暴徒也不愿意面对女人的眼泪。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小姑娘一时的冲动之言,没想到她的决心这么强。
“我跟依芸是姐妹,本来我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可是……”陈依梦抱着小腿蹲了下来,眼泪哗哗直流,“可是我们后来分隔了那么远。每次在一起的时候,尽管她不说,我还是看得出来她的羡慕。我一直想着等我长大一点,就去帮她的。我原以为她只是经济条件差一点,其他的也没什么,可是我错了,我没想到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还被坏人欺负,呜呜呜……”
空气沉重得像是凝固了起来,李茵越过陈依梦的后脑勺看向路彦,两人面面相觑。李茵试探着说:“要不就……就让她留在贺县吧,我们平时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就跟她说说,她是受害人家属,是有知情权的。”
陈依梦哭得梨花带雨,哽咽地看着路彦:“在我家的时候你就答应过我的,你发过誓的,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要帮我找到那个杀害我姐姐的凶手,而且还要及时告诉我案件的最新情况!你忘了吗?你发过誓的!呜呜呜……”
陈依梦的一席话,让路彦觉得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他表情挣扎地想了想,艰难地动了动嘴,忽然,那张诡异的纸条又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声音嘶哑,好像喉咙卡了什么东西:“不行……你不能留在贺县。”
原以为路彦能够妥协,没想到最后开口还是拒绝,李茵不由得感到很沮丧。她同情地看了看陈依梦,又看向路彦,想了想开口道:“昨晚有人跟我说他春宵一刻去了,结果带回一个小姑娘……哦,对了!昨天的通话我好像还录音了,要不要拿出来给大家一起分享下呢?”
李茵坏笑着看向路彦,却见路彦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只是盯着陈依梦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路彦沉声对陈依梦说道:“你可以留下来找个酒店住下,案子要是有了新进展,我和李茵有时间会去酒店告诉你。但涉及到警务秘密,我们是不能告诉你的。”
天色已经黑了下去,路彦开车带着陈依梦和李茵,来到了吴老伯的房子门口。
“诶?怎么把车开到你住的地方来了,难不成你想把小姑娘留着跟你一起住?”李茵瞪着路彦。
这叫什么话?路彦一脸无奈:“你忘了?恒佳酒店不就在吴老伯房子对面的那条街吗?”
路彦停下车,和李茵一起带着陈依梦朝恒佳酒店走去。
酒店前台,路彦看着陈依梦掏出身份证递给酒店登记,不由得感叹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对啊,来了我就没想走的!”陈依梦侧过脸看着路彦坚定地说。
三人走上二楼,陈依梦刷卡推门而入,路彦和李茵帮她把行李放好。
“这里安全吗?”李茵打量着整个房间。
“很安全,我刚来的那一天就了解到,他们的保安24小时轮流值班,每层楼的楼道和楼梯口都装有监控,房间的窗子都装着防盗窗,床头有紧急电话可以打给前台。”路彦看向陈依梦,“而且,这酒店的一楼就是餐厅,你要吃饭就留在这里吃,不要一个人随便出门。”
“不准我随便出门,我怎么去找你们?”陈依梦看着路彦诚恳地问道。
“我就住在酒店斜对面,如果你遇到什么情况,可以打电话给我。”
陈依梦点点头。
“如果你真的想出门,最好联系我和李茵,我们带着你会很安全。如果我们都没时间,那你一定要找个同伴一起出门,切记不要单独行事!”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比我妈还啰唆!还唠叨!”陈依梦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陈依梦打开行李袋,和李茵坐在床边热切地聊了起来。陈依梦要把她的一个化妆品套装送给李茵,李茵则反复推辞着。
看着打得火热的两人,路彦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哎!你妈妈同意你在这儿吗?要是不同意我还是要把你送回去的!”
“我妈会理解我的,而且有你们俩在这儿,她绝对会很放心的。”
“你说了不算,打电话给她,让我跟她说。”
陈依梦鼓着嘴,不服气地说:“真是的,成年人这点自由还没有?”尽管很不满,她还是从包里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开免提!”路彦皱着眉头。
陈依梦瞪了路彦一眼,气呼呼地开了免提。电话很快接通,陈依梦和她妈妈王女士说明了情况,不出所料地遭受强烈的反对。
“胡闹!破案和你有什么关系?”王女士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妈!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你知道的,依芸的事情让我很难释怀,我之前一直没能为她做些什么,现在只想留在这里,直到她的案子能查清楚!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好受点。”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王女士叹了口气道:“不行,你不能去那个鬼地方瞎掺和!”
“放心吧,我就住在酒店里不出门,而且警察会保护我,很安全的。”
“人家警察干吗保护你?”王士不相信陈依梦的话,“社会是很现实的,知道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关心你!”
“你上次见到的那两个警察现在就跟我一起,我让他们跟你说。”陈依梦求救似的把电话递给旁边的李茵。
已经和陈依梦打成一片的李茵,心领神会地接过手机,开始耐心地劝说王女士。有了李茵这个警察的保证,王女士的语气也软化不少。站在旁边的路彦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到深深的无奈。
路彦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最大缺点就是在女人面前耳根子太软,可是他如今要与时间赛跑,实在不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继续消耗时间了。他整理整理思绪:“酒店门口和你房间外面的楼道都有监控,我会定期看一下监控,如果发现你一个人出门,你明白什么后果吧?”
“那我要出门买东西呢?”
“让服务员帮你买。”
“好,我答应你!”
路彦看向陈依梦,直到她认真地点点头,才稍稍安下了一点心。
李茵游说完毕后,又把手机交给了路彦。路彦只能赶鸭子上架地拿过手机,耐心地陪着絮絮叨叨的王女士接着聊了好几分钟,才让王女士放下心来。
晚上,路彦开车把李茵送到她家楼下。霓虹灯光透过车窗洒进车里,在两人的脸上铺出了移动的斑驳光影。
路彦看了看周围一片安静的小区,怅然道:“在刘建华家,除了那件羽绒服,没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了?”
“没有,我们把他家搜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
“电棒、砍刀、乙醚这一类的东西没有找到?”
李茵摇摇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
“是吗?那跟女人或者和性生活有关的东西呢?”
“没有。”李茵依旧摇着头。
“刘建华顾及教师名声,肯定会要求林依芸对他们的事情保密,如今林依芸死了,事情就只有刘建华一个人知道。这小子看样子是清楚我们人证物证都很难调取,所以才什么都不承认。”
“对,这样拖下来更难定他的罪,我听我爸和高队长说,已经安排人连夜审问他了。”
路彦沉声道:“刘建华在贺县二中教了快四年书,还是实习教师,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得好好查一下。另外,你爸让蒋旭飞去刘建华老家查他的社会关系了吗?”
“对,动作快的话,明天蒋旭飞就能带着消息回来了。”
李茵拉开车门准备下车,忽然又回头看着路彦:“你最后为什么又让那个丫头留下来?”
“不是你答应她留下来的吗?你又是为什么?”
“你不觉得她说得很感人吗?如果我有个妹妹出了这种事情,我肯定也会像她这样的!”
“是吗?”路彦暧昧地笑笑,“难道不是因为那包化妆品吗?”
“想什么呢你!”李茵打了一下路彦的肩膀,“如果我是她,依我的个性肯定要自己调查,自己去抓住凶手!”
路彦一脸严肃:“可是你想过吗?如果凶手既不是刘建华,也不是张霖,那么留在贺县的陈依梦安全吗?”
“这……”李茵神色迟疑,道,“她都答应了不会一个人出门,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再说这个问题你都考虑到了,怎么还答应让她留下?”
“我让她留下的原因可简单多了……”路彦意味深长地笑着,“有个能接触美少女的机会送到眼前,错过岂不是罪过?”
“你这个家伙!”李茵看着路彦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会真在打她的主意吧?”
路彦没有回答,只是兀自笑着。她皱皱眉头,路彦这个人时而正经时而轻佻,真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想不出也就不想了,李茵利落地下了车:“我回去了,明天见!”
路彦摇起车窗,看着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样子。李茵人虽走了,但她的话还在撞击着自己的心坎。对啊,为什么自己也答应让她留下来呢……
披着惨白孱弱的月光,路彦回到了他租的房子里,刚走进院子,便遇到房东吴老伯。身材有些佝偻的吴老伯正提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稻草人,放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见路彦回来了,他热情地打着招呼,笑得满脸都是皱纹。
“小路,昨晚你没回来?”
路彦笑了笑:“对,我找朋友去了。”
“是找女朋友去了吧?哈哈,我今晚也要出去打牌,你把门先锁着,不用等我。”吴老伯笑着,把稻草人整齐地靠墙插在地上。
路彦失笑,没想到吴老伯的想法这么前卫。看着吴老伯吃力的动作,他疑惑地问道:“老伯,您这个稻草人是干吗的?”
“这是新做好的,等秋忙的时候再放出去。”吴老伯转身朝屋里走去。
路彦打量着那个稻草人,虽然扎得粗糙,但神韵十足,脖子还有一块红色的抹布,像围巾一样猎猎飞舞。
路彦笑了笑,准备进屋休息。他抬起头看了看自己在三楼的房间,忽然发现,自己昨晚晒在窗边的衣服都不见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吴老伯从客厅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把雨伞,对路彦说道:“对了,昨晚你没有回来,我看又下雨了,怕衣服淋湿就给你收进来了。”
“噢,谢谢……”路彦嘟囔着,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他拔腿向屋子走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贺县这个季节下雨很多吗?”
“是啊,每年8月份,老天都像是破了洞一样,雨下个不停!”吴老伯笑呵呵地说着,提着伞走出了院子,带上了门。
路彦微微颔首,爬上三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一阵积压的浓郁潮湿味扑面而来。打开灯,灯光驱散了黑暗,路彦拿下脸上的旧创可贴,换了个新的。他脱掉白衬衫,把它拿在手上,抚摸着衣领上面的那个红点。安静已经抚平了整个房间,他掏出昨晚在车上收到的那张神秘纸条,借着窗外的灯光,拿在手上仔细看着。那种一直被人窥探的感觉再次回到他的脑海中,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窥探着自己?
路彦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想起自己来贺县的那天晚上,恒佳酒店前那身后的幽灵。他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可那时候案件还没有任何眉目,自己也还没有怀疑到任何人,什么人会对自己的到来如临大敌,不惜冒着危险跟踪自己呢?
也许该把这张纸条送给省厅,和那封匿名信一起检查检查,贺县这个案子,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黑暗里,路彦看了看房间里的挂钟,已经是5日的深夜了,倒计时的第二天就这么过去了。路彦苦笑了起来,目前只有对刘建华强奸和杀人的怀疑,证据都找不到,线索方面也毫无头绪,光凭陈依梦的口供,让刘建华承认强奸都很难,更何况是杀人!
来贺县之前王倩对他说的话,时常浮现在他的心头,可是贺县的案子还没查完,自己怎么能撒手不管就跑回去呢?
窗外又刮起一阵凉风,路彦抬头看向天空,又要下雨了,从这里的窗子可以看到临街的恒佳酒店。陈依梦此时在忙什么呢,是不是在房间里看着电视准备睡觉了?
这两天,路彦觉得自己在查案中像是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努力去想又想不起来。路彦抱住了脑袋,通宵未睡的疲惫袭上心头。他转过身走到床边,让身体自由落体般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是他睡得并不好,梦里面,一些黑色的画面和一些彩色的画面交替出现。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已经安静下来,路彦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窸窣的声音,就像谁的鞋底正在水泥地面上摩擦。路彦努力地听着,遥远的地方似乎还有着细微的呼吸,是谁在带动空气如薄膜般振动?
路彦猛地睁开眼睛,快速地跳下床,跑到门边拉开门,冲着楼道厉声喊道:“什么人?”
然而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风穿过楼道发出的呜咽声。路彦快步跑过去,站在楼梯口朝下望去,一个人都没有。
“吴老伯,是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回应,路彦的声音在整个房子里面空荡荡地回响。怪事,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路彦仔细地检查每一个房间,但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走到大门口,院子的门依然是锁着的,看来吴老伯打牌还没有回来。路彦抬头看看天空,滂沱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倾泻而下,雨水拍打着院子里的水泥小路。他不禁苦笑,这些天来自己紧张得都有些神经质了,难道那只是梦里的声音?
他径自走到院子中央,看着淋雨的稻草人。它孤独地张着手臂,脖子上被雨水打湿的红围巾鲜艳异常,用黑色毛料做成的眼睛阴森森地注视着路彦,一副揶揄的神色。
没有扎好的稻草被暴风雨裹挟着,在墙壁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难道刚刚是这个声音?冰凉的雨并没有让路彦的心冷却下来,他仰起脖子让雨幕压在脸上,暴雨拍打着自己的身体,思绪飘移到时光之外。
路彦知道自己需要放松,他的大脑快速回放着这两天的画面,忽然间,周围一切都静止了,一道火花蓦地从脑海中闪现——
该死!是那个铁盒!林依芸那个铁盒的边沿处,粘着一点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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