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彦又回到了这里,一排矮小的平房映入眼帘,破旧褪色的水泥墙依稀如故,生了锈的红铜色铁门伫立在眼前,一切跟他之前来过的时候一样,但是自己此时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打开那道铁门,路彦走进院子,迷茫地看着屋子的大门,身后尾随的蒋旭飞和张进等人都把枪攥得紧紧的。路彦停下了脚步,透过门玻璃看向里面。
蒋旭飞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路彦看到那个眼神里充满渴望,那是急不可待的渴望,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蒋旭飞和张进会意,带着其他刑警蹑手蹑脚地走到微掩的大门边,在门边倾听一会儿后迅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快速地检查每个房间。路彦愣了愣,抬起脚穿过大门走进客厅,刑警们已经快速地把一楼搜查完毕了,蒋旭飞带人已经上了二楼,剩下的刑警正在大厅里,路彦从他们的表情里已经知道了搜查的结果。
路彦的目光缓缓扫过客厅,白漆粉刷的墙上还是贴满了电影海报,一切跟当初相比都没有变化,它们的主人好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关心过它们了,上面的灰尘比以往看上去更厚重一些。路彦轻轻走到墙壁面前,他的目光前方,贴着四张熟悉的电影海报,一张是《非常嫌疑犯》,一张是,一张是《地下》,还有一张是《美国往事》,它们紧挨在一起,占据着整个墙壁最显眼的位置。
路彦伸出手,抚摸着那三张泛黄积灰的海报,指尖轻轻划过聚乙烯的表面,他找到了《非常嫌疑犯》海报右下方的缺角,那里的胶水似乎没有粘牢固。他轻轻地拉住那个缺角,《非常嫌疑犯》的海报被掀起来了,那底下却不是粉刷的墙壁,而是一张照片。
一张四寸的照片上,林依芸正对着自己笑着,她的脸上被画了一个大大的黑色的“×”。路彦盯着那张照片和那个黑色的“×”,心跳猛地加快起来,他又伸出手,拉下了的海报,陈怡的照片慢慢地露了出来,她正微微低着头,眼神抑郁地看着前方,在她的脑袋上,同样也有一个黑色的“×”。
不敢置信的路彦又拉下了《美国往事》的海报,吴蝉的照片赫然出现,那个黑色的“×”遮住了她的眼睛,沿着她的鼻梁顺延下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路彦看着墙壁上的照片喃喃道。
他的举动吸引了其他刑警的注意,众人纷纷聚集在他的身边,看着那些照片议论纷纷。
路彦几乎是求救式地把目光投向最后一张海报,他急不可待地撕下了《地下》,然而那后面什么也没有贴,有的只是白色的粉刷墙壁。
一旁的张进抚摸着《地下》海报下的那片空白的墙壁,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他是不是准备在这里放小茵的照片?”
另一边,蒋旭飞带着两个刑警从二楼的楼梯走下来,焦急地对路彦说道:“怎么办?他和小茵都不在这里!”
路彦转过身,走进了张霖的卧室。房间里的样子跟他前两次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地上桌子上还是摆满了凌乱的书,桌子和三个书架孤零零地矗立在房间里。路彦来到床头柜边,一番摸索后,墙壁里那个带着机关的空心盒子再次弹了出来。路彦在里面仔细地搜寻着,然而那个盒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路彦沉默地走出卧室,又回到客厅的墙边,盯着墙壁上的那四张海报,一个人陷入沉思。他一直自认为是世界上最了解张霖的人,此时却对张霖的行踪和动作一无所知。怎么办?时间每多拖一秒,李茵的危险就可能增加一分。他没有别的住处,他能把她带到哪里?
路彦又站回电影海报前,他太了解张霖了,张霖是个做什么事都要追求意义的人,他把女孩们的照片放在这些海报之下绝不是没有理由的。路彦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着这四部电影的剧情,里那个以食人为乐的汉尼拔,在电影的结尾欺骗过警方成功越狱,并试图找他的仇人报复。《非常嫌疑犯》里,那个一路上扮猪吃老虎的瘸子最后竟然是最大的主谋,在电影结尾成功地消灭了同伙并逃脱了警方的追捕。他把照片放到这两张海报之下,放到这两部电影的海报之下……分尸,食人,欺骗过警方,报复寻仇,扮猪吃老虎,消灭同伙,逃之夭夭……
一道火花在脑海中闪过,路彦猛地睁开眼睛,《地下》!
库斯图里卡导演的《地下》里,男主马高在自己家房子下面挖了一个地下室,二战结束了,他仍然欺骗包括自己好兄弟在内很多人,说德国人还在侵略南斯拉夫,成功地让他们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居住了二十年。
路彦忍不住苦笑起来,转过身开始疯狂地寻找,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里乱转。众人围在路彦的旁边,看着路彦陷入了一种忘我的搜寻状态,他时而敲敲地板,时而敲敲墙壁,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路彦走进卧室,目光扫过卧室里的床、桌和书架,那书架上还是摆满了书,三个书架旁边的地上,也摆着散乱的书,好像张霖回到这里后也没有怎么收拾过它,还让它变得比以前更乱了。路彦慢慢地走上前,把书架上的书一一拿下,旁边的刑警上来帮他。很快,他们把原本堆满三个书架的书全部挪到了室外。
路彦仔细端详着书撤走后的光秃秃的墙壁,他伸出手,敲了又敲,终于,那个他期待的咚咚声出现了。
路彦让墙壁里的机关盒再次弹了出来,但这次的盒子里没有任何纸质文件,有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把手。路彦不假思索地蹲下来,抱着书柜的腿,把书柜往外面拉,身后的刑警见状也上来帮忙,很快又把三个书架搬离了原地。
路彦阴郁地盯着书架搬离后那块空地和墙壁,发现靠近地面的那块白色墙壁竟然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路彦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盒子里冷冰冰的把手,用力地扭动了一下。时间仿佛在此时凝固了,房间里的人们纷纷屏住了呼吸,空气里响起让人牙酸的刺耳嘎啦声,墙壁跟着颤抖起来,原本挨着地面的那一块墙壁竟然慢慢地翻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长方形的洞。
路彦蹲到洞前,直视着里面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不是恐惧眼前的这片黑暗,而是恐惧黑暗里那个自己不敢面对的真相。
深吸一口气,路彦接过旁边警察递过来的手电,他握着已经没有子弹的92式手枪,打着手电钻进了黑洞。洞里面是一个向下的台阶,台阶坡度很陡,路彦小心翼翼地朝下走着,蒋旭飞和张进紧跟在他的身后。
路彦感觉到自己的双脚稳稳地踏在了地面上,借着手电的光芒,他看到这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地下室,层层灰尘在空中飘浮游荡,空气污浊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地下室的四个角落都放着木桶、架子之类的杂物,同样布满灰尘,地上脏兮兮的,满是尘埃的墙壁上挂着一些血腥的碎尸照片,照片上那些被割碎的人体器官触目惊心。地下室中间摆放着一张手术台一般的小床,床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的双手双脚都已经被紧缚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是她好像没有知觉。
灯光打到头上,路彦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李茵双眼紧闭,对路彦等人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脸上只是安详和平静。在床脚边的地上,散落着两根黑漆漆的电棍和几个使用过的注射器,电棍下压着几张照片,照片上印着几个折磨到满身伤痕甚至扭曲的女人肉体。
“李茵!”路彦冲上前,他已经来不及管魔鬼是否还隐藏在这个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他放下了枪,检查着她的生命气息。身后,蒋旭飞和张进也连忙冲了上来。
“怎么样了,小茵她没事吧?”
路彦想起他刚来贺县的时候,李茵就提醒他好几次张霖可能是凶手,为此两人还争论过,现在想想,其实她说得很有道理。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这种无法原谅的错误导致李茵出了意外,路彦觉得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路彦微颤的手指急匆匆地摸到了李茵的口鼻和脉搏,还好,她还活着。路彦把手电光照向李茵的身体,仔细地检查她的身上是否有伤痕,只见她手臂上分布着几个针眼,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大伤口。
“只是昏迷过去了!快,我们快把她送医院吧!”
蒋旭飞和张进面露惊喜,长舒一口气。两人抬起李茵往台阶上走去,路彦则留在原地继续观察着四周。
地下室里安静了下来,路彦直起身子,提着手电慢慢走到墙角,光线射到了布满灰尘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木桶和一个架子。路彦走上前,发现木桶里放着几个盖上盒子的罐子。路彦把目光聚集到木桶里的白色罐子上,犹豫了下,小心地揭开了罐子上盖,里面装的是一种无色的液体。路彦把它拿起来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刺鼻味清晰可闻,里面装的是乙醇。路彦又把目光投向另一个罐子,刚打开,一股浓浓的刺鼻气味迎面而来,路彦不禁一惊,他很熟悉这个气味,这是浓硫酸的气味!
路彦放下手上的东西,又把目光投到了木架上,看到木架上放着大试管、木塞、橡胶管、烧瓶一类的实验工具。他挪开目光,发现木架旁边还藏着一个小小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铁架台、铁圈、石棉网、酒精灯还有分液漏斗,跟累积着灰尘的地面不同,它们大多比较干净,看样子最近还有人使用或擦拭过。
路彦走回小床边,蹲下身子,手电光照向地面上的电棍和注射器,那几支注射器里分明还有残留的液体,黑色电棍就跟当初他从孙明和王辰贵那里搜来的一模一样。路彦仔细端详着黑色电棍,它是那么似曾相识,又是那么陌生,路彦忍不住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握住它,上面的纹路清晰依旧,连握在手中的冰冷触感都如出一辙。
路彦突然很想砸烂这个电棍,这个世界真的太魔幻了。残酷的事实说来就来,还快得让人措手不及,路彦不能接受这个意外。当他接到那个电话时,当他来到这个房子时,甚至当他看到那黑漆漆的秘道时,他都在幻想着,是不是哪个地方搞错了,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在提醒他,事实就是如此,容不得他不相信。
握着电棍,路彦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就在这时,楼上骤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怒吼声。
路彦迈开沉重的脚步,踏上了台阶,他回到卧室里,却发现卧室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刑警们都在客厅里,纷纷举着枪围住了客厅大门口的张霖,只见他手上提着一个挎包,挎包的缝隙露出刀刃的一角。
“不要动!”
“放下你的东西!”
“蹲下!”
路彦慢慢走上前,穿过刑警间的缝隙,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张霖脸上虽然布满了慌张的神情,但动作从容不迫。路彦看到他慢慢地把手中的挎包放到地上,视线游移着,那如海般深奥而不可测的眼神,慢慢地游移到自己的身上。
路彦看着他,只见他眼神里的慌张慢慢退散,慢慢地变成了平静。
“是你?”路彦艰难地嚅动嘴巴,悲伤让身体失去了知觉。
张霖放下东西,慢慢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路彦。他就那样看着路彦,慢慢地,嘴角泛起涟漪,勾起一个自负的笑容。
“这不可能!”路彦不敢置信地大喊道。
张霖看着路彦不敢置信的模样,不禁轻蔑地笑出声来。他慢慢举起双手,刑警们立马凶猛地扑了上去,将他压倒在地,手铐铐住他的双腕。张霖想挣扎却被刑警们压得动弹不得,刑警们揪住了他脖子处的衣服,像拎着一条败犬一样把他的身子拎直。
张霖那轻蔑的笑容让路彦平静下来。他愣愣地看着张霖,艰难地张开嘴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张霖被刑警们控制着身体,喘着粗气道。
“你在那些电影海报下面贴着她们三人的照片是要做什么?把她们作为你的计划目标?李茵是你绑架的?那地下室里一堆碎尸的照片是你贴的?”路彦不敢置信地看着张霖,“你当年把汉尼拔博士当成你的偶像,现在你是想学他来杀人?你大学里崇拜罗杰·金特能把警方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你现在就想效仿他来玩这种游戏?”
被压倒在地的张霖努力地抬起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路彦大喊一声。
张霖放弃了挣扎,现场变得出奇的平静。
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打破了沉默,一辆车飞一般冲到院子门前停了下来。李正从车上跳下,风一般地冲了进来,他好像没有看见被一群人围住的张霖,只是慌忙地从蒋旭飞和张进手里接过李茵,把她抱在怀里冲回自己的车上,开着车飞驰而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李正的突然而至,也让路彦恢复了几丝冷静,他开口质问道。
张霖冷冷地看着李正离去,才把目光移了回来,看着路彦:“李茵出现在我家,又不一定是我把她弄来的!”
“你还狡辩!李茵的车里,有一些在打斗中扯下的头发,其中一根的DNA跟你当初留在贺县公安局档案里的DNA完全匹配!”
“什么?”张霖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不待他说话,一旁的刑警已经提起张霖放在地上的挎包,打开它仔细检查着,不到片刻,他们就把挎包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那一把长长的水果刀直贯而下,两个结实的麻袋呈现在众人眼前。
“你买刀回来,是想用它砍下李茵的双手或双脚,然后用麻袋包起来处理?”路彦呆呆地从张霖的挎包上收回自己的目光,“如果不是DNA鉴定结果让我们找到你,你还要继续这样下去?”
“继续什么下去?”
“继续杀人!你还要杀第四个?第五个?”
“你有没有搞错!连环杀人案凶手不是王辰贵吗?”张霖残忍地笑了笑,“是,我绑架了李茵,可她不是好好的吗?你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路彦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这个地下室的木桶里放着浓硫酸和乙醇!你把它们和一堆实验器材放在一起,就是为制作乙醚用的吧?而林依芸尸体的口鼻处检测出了乙醚……”
“我制作乙醚就是犯罪吗?制作乙醚的人多了去了,你凭什么说林依芸尸体上的乙醚就是我弄的?”张霖满脸的不屑,“你可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所有证据指向的都是王辰贵!”
“可是你收到的那封匿名信,真的是王辰贵寄来的吗?”愤怒和痛苦燃烧着心智,路彦感觉自己终于跳出了之前的思维局限。
“以他的手段,杀死林依芸有一千种方法,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给你送什么匿名信?”路彦死死地盯着张霖,“你在之前就认识王辰贵,会不会是你自己拿着他的银檀木纸写上了这些话,然后跟我们说这是你收到的匿名信?”
“你说这种话不觉得很荒谬吗?为什么他要给我送那份匿名信?”张霖忍不住喊道,“因为他要用那封信把我引到渡仁湖边,然后把杀害林依芸的罪名嫁祸给我!”
“真正荒谬的是你!”路彦加快了语速,“王辰贵派人杀孙明,几乎一点证据都没给警方留下;派几个人来袭击我,片刻之后就把现场的痕迹清除掉了;那他派去给你送匿名信的人,怎么就蠢到用上了他们公司那种独一无二的银檀木纸?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面对路彦的质问,张霖哑口无言,他脸上的疯狂一点一点地淡去,只剩下阵阵的阴冷。
“捆住陈怡的那根绳子,也是你弄来捆住陈怡再去栽赃王辰贵的,对吗?”路彦深吸一口气,努力地降低自己的音量。
“你有证据证明你的话吗?”
“是,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你早就为我铺垫好了一切,就等着我跳进你挖好的坑里来。”
“哈哈哈!”张霖突然站在原地笑了起来,“你真会异想天开……哈哈哈……”
路彦绝望地看着一脸不屑的张霖,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简直快让他窒息而亡。
“你早就认识刘建华,专门找刘建华的学生下手,就是想把罪名嫁祸给他吧?林依芸和刘建华的那张合影,是你故意放在林依芸奶奶家的老房子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查刘建华。
“吴蝉的尸体是你放在孙明那里的,你也知道陈怡在孙明的秘密诊所里做过手术,所以让我通过陈娟找到吴蝉的尸体,从而让我把孙明当成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孙明自杀以后,贺县警方准备结案,你又督促我继续调查下去……”路彦皱着眉头盯着张霖,“你只是怕我就这么放过王辰贵,是吗?”
张霖不屑又狂妄的笑容渐渐停止了,他平静地看着路彦:“你说了这么多,不过都是猜测,你有证据吗?”
“你瞒不过所有人,林依芸身上的指纹、海报底下的照片、地下室的浓硫酸和乙醇、地上的电棍和绳子,还有醒来的李茵也会作证……”路彦瞪着张霖,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些全都是证明你是凶手的证据!”
张霖的脸上风云变幻。
一旁的蒋旭飞忍不住怒斥道:“你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就凭这些证据,就已经可以给你定罪了……”
张霖的眼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填满了深深的遗憾和不甘,伪装的外衣好像一瞬间就被他从身上撕去。他癫狂地笑了起来:“除了当年那件事之外,我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输过你,我步步为营、处处算计,想不到今天竟然被一根头发打败了……哈哈哈……”
“为什么?”路彦绝望地看着张霖,声音哽咽起来,“你跟我说你那么爱林依芸,结果你却杀了她,为什么?”
“路彦,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女人是一种很虚伪的动物吗?”
“虚伪?”
“对!虚伪!”张霖抬起双手,看着自己双腕之间的手铐,“那个林依芸,跟我同居了几个月都不愿意跟我上床,她跟我说她是个保守的女孩子,她说希望把跟我的一切都留到婚后,我一开始还真的相信了她……哈哈哈……”
“真可悲啊!你知道当我发现她吃过紧急避孕药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张霖整个脸涨得通红,五官扭曲着,浑身激动得颤抖,“她早就跟刘建华上过床了,却碰都不让我碰!她说她以前没谈过恋爱,可是她跟刘建华、孙明还有那个王辰贵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你能想象,我知道了这一切的时候有多么恶心、多么痛苦吗?”
“所以你就要杀她?”
“对,不杀她不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陈怡和吴蝉呢?”
“当我开始策划整个杀人计划的时候,我发现我内心的某种冲动竟然难以自抑。”张霖残忍地笑着,“这两个女孩,正好是林依芸的同学,于是我就打定主意,等我从她们身上得到了足够的快感,再来对林依芸下手……”
路彦痛苦地摇头:“其实,有宫崎勤那样变态人格的不是刘建华,而是你吧?”
张霖轻蔑地抽了抽鼻子:“我还有多重人格你信吗?这些年来,我体内那个叫雨林的人格自主思想越来越强,甚至有些时候,他还想跳出来控制我的身体。”
“所以你就要去杀人吗?”路彦皱紧眉头,难道天才和疯子真的只是一线之隔?
“那个雨林的人格,他时时刻刻都在告诉我,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失败者,没有女人没有金钱,什么都没有!”张霖脸上挂着残忍的微笑,“他告诉我,他不想和我一样软弱,他要抗争、要发泄……”
“你个禽兽!”路彦绝望地打断了张霖的话,“既然都是你杀的人,你找我来贺县干什么?”
“我一时大意被警方抓住了,还想着你来了可以为我洗脱嫌疑。”
路彦两眼瞪着张霖:“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一箭双雕,你明白吗?”
一箭双雕?路彦急促地喘着粗气。慢慢地,他变得平静了,脸上的迷惑全都消失,剩下的只是恍然大悟后的呆滞。
“你是想……报复我?因为当年……的事?”
“哈哈哈……”张霖仰天长笑起来,他狂笑着,“路彦你终于不傻了,怎么样,我厉害吗?”
“为什么?我那么相信你,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兄弟!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但是张霖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看着路彦,恶毒地笑着。
“为什么?理由太多了,一整夜都说不完,不过,就凭六年前那一件事,足够了!”
“可是那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
“你以为过去了很多年,那些伤痛就能恢复吗?你太天真了!因为你动手打了我!因为你背弃了我们当初的诺言!因为你为一个女人要和我绝交!因为你一直过得比我好!所以我憎恨你!诅咒你!即使你到了坟墓里,我也依然唾弃你!”
扑面而来的恶意和仇恨让路彦失去了最后一点思考能力,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张霖,感觉自己的心已死若灰烬,大脑也只剩一片空白。他浑身瘫软坐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牢底坐穿我也没什么遗憾,但你不一样啊,路大警官!”张霖讥讽又狂妄地笑着。
“当初我还怕你查到孙明就收手了,还好你在我的指引下查到了王辰贵,哈哈哈……李茵失踪,你肯定已经找过王辰贵了吧,看你现在的状态,说不定你已经对他做了什么。哈哈,省厅警察没有证据乱抓人,你就等着受处分吧!我以公安为盘,三小人为子,以我的老命为赌注,换来你跟我下这盘棋,最终你输得一败涂地,身败名裂!哈哈,王辰贵不会放过你的,路彦你完蛋了,哈哈哈……”
“这不可能……”路彦继续喃喃着,呆呆地摇着头。
屋子里的刑警都沉默了,他们看着路彦和张霖,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张进甚至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生怕错过了张霖交代的某个重要的犯罪情节。
张霖自顾自地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转身对着院子外的天空狂笑道:“哈哈哈!我这一条老命,葬送你路大警官的大好前程,哈哈哈……真的好值啊!”
“我曾经毫无条件地相信一个人,最后却变得一无所有,遍体鳞伤……”张霖转回身,俯视着坐在地上的路彦,朝他轻蔑地笑道,“现在,我终于让你尝到了,这种遍体鳞伤的感觉……”
“不……不……”
路彦喃喃着,忽然,他猛地朝张霖的身体撞去。电光石火之间,路彦感觉到鼻血从自己的鼻孔中溅出,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他倒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
意识退散前,他看到的是张霖轻蔑而狂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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