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在儒家哲学里之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我之所以把《中庸》这部书置诸儒家典籍之首,即因为研究儒家哲学自此书入手,最为得法。研究儒家哲学时,《中庸》一书本身,可说就是一个相当适宜而完整的基础。
《中庸》为《四书》之第二部,本书下一章《大学》,为《四书》之第一部。《中庸》在儒家哲学里之重要性,由下面文本看来,是显而易见的。我之所以把《中庸》这部书置诸儒家典籍之首,即因为研究儒家哲学自此书入手,最为得法。研究儒家哲学时,《中庸》一书本身,可说就是一个相当适宜而完整的基础。《中庸》这部书,据早期权威学者所说,其作者为孔子之孙,曾子之门人,孟子之师,名叫子思。此外,据说《礼记》中的《坊记》《表记》《缁衣》,也是出诸子思之手。若将《孟子》与《中庸》二书的风格与思想相比,尤其是《中庸》之第一、七、八三节,其相似之明显,实属有目共睹,不容误认。而该书第七节中一部分,则在《孟子》一书中,竟完全重现。如果子思真是《中庸》的作者,他真不愧为孟子的良师,因为他的雏形观念之见于《中庸》者,竟生长成熟,在孟子的雄辩滔滔的口才中出现了。治学严谨之士,会在《中庸》与孟子的哲学中看出其脉络深深的关联。
“宗庙祭祀的礼节,就是要排列父子远近、长幼、亲疏的次序;排列爵位的次序,就是要分别官位的尊卑;排列各职事的次序,就是要分别子孙才能的高下;子弟们皆得举酒以敬长辈,就是要使卑下者也有居于先导的光荣。饮宴时,以毛发的颜色定座位的上下,就是要分别长幼的次序。”
只有天下最伟大的圣人,能具有聪明睿智之才,始可以君临万民。宽柔温和,足以包容万物;刚强弘毅,足以坚持固执;庄严而能自省,持中而不偏,足以使人敬重;多才宏通,足以明辨是非。广博无所不包,渊深而富有活力,能应时施行。人见其仪容而无不敬仰,人闻其言论而无不听从。其声名洋溢中国,传及国外。凡舟车所至,人力所到之地,日月所照,霜露所沾之处,人人皆尊敬,人人皆爱戴。所以说其德行足以与天相比拟。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拳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站在排定的位置,行祭祀的礼节,奏着祭祀的音乐;敬奉那些应该尊重的,爱护那些应该亲近的;侍奉死者如同侍奉生者一样,侍奉逝去的如同侍奉现存的一样,这就是尽孝的极致。”
“《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
上说:“躲藏起来,似乎看不见了,其实,还是非常明显。”所以君子,无有过失,无愧于心。君子之令人比不上,正在别人看不见之处啊!
《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早有誉于天下者也。
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
孔子说:“舜可算得是有智慧的人吧!他喜欢问别人的意见,而且对于很浅近的话也喜欢仔细审度。把别人错的意见隐藏起来,把别人好的意见宣扬出来,并且把众论中之过与不及的予以折中,取其中道施行之于民众。这就是舜的道理吧!”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喜怒哀乐的情感还没有发动之时,心是平静而无所偏倚的,这叫做中;如果情感发出来都合乎节度,没有过与不及,就叫做和。中,是天下万事万物的大本;和,是天下共行的大道。人如能把中和的道理推而极之,那么,天地一切都各得其所,万物也都各遂其生了。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孔子说:“我喜研究夏代的礼法,可是夏代之后杞国所行的,不足以证明就是正确的夏礼。我学殷代的礼法,如今在宋国尚保存一部分。我也研究过周代的礼法,就是现在通行的,我依从现行的周礼。”
“在下位时,若得不到上级的信任,人民就无法治理;要得到上级的信任有其方法,不为朋友所信任,就得不到上级的信任;要取得朋友的信任有其方法,若不能孝顺父母就不能为朋友所信任;孝顺父母是有方法的,若反省自身没有诚意,就不能孝顺父母。本身有诚意也有方法,若不明白至善之所在,自身也就不能有诚意了。”
孔子说:“鬼神的性能,可算是到了极点!看他不见,听他无声,但他却是无处不在,像是具有形体而不能遗忘一样。使天下人,斋戒沐浴穿着整齐衣服,承奉祭祀,到处充满鬼神的灵气,好像就在头顶上,又好像在身边左右。”
上说:“化民之德,轻如羽毛。”可是羽毛虽轻,还是有其大小可比。而《文王篇》所说:“上天行四时化育万民,无声无味。”真是至高无上了。
孔子说:“人人都说‘我是聪明人’,可是被别人驱入网内、驱入机槛中或陷坑里,却不知道避开。人人都说‘我是聪明人’,可是自己选择的中庸之道,连一个月的时间还守不满呢。”
孔子说:“道是离人不远的;人好高骛远,反而使道与人远离,那就不足以为道。”上说:“伐柯伐柯,取法眼前。”若执斧柄来削制另一个斧柄,斜着眼睛看看,还是觉得不相似,那是偏差错误了。所以君子只拿别人能知能行且自身本有的道理作为法则去教别人,使他改正即可。能做到尽己之心推己及人,中庸之道就不远了,凡是别人加之于我自身而我自己不愿意的事,也不要加之于别人身上。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不是天子,不可议论礼法的是非,不可以创制法度,不可以校订文字。现今,天下一统,车辙宽度相同,写的文字相同,行为的法礼相同。即使在天子之位,如无圣人之德,也不敢制礼作乐的;即使有圣人之德,而不在天子之位,也是不敢制礼作乐的。”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卑。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君临天下有前述三件大事。做好这三件事,就不会有多大差错了。在上位的,夏、商两朝礼法虽然很好,但因年代久远,无从考证;既已无从考证,就无法使人相信;不能使人相信,百姓就不会遵从了。在下位的,虽然善于礼法,因为其位不尊,也不能取信于人,百姓也就不会遵从了。所以君临天下的人,必须以自身的德行为根本,再察看人民的信任,查考夏、商、周三代的制度而准确无误,建立于天地之间而不背逆天道,质问鬼神而无疑误,到百世以后圣人出来而无怀疑。质问鬼神而无疑心,知道已合乎天理;到百世以后圣人也不会疑惑,知道已顺乎人情了。因此君临天下者,其举动可以世世为天下的常道,其作为可以世世为天下人的法度,他的话可以世世做天下人的准则。远处的人仰慕他,近处的人不厌恶他。
“治理天下国家有九种不变的纲领,就是:修正己身,尊重贤人,亲近并爱护亲人,恭敬大臣,体恤众臣,爱民如子,招徕各种技工,善待远方来人,安抚列国诸侯。”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诚到极点,可以预知未来。国家将兴,必有吉兆;国家将亡,必有凶兆。发现在卜筮的蓍草和龟甲上,表现在人的动作仪态上。祸福将要来临,是福,必会先知道;是祸,也可预先知道。所以至诚之人,犹如神明一样。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鲁哀公问为政之道。孔子说:“周文王与武王的施政,都记载在典籍上。但全在乎施政的人。他们在位时,他们的政教就能施行;他们死后,他们的政教也就作废了。以人施政之道,在使政教能推行快速;以地种树之道,在使树木能生长快速。以人施政,易见成效,如同地上蒲苇的快速滋长一样。”
孔子说:“追求隐僻的生活,做些怪诞的事,用以欺世盗名,后世也会有人称道,我可不会这样做。有些君子遵循中庸之道,可是走到半路就停止了,我可不能中止。君子依照中庸之道而行,即使隐遁山林而不为世人所知,也不懊悔,这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所以,要治国的君子不可不讲究修身;要想修身,不可不侍奉双亲;要想侍奉双亲,不可不知道尊贤爱人,要知道尊贤爱人,不可不知道天理。”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
孔子说:“射箭像君子的做人之道,射不中正鹄,不怪别人,只反求诸己,怨自己的功力不够好。”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
“上说:‘善良而快乐的君子,有明显的美德,适合于民众,有益于民众,所以能承受上天赐予的福禄,上天保佑他,并赋予他重大的使命。’所以有大德的人,必然能受天命而为天子。”
孔子说:“无忧无愁的人,算只有周文王了吧!有王季做他的父亲,有武王做他的儿子;父亲做好基业,儿子又能继志述德。周武王继承大王、王季、文王的基业,灭了殷而得了天下,自身没失掉天下显扬的名声,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世世受宗庙的祭飨,子子孙孙永久保持祭祀不绝。”
“周武王在晚年才受天命做天子,到周公才完成文王武王的德业,追加大王、王季的帝王谥号,并以天子的礼节追祀以前的祖宗。这种礼节,从天子到诸侯大夫,一直适用到士人百姓。如果父亲做大夫,儿子是士人,葬时就用大夫的礼节,祭时用士人的礼节;父亲是士人,儿子为大夫,丧时就用士人的礼节,祭时用大夫的礼节。旁系亲属的一年之丧,只到大夫为止;直系亲属的三年之丧,天子也须遵守;至于父母之丧,无论尊贵和卑贱,完全一样。”
孔子说:“中庸的道理,真是至善至美啊!可惜一般人多不能实行这种道理,已经很久了。”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孥。”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上说:“穿彩色绸衣,外罩衣褂。”因嫌绸衣的纹彩太鲜明了。君子的为人之道,外表纹彩不露,日久自然渐渐露出来。小人的为人,外表纹彩鲜明,日子久了,就渐渐消亡了。君子做人,看来平淡,并不使人厌恶,看来简素却有文采,看来温和却明辨是非。知远事之近因,知风之来处,因微而知显。明白此等道理,就可进入道德之门了。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
孔子说:“颜回的做人,能择取中庸之道,得到一善,就奉持固守而不再失掉。”
孔子说:“中庸之道恐怕不能够行了吧。”
上说:“彼处无人厌恶,此处无人怨恨,他能早晚不懈,永葆美誉。”君子不这样做而能在天下享有美好的名誉,是绝无此理的。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因此为政之道,在于得到人才,而得人才的方法在于修养自身,要修身必须重视天下人共守的法则,要修道必须依照万物得于天的自然本性。所谓仁,就是人性;以亲爱自己的亲人最为重大。所谓义,就是事事得其所宜,以尊敬贤德的人最为重大。亲爱亲人而有等差,尊敬贤者而有等级,就是从礼节所产生的。”
上说:“上天的道理,是深奥而运转不息的啊!”这就是天之所以成为天的道理吧。又说:“这不是很明显吗?文王的德行是如此纯一而彰著。”这就是文王所以尊谥为“文”的道理吧。纯一,也就是强健不息的意思。
“斋戒明洁,正其衣冠,不合礼节的事不轻举妄为,就是修正己身的方法;不听诬陷好人的坏话,远离女色,轻视财物而重视道德,就是勉励贤人的方法;升高他的爵位,增加他的俸禄,同情他的爱好和厌恶,就是劝勉亲近亲人的方法;所属众多而便于差使,就是劝勉大臣的方法;待之以至诚,养之以厚禄,就是劝勉士众的方法;役使适时,少收赋税,就是劝勉百姓的方法;经常查考工作,给予报酬与其工作相称,就是劝勉工匠的方法;欢送去的,欢迎来的,对有善行的予以奖励,对于才能薄弱的加以矜恤,就是怀柔远方人的方法;延续已绝的世系,振兴废灭的国家,有乱事的将之治平,有危难的予以扶持,诸侯的朝聘之礼使有定时,赏赐厚而纳贡薄,就是安抚诸侯的方法。治理天下国家经常不变的纲领有九项,而用以实行的方法只是一个‘诚’字。”
《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祭祀天地的礼节,是为了侍奉上帝;祭祀祖庙的礼节,是为了祭祀祖先。明白了祭天地的礼节,和天子宗庙大祭与秋祭的意义,治理国家,犹如把东西放在手掌上一样容易啊!”
上说:“独居室内深处,依然无愧于心。”所以君子不必有行动,人就尊敬他;不必说话,人就信任他。
上说:“彰明德行,诸侯自然效法。”故君子只要笃诚恭敬,天下自然太平。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人,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孔子说:“舜可算是大孝的人吧!论他的德行,已为圣人,论他的尊贵,已为天子;论他的财富,已有四海之大,世世受宗庙的祭飨,子孙永久保持祭祀不绝。所以有大德之人,必定得到尊位,必定得到厚禄,必定得到美名,必定得到高寿。所以上天生育万物,一定因其材质而予以厚施,所以可栽种的予以培植,要倾倒的就只好任其倒下。”
“天下共同遵从的道路有五条,而用以实行的德行则有三种。我们说: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的交往,这五种就是天下人共同遵从的道路。智慧、仁爱、勇敢,是天下人应有的德行。用来实行的那就是一个‘诚’字。”
孔子说:“君子的所作所为都合乎中庸之道,小人的所作所为都违反中庸之道。君子之所以能合乎中庸之道,因为君子能随时居于中道,无过无不及;小人之所以违反中庸之道,因为小人不知此理,无戒慎恐惧之心,而无所不为。”
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
“要广博地学习,详细地求教,慎重地思考,明白地辨别,切实地力行。不学习则已,既学习,不到学识渊博不止;不求教则已,既求教,不到彻底明白不止;不思考则已,既思考,不到想出道理不止;不辨别则已,既辨别,不到辨别明白不止;不实行则已,既实行,不到切实做到不止。别人学一次就会了,我学一百次,别人学十回就会了,我学一千回。一个人如果真能照这样做,即使是个笨人也会聪明起来的,即使是个柔弱的人,也会坚强起来的。”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君子之道,如同走远路,必须从近处开始;如同登高处,必须从低处开始。上说:“妻子儿女感情和睦,像弹琴瑟一样和谐。兄弟感情投合,其乐融融。使家庭和顺皆得其宜,使你妻子快乐。”孔子赞叹说:“这样,父母一定也很顺心乐意了!”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君子)处上位不欺侮在下位的人,处下位不攀附在上位的人。端正自己对别人无所要求,自然没有什么怨恨。上不怨恨天,下不怪罪他人。所以君子安于平易的地位以待天命到来,小人却要冒险妄求非分的利益。
孔子说:“喜爱研究学问接近智,能够努力行善接近仁,知道什么是羞耻接近勇。知道了这三样,就可以知道怎样去修身;知道怎样修身,就可以知道怎样治理别人;知道了怎样去治理别人,就可以知道怎样治理天下国家了。”
孔子说:“天下国家(言其大)是可使之上轨道,官位和俸禄也可以辞掉不要,闪亮的刀也敢践踏上去,只是中庸之道不容易做到啊!”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
君子之道,用处很广,而道体隐微难见。即使没有知识的愚夫愚妇都可以知晓的道理,若讲到极精微之处,虽然是圣人,也有所不知。愚夫愚妇也是可以实行的道理,可是极精微之处,即使是圣人也有所不能。天地是这样的广博正大,而人遭到自然灾害时还感到不满。所以君子之道,讲到大处,天下都承载不了;讲到细微之处,天下也无人能识破其奥妙。上说:“鹞鹰一飞而上至天际,鱼儿一跃而下入深渊。”是说鹰与鱼上及于天下及于渊那自然而显著的性能。所以君子之道,自匹夫匹妇的简单生活起始,至其极致,能明察天地间的万事万物。
只有天下之至诚圣人,能完全实行他天赋本性的极致;能尽他自己的本性,就能尽知他人的本性;能尽知他人的本性,就能尽知万物的本性;能尽知万物的本性,就可以赞助天地间万物的化育,能赞助天地间万物的化育,就可以与天地并立为三了。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次于圣人一等的贤人,如能完全发挥其本性之善,亦能达到诚的地步;诚于中就会表现于外;形于外就显而易见,就会光辉发越,光辉发越,就可以感动人心;感动人心,就能转移习俗,转移习俗,就能化育万物。只有天下最诚的人,能做到化育万物的地步。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任何事情,事前有准备就可成功,没有准备就会失败。说话先有准备,就不会理由站不住;做事先有准备,就不会遭遇困难;行为先有定夺,就不会出毛病;做人的道理先有定则,就不会行不通。”
孔夫子远绍唐尧虞舜之道,近宗文王武王之法,上顺天时自然运行的法则,下合水土滋生之本性。比如天地的无所不载,无所不覆;比如四季的更迭,日月的交替,万物同时生长而不相妨碍,道理一齐实行而彼此不相抵触。小的德行则协力分工,有如诸细水汇而为川;大的德行则敦厚化育。这足见天地之伟大。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诚,是天生的真理,实践此诚字,是人为的真理。所谓诚,是不需勉强而合,不需思维而得,一举一动都合乎道理,只有圣人才能做到。所谓实践之诚,那就要选择至善之道而坚守不渝才可以。”
由本性诚而自然明善,是天赋的本性;由明善而归于真诚,是人为的教化。有了诚就能明白道理,能够明白道理,也就做到诚了。
孔子说:“周武王和周公算是天下通称为能尽孝道的了!所谓孝,就是能继承先人的遗志,完成先人的事业。春秋祭祀,修好祖宗的庙宇,陈列出祖宗所藏的重要器物,摆设祖宗穿过的衣服,并供献应时的食品。”
天地之道,可以一句话说完,就是:造物者诚一不二,化生万物有难测之妙。天地之道是:广博、深厚、高大、光明、遥远、长久。现在比方说天,不过是光亮一点一点所积累,说到那无穷的天体,悬挂着日月星辰,覆盖着地上的万物。若说地,不过是一把泥土所积累,等到形成博厚的大地,却载着华岳那样的高山而不觉其重,收着河海那么多水而不泄漏,万物都载在上面。再说山,不过是拳大的石块所积累,等到形成广大之后,草木生长在上面,禽兽也栖止在上面,蕴藏的宝物也从中发掘出来。再说水,不过是一勺一勺的水所累积,可是等到大不可测,鼋鼍蛟龙鱼鳖都生长在里面,货物财富也生产出来。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孔子说:“中庸的道理之所以不能实行,我已知道为什么了:聪明的人过于明白,以为不足行,而笨拙的人又根本不懂,不知道怎样实行。中庸的道理之所以不能显明,我已知道为什么了:有才智的人做得过分,而没有才智的人却又做不到。犹之乎人没有不饮食的,但很少人能知道滋味。”
圣人的道理,真是伟大!充满于天地之间而发育万物,其崇高可与天相比。其大无所不包啊!包括了大的礼则有三百种之多,小的仪节有三千种之多,等待那有才有德的人出来而后实行。所以说:没有伟大德行的人,无法成就伟大的道理。因此,君子恭敬奉持着所禀赋于天的性理,同时讲求学问而求知,使德行与学问臻于广大精微的境界,虽然到达了高明的地步,而遵从中庸的大道。致知方面,从温习旧学而增进新知;修德方面,敦厚自身的纯一心志,以崇尚礼仪。所以,在上位而不骄傲,处卑贱也不犯上作乱。国家有道时,他的言论可以振兴国家;国家无道时,他的沉默足以见容于乱世。上说:“既明达而又有智慧,以保全自身。”就是这个意思吧!
上说:“求神来享,肃然无言。”所以君子不必奖赏,而人民自知相勉向善,不必发怒,而人民畏惧,胜过畏惧刀斧。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所以至诚之道永不间断。不间断,自然会持久;诚于中者既久,自然征验于外;征验彰著,自会悠远而无穷;悠远无穷,则积为广博深厚;广博深厚,则高大而光明。博厚才能承载万物,高明才能覆盖万物,悠久才能化成万物。博厚可以比地,高明可以比天,悠久才能使万物发展无疆。厚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配无疆之广。如此,不自我显示而自然彰明显著,不动作而自然感人化俗,不必有所施为,而自然有所成就。
孔子说:“笨拙的人偏偏自以为是,卑贱的人偏要任性而为,生在现代,要实行古法,这样的人,一定会自招其祸的。”
君子就现在所处的地位做应做的事,不希望做本分以外的事。处在富贵的地位,做富贵时应做的事;贫贱时,做贫贱时应做的事;在夷狄的地位,做夷狄应做的事;处患难的地位,做患难时应做的事。君子守道安分,无论在何地位都是自得的。
子路问孔子什么是“强”。孔子说:“你问的是南方人的强呢?北方人的强呢?还是你自己的所谓的强呢?以宽宏容忍的道理去教诲人,能忍受无理的欺负而不报复,是南方人的强,君子能安于此道。披戴兵器甲胄,坐卧不离,至死不厌倦,是北方人的强,勇武好斗的人能安于此道。可是君子与人和平相处,不随流俗转移,这才是真强!守中庸之道,而无所偏倚,这才是真强!国家政治上轨道时,不改变贫困时的操守,这才是真强!国家无道时,至死也不改变平生的志节,这才是真强!”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
“上说:‘神的来临,不可测度,怎么可以怠慢不敬呢?’鬼神之事本属隐微,却又如此明显,所以真实无妄的心,不能掩藏,必与此相同啊!”
《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
诚,为完成自己人格的要件;道,则是引导自己走向正当行的道路。诚,为自然之理,万事万物的始终本末都不能与之相离,没有“诚”,万事万物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君子把“诚”看得特别宝贵。诚,并不仅在完成自己,而是要成就万事万物。成就自己的人格叫做“仁”;成就万事万物,叫做“智”。仁与智植根于人的本性,因之,内外才能合而为一,随时施行都是适宜的。
“能修好己身,大道就可以树立;能尊重贤人,对于事理就不致疑惑;能亲爱亲人,伯叔兄弟们就不会有怨恨;能敬重大臣,临事就不会迷乱;能体恤臣下,才智之士就会竭力以图报效;能爱民如子,百姓就会自相效忠;能招徕各种工人,国家的财用就会充足;能善待远方的来人,四方的人自然都来归附了;能安抚列国诸侯,天下人自然畏服。”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智,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
《诗》曰:“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
天所赋予人的禀赋叫本性,遵循本性处世做事叫正道,修明循乎本性的正道,使一切事物都能合于正道,叫做教化。这个正道,是人不能片刻离开的,若能离开,就不是正道了。所以君子在无人看到之处要警戒谨慎,在无人听到的地方要恐惧护持。须知道,最隐暗看不见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发现的,最微细得看不见的事物,也是最容易显露出来的。因此,君子一个人独居的时候,是要特别谨慎的。
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这些道理,有些人天生不待学习就知道,有些人是经过学习才知道的,有些人则是经过勤勉苦学而后才知道的。等到知道时则都是一样。有些人心安理得去实行,有些人为了利益才去实行,有些人则需要勉强才能实行,但等到成功则都是一样。”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唯有天下极至诚的圣人,能定天下之常法,立天下之大德,通晓天地化育万物的真理,此乃至诚之力,难道还别有所依赖而后能吗?其仁心诚恳,其沉静如深渊,其广大如太空。若非聪明智慧有天赋圣德,何人能了解此等深奥道理呢?
君子之道有四件事,我都没能做到一件:“所求为子侍奉父母应做的那些事,我还没能完全做到;所求臣侍奉君王应做的事,我还没能够做到;所求做弟弟的敬兄长应做的事,我都没能够做到;所求对待朋友应做的,我也没有以身作则完全做到。平常的德行,应尽力实践,平常讲话,应力求谨慎,如有不周到之处,不敢不勉力去做;多余的话不敢全说出来。说话时要顾到能否做到,做事也要顾到所说的话,君子为何不努力笃行实践呢!”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上说:“我喜爱你以德化民,而不用厉声厉色。”孔子说:“用厉声厉色去感化人,那是最下的办法。”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66xs.com。966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66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