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一脸无趣地站在增村荣治住的办公室前，忍着呵欠的脸似乎觉得即使不需要站岗，也不可能有人想要闯入这里。

        草薙和汤川走过去时，警察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他的表情专注起来，双眼也变得很有精神，但可能之前就接获通知，知道有人会来这里，所以并没有惊讶。

        草薙出示了证件，“我是警视厅的草薙。”

        年轻警察敬礼说：“我已经接到通知，正在这里恭候。”他转过身，动作利落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锁，“请进。”

        草薙从口袋里拿出两副手套，把其中一副递给身后的汤川，汤川默不作声地接了过来。

        今天是加入菊野分局侦查工作的第三天，至今仍然无法确定莲沼的死因。草薙在征求间宫和菊野分局的同意后，决定带汤川来现场察看。他联络汤川后，汤川说希望马上去看现场，所以他们上午就来了。

        草薙用戴上手套的手转动门把，打开了门。鉴识人员应该曾经多次出入，但里面的状况和之前一样。

        脱下鞋子后，走进铺了木栈板的地上。汤川说着：“真是家徒四壁”，跟在他身后。

        草薙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走了进去，在原本是储藏室的小房间前停下了脚步，小房间的拉门敞开着。

        “是这个房间吗？”汤川站在他身旁，“的确很狭小，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应该会受不了。”

        “看每个人怎么想，”草薙说，“世界上有些人觉得胶囊旅馆也很舒适，听说莲沼在这里铺了野餐垫，然后铺上床垫和被子，睡得很舒服。”

        “你之前说他的心脏是铁打的。”

        “没错。”

        “可以进去吗？”

        “请进。”

        汤川走进小房间，站在中央附近，仔细打量周围，然后视线集中在某一点上，他正注视着拉门。

        “怎么了？”

        汤川把门拉了出来，摸着用来上锁的金属门扣。

        “可以从外面锁住吧？”

        “因为原本是储藏室，所以要锁住，防止物品失窃吧。”

        “那把锁呢？鉴识人员带走了吗？”

        “我会确认，但没听说有这种东西。”

        接着，汤川打量着开门，关门时的金属把手，然后轮流看着门的正面和背面。

        “可以请外面的警察帮忙买东西吗？”汤川问。

        “买东西？”

        “我想请他去便利超商买一组螺丝起子。”

        “螺丝起子？要干嘛？”

        “我想确认一件事，如果不行，我就自己去买。”汤川仍然注视着把手，完全是科学家的表情。

        “好，我去问看看。”

        草薙走去外面，拜托了刚才那名警察。警察露出纳闷的表情，但还是欣然答应了。

        回到室内，发现汤川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思考。

        “他说马上去买。”

        “那太好了。”汤川闭着眼睛说，“你之前说，没有抵抗的痕迹。”

        “啊？”

        “我是说莲沼，现场不是没有挣扎和抵抗的痕迹吗？”

        “对，他躺在被子上，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乱。”

        汤川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关上了拉门，视线沿着门框移动。

        “你在看什么？”

        “气密性，我在看在门关上的状态下，可以有多少空气进出。”汤川打开了门，“即使关上门，门和门框之间也有很多缝隙，很难说气密性很高。如果用胶带贴住，当然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气密性很高，那又怎么样？”

        “如果可以完全密闭，可以趁莲沼睡觉时把门关起来，然后锁住。因为无法供应氧气，室内就会充满二氧化碳，迟早会窒息。”

        “原来如此，不，但是——”草薙偏着头，“但他感到呼吸困难，不是会醒来吗？”

        “一定会醒来，”汤川一本正经地说，“虽然这个房间很小，但不会一下子缺氧，而且他身体可以活动，所以会试图打开门。如果门锁住了，就会用身体撞门。”

        “既然这样，不是行不通吗？不符合目前的状况。”

        汤川竖起食指，在脸前左右摇晃着。

        “你还是这么性急，凡事都有先后顺序，我只是先提出最简单的方法，然后再慢慢补充新的点子，开拓想象力。光是把门关紧，无法一下子导致缺氧，所以要考虑怎样才能做到。”

        “怎样才能做到？”

        汤川皱起眉头，“难道你不想自己稍微动动脑筋吗？”

        “我为什么要动脑筋？不然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汤川无奈地摇着头，“关于让他吃下安眠药的方法呢？有没有想出什么主意？”

        “这个问题我也投降。”草薙轻轻摊开双手，“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用什么方式让他吃下了安眠药。”

        汤川指向房间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冰箱，“有没有检查过里面的东西？”

        “当然，鉴识人员全都带回去查过了，但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冰箱里只有打开的鸟龙茶和宝特瓶的水，都没有检验出安眠药的成分。

        “但有一件令人在意的事，”草薙说：“听法医说，莲沼很可能喝了啤酒，他血液中的酒精浓度有点高。听说莲沼很爱喝酒，如果有人请他喝啤酒，即使口不渴，他可能也会喝，但应该不至于来者不拒。”

        “住在这里的人呢？如果是他的话，让莲沼吃下安眠药应该并不困难。”

        “的确是这样，但他没有动机。”草薙立刻回答，显然之前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增村和并木佐织完全没有任何交集，而且增村和莲沼是在佐织遭到杀害的一年前认识的，我们调查了他过去的经历，他们之间也完全没有交集。”

        “凶手买通增村……风险太高了。”

        “风险的确太高了，不知道增村什么时候会招供，即使不招供，也可能再次勒索金钱。”

        “的确是这样。”汤川小声嘀咕，再度看向小房间。

        “打扰了。”不一会儿，年轻警察走了进来，“我买回来了，这个可以吗？”

        透明盒子里有几种不同的螺丝起子。

        “可以，谢谢你。”汤川说完，接了过来。

        他在拉门旁蹲了下来，用螺丝起子松开固定把手的螺丝，他不愧是科学家，动作很熟练。

        “你在干嘛？”

        “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吗？”

        汤川只花了两、三分钟，就把门的内侧和外侧的把手拆了下来，露出一个长方形的洞。

        “嗯，果然不出所料。”汤川看着原本装了把手的洞，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喂，怎么回事？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

        “即使不用说，也一目了然吧？”

        汤川移向旁边，草薙蹲下来向长方形的洞内张望，可以看到小房问的墙壁。

        “喔，可以看到里面。”

        “没错，在门上装把手时，通常不会把洞打穿，但这道门不是很厚，所以就打穿了。”

        “这我已经知道了，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你知不知道有一本推理小说名叫？”

        “不，我不知道。”

        汤川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点了点头。

        “这道门上有一扇秘密的小窗户。”汤川把拉门关了起来，“即使关上了门，只要透过这个小窗，就可以对室内的人造成某种影响。”

        “这么小的洞？要怎么使用？”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如何才能使小房间内一下子缺氧？只要使用这个洞，就有几种方法。”

        “比方说？”

        “可以透过这个洞把氧气吸出来。”

        “啊？”

        “光吸氧气很困难，所以是把空气吸出来。只要使用吸尘器那样的吸引装置，就可以把空气吸出来。虽然不可能吸到完全真空，但也许可以制造出空气非常稀薄的状态。”

        “汤川，你……”草薙探头看着他戴着无框眼镜的那双眼睛，“你是认真的吗？”

        “我可没有闲到跑来这里和你开玩笑。”

        “你觉得这种方法能够成功吗？”

        “应该不行，如果这种程度的空气稀薄会导致死亡，挑战高山的登山者全都死光光了。”

        草薙双腿无力，差一点跪下来，但他忍住了。如果这点小事就生气，根本没办法和汤川这个人打交道。“下一个方法呢？”

        “只要减少室内的氧气就好，所以就让房间变得更小。从物理学的语言来说，就是让室内的容积缩小。”

        “用这个洞吗？要怎么做？”

        “将门上的缝隙封起来后，透过这个洞把东西丢进去，丢进去的物体的体积有多大，室内的容积就减少多少，空气就会挤出来。只要重复这件事，就可以将容积减少到容易发生缺氧的程度。”

        草薙打量用严肃的口吻说话的汤川，然后指着那个长方形的洞说：“有什么东西可以透过这个洞丢进去？最多只能丢弹珠进去，虽然这个房间很小，但也需要几万颗……不，要几十万颗。”

        “如果是不会变形的东西，应该就像你说的那样，但如果使用气球呢？”

        “气球？要怎么使用？”

        “把还没有充气的气球口朝外，塞进这个洞里。当气球的主体穿进这个洞之后，再从这里开始充气。在充满了气之后，把口绑紧，丢进室内。正如我刚才说的，气球的体积有多大，室内的容积就减少多少。如果使用大气球，效率应该很高。”

        草薙想象着室内气球不断增加的情况，需要多少气球才能塞满一坪多大的房间？

        “这个方法很奇特……但没有真实感。”

        “你不满意吗？在彩色的气球包围中死去，不是很超现实，也很幽默吗？我倒觉得这个机关很有趣。”

        “我承认很超现实，但并不会急速窒息吧？当缺氧导致呼吸困难，他还是会醒过来，一旦发现是因为被大量气球包围关在房间里，就会把气球弄破。”

        “也许吧，但如果气球内不是空气，结果会怎样？”

        “啊？什么意思？”

        汤川意味深长地嘿嘿笑着。

        “应该说，既然不是空气，连气球也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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