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笑带着两个新人赶到金度律师事务所,结果瞿森和伍文俊两人已经出去了,办事人员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打电话给黎晓玲,黎晓玲也不知道伍文俊现在在哪里,司徒笑只好又去到恒绿地产有限公司总部。
恒绿大厦造型很像一艘船,高九层,两头翘檐,寓意着靠海恒绿,即将扬帆。
没有预约,要见到董事长还有点麻烦,司徒笑三人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卓思琪。这是司徒笑第二次见到这个妩媚的女人。
清颜素妆发盘髻,带有条纹的黑色西服凸显了女人的线条,看上去多了几分干练,少了些许娇柔。三人进入硕大的办公室时,卓思琪正向身边的女秘书交代着什么,手边一沓厚厚的文件,看起来很是忙碌,似乎她已经从丈夫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坐,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卓思琪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
“我们是为伍文斌先生的案子来的。”司徒笑平视着她,余光打量着卓思琪身后,桌椅书案,电脑壁画,一切都没变动,应该还保留着她丈夫的风格。
卓思琪忍不住轻笑道:“你们该不会真的信了我那位弟弟的话吧?”
“说实话,我们对车祸这件事已经有了初步的认定,让我们感到困惑的是伍文俊先生坚持谋杀论这种态度的原因。”
“那你们该去问他呀,想从我这里问到什么呢?他哥哥是个敢想敢拼的人,他嘛……”卓思琪摇摇头。
“但是伍文俊先生怀疑的对象却是你,他认为你在外面……有人。”司徒笑毫不忌讳地说了出来,并盯着卓思琪。
卓思琪交叉的十指分开,用力压在两边的文件上,眼珠只是微微转向左下角,马上又看向司徒笑,直视他的目光:“司徒警官,有些事没有证据,不能乱说。我卓思琪还要怎样做才对得起他伍家,这个公司是我和我老公一砖一瓦拼回来的,他伍文俊出过什么力?我一个女人还要出去应酬,他心安理得地做他的公子哥儿,他没有权利来说我,更不应该捏造诬蔑!”卓思琪半立起来,越说越激动,突然又坐了回去,“你们想查文斌的车祸,随便,想怎么查我们都配合。这些天我心力交瘁,很累了,今天恐怕无法继续接待你们,请吧。”
没说两句话便下起了逐客令,司徒笑也带着章明和朱珠起身,然后道:“看得出来,你丈夫是一个实干的人,你也为这一切付出了不少努力,今天来主要是想提醒你,伍文俊先生对那件事始终没有放弃,最近似乎又受到什么刺激,情绪很不稳定,我们当然不希望伍文俊先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过你出入还是要注意一下安全。”司徒笑人高,眼尖,瞅见刚才卓思琪很郑重签下那份文件的名称《柏铺村地块招投标书》。
“卓思琪最后的反应,你们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回程路上,司徒笑询问。
“有啊有啊,笑哥你一说她外面有人,她简直就像被蜇了一下,马上就把我们赶出来了呢,肯定心里有鬼。”
“这样的话,本不该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的,我这样说,就是为了看她的反应。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我们一进屋,她便十指交叉,这表现了一种强势,一种胸有成竹,同时也是一种自我防御,很显然,从后面的谈话看,她知道我们的来意,问题就是,她在防御什么?换句话说,她明显有不希望我们知道的东西。
“房间里的各种摆设,相片、书柜、电脑、桌椅、盆栽,都没动过,这是她夫的办公室,在她丈夫去世之后,她为什么选择保持一切原封不动?睹物思人,徒增伤悲,这样做应该有两重意思:一、她很早就想坐在这个位置了,虽说她的外表很娇媚,但内心很渴望强大的权力;二、她可以想象丈夫还在身边,就像还没走时一样,她要让她丈夫看着,她能做得比他更好。
“然后,我说了不该当着你们的面说的话,她松开十指,双手撑压,半立,若非盘头,只怕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典型的过激反应,那身体语言几乎就是在告诉我们,她外面有人。她的眼神向左下方斜视,是在思考我们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但很快反应过来,知道我是在诈她,觉得再和我们谈下去,可能露出马脚,所以下了逐客令,这并不代表她与车祸有关,只是说明她有什么事,是不希望我们警方介入,不希望我们警方知道的。”
“哇,笑哥,你好厉害,我和章明进去就傻乎乎地坐在那里,什么都没看出来耶。”
“哎哎,你没看出来就没看出来呗,你干吗拉上我?”
“你看出什么了,你看出什么啦?”
“好啦,学习,要当一个好警察,也必须不停地学习。”
“笑哥,你说这些和车祸没关系啊,我们还要不要查?”
“查,怎么不查,刘队不是让我们继续查案吗,我们就查下去,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伍文俊,和他谈谈。”
晚上晓玲约了伍文俊、高风和司徒笑,希望他们两人能开导开导伍文俊,没想到伍文俊爽约,手机也关了,不知道人跑去了哪里。
“好啦,不就一天没见到吗,瞧把你急的。”高风带着些许关切,带着一点酸意。
“你不知道,他脾气大得很,做事又不肯动脑子,我是怕他干傻事儿。对了司徒,你问到文俊为什么生气了吗?”
司徒笑淡淡道:“没有明确的答案,不过应该和股份收购协议有关,今天他去找瞿森律师,我看恐怕他们是去对恒绿公司重新做资产评估去了。”
“资产评估?搞不懂。”黎晓玲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司徒笑道:“我专门去查了一下,股份制公司的所有资本由等额股份构成,进行收购时对股份的收购价格由双方协商决定,这里面就涉及每一股的市值问题。比如一家股份公司新成立时,启动资金一百万,分作一百万股,那么一股市值就是一块钱,经营五年后,公司总市值达到了五个亿,那么每一股市值就是五百块。卓思琪在进行股权收购前对公司进行了资产评估,为的是让伍文俊和齐老夫人对公司的整体资产有个概念,也是让他们安心。但我估计这里面有水分,伍文俊觉得自己受骗了,所以才这么生气。”
黎晓玲道:“你是说,卓思琪请的评估公司,让他们公司的资产缩水了?”
司徒笑点头:“如果恒绿公司评估下来总资产为五个亿,那么用一亿元去收购百分之十三的股份,显然是伍文俊占了大好处。可是如果恒绿公司总资产不止五个亿,而要多得多,那伍文俊就亏了,而不管是显性资产评估还是隐性资产,其中都有很大的空子可以钻。齐老夫人自不用说,伍文俊也不关心公司经营,可能他也根本不知道恒绿公司到底值多少钱。”
高风疑惑道:“恒绿公司并不是我们海角市地产行业的大头,五六亿应该不少了吧?再说资产评估都有明细,伍文俊看了之后觉得有异议,他可以不转让手中的股份啊。”
“这个很难说,同样一栋大楼,它的主体造价为每平方米一千多块,而它的售价却能达到每平方米上万元,十倍的差价,你让评估公司来评估,这中间的摆动就太大了。今天我在卓思琪办公室看到他们正进行柏铺村地块的招投标,我让茜姐查了柏铺村招投标的情况,这个项目是今年五月启动的,海角市第二经济开发区三期工程,三十二栋大楼打包招投标,其中有十五栋商业大厦,据内幕消息说总体规划预算超三十亿,如果恒绿公司能在这个项目中标,他们的利润就不止五个亿。”
“他们中标了?”高风追问。
“还没有,我只是想说,从恒绿公司有实力参与招标竞争来看,卓思琪收购股份时,恒绿公司的资产肯定被严重低估了,严重到足以令伍文俊暴跳如雷。”
“那文俊他可以用协议涉嫌欺诈的理由起诉吧?”黎晓玲提议。
“我国法律适用程序是谁主张谁举证,你执意协议欺诈你得拿出有力的证据来。协议签订双方肯定会写下本着自愿原则,而且中间的价差高低虽然相差十余倍,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是没法证明的东西,就算你证明了恒绿公司资产很高,你也很难证明是在对方欺诈的情况下与你签订的协议,没录音,没录像,卓思琪也肯定不会让伍文俊保存资产评估的证据,一旦签立协议进行了股权转让,就算打官司,伍文俊也很难胜诉。”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高风也觉得这个亏吃大了。
司徒笑摇头:“商业上的战争很复杂,我们这些外人很难想到他们会用什么手段解决问题。”
黎晓玲又掏出手机:“敢不接我电话,敢关机!浑蛋。”
恒绿大厦,董事长办公室。
漆黑的房间里,电脑却被打开了,伍文俊那张愤怒到近乎变形的脸死死盯着屏幕,这是他哥哥的电脑,显然没人知道他竟然有能力登入这台电脑。
一组组数据和各种文件出现在电脑桌面,伍文俊快速地下载,不时紧张地抬头,稍有声响就停下手中的工作,关掉电脑显示屏,过一会儿再重新打开。
“嗯?”在众多的文件资料中,伍文俊发现一个单独的文档,放在很隐秘的文件夹中,点开文档,上面记载着各种支出,是财务账目表,但从这张表上看,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段给出的报账清单。上面有许多记录已经被人改为红色字体,今年七月,去年七月,前年七月……
看着账目的数字,报账人填写的差旅地址和原因,伍文俊似乎想起了什么,暗道:“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一定有问题!我哥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婊子!”
这时候,手机震动起来,伍文俊掏出手机一看,不是自己的手机,自己的手机关机了呀,他注意到被挤在文件中的手机,难道是卓思琪落下的?寂静的办公室,电脑屏幕闪烁,资料复制的进度条一格格往上涨,手机不停地振动、振动……
夜间排档准备收摊了,黎晓玲还是没有拨通伍文俊的手机号码,高风已经提议大家回家睡觉了,司徒笑的手机响了,接到手机一听就蹦了起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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