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等着，因为坐直不能动，他感觉全身发冷僵硬。他想像着四十码外的情景：墨尼陈尸大楼门口，办公室里只剩那只空无一物的Samsonite行李箱。他们一定一边讨论争吵着，一边慌乱踱步，心里满是纳闷与担忧。他一边脸颊距离前方的椅背后侧只有几吋，近得可以闻到皮革味。一般的状况下，他的压力会很大，因为他讨厌封闭空间，也生怕自己有幽闭恐惧症，但在那个当下，他心里还想着别的事情。

        他持续等待，漫长的二十分钟。

        然后前面一扇门被打开了，接着直升机机身往下沉，起落架承受重量后又往上弹，机身才又保持静止——有人爬上了直升机。门关上后有个座位发出咯咯声，有人喀哒一声把安全带扣上，又打开一些按钮。仪表板上几十个仪器的控制皮肤投射出微微的橘光，舱顶突然出现阴影，一具燃油泵浦开始发出吱吱咯咯声。李奇身子前倾，一只眼睛移到两个座椅间的那道缝隙，他只看到直升机驾驶的皮夹克袖子，其他部分全被庞大的椅子挡住。当他在进行飞行前检查之际，一只手在各个按钮间移动挥舞，碰触一个又一个仪表。他静静地自言自语，嘴巴像念咒似的复诵一连串必要的检查进程。

        李奇把头往后靠。

        接下来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声响。

        那声音有点像介于枪响和压缩空气瞬间爆开的声音之间。声音出现一次，一次，又一次，而且速度越来越快。那是直升机起飞的机械作用，带动螺旋桨的转动，机舱内的地板开始震动起来。接着引擎正式启动，齿轮开始旋转，螺旋桨叶片也发动起来，在怠速旋转时稳定地发出“呼普、呼普”的声音。扭矩的作用力撼动摇晃着降落脚架以上的整个机身，虽然振幅不大，但很有节奏，就像跳舞似的。机舱里持续传来巨大的声响，舱顶上方的驱动轴旋转时呼呼呼地响个不停。外面的排气口也嗖嗖嗖作响，发出刺耳的高音声响。李奇把两把抢来的席格索尔手枪压在脚下，以免它们到处乱跳滑动，发出咯咯声。他也用手拿着口袋里的葛拉克手枪，把它靠在身边。

        他持续等待着。

        一分钟后，后面的门打开了，一阵阵更大的声响从门口窜入，接着传来的是浓烈的煤油味，然后卡拉·狄克森就被带了进去。李奇把头移动一吋，看到她被人像块原木一样丢在地板上，头部先着地，身体不再移动后就侧躺着，脸朝另一边。她的手腕和脚踝上都被绑了粗糙的希波尔麻绳，手被固定在背后。上一次他看到卡拉躺着的样子，是在赌城饭店里的床上。

        两分钟后，欧唐纳也被拖了进来，他是脚先着地。他的块头较大，身体较重，摔得也更用力。他们绑他的方式跟绑卡拉一样，他滚到她身边时，脸部朝下，脚就在她头旁边。他们像两根木材一样被堆在那里，试着挣脱绳子，身体稍稍晃动着。

        然后降落脚架又晃了一下，登机的是蓝诺斯和帕克，他们把门关上，一屁股坐在后面那排位子上面。因为座椅的前后位置是可调整的，所以它在李奇身前往后退了一下，碰到他的脸颊。他更用力把头往角落，头上的短发在毯子上摩擦着。

        螺旋桨叶片慢慢发出“呼普、呼普”的声音，机身不断稍微上升下降，上升下降，左前方和右后方轮流动作着，移动的幅度不到一吋，就像跳舞一样。

        李奇继续等待，接着驾驶舱另一边的门被打开，艾伦·拉梅森跳进座位后说：“走吧。”

        李奇听到涡轮引擎开始旋转，整个机舱都在抖动打颤，螺旋桨也改发出越来越快的“咻、咻、咻”的声音，然后感觉轮子承受的重量变轻了。

        接着直升机就升空了。李奇感到地板下面有东西在上升，他听到轮子往上收的声音。直升机先是旋转飘动，然后持续往上攀爬，加速时机鼻往前倾，地板也跟着往前倾斜。他把五指张开，撑住自己，以免往前滑动，撞在椅子上。他听见引擎声变成嗖嗖嗖的闷响，然后又感受到搭乘直升机这种交通工具特有的摆动韵律：他跟同机其他许多人一样，在快速飞动的旅程中都有相同感受，因为他们不是坐着，而是躺在地板上。

        对他来说，现在这已经变成一个熟悉的经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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