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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任血流淌20

20

        星期一早上,雷布思去了乔治四世桥大道上的国家图书馆。他经过安检,爬上巨大的楼梯。在服务台,他解释说他想查一些东西,并办了一张单日有效读书卡。然后他找到一台空闲的电脑坐了下来,阅读网上系统的使用说明。

        他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搜索。关于苏格兰发展机构的内容少得可怜,关于苏格兰工商理事会的则更少。他确定在它消失之前SDA是处于苏格兰政府办公室的管辖之下,于是他往电脑里输入“苏格兰政府办公室”。有相当多的条目,他一页接着一页地看:福利、公路拓宽计划、渔业补助、量刑中的体罚部分……但是没有关于SDA或者苏格兰工商理事会的新内容。

        在马路对面的中央图书馆他得到了相似的结果。爱丁堡公共资料馆让他去楼下的苏格兰图书馆,苏格兰图书馆的缩微胶片库和马路对面的高科技设施一样毫无帮助。最后,雷布思向一位图书馆工作人员请求帮助。她坐在一张桌子旁,整理剪报,分成不同的五堆。

        “什么事?”她轻声说。

        “我想找一些关于苏格兰发展机构的信息。”

        “你有没有查过缩微胶片?”

        “査过了。”

        “那么,那些就是我们所有的了。”她想了一会儿,“你也许可以直接去苏格兰政府办公室。”

        是的,他可以那样做。他沿着高街走,穿过北桥,到了圣詹姆斯中心的一边——他注意到安东尼不在他以往在的地方——苏格兰政府办公室藏在新安德鲁大厦里。他告诉门口的保安他要干什么,保安向他指示了接待处的方向。接待处的女人非常乐意帮忙,可是无能为力。她打电话给图书馆和发行室,可谁也帮不了忙。雷布思很难相信真的找不到SDA的历史记载。

        “他们说没有人会感兴趣。”她解释说,并放下电话。

        “但是我感兴趣。”

        “你可以到皇家文书局的书店问问。”

        “在洛锡安路上?”

        “是的。”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我这里有些其他资料你可以带走。”

        雷布思不想忙了一早上一无所获,于是拿了一些小册子,其中一个是关于皇家警察督察局的介绍。雷布思在想它会不会提到受贿的事情。

        “谢谢你。”他跟接待员说。接待处有一个展览,他走过去看看。新安德鲁大厦要搬到雷斯去,这项搬迁要花费几百万英镑。得知自己的纳税要花在这种事情上,雷布思一点儿没觉得好过。他离开那座大楼时,开始下雪了。

        这让他有借口顺便去一下皇家咖啡馆。时间是十一点一刻,他是一天中的第二个顾客。他喜欢在这个地方空闲的时候来,因为这是他所知道的越忙越没氛围的几家酒吧之一。他的脚因为路走得太多而感到几分刺痛。他原以为最多只要走到乔治四世桥大道就够了,所以没有开车出来。

        离开酒吧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他沿着乔治大街走,这样可以避免王子大街上的购物人群,再走向洛锡安路。洛锡安路上的风是大自然的奇迹:人们在那里走路的时候身体几乎要弯成四十五度;迎面的风可以在几分钟内就让你筋疲力尽。雷布思的眼睛盯着人行道,集中精力保持两只脚交替迈步,好像在用假肢走路一样。

        新会议中心建起来了:节日大剧院、会议中心、法院附属建筑、国家图书馆附属建筑,更不要说新的苏格兰政府办公室总部了。他在某个建筑的门前停了下来,深呼吸了一下。想想这些建筑的规模:新的道路,新的开发项目……有人说要在福斯湾上再建一座公路桥,可是钱从哪里来呢?他继续走,冥思苦想着进了皇家文书局的书店。他花了大概三十秒钟向服务员说明自己的意图,服务员开始摇头。

        “我还没有说完。”雷布思大声说道。

        那个人静静听着,当雷布思说完的时候向他建议说:“你可以直接查苏格兰工商理事会。”他掏出电话簿找到地址。总部在格拉斯哥,不过在爱丁堡有分支机构:LEEL,也就是洛锡安和爱丁堡工商理事会,在干草市场还有办公室,走路去并不远,比他刚才走过的路近多了。

        洛锡安和爱丁堡工商理事会的所在地是一座漂亮的新建筑物,门口有两个长相沉闷的接待员,却没有门卫。雷布思解释说他需要这个机构大体的背景知识介绍。

        “阿加莎会把我们的材料拿下来,”接待他的是一个愉快的职业微笑,“您是否要坐……”

        他坐了下来,阅读面前摆在桌上的那些没什么用处的印刷品。他感觉到小腿肌肉在疼痛。这个,他想,也是锻炼身体。有些人每天都要跑这么远。

        电梯开了,一位年轻女士向他走来,脸上带着复制娇妻般的微笑。她递给他大量的文件夹,而文件夹里是一大堆光滑的纸张。

        “这些就是我们目前所有的材料了。”她说。

        “谢谢你,阿加莎,干得好。”

        既然他已经走到这里了,那就到多弗彻去喝杯咖啡吧。戴维森不在,不过罗伯特·伯恩斯警员在。雷布思和他一起吃了点东西,他在享受重返警察酒吧的感觉。他请求伯恩斯帮个忙。

        “我想让你送我回家,拉布,”他说,“身体原因。”

        回到家里以后,雷布思开始阅读他手上极少的材料。他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西加尔工业园的内容,也没有找到任何叫门森的人或物。他最近所有的发现都与吉莱斯皮议员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他确定的是,柯丝蒂·肯尼迪之前就认识威利和迪克西:不然还怎么解释市长的文件出现在威利的卧室里呢?他猜测是柯丝蒂从她父亲的房间里拿的,可是为什么呢?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吗?还有威利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

        他的电话响了,是希欧涵·克拉克。

        “你去哪儿了?”她问他。

        “散步去了。”

        “散步?”

        “圣雷纳德那里怎么样?”

        “警司在严密监视布莱恩和我,而且不断给我们活儿干。”

        “所以你还不能做任何事情?”

        “相反,我有更有意思的消息要告诉你。吉莱斯皮议员的碎纸机不是买的,是租来的。在斯多克桥有一家商业用品公司,他们出租各种各样的办公室器材。这提醒了我,你回来的时候有个惊喜给你。”

        “什么?”

        “新的电脑送到了。”

        “好,我们可以对付更多的人了。”

        “天哪,”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讽刺,“我今天可没听到有人说起这个。不管怎样,你的桌子上有一台,电源插上了,随时可以用。”

        “吉莱斯皮什么时候租的碎纸机?”

        “星期三。他跟店员说他找了好多天了,可是买的话太贵了。”

        “谢天谢地他花钱吝啬,要不然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粉碎了一些东西。”

        “想听其他消息吗?我终于打通了领事馆的电话,要求和哈尔戴因说话。”她停顿了一下,“他们告诉我哈尔戴因先生不在办公室,出去了。他的名字是理查德。我让他们把他的姓拼写给我听:的确是哈尔‘戴’因。”

        “你真聪明。”

        “还想听别的吗?”

        雷布思完全忘记了自己疼痛的小腿和疲惫的脚。“说吧。”

        “我查了一下理査德·哈尔戴因先生的资料。你有没有和这里的外交官打过交道?”

        “没有。”

        “但我有。我穿着制服的时候开过一些违规停车罚单。我的上司说我给外交官的牌照贴罚单是浪费时间。他们从来不交罚款,因为我们不能起诉他们。”

        “所以你去电脑上查了?”

        “从一九八五年开始,有十八张没有交罚款的罚单。也就是一年两张,这对外交官来说是合法的。”

        “但罚单总数还是很可观。警察可能要与哈尔戴因平静地谈一谈这件事情。”

        “只是不要被抓住,先生。”

        “你也一样,克拉克,谢谢了。”

        他放下电话,手指敲打着听筒。这是个开始,绝对是个开始。他又把听筒拿起来,拨通了萨米办公室的号码。她不在。跟他说话的女人听起来心神不安。

        “我是他父亲,”雷布思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现在情绪很糟。我们找人把她送回家了。”

        “她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她的房东。”那个女人吸了一口气。

        “她的房东怎么了?”

        “哦,她很不高兴,也让萨米很不安。”

        雷布思不再假装镇定了:“因为什么事不高兴?”

        “我喜欢猫。”那个女人说。

        “什么?”

        “猫。是她房东的猫。昨天晚上被什么人的狗咬得粉碎。”

        雷布思终于鼓足了勇气给佩兴斯打电话,是萨米自己接的电话,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我听说了,”他说,“佩兴斯怎么样?”

        “她出去了。她……太可怕了。”

        雷布思忍住了:“发生了什么事?”

        “幸运在花园里,肯定有一只狗翻墙过来了。幸运跑向它出入房子的门想躲进去,可是门被锁上了……”她降低了声音,“事情就是这样。”

        “哦,天哪。”雷布思说。

        “问题是,爸爸,佩兴斯责怪我。”

        “我肯定那不是——”

        “她说肯定是我把门锁上的。自从我回来后她几乎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锁一定是自己合上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是我锁的。”

        “你看,萨米,我打电话的原因是——”

        “什么事?”

        雷布思注视着他面前的记事本:“你能告诉我SEEP在苏格兰政府办公室的联系人是谁吗?”

        那天下午他和市长约好了见面。

        雷布思在电话里没有说具体的事;他只告诉秘书说这是“调查”的一部分——他很小心地没有在前面加上“警局官方”这个定语。秘书记下了他家的号码,然后再打给他。市长可以在四点钟的时候见他五分钟。

        “五分钟应该可以了。”雷布思说。

        在他经过市政厅大门的时候,他朝下看着地面,意识到正下方是玛丽金窄巷,爱丁堡被掩埋的瘟疫之街。他们把这条街道掩盖起来,在上面建造新的东西。这就是爱丁堡的风格:掩埋,然后忘记。

        市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和他见面。他看上去很疲惫,苍白的脸上有很深的纹路,方形的下巴松弛了,黑发中夹杂着几缕银丝,眉毛又浓又黑。这是一张特点鲜明的脸,可能在上一代的采煤区能找到这样的脸。

        “警督。”他们握了握手。他转身对他的秘书说:“我去散个步,五到十分钟后回来。”他又转向雷布思,“我喜欢在下午的时候出去一会儿,这能让我更清醒。你介意吗?”

        雷布思说他不介意。

        街上好像没有人认出卡梅伦·肯尼迪。他们穿过高街朝圣吉尔大教堂走去。雷布思跟着他走进了这座古老的大教堂。里面没什么人,除了三个拿着旅行手册围在一起的游客。雷布思和市长走到中间的过道上。

        “我能帮你什么忙,警督?”

        “哦,先生,是关于你女儿的。”

        市长脸上有了生气:“你找到她了吗?”

        “没有,先生。不过我知道她最近去过哪里。你记得那两个捣蛋鬼吧?”

        “那当然。你见到了那场可怕的撞车,不是吗?”

        雷布思点点头:“问题是,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恶作剧。”

        “你什么意思?”

        “哦,在电话里和你说话的那个女孩……”

        “哎,我觉得她不是柯丝蒂。”

        “应该是。有证据证明她认识那两个死去的男孩。”

        市长看着他:“什么证据?”

        “我们在一间卧室里找到一些东西。”雷布思掏出那份商业计划递给市长,“这是你的,不是吗,先生?”

        市长仔细地看了看:“你说你从哪里找到的?”

        “它藏在其中一个男孩的卧室里。你还记得你是何时何地弄丢的吗?”

        “不知道,我……有一段时间了。我想我把它带回家了……”

        “可能是柯丝蒂在离开时带在身上的。”

        市长缓慢地点点头。

        “问题是,为什么?我的意思是,这对她来说重要吗?”

        “我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

        “我也不觉得,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看一下最后一页,好不好?”

        市长翻到最后一页,看上去很吃惊。

        “那是你写的吗,先生?”

        “不是。”他眼睛睁得大大地注视着那个名字。

        “是柯丝蒂的笔迹吗?”

        “我不知道。”

        “那么,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市长缓慢地摇摇头,合上那份报告。“警督,我……看上去我可能对柯丝蒂的事情太大惊小怪了。我相信她过得很好。”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很感谢警察为了找她而做的努力,可也许我们该收手了。”

        雷布思眯起了眼睛:“为什么是现在?”他想把报告拿回来,可是市长把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和那份报告有关?”

        “你看过了?”

        “是的,先生。”

        “这只是一份商业投资的初步报告。”

        “是不是在西加尔工业园?”

        市长点点头。

        “帕诺科技一个新的下属机构?”

        “你知道得很多,警督。”

        雷布思耸耸肩:“我只是好奇柯丝蒂为什么要拿它,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它似乎很重要。”

        肯尼迪笑了:“它没有什么重要的,警督。它只是份计划,只是将来有可能发生而已。天知道我们会怎么做。”

        “为什么,先生?”

        “创造就业机会,当然。”

        “告诉我,君旗计划是否呈交给任何一个委员会讨论过?”

        市长在一个座位上坐下,雷布思坐在他前面。

        “我不认为那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

        雷布思耸耸肩:“我只是好奇。”

        “很快就会谈到它了,是的。”

        “由吉莱斯皮议员的工业委员会讨论?”

        “是,首先是他们。你看,我真的不觉得这跟柯丝蒂有什么关系。我承认她可能是从我家的办公室把文件拿走的。我觉得这不算什么,这只是一种叛逆的做法——她拿走了它,因为她可以这么做。”

        “她叛逆吗,先生?”

        “所有青少年不都叛逆吗?”

        “但不是所有青少年都吸毒,先生。”雷布思盯着血液涌上脸的市长。

        “你刚才说什么?”

        “这就是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们她的近照的原因。有毒瘾的人照相都不好看。”

        市长迅速站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

        游客们停下了翻阅旅行手册的手。

        “那么告诉我我在撒谎。”雷布思平静地说。市长张开嘴,又合上。“如果你跟我说我在撒谎,那我就收回我说的话。”

        卡梅伦·肯尼迪的眼睛在暗光中闪烁。他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墙上无精打采悬挂着的磨损的旗帜,看着祭坛、窗户和屋顶,然后他又看着雷布思,摇摇头,走开了。

        雷布思一个人坐了几分钟,手放在膝盖上。他觉得一点都不舒服,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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