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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天哪,丁孃孃是你的母亲?

        青林煎熬般一直等到初五,才跟刘小安通上电话。

        刘小安说父亲去世的新年,一家人不能出门。大家都求个安静,也不想惊扰父亲。

        青林说:“我还是想到你家来一下。你们方便吗?”

        刘小安有些诧异,说:“当然,你如果一定要来,我们当然也欢迎。小川也在家。你那边项目没问题吧?”

        青林说:“没有,项目进展得挺好的。我有些私事,想跟你们聊一下。这事对我挺重要的。”

        刘小安便说:“好。那你过来吧。”

        青林把母亲托付给朋友家保姆,然后带了一张父母的合影,立即开车出了门。春节期间,街上行人虽多,但车辆却少了许多。到处都张红结彩,喜庆的气息仿佛从每一面墙的缝隙和每一个路口溢出来。

        一个人在家待了五天的青林,却并未被这喜庆感染,他的内心被自己的伤感所笼罩。

        刘晋源的房子还没有退还,刘小安和刘小川在客厅里摆了一张条案,上面放着刘晋源的遗像。遗像正是在万州所拍,刘晋源开怀大笑,脸上的光彩透着笑容散发出来。遗像的两边点着蜡烛。

        青林进门,一眼看到刘晋源的大照片,照片上又是他那么熟悉的笑脸。自己与他同行几日,竟不知父亲与他有那么绵长的渊源。青林不禁热泪盈眶,他伫立在照片前,一时有些发呆。

        刘小川和刘小安都在家。刘小安拍拍他的肩头,说:“过来坐。今年是父亲的新年,老规矩说我们不能出门拜年,所以都待在家里。连麻将都没敢打,怕惊扰了父亲。你看看,这都是些啥规矩。”

        青林说:“我也是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

        刘小川也走过来,说:“你一个人陪你妈?老婆孩子没回来?”

        青林说:“是啊。她爸也有病,我让她带孩子回她家去看姥爷。我家保姆今年回家过年了,所以我就只能留在家里。再说,难得清静,我也想一个人好好陪陪我妈。你们没去刘老的墓地祭拜吗?如果再去,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想去祭拜一下他老人家。”

        刘小安说:“难得你有这片心。据说,头一年是不能去的。逝者的灵魂还在墓地转悠,没走远。如果惊扰他,他一路走得不顺。这说法,蛮有意思。我们不信,但也还是尊重风俗,就只好在家里纪念纪念。”

        青林说:“这样呀。不过,楚人是特别看重灵魂的归宿。我在博物馆看到,楚人的墓棺都留有一个洞,说这是让死者的灵魂能够自由进出,我感觉他们想象力太伟大了。”

        刘小川说:“这个是有意思。你说你今天来找我们有事?”

        青林顿了顿,方说:“我是想问一下,你们认识一个叫吴家名的医生吗?”

        刘小安说:“当然认识。我爸经常吹牛,说吴医生是他从深山老林子里带出来的。”他说到这里,突然有所悟,“你是说……他是你的什么人?”

        青林说:“他是我父亲。”

        刘小川惊讶道:“什么?!这么说,你母亲就是……”

        青林说:“我母亲叫丁子桃。”

        青林说着拿出照片,走过去,递给刘小川,然后问:“你们都认识他们?”

        刘小安也惊叫了起来:“天哪,当然认识!你居然是他们的儿子?”

        青林有些哽咽,说:“是的。”

        刘小川跳了起来,一把拥抱住了青林,说:“我的天哪!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是丁孃孃的儿子!兄弟,幸亏我没有亏待你不然肠子都要悔断了。我是你妈一手带大的呀!”

        刘小安若有所思道:“你等等,让我想想……难怪爸爸一直说青林让他有熟悉和亲切感,像他认识的某个人。在船上他还问我你姓什么,我说你姓吴,他好像非常惊讶。天哪,他是有感觉的!他第一次见你之后,就老是觉得你让他想起一个什么人,而且你让他有很舒服的感觉。我完全没有想到你是吴医生的儿子,但你真的跟你父亲很相像。”

        刘小川亦说:“这下就明白了。我也一直奇怪爸爸为什么特别喜欢你,原来这背后竟有这么漫长的缘分。他一定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你父亲的什么气息。你知道吗?你父亲不光救过我爸的命,还救过我妈的命。他们两人非常倚重你父亲。一旦生病,只认为你父亲说得对。你爸呢,对我父母就像亲人一样。你妈就更别说了。小时候我爹妈忙,我们家差不多都是你妈在撑着。我哥、我,还有我妹,从小都是跟着你妈混。早些时候,我爸一提起吴医生,我妹就说,我最讨厌他,他把丁孃孃拐走了。”

        青林眼睛里涌出了泪光,他哽咽了一下,方说:“我爸去世后,我妈给人当住家保姆,不方便出门。又觉得自己地位低下,也不愿意与外人来往。可能因为这些,就跟你们断了联系。那时我小,什么都不知道。”

        刘小安说:“现在病得像植物人的就是丁孃孃?”

        青林黯然道:“是的。她身体倒是正常,就是醒不过来。我本来是要孝敬她,掏空所有的钱,买了这幢别墅。哪知道住进去第一天,就成这个样子。我想不通什么东西刺激了她。”

        刘小川说:“太意外了。青林,我真是没有想到。我要去你家看望丁孃孃。我家属于新丧,按规矩不能去别人家。元宵一过,我一定要去看你妈。”

        刘小安说:“我也要去。”

        青林说:“谢谢。不知道你们的出现,会不会让她感到惊喜,然后就醒过来,如果能这样,就太好了。”

        刘小川说:“你是怎么突然发现了这些的?”

        青林便把如何发现父亲的箱子里的笔记本,以及笔记本里记录的内容,简要地说了一遍。但他并未提及父亲何故独自进入深山的前因。他想,父亲根本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这些隐私,他是想要忘却这一切的。所以,青林只是从父亲与吴爷救了刘晋源说起。说到了父亲跟着刘晋源出山并当了兵,也说到了母亲的被救以及失忆。

        丁子桃失忆一事,刘小安和刘小川都不知道。他们的父母或是为了尊重丁子桃而从未在孩子们面前提及,又或是刘小安兄弟那时年龄尚小,根本就不会留意这样的事。

        最重要的是,青林说,母亲到别墅的第一天,当她得知这房子以后就是自己的家时,嘴里冒出了一些让人不解的话。比方提到且忍庐,还有一个什么堂。看到竹子,还念了一首诗,是比较冷僻的诗人谢朓的诗,又说了一些与她的身份很不相符的话。他当时有些奇怪,可是并没有在意。但是去年他陪着刘老去川东,在听他们闲聊时,居然听到有人讲且忍庐。这就让他非常惊讶了。现在又看到父亲的记录,发现母亲正是在那一带被人救起。而且父亲生前对母亲的来历也有颇多猜测。他推断母亲不是穷人家的女儿,认为母亲是识字的。结婚后,母亲的很多异样,他在笔记里也都有推测。好多年里,母亲始终充满焦虑和恐惧,并且拒绝回忆。医生说,她在失忆前一定受到过很大的刺激。这些,他都是春节期间读了父亲的记录才知道。

        刘氏兄弟都听呆了。

        刘小安说:“我的妈呀,这也太传奇了!”

        刘小川说:“真是想不到。能够了解得到她失忆前的事吗?”

        青林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如果我能找到母亲失忆前的经历,或者是找到她的亲人,是不是对唤醒她有利?我只想要她苏醒过来。”

        刘小川说:“对,她失忆前应该是有家有亲人的。这都过去五十年了,她的父母肯定早不在世,但或许她还有兄弟姐妹什么的。”

        青林说:“我爸记录里写着,我妈以前还生过孩子,是给我接生的医生告诉他的。我爸也吃了一惊。而我妈自己并不记得。”

        刘小安说:“天哪,你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找回一个哥哥或是姐姐哩。那年月,女人生孩子早,没准还不止一个。如果能找到她的孩子,唤醒她恐怕还真是靠谱。”

        青林说:“这些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我现在知道妈被救起的河叫永谷河,还知道一个且忍庐。这个我当时就问过,且忍庐在一个叫胡水荡的地方。这个家里有很多书。至少这家有一个儿子叫胡凌云,在重庆上过大学,你父亲还认识他。但老乡说,他有一年在回家的途中被人杀死。这是我全部的线索。胡水荡在几十年前修水库时,就没有了。”

        刘小川说:“你妈妈潜意识里还记得且忍庐。这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地方或许是她的家,当然也可能是婆家,二是或许她是在这么一个地方受到过伤害。可惜我爸去世了,不然还真能帮上你的忙。”

        青林说:“是的。我爸爸当年的很多感觉,一定很准确。而刘伯伯或许也能察觉出一些奇怪现象。比方,我突然发现我妈非常会做刺绣,而且做得特别好。但以前,从来没有见她做过。”

        刘小安和刘小川相互望望说,以前在他们家,没有丁孃孃做刺绣的印象。

        青林长叹道:“我真是错过了刘伯伯,不然他可以告诉我多少事呀。”

        刘小安说:“我这像看电视剧一样了。你家这事,有意思得很。你说一个人失忆后,潜意识里最深刻的,是一个他最爱的地方,还是最恨的地方?”

        青林想了想,说:“不知道。”

        刘小川说:“我可能会记得我最恨的地方,因为伤害之深时时想要报仇。”

        刘小安说:“你看,我跟你恰恰相反。我多半会记得我最爱的地方,因为那才是我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刘小安说罢自己笑了笑,又说:“这下完了,让人家青林没法判断。”

        青林苦笑一下,说:“是很难判断。”

        刘小川说:“这事你恐怕得去查一查。给你妈,也给你自己一个交代。我可以给你长假,工资照拿,把这件事弄个明白如果她真还有亲人在世,说不准能唤醒她。再说,你妈的事,也是我的事。我出生没几天,就跟她睡一头,睡了五年,夜夜都是她哄我睡觉。从六岁起,我妹妹跟她睡一头,我就改睡了脚头。我吃她做的饭,吃了上十年,我的口味都是她培养出来的。但那时年龄小,从来都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经历。”

        刘小安亦说:“青林,这个事真没想到。你妈到我家来时小川还没出生,我才三岁。我妈妈受过伤,身体不好,工作又忙。我们都是跟着丁孃孃长大的。我记得她走时,我正上初中。那一天回家,觉得新保姆的菜做得不好吃,还发了通脾气。”

        刘小川说:“你发脾气那事,我都还记得。妈妈还骂你,让你跟新保姆道歉。你犟嘴不肯,结果爸爸给了你一巴掌,你才老实。”

        刘小安说:“是啊。后来我就住校了,慢慢都忘记了。之后家里再请的保姆,没有一个跟我们相处得像亲人。青林,你爸去世早,你妈又病成这样,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兄弟。我是你大哥,小川是你二哥,我妹是你姐。她今天要在这里,立马就会抱着你哭的。你妈走了以后,她比我闹得厉害。”

        青林并不知道母亲在这个家里如此重要,更不知刘氏兄妹与母亲竟有这样深的情感,一时间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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