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难不发出声响。
原计划是将这个事情办得悄无声息,工程师,不,军官,我没有闯入一所女子寄宿学校——嘿,这些是手铐吗?
但那个计划却从那个该死的窗户飞了出去。
她绕到角落里,看到一个小桌子上面有一个仿制的中国景泰蓝花瓶——她把整张桌子拉了过来,“当啷”一声。
前方是那个相对着的楼梯间。
她走到门口。推开它,然后飞速穿了过去。
然后——停了下来,躲在向内侧打开的门背后静静等待。
当她听到西姆斯朝这边跟过来的时候,当他的头正要穿过门槛的那一刹那,她猛地将门摔了过去。
门猛击中了他那锃亮光秃的头颅,他的头其实就像一颗台球桌上的主球。这撞击让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后,她跳着走下台阶,以她最快却又不会扭伤脚踝的速度翻越过了栏杆。
迈出的每一个脚步都让她感到从脚底到腿部的颠簸疼痛。现在她一定能感觉到血液从她脚上的伤口流出,浸湿了双袜。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停下脚步。
从三楼到二楼,然后下到一楼——她已经听到了他就在上面,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她知道这家伙是永不言弃的。
这个家伙,他全身都充满了红牛和类固醇的能量,更糟的是,他别有用心。西姆斯不会放弃这场追逐,而且她的体力看起来不像和这个家伙旗鼓相当。之前,也许可以,如果他本身就不想要参与这场追逐的话。
但是现在呢,在她的手脚都受了伤的时候?当她的头就像一个过度膨胀的足球,她的大脑如同摇骰子游戏里的骰子一样在她的头颅里荡来荡去的时候?
但逃离这个“地狱”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她必须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前方的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刻着:教室。
她感觉好多了。她把肩膀先挤了过去,迅速溜进了门里,然后到了教室的一侧。黑暗之中,只有红色应急照明灯发出微光。
立刻,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景象:那个餐厅。
这个餐厅居然在那儿?她不知道这里的布局。那么现在应该藏在哪里比较好呢?
不过,附近……健身房。一间大屋子。很多地方都可以躲:看台,白板,巨大的健身球的背后,甚至贝克的办公室。
当她听到西姆斯踢开了门,就在她身后二十英尺的不远处时,她低着头,沿着墙壁(几乎撞到了喷泉)快速前进。
一道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大厅。
健身房门就在前面。手电筒的光束朝她扫了过来。
如果她现在动身的话,还能有一次尝试逃跑的机会。
米莉安脱下了她的鞋子,把它们放在了刚刚待着的地方,然后她赤足狂奔——啪啪啪啪嗷嗷嗷——那道光束追赶着她扫射过来——
她到了健身房的双开门门口。
没有必要彻底打开,只需要打开一条缝,就像之前一样。
溜进去,如影子一般。
当手电筒光束扫过来的那一刹那,她轻轻关上了门。
她祈祷西姆斯没有看到她。
米莉安冲进一片开阔的黑暗之中。红色应急灯再一次照亮了房间,突然她意识到:这个灯应该位于一个出口的上方。
逃离。
她提醒自己一定要去寻找到这所学校建筑师的安息之地,然后在他的坟前放一束鲜花与威士忌,来表示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
米莉安朝出口飞奔过去,但接着她看到了——
在这个健身房的尽头,另一束光,一束白光,勾勒出贝克办公室那半开的门。
哈。
她转身往回走向出口,一个轮廓若隐若现——突然,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并将它们按在一起,她都快要哭出来了,但随后她闻出了是他:肥皂和汗水的简约味道。
贝克·丹尼尔斯。
“米莉安?”他问道。
“贝克。上帝啊,贝克。”
“你在这儿干什么?”
转移话题!声东击西!
“你在这里干什么才是一个更好的问题。现在是凌晨两点左右,兄弟。”
“我练习空手道的招数直到午夜。然后,我一直在赶文书工作。我想我听见有人来到了这里。”
他放开了她的手,他的手找到了她的臀部。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奇异的安全感,她的手摸索到了他那瘦而结实的胸膛。
她受伤的手掌与他的汗水一起变得潮湿。她忽略了刺痛,疼痛淡化。
健身房的门在他们身后摇晃着打开。
西姆斯。
该死。
她转身面对西姆斯的那一刹那,他按亮了所有的灯光——明亮辉煌,头顶的绚丽灯光将房间的黑暗撕扯光,剩下米莉安感觉自己如同直视着太阳一样。这让米莉安产生了眩晕和久望太阳而双目失明了的感觉。
这个业余警察像特警一样冲进房间,第二包弹药桶已经重新在泰瑟枪的前端整装待发了。她眼前游过很多黑色斑点。
“退后,丹尼尔斯!”西姆斯呼喊道,面红耳赤,额头上的静脉如同树根一般暴露凸出,“她很危险。她刚刚试图在宿舍里伤害两个女孩。”
贝克举起双手,猛烈地撞了一下米莉安,但接着离开了她。当她开始调整目光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丝红色在闪烁,“米莉安,这是真的吗?”
“什么?”她问道。他继续退后,朝西姆斯走去。她恳求他:“不!不,我告诉过你——我来这里是为了拯救她们。看在他妈的上天的分儿上,贝克,你不是很了解我,但你知道这个商场警察只是想方设法让我离开这里。上帝啊,拜托。”
西姆斯盯着贝克看了好一会儿,“贝克——你受伤了。”
当最终她把她的视线调整到最佳状态的时候,她看到了。
贝克的白色t恤紧绷于他的胸口。那白色t恤被红色的东西浸湿,被鲜血浸泡渗透。
她的双手也都红了。她感觉到这并不是他的汗水。他胸口的血液,形成了一个图像——起初,她认为这是她自己的血,然而……
噢,上帝啊。
贝克倒退,站到了西姆斯的身后,然后米莉安开始摇头,伸出手,大声哭喊:“西姆斯!上帝啊。离他远点!”
却为时已晚。
贝克放下手腕,露出了一柄刀,一个弹簧刀,她的弹簧刀。他抓住西姆斯的额头,一下将他的脑袋猛拉过来,在这个警卫的喉咙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空气和血液一起汩汩而出,飞溅在体育馆的地板上。
声音回荡。
身体在滴血。
由她的刀所造成的死亡。贝克一定是在刚刚撞她的时候,把刀偷过去的。
但是西姆斯不应该这样死去啊——
他死于心脏病发作,在他的举重床上。十一年以后。
一切都变得颠三倒四。她还能再相信她所看见的吗?
她无法相信她的通灵画面,无法相信她竟然已经锁定了最终凶手。
卡尔·基纳不是唯一的凶手。
“燕子。”她说,声音微小——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好似一个精致完美的茶杯破裂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卡在破碎的那一刹那,“在你的胸膛。”
胸膛上的红色渗透在衣料上形成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图案:剃须刀曲线般的双翼,尖锐齿状的尾巴,昂首向上,仿佛在空中展翅翱翔。血液将燕子的形状越浸越大,越来越宽,滴落流下。
他掀起他的衬衫,得意地笑了。
文身是刚文上的。今夜刚文上的。血珠沿着文身的边缘上升,残留在周围的血液就像从刚开始烧烤的丁字牛排当中被烤出的汁水一样,渗出到盘子之中。
“你这个浑蛋。”她啐了他一口。
“现在,现在。这就不太淑女了。”他朝着她向前迈了一步。刀掉落在仍在抽搐的西姆斯身上,“前面一刀并没有杀死西姆斯。一片混乱。”
“我听说这里有摄像头。”
“谁说它们是开着的?”
又迈近了一步,她退后了一步。
出口。
去出口那儿。
那儿,停车场,有路易斯。这是一个伟大的出口。
他向前迈步。
他们继续这种舞蹈。他们的距离越来越短。十英尺的距离。不会更多,也许更少。
“来吧,米莉安。我们是一丘之貉——如果你不介意这个双关。”
她开始虚张声势,仿佛是鼓足了胸腔里所有的底气,“我不喜欢双关。那是最低级式的幽默,兄弟。你应该感到羞耻。”
“你总是这么机智。这是你的防御,对吗?你是一个不希望世界知道自己是何等悲哀,多么受伤的小女孩。你的话语,你的态度,全都是一个大的误导。一个魔术师的把戏。”
“你他妈的去死吧。”
“但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为了自己的目的去杀人。”
“我不是一个杀手。”
五英尺。
“卡尔·基纳就不敢苟同。你伤害了他。”
“你和基纳一起合作?你是那个开枪杀死安妮的人吗?”
他只是微笑。
快要到了。
做好准备。
“你有太多不知道的东西了。”他说道。
“可是我也知道一些事情。”她嘴唇颤抖,愤怒咆哮。热泪在眼眶的边缘灼烧,“我知道你喜欢伤害女孩,但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也许我是一个杀手,也许我变成了这样,或者我一直都是这样。基纳已被发现了。你也会被发现的。”
现在,跑。
她转身,跨越了她和门之间的最后几英尺,那也是她与自由之间的距离——
——她砸向门——
它没有打开。
她用双肩推挤那个应急条。
毫无反应。
她惊声尖叫,生拉硬拽,暴怒狂踢。一次又一次地将她的身体撞过去,仍然没有打开。她哽咽着,头靠在了门上——冰冷的金属贴着温暖的皮肤。她听到贝克在她身后啧着舌头。
“我给它上了锁,当然。火灾隐患,我知道。”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
她拼尽全力想要用腿蹬离那扇门,就像游泳健将用力蹬腿离开游泳池壁一样。她打算跑到他的办公室里,也许,也许他在那里藏了一把枪,一把他也许某天会用它来把他那怪兽畸形的大脑从他那该死的头颅中射出来的枪——
然而贝克心里打着别的如意算盘。
他快速移,把她转过去,让她的脸贴在墙上。他的两个拳头打在她的肾上,很快她的腿就变得软弱无力。
在她跌倒之前,他抓住了她。
他把他的手臂弯成一个三角形,就像一个“老虎钳”把她的脖子夹在了最低点,然后他开始让她慢慢窒息。
她向后猛击,耙他的脸。挣扎,猛踢。
世界的边缘变成了蓝色,然后变黑。
她试着给路易斯打电话。试图说些什么东西,任何东西。
然而这一切都变成了低声呜咽。
“好好睡一觉吧。”他低声说,吻了她的脸颊,“嘘。”
她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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