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她坐在一家小咖啡馆里等他。这不是那种情调优雅浪漫的高档咖啡厅,而只是高速公路旁边的一间小屋。咖啡馆里只有一张柜台和一个长得像牛头犬的妇女。她负责给你倒咖啡,也许还能奉上一块儿从本地阿米什人开的面包店里买来的派。此刻,米莉安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和半个派。不是一块儿中一半,而是整个派的一半。
咖啡馆的门上有个窗户。忽然一个影子笼罩上来——一个巨大的影子,很高,很宽,有着怪物一样的轮廓。
她好像跌进了地板中,周围的一切都在向上飞升,尽管地板并没有动。路易斯走进门时,她耳朵里的血像河水一样澎湃有声。
他似乎还是老样子,但又有点不同。头发长了些,胡楂变成了柔软的短须,看着像个伐木工人。米莉安绷着嘴巴,怕口水流出来。
咖啡馆里一共六张桌,除了她,另外只有一位客人。那是个老头儿,身体像被海水侵蚀了一半的沙堡。所以路易斯几乎是径直走到了她的桌子前,并拉出了一把椅子。米莉安想着要不要起身拥抱他,但身体却僵得不听使唤。我该怎么做?倘若由最深的渴望来决定,她现在只想像爬梯子一样扑到路易斯身上,把他按倒在地,就在这咖啡馆里宽衣解带,干到他虚脱为止。可她又禁不住回想起那尚未发生的可怕一幕:他把他的新娘活活淹死。这时另一个念头不请自来:你随时都可以掐死我,大块儿头。这念头既让她害怕,又让她兴奋,这再次证明了那个医生的话:
她没治了。
尽管心潮澎湃,可她始终坐在位子上一动没动,只拿眼睛盯着路易斯。
“嘿。”他说。
“嗨。”她说着嘟嘴卖了个萌,故意大声叹口气,“啊,哦,你过得怎么样?”
路易斯微微皱了下眉。“一言难尽。”
“你和我一样。我一直很怀念你那性感的海盗眼罩——”
“我想让你看样东西。”
“是瘤子吗?长痦子了,还是长疙瘩了?我可不是医生。”
他没说什么,而是直接把东西放到了桌上。米莉安惊得倒吸了口凉气。
“这是我的。”她低声叫道。
桌上放的是一个小玻璃瓶,瓶里装着一根长长的秃鹫的黑色羽毛。
“原来是你拿走了。”米莉安说。
“不,不是我。”
“那你他妈从哪儿弄来的?”莫名其妙的愤怒像吐着芯子的蛇,她难以控制。
路易斯轻叹一声。“我……我不希望你对她妄加评断。”
噢。哦。
“是萨曼莎拿走的。”米莉安说。
“对,我在她抽屉里发现的。”
“为什么?”
“我找她的充电器——”
“不是这个,我问她为什么要拿走我的东西?”
“我不知道。”
“你问过她吗?”
“问过。她……她很不高兴,说我不该翻她的东西,虽然是她让我帮她找充电器的。她一生气就走了,和她妈妈住去了。她不接我电话,但给我发了几条信息说她没事,只是需要点时间静一静。我不知道她拿这个干什么。”他拿起瓶子,在手里摇了摇。羽毛根部撞在玻璃上,发出叮叮的声音。
米莉安一把夺过瓶子。“她一定是从我这儿拿走的。在佛罗里达,咱们见面的时候。她只有那一次机会。这证明她翻过我的东西,路易斯。她为什么要翻我的东西呢?”
路易斯言以对。起初米莉安以为是他不知内情。
但她马上意识到,他不说话恰恰是因为他知道内情。“路易斯,你看着我。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呃……她经常说起你。经常。”
“是吗?”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问很多关于你和我的问题。她说她只是有点忌妒,她想了解我们的关系,可我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咔嗒,咔嗒,咔嗒,像钥匙插进锁孔发出的声音。虽然这一切并不能解释路易斯为什么要在他的新婚之夜杀死自己的新娘,但米莉安还是隐约看出了一点猫腻。萨曼莎绝对不是什么纯洁的天使,她背后一定大有文章。
而且和米莉安有关。
告诉他,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告诉他你看到的未来。
然而她的嘴巴张了又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更糟糕的是,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所有想告诉他的念头瞬间蒸发得一干二净,而且她还吓得差点儿打翻了咖啡。
是格罗斯基。
“什么事?”她问。
“有线索了。关于雷恩的,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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