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一个洗澡的故事。
前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找贺团结说事。
贺团结是我的大学同学,十几年前下海,现在保定红星商场当总经理。红星商场是保定的老字号商场,有好几家分店,效益一直不错。总经理嘛,贺团结当然是红星商场说了算的人物。我找他,是想安排一个下岗的老乡到红星商场上班。我与贺团结平常不大联系,见面他就半开玩笑,说:“老谈啊,你这个人也太差劲了,没事儿不找我,找我就有事儿。咱们得喝点儿。”我说:“喝点儿就喝点儿。先说事儿。”就说了老乡要求上班儿的事。贺团结挺仗义,说:“这是小事儿。你放心,我说了算,你让他明天来上班吧。”说完了事,又彼此说了些近况。我也就知道了贺团结这些年在生意上摸爬滚打的百般不容易,心里一劲儿感慨,是啊,都看着生意人挣钱的风光,谁知道他们背后的艰辛呢?说着话儿,天就黑下来了。我们二人就去吃饭,当然少不了喝酒的节目,结果都喝高了。他坚持要请我唱歌。我摆手说:“我五音不全。唱什么?再把狼招惹了来?不唱!”他想了想说:“不唱就不唱,要不,咱们洗澡去?”我想了想说:“行,洗澡去,我正想拔拔罐子了。这几天总后背疼,大概是受风了。”贺团结笑了:“行,咱们洗去。”就喊服务员埋单,然后就动身。我们两个走出饭店,贺团结的司机就把车开过来了,我们刚刚要上车,贺团结的手机就响了。贺团结接了电话,刚刚听了一句,他的脸色就变了。嘴里边一个劲儿哦哦着,又一个劲儿说:“行,行,行,我这就过去。”他收了电话,苦着脸说:“老兄,今天我失陪了,出事儿了。送货的司机撞了一个人,死活还不知道呢。我得到现场看看去。唉,这几天光事儿了。”我赶紧说:“行了,团结啊,你忙你的。我回家。”贺团结摇头说:“不行,我已经答应你洗澡了,你得去。算我请你。”说着话,又掏出电话,打通了。是找他弟弟贺团中。他拿着电话嚷嚷着:“我的一个同学,你谈大哥。你认识的。赶紧带他洗澡去。我单位有些事。我去不了。好,就这样,我先让他过去。”放了电话,他说:“老兄,我让车先送你到‘金海岸洗浴中心’,我弟弟马上就过去了。”我赶紧说:“你有事儿,快忙去。送什么送?”贺团结说:“顺道儿,顺道儿。”
贺团结的车把我送到了“金海岸洗浴中心”,他就匆忙走了。我在大厅里等他弟弟贺团中。也就是十多分钟,贺团中来了,一见面就朝我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很热情。我真有些年不见贺团中了,他在一个中学当副校长,据说混得也不错。我们两个虚乎着说了几句。我起身说:“咱们洗去?”贺团中看看手表,抱歉地说:“大哥,再等一会儿,还有几个朋友。”我重新坐下,等。一会儿等来了一个瘦子,进门就大声嚷着找贺团中,贺团中连忙答应,又把我介绍给了这位瘦子。客气了几句,我知道了这瘦子是贺团中的中学同学,现在市政府某个部门当秘书。我暗想,秘书这活儿不好干,这位瘦成这样儿,肯定是加班加点儿写材料累的啊。秘书掏出烟,问我们:“你们来一支?”我摇头,秘书就自己点上烟,说再等一个朋友。于是,我们三个人又接着,等。如此等来了六个人。我心里有些焦躁,看看手表,都快九点了,我担心回去晚了,老婆又不高兴了。这些天,我的老婆闹更年期,总怀疑我在外边儿有事儿,稍有一点儿可疑的情况,就审起来没完。贺团中大概看出我的神色不对了,忙对服务员讲:“先让这位先生洗去吧。”
我心里还是纳闷,为何洗澡要等这么些人呢?又不是吃饭,人不齐不开桌。我也没客气,就先进去了。脱,脱光了洗,洗完了淋浴,淋浴完了再泡,泡完了再搓。搓澡的是个大个子,挺瘦,听口音是南方人。问了问,是温州人。我心想,温州挺富的地方,怎么也有出来搓澡的呢?又一想,什么地方也有穷人啊,心里就不奇怪了。温州人的手劲还挺大,正搓着,就听到有人喊:“谈大哥呢?哪位是谈大哥?”我急忙答应了一声,水雾茫茫之间,一个大黑胖子显了身形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我,笑道:“您就是谈大哥啊?您得让我看看啊,我今天到底是请谁啊?”我忙笑道:“请我!请我!谢谢了!”我心里十分尴尬,因为洗澡,闹得这么多人跟着麻烦。至于吗?
后来才弄清楚,贺团结打电话给他弟弟贺团中,贺团中大概不想出这洗澡的钱,就找了他当秘书的中学同学来请我,秘书大概也不愿意出这个钱(或许没地方报账),又找了一个朋友,结果人托人,一直托到了这最后一个,大黑胖子。大黑胖子是一个开汽车修理厂的,姓赵。老赵后来跟我因为一件事情又聚到一个饭桌上了,就熟悉了,就交上了朋友,我们回忆那天洗澡的事儿,老赵苦笑道:“唉,别提了,那天我正跟几个朋友喝酒呢,就被电话紧着催过来洗澡了。我洗之前,就进去找您了,我得知道我请的是谁啊,要不然,这澡不是洗糊涂了吗?”我摇头说:“洗澡的事,你推了不就完了?”老赵对我苦笑:“我也不愿意请他们洗澡啊。我自己都舍不得在外边洗澡,洗一个澡,百八十块钱。幸亏您不是那种人,只是洗了洗,要是再有点儿别的项目,还指不定花多少呢。唉,咱不是求他们办事吗。您知道吗?我孩子就在那个中学读书呢,我敢得罪那位副校长吗?”我点头苦笑:“是啊,是啊。是不敢得罪。换上我也不敢。”
这是一个笑话,跟我下边的故事无关。但是下边这个故事与洗澡有关。
那年夏天,我的一个初中同学从海南回来了,这位同学名叫申明志,中学毕业之后,同学们就各奔东西了,虽然这些年也常常聚会,可是我很少见他。听别的同学说起过他,申明志报考过几回大学,都没有考上,后来就读了一个电大,弄了一张文凭,就调动到教育局上班了。干了几年,大概心气不顺(有人说他想当科长一直当不上,有情绪),就辞职下海了。应该属于很早下海的那一拨人。先是开饭店,挣了点儿钱,就去了南方。听说他在南方成立了公司,当起了大老板,应该是干得不错。
申明志那次回来,气氛闹得很热烈,他住在保定的五星级宾馆里,给同学们打电话,他做东请客,邀请同学们吃饭。他还不亲自打电话,让他的一个女秘书打,嗲声嗲气地挨个通知,显得申明志有身份,有派头。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许多人不都这样吗,发财了或者仕途得意了,就想找旧时的伙伴聚一聚,是不是想找找那种优越的感觉呢?应该是吧。申明志选择的聚会地点,在保定最豪华的万通大酒店,这是保定最大的一家酒店,听说价钱高得吓人,是专门给有钱人或者有权的人开的。穷人是不敢进去的,偶尔路过,就是偷偷看一眼,也不敢,恐怕被人逮住了要收费的。我从来没有进去过。申明志包下了万通大酒店最大的宴会厅。结果,那天男女同学来了一大帮。数了数,将近三十人。凡是能通知到的都来了(没来的后来知道了,都挺遗憾)。山珍海味,鸡鸭鱼肉,五粮液,大中华,琳琅满目地摆了三大桌。
毕竟多数同学多年不见面了,许多同学都已经互相认不出了,有的连名字也叫不上来了。有的同学真动了感情,还哭哭啼啼起来。我也是一脸感慨万端的模样,虚乎着跟大家嘻嘻哈哈。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西装革履的申明志才露面了(主角和领导都是最后才进场的吗)。多年不见,他真是发福了,肚子挺着,很领导的样子,一位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跟在他身边,大概就是他的女秘书了。申明志表情有些夸张,挺着肚子跟大家一一握手,说笑着,很有点儿高级领导接见基层代表的感觉。大家都夸申明志干得好。还有会说话的同学,干脆就说:“咱们上初中的时候,我就看出申明志不是一般人物,肯定成大事。结果真让我说着了吧。”申明志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很有风度地伸手做了请的姿态:“大家请入席。”
申明志就在首席坐了,他用一种很派头的声调讲,他这次回来,是要在保定成立分公司。他要物色人选,当然了,他要先在同学们当中物色。说这话时,大家都瞪圆了眼睛,屏气凝神。情知,这时许多同学都已经下岗了,大家都找不到工作。听申明志讲这个,大家彼此的心情,大概都差不多了。
吃完了饭,申明志说请大家洗澡。大家都觉得贵,都觉得不值。三十多个同学,包括我,也真有几个洗过的,也都说太贵,算了,算了,为什么要花这份冤枉钱呢?可是,申明志仍然坚持请大家洗澡。男女都去。盛情难却嘛,那就去吧。就去了保定最大的洗浴中心。洗之前,申明志告诉大家,洗完了,都全身按摩一次。我粗粗计算了一下,这次洗澡,申明志得花大几千块钱。或许这人有了钱,就不怕花。结果,大家洗得都很快乐。洗完了澡,申明志又请大家玩了保龄球,又吃了夜宵。直闹到后半夜,大家才尽欢而散。
第三天,同学罗建民来找我。罗建民下岗好几年了,他现在马路边给人修自行车。据他讲,也能挣些钱。闲聊了几句,罗建民又说到申明志。罗建民神秘地问我:“老谈,你知道申明志又请客又请洗澡,是为什么?”
我笑道:“为什么?同学好久不见,大家聚一聚么,还能有什么?”
罗建民摇头:“不对。我知道这小子有想法。”
我看了建民一眼,心里不舒服起来。这人怎么都变成这样了啊,人家请了你,你就怀疑人家别有用心,人家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嘴上却淡淡地说:“如果还有什么,那就是申明志发财了,想显摆显摆嘛,挣了钱的人大都这样,也是人之常情嘛。我说建民啊,这不好吧。咱们吃了喝了,也洗了,也玩了,这样背后议论申明志,真的不大好。”
罗建民嘿嘿一笑,连连摆手:“你呀,就是个书呆子,你全没讲对,申明志主要是请陈可平。大家跟着沾光。”
我奇怪地问:“不理解了,请陈可平?申明志没事儿求陈可平啊。他请她干什么?那天申明志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呀。”
罗建民嘻嘻笑着说:“那天,申明志喝醉了,我扶着他上厕所,他尿尿的时候跟我说的,他仍然恋着陈可平。他说得挺激动,还尿到裤子上了呢。”
我大吃了一惊,这可能吗?如果说当年嘛,陈可平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实事求是说,也是我们学校的一枝校花。可是我没有听说申明志追求过陈可平啊?就算是暗恋,这都多少年了。陈可平今年也五十三岁了。这么大岁数了,漂亮二字也提不起来了,再说,那也都是当年的事儿了。
罗建民说:“真的。”
我摇头不相信:“建民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不可能的。我们这般年纪,这种暗恋还有什么现实意义么?如果申明志为了请陈可平洗澡,他大可不必请大家一起陪洗嘛。他请陈可平一个人去不就行了?建民啊,瞎说了,瞎说了啊。”
罗建民瞪了我一眼:“人家就是为了在陈可平面前显摆啊。要不大家都说你这个人愚呢。你就是看不出眉眼高低来。”
我真有点儿不高兴了,就算是申明志有什么想法,我们也不应该这样议论他。就对罗建民说:“算了,算了,我不爱听这个。建民啊,你如果有事儿,你就说,没事儿你先走,我正忙着写东西呢。”
罗建民有些不高兴了,看我的眼神儿有些别扭了。他讪讪地走了。
过了半个多月,申明志在保定的分公司就开业了。市电视台还在新闻节目里做了专题报道。据新闻里说,申明志还要盖办公大楼。现在手续还没有办下来,他的分公司就先在市里的一栋写字楼里租用了几间房,临时办公。又过了半个月,申明志的女秘书又给同学们打电话,就有了第二次聚会,这次来得多,有四十多人。还有个别的,非常好意思地把家属都带来了。聚会地点,还是在第一次的地方。酒桌上,申明志对大家说,他准备在市里开分公司。说这话的时候,陈可平就已经在申明志的公司上班了。职务是副总经理。有几个同学,乘着酒劲儿说:“申明志啊,你不能只照顾陈可平一个人啊,许多人都下岗了,还有提前退休的。你总得安排一下吧。”陈可平笑道:“慢慢来嘛。申总都考虑着呢。对吧?申总。”她用一种妩媚的目光看了申明志一眼。申明志哈哈笑着:“陈总讲得对,慢慢来吧。”大家都不说话了。我看得出,大家对陈可平有些意见了。这申明志的家用得着你当吗?人家申明志还没讲呢,你插什么嘴啊?真是。
结果呢,就是陈可平一个人在申明志的公司上班了。她在申明志的公司里当副总。许多同学也找过申明志,申明志笑着说:“等着公司运转起来,再解决其他同学。”也有人知道我跟申明志关系好(我俩人过去是邻居,还是同桌,当年常常一起跟别人打架),就让我去通融。我碍不过大家的面子,就去找申明志讲情,申明志也是这个态度。我去找陈可平,想摸摸情况,陈可平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对我讲:“老谈啊,你少管点儿事情好不好。明志现在有些困难嘛,大家总容明志缓缓嘛。”陈可平的态度,我稍稍有些不满,都是同学,怎么跟管家婆似的呢。还一口一个“明志,明志”叫着,有点儿那个了。
可是,申明志的公司却始终没有做起来,只是挂了一个牌子。
那次,我在街上遇到了陈可平,陈可平不像过去那么牛了,她皱眉说:“申明志的公司现在短缺资金。”(也不“明志”了?怎么回事儿?)
我冒出一句:“真是的了,没有资金,这公司还能开吗?”话刚出口,我知道自己多嘴了,忙说:“当然了,事情都得慢慢来的。”
陈可平若有所思地说:“慢慢来?看怎么一个慢慢来了。申明志这个人啊。”陈可平似乎一言难尽。
我去申明志的公司看过,就是卖些电脑、手机什么的。楼上也没有什么人。听人家说,申明志的租用费都拖欠了。
申明志再也没有请大家聚会过,我也没有见他,听说,他后来就回南方了,这一走,他没再回来。他后来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他不回来了,他已经让公司的人把货处理了,也把招聘的职工都遣散了。
我有些感慨,这商场上的事情啊,还真是难说,说不行了就真不行了。
那天,我在街上见到了罗建民,罗建民笑道:“怎么样?我就看着申明志也不像一个有大钱的人,就是瞎显摆罢了。这下,陈可平也不再神气了吧。”我没有搭腔,我有些看不起罗建民了,我听着罗建民的口气有点儿幸灾乐祸,怎么回事吗?人家申明志请客的时候,你罗建民也没有少吃,你还把老婆孩子都带去了呢。
申明志的妻子林玉楠回来过一次,打过来一个电话,我就去看她。林玉楠告诉我,说申明志并没有挣下多大的产业,他就是要享受这份尊重。林玉楠告诉我,其实,他在外边打工特别苦。
我有些弄不明白了。我说:“可是看他花钱挺大方的。”
林玉楠笑道:“谈大哥,你们是同学,你们还是邻居,他那毛病你还不知道吗?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说不出什么来了。
我后来又见过一回申明志。去年,我去广州开会,那天晚上,大家都去跳舞了。我是个舞盲,没兴趣,突然想起了申明志,就翻出通讯录,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我听出他的口气很意外,或许他想不到我会来广州找他。他说他现在有事儿,说好他第二天来看我。第二天,申明志来宾馆看我,我与他聊了会儿,我们就去吃饭,开始时,没有想喝太多的酒,可是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情,话就多了,气氛也就热烈起来了,申明志就使劲儿喝,我也使劲儿喝。话题就乱了,我就问到了申明志在保定的公司为什么没开成,申明志一时显得有些尴尬。我理解地说:“明志啊,你是不是有些摊子大了?”申明志苦笑了:“其实,我本来就没有想搞什么公司。”我吓了一跳:“那你是什么意思吗?”他说:“其实啊,我就是要让陈可平看看,我现在有钱是什么样子。我花钱请客,也是让她看看。我就喜欢看她那种羡慕我的样子。”
我有些结舌:“这……这……值得吗?”
申明志又喝了一杯,提高了声音说:“怎么不值得,当年我追过她,她连眼皮也不抬。”
我奇怪地问:“怎么?你追过她?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申明志苦笑道:“也就是刚刚毕业,我那时心高气盛,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是真看上她了。我就给她写过一封信,当面交给了她,可是她看也不看,当面就撕了,还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吗?’说完,她扭头就走了。其实,我只是想碰碰运气,她至于那样损我吗?她心里可以看不起我,可是她嘴上不能那样侮辱我啊!嗯?”申明志瞪着眼睛,火气很大的样子看着我,又突然笑了:“算了,算了,不提了。来,喝酒!”
我摆手说:“明志啊,别怪我说你,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年我们都是小孩子,懂什么啊。陈可平就那性格,瞎高傲。你跟她一般见识什么啊?”
申明志一脸坏笑:“她怎么现在不高傲了?”
我心底突然涌上了一个念头,我看着申明志,终于问了一句:“你把她睡了?”
申明志点头笑笑:“睡了。其实,我过去一直很爱她,特别想睡她。想了多少年。其实,睡过之后,觉得特别没有意思。”
我摇头叹息:“明志啊,你这样,今后大家怎么见面呢?”
申明志摆了摆手:“见什么面啊。就是这么回事。我现在生意也不太好,我就想在南方安家了。我也不想回去了。”
我问:“陈可平呢?你们也不见面了?”
申明志坚定地说:“不见了!”
我瞠目结舌:“就……白……睡了?”
申明志愤怒地瞪了我一眼:“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叫白睡了,她跟我做了两个月的公司,我给了她一万块钱。就算清账了。”
“就算清账了?”
“她还要怎么样?莫非我真得娶她?”
我望着申明志,一时无话可说,脑子里空空的了。
申明志笑了笑:“算了,算了,提这些干什么?你来这里一趟也不容易,我得请你啊。喝酒,喝完了咱们洗澡去。”
我摆手说:“算了,洗什么?太贵。宾馆里就有。”
申明志说:“哎,这是两回事。也不是我请你。今天有客户请我,你也跟着去吧。”说着,就掏出手机,拨通了:“喂,我是申明志,咱们晚上怎么安排。洗个澡吧。什么,你等一个朋友,好,我们先过去,大厅里见。”他收了电话,快乐地对我说:“走吧。洗澡去。”
我不能再扫申明志的兴致了,只好站起身,我突然又想起那个大黑胖子老赵请我洗澡的事儿来了。
唉!这天下的事儿哟!
谈歌,男,1954年生,河北顺平人。1971年参加工作。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中文系。先后当过工人、宣传干事、报社记者。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城市守望》、《都市豪门》,小说集《大厂》、《人间笔记》等。长篇小说《家园笔记》获第四届国家图书奖提名奖,中篇小说《大厂》、短篇小说《燕赵笔记》分别获本刊第七、九届百花奖。现为河北文学院专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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