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韩寒 编号22539
很多人在长跑的时候喜欢思考人生,但对我来说,长跑就是长跑,人生就是人生,我在长跑时考虑最多的时候是我的表情。要知道我小时候一直是长跑队的,也拿了不少学校和区里的长跑比赛第一名,但始终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那就是我的比赛照片实在是太难看了,每一张都是面目狰狞,鼻孔放大,舌头外甩,眉头紧皱。而那些照片都被放在所有学生都能看见的学校形象展示玻璃橱窗里,导致有一些女生看见我会说,哟,你真人没那么丑嘛。
于是,长大以后,我选择了一个至少看起来比较酷的运动:赛车。最关键是,无论我的表情是啥样,再也没有人能看见我的脸。我有头盔,而且选择了黑色的玻璃镜片。我对长跑没有眷恋,我抛弃了它整整十年。这次参加上海国际马拉松感触很深,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我没能找到起点在哪里的比赛。
现在我三十岁,我又开始长跑。不为别的,不为思索,不为感悟,只为了自己的身体。硬要我说出些什么,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忆苦思甜的运动。人在坐着的时候常常会想如果我能躺着那该多好;躺着的时候常常会想如果旁边有一盘水果那该多好;吃到了水果常常会想如果有个人在边上给我按摩那该多好。只有在长跑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能坐着那该多好。
By 马一木 编号22531
第一次参加马拉松比赛,虽然只跑了6公里。但和最后夺冠的肯尼亚选手只差30多公里。这个成绩很不错。关键是,此后的几天,朋友问我“这几天你在忙什么”的时候,我基本上是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回答:“我刚跑完上海马拉松”。我觉得这比“我刚买了一个LV”,“我刚吃了一个弹牙的冰糖肘子”有范儿多了。
长跑的好处和难处,躲在被窝里都能掐算出来。最难的还是去跑。1公里,2公里,10公里。每一次呼吸困难肺部抽紧大腿发酸都会让人放弃。我这次就中途放弃了,跟几个同事像《四百击》里的安托万一样,中途落跑,溜进了一家百年老字号喝馄饨。一群群老奶奶老爷爷从我身旁掠过。我看着他们,脚步像鼓点一样落在大地上:我想,下次可以再多跑几公里试试。说到人生,无非是一次孤独的长跑。设定目标,去实现。每次多跑一点点。但也可能大腿一抽筋,就此别过。对我来说,有我喜欢的人,在中途或尽头陪我一起喝喝馄饨,足矣。
By 小饭 编号22533
上海马拉松七点在外滩开枪,我住近郊。算了算,跟同事(邻居)约的五点多就要出门,其实那个点平常是我快睡的时候。一宿没睡就去跑步,这就是我的“困难”。但谁没有困难呢?我知道另外一些朋友也就睡了一个小时,其中还有一些朋友跑完步还踢球的。困难总是相对的,如果对别人来说算不得困难,你还坚持说是,我认为只能算是你的狡黠和软弱。其实承认就好,承认自己狡黠和软弱,“困难”也就可以成立了。我就挺喜欢说自己“身子弱”的,尊重事实,也不要让人过高期待。最怕的就是被人高估,然后被人失望。爱吹牛爱扯淡的人能力都比较强——要么就不得信任。
跑步的过程也是。在学生时候,我也跑过五公里。校运会,我跑了第五——一共六个人。一路跑下来挺难的,那会儿还有同班女同学加油——主要就是因为这个,才拼劲全力总算没落到最后。多年过去,女同学们她们在哪里啊,她们都老了吧,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
就是陪伴,我以为人生中最重要的过程。长跑前那个不眠的夜晚,连看了《1942》和《少年Pi的奇幻漂流》,深夜从电影院回家,想的就是——别人看出什么我不知道我看出了陪伴。不离不弃,对方是老虎也好,是饥饿的儿女也罢,都不可以离弃(因为你真的需要她们)。在那长跑的几万人里我感觉跟他们在一起,就是简简单单在一起呀,在一起。
By 蔡蕾 编号22537
听说今年上海国际马拉松赛的终点是上海体育场。站在外滩的起跑线上,我先是努力踮起脚,之后奋力跳跃,却始终看不到终点。打开不太好用的苹果地图,得两指同时往中间划动屏幕好多次,才能一并看到起点和终点。
还是在学校的操场上跑步比较踏实,围着操场绕圈,无论要跑多少公里,总能看到终点在哪儿。知道终点在那儿,心里总是更有底。但问题来了。在学校跑步,每次看见的永远是同一拨男生在操场中间踢足球,帅的,不帅的,基本上在同一个早晨,不会换人。所以就算你刚进跑道时发现了一个不错的男生,两三圈下来,看到他每次传球总是一副慢半拍的样子,也就立刻厌倦了。长相和球技在现实生活里常常不能兼得,否则辣妹何必非小贝不可呢。
但上海国际马拉松赛就不一样了,有了国际二字,穿着羽绒背心上阵的上海老太太和穿着短裤露着小腿的外国老伯伯一起从你身边跑过,加上各种举着旗喊着公司口号的方阵,立刻就觉得不虚此行。其实我压根儿没打算跑到终点,挑战身体极限这种事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愿意做的,无非是在看不到终点的时候,看看别人的热闹,别人也看看我的热闹。于是,能不能抵达终点,也就不重要了。
By 何禾 编号22536
当天参赛的人群让我联想到一场盛大的仪式,只是这个仪式内容特别简单:一起跑着,跑到筋疲力尽再停下来。舒适时自得,伤痛时自负,自我意识在身体的诚实反馈里挣来扎去,我承认是因为前几年的不适度修养导致的病痛和劣习促使我参与长跑。最初的动机仅仅是长跑能解决很多的问题,比如内心的浮躁,比如身体的单薄。马拉松长跑中,个人看来更像是一个载体,一个空的房间,欢迎任何没有技巧但想解决问题的人。你可以说你怀着马拉松精神或者别的伟大意图,但不可否认,我们都在解决一些具体的问题时想到了它。但愿每一个喜爱长跑的人(包括我自己)能享受这种在漫长枯燥的旅程里反思和进取的过程,直到筋疲力尽停下来,然后再开始。
By 张冠仁 编号?
跑步的时候想起一个月前,我和父亲也完成了类似的长距离:28公里。不同的是那次在悉尼,这次在上海;那次是慈善环绕七座大桥,这次是国际马拉松赛;那次是徒步,这次是长跑。悉尼走路和上海跑步本身构成了某种隐喻:这十几年来,家乡所有的一切都经历着令人眩晕的加速跑,比如说房价,比如说我的初恋,谁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在全世界舞台的中心用跑步的方式感受经济增长狂欢,听上去有种分赃的喜悦,如果空气能再好一些的话。
跑步结束后,我们几个老夫临时决定聊发少年狂,又踢了几个小时的足球。兴之所至,我做了一个十年前常做的假动作,结果理所当然地把脚崴了。崴了的脚提醒我,有一种回不去的青春叫少年,男人对尺寸和时间的焦虑与女人对岁月和胸围的焦虑一样无处逃避,一样无能为力。而今天的万人长跑也提醒我,有一种回不去的当年也叫上海,他们由夏日躺椅、南市区、人民广场大屏幕、金宇澄的《繁花》、95年申花、力波啤酒、同桌女孩第一次穿短裙等等构成。
By 金丹华 编号22530
夜雨和寒风中倔强而来的清晨
和在雨水中早已集结的人们
没有游轮的鸣笛
没有广场的鸽子划破长空
只有一万多个人 穿得不多 或脱得不少
躁动地等待被弹射而出
落在42公里、21公里或6公里外的终点
或者索性如蒲公英般被吹到左街右巷的小吃店
馄饨汤够暖 躲在角落里的我
知错 所以享用得很沉默
还有一个彻夜未眠的同事
他在我身边 抱怨着这太早的行程
抱怨着老寒腿 冬夜冷
不过当说起曾经校运会上的拉拉队姑娘
倒也无可抱怨
——毕竟那是多好的过往青春
By 金怡玉玲 编号22534
并非向村上春树致敬,而是有感于一年来的跑步。一年前,因为一直摔跤,我发现我的骨密度有点儿低,这事经医院检查已证实了。从那时起我强迫自己开始跑步。跑步是最没有门槛的运动,他不需要限定场所,不需要配备奢华的器械,不需要有人一起参与完成。从家里下楼梯,出小区,只要跑起来,哪儿都是我的跑道。每一种习惯都在于坚持,从1000米到5000米是一个突破。当我跑不动时想放弃时,我就对自己说,“肉没了,肉没了……”每次在过3000米大关的时候,我总会无意识告诉自己停下来走走,可是我又下意识的告诉自己如果停下来,就没有后来了。在坚持到达第一个5000米后,我开始爱上这项运动。跑步,对于每一个健全的人来说,都是公平的。跑起来,一直往前,带着肉体超越自己。
By 贺伊曼 编号22532
2号那天凌晨四点就起了床,往常这时候,过着美国时间的我刚准备睡下。本以为雨天会影响参与人数,没想到六点了雨没停,间歇还刮着小风,但外滩已经黑压压挤满了人。七点开跑,南京东路人头涌动。穿棉衣的,穿裙子的,穿裤衩的,带了雨衣幸灾乐祸的,没带雨衣拿报纸当帽子、把毛巾捂头上的,各种励志,各种正能量。我跟Lisa、何禾和韩老师漫步在第一小方队,跑跑走走,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就被身后的大爷大妈们轻松超越了。没多久蜘蛛侠也超过了我们,再一会儿,内裤外穿的超人也超过了我们,直到一个顶着巨大方块脑袋的机器人出现了,我心想,他装备那么重,这次不能再被超了。于是我奋起直追,长长的南京路上顿时上演了一个平时蹲下起立就头晕的微胖界少女与一个带着十斤重面具千里迢迢赶来做小广告的无名上班族进行匀速赛跑的画面。
期间我们不断地超越别人,也不断地被别人超越。往前方望去是茫茫人海,扭头往后看同样是人海茫茫。后来到了终点,我才觉得这感觉有点熟悉,想去跟机器人探讨一下,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再后来,回家看微博上的新闻,发现有人说看到一个机器人打扮的人参加马拉松,还有人说,那个机器人跑到人民广场的时候就已经打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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